论孺家的孝

孝定一个人的人品，第一次看到这话是本地论坛做过湘剧编剧一位老师，他说自己活到七十岁，遵守三原则，其一是不与不孝的人交往，当时觉得也说得太严重了，把我说惴惴了。又听到yol叔这么说同样的道理，都是前辈们的人生经验，值得仔细思考一下。
「孝」这个东西，肯定是好的，各种体系中，各种动机劝说。有原始反哺之恩说，动物都懂报恩，人难道还不如禽兽，但既然是报答，若父母对你不好，你就可以有理由对父母不好。佛家有因果修业之说，不孝为大恶，恐怕也没几人信有六道轮回再世，也不信因果。佛的最基本五戒十善，也没说到孝这个点。于是到了现代社会，孝在理论上立不起来了，成了封建余毒了。
于是去翻论语，孔子说，「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这话开宗明义一道闪电，古人也有俗语，「百善孝为先」。孔子从这角度的孝足使人拍案叫绝，我的解读是，行孝是一个人仁善的根本，像程序的main() 入口，说得严重点，你对父母不好，谈何对妻儿好，谈何对朋友好？你对身边至亲的人不好，谈何对萍水相逢的人好？又谈何修身济世？人性冷漠自私等等，都是从「不孝」而始。奉孝，不是为了报答，是为先度你自己，君子修身须从孝开始，孝是德行的第一步。
那时刚好读了佛教「五乘佛法」，与孔子相互一映证。任何类似宗教性的思想体系，都讲究知行合一，最后到底还是落到实践，人生是一种修行，每个人都想着变得更好。佛在鹿野苑三转法轮，对不同根器的人说不同法，开了方便之门。那些因果报应轮回，现代人来看是多么不科学，但那就是船，净土的阿弥陀佛，不管人说有多复读机，那就是船，不是每个人能读懂金刚经的。同样，即使「不孝」有一万个理由，都不是理由，你入或者不入，门就在那里

孔子呢，「孝」就是他孺家的方便之门，若想大善，先从小善起，若想仁德，先从孝做起。「仁」是一种很高的人格境界。从小时起读书，我们受到教育是要做一个好人，有道德的人。越是长大，就觉得这只是一句空洞的口号，约束不了自己也约束不了别人。到了社会，好人没有好报，人格在不可救药地下陷，心灵在病入膏肓地玷污。整个世界充满口是心非的人和伪君子，终于悲观地回头再看，原来我们读了圣人书，小时候的「五讲四美」，却从来没真正愿意踏出去过，孺家现在成了学术研究，不再是道德准绳，实证体系冲击得七零八落，缺少信仰的我们最后还得慌不择路去找一个方便之门，越来越多的人吃素放生折腾生命，这就是简单的第一步。而孺家思想实践踏出的第一步，就是奉孝，是那么简单朴素，人人都有父母，又是那么难，没人敢自称孝子。佛有五乘，而孝是孔教的不二法门。所以可以这么说，一个连孝都做不到的人，本都烂了，还空谈什么道德？一个连戒守不下的人，应该也明白修佛是沙上筑塔罢。
这是孔子的本义，他把孝当做「君子如玉」的必要条件，到了汉朝，全国的举孝廉，这种选材制度足够变态的，那时没科举文学考试，非常孝顺就能成国家公务员，孝就包含进了康德说的功利目的性的杂质，全国人陷入憋足劲比谁更孝顺的怪圈，孝得惊天地泣鬼神，导致了魏晋时「世说新语」讲的「二十四孝」故事。今天的人不屑「孝」的不合理往往会拿二十孝的荒谬的来说事，难道要我割块肉给我爸妈么？
现代的人们，有的人健身跑步，有的人旅行与阅读，有的人努力工作，有的人隐居禅定，有的人行五戒十善，他们在向世人标榜自己更好，「孝」在传统社会就一直是一件标榜道德高下的东西。而现代，孺学扫进了历史垃圾堆，洗澡水连婴儿一起倒掉，再也没有人觉得「孝」是重要的指标。再说，孝是一件多么实惠的事情，有人可以为一只小动物掉下眼泪，视猫狗为亲子，对生命不忍屠戮，爱心泛滥，为何不分一点给父母呢。

想起一位居士朋友，她一直吃素念佛，但还很痛苦，以我观来，她痛苦的根源是与她母亲解不开的结，佛家的凉药似乎不对她的症。想起在中岛哲也的电影中，也持续地表达了一个主题，就是人小时候的家庭的伤害和无爱，带来后来性格的缺陷，人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阴影。孔子的东西，是味好药，性温补，专治自私冷漠症，若对症，几剂下去能药到病除。
孔子的孝，觉得更多就是一种道德实修，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像阅读一样发自内心热爱没有功利性的持久的——虽然还是有很多人在问读书有什么用，不是一种没有底线的愚孝，也不是一种有功利目的性的表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