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重建有效的社会关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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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出现了一种越来越普遍的社会现象,独居老人在无人照看的情况下去世,几天甚至几个月之后才会被人偶然发现,火葬之后的骨灰无人认领,只能寄放在政府或者宗教机构里,成为无亲无朋的"孤魂野鬼"。NHK将这种现场称之为"无缘死",并进行了长达两年的追踪报道。
这些老人通常都是背井离乡,独自一人"隐居"在东京、名古屋等大城市中,也不主动与亲属和邻居来往,打着短工,随时搬家,户籍在迁徙中有意无意遗失,有的甚至使用化名,连续几十年都在这种状态下活着,退休后更是悄无声息,直到死亡。NHK记者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对这些凄凉死去的老人充满同情,执意调查了几位"无缘死"老人的过去,从遗物中找寻故乡、亲属、职业等线索,然后根据这些线索前往老人曾经滞留过的地方,探访老人生前接触的人群,还原他们的人生经历。
一系列调查发现,这些被社会体系和人际关系抛弃的边缘人,都有着相似的人生轨迹。中年之前,他们的生活状态与其他人无异,但往往在中年遭遇了重大的人生变故,比如说负债、失业或者离婚,然后就很难再通过职场和家庭与其他人建立长期和稳定的关系了。更令人感到心酸的是,就算顺着线索找到了一些"无缘死"老人的家属,对方也会认为自己与去世的人几十年没有来往,突然要接收相当于"陌生人"的骨灰,实在是很难做到。也就是说,不管能否有没有名义上的亲属,这些老人实际上都失去了有效的社会联系,生前无人关心,死后无人看顾。根据日本政府在册的名录,每年这样去世的老人约有三万余人,还不包括那些遗漏或者失踪的老人。
NHK制作的系列节目播出之后,在日本社会引起很大反响。出乎意料的是,各年龄层的人对这种现场都感同身受,反应强烈。他们感叹,如今社会的血缘、地缘、职场和人际关系都逐渐淡漠,自己老去之后恐怕也会成为"无缘死"老人中的一名。NHK在自己网站上开放了讨论区,有意识地引导社会各界就这个现象进行探讨,然后发现,"无缘死"不仅仅发生在遭遇变故的老人身上,而且正在成为许多人自行选择的生活方式,比如说终身未婚的男女、宅在网络中的"家里蹲"。有些并无独居意愿的人,也由于工作或者家庭原因,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孤家寡人。为了寻找解决方案,NHK探访了相关的NGO组织,有专门为"无缘死"老人处理后事的,有为独居老人提供生前身后配套服务的,有为因"失缘"欲自杀者提供帮助的。还有神道教寺庙的主持站出来,为无人接收的骨灰提供下葬墓地和祭拜仪式,让无家可归者得以安息。
上述过程被整理出版成一本书《无缘社会》,中文版也有发行,在书评网站上的得分都很高,因为它反映的问题与每个人的自身处境息息相关。那句老诗说得没错,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我而鸣。
并未经过激烈破坏的日本社会尚且如此,已经被割裂的中国社会出现"无缘死"的比例应该更高,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媒体和公众有记录和分析这个现象。近年来,留守儿童、失独父母现象引起过关注,从本质上来说与"无缘死"是同一个问题,即外部环境的变化,破坏了传统的社会结构,旧有的人际关系便失去了效用。然而,人本质是群居动物,失去了社群就意味着死亡,当血缘、地缘、职场、婚姻等传统的社会关系都不足以庇护个人时,到底谁或者怎样才能重建起有效的社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