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詩風》的姊妹篇
蔣寅的這部書,是其代表作《大曆詩風》的姊妹篇,著重論述了大曆時期各個階段詩風的發展和各個詩人的個性特徵。如蔣寅自己所云,《大曆詩風》更多的是著眼其共性,而這部書則關注到了詩人們的個性。我以為這部書有兩個亮點:一是沒有把大曆詩歌孤立起來,而是將它放到了整個唐詩史的鏈條中,揭示出了其與開天詩歌與元和詩歌的前後應承關係,當然,這方面還需要有一些需要深入梳理的地方,但是蔣寅在這些方面提供了許多有益的線索,比如顧況、盧綸、權德輿等人對於元和詩歌的開啟意義,還有對詩僧群體的關注,這些都是很有眼光的。二則是把文學史的宏觀描述和細節的考訂結合了起來。這也是當代的很多文學史著作所欠缺的地方。
當然,蔣寅的這部書,也並不是沒有漏洞,比如297頁,提到了《全唐詩》裏面收的夏侯審唯一留存下來的一首詩,《詠被中繡鞋》,認為其體現了齊梁宮體的風氣。其實這首詩在今天的資料中最早見於楊升庵的詩話,我很懷疑它是一首偽作。齊梁的風氣雖然綺艷,但頗富有貴族氣息的,並不是這樣市井氣味的色情。第393頁,評論顧況“寸心久摧折,別離重骨驚”,說這是“意在求奇,不願落套”,其實這裡是沿襲的江淹《別賦》裏“使人意奪神駭,心折骨驚”的老話。唐人詩裏早有襲用。關於“心折”,杜甫詩有“西征問烽火,心折此淹留”、“心折此時無一寸,路迷何處見三秦”,同時期的皎然也有“身去兮天畔,心折兮湖岸”的句子。關於“骨驚”,杜甫也有“骨驚畏曩哲,鬒變負人境”的句子。而顧況這樣說,只能說是繼承了江淹和杜甫的遺產,卻並不見得更加巧妙罷了。再如本頁評《傷子》詩:“老夫哭愛子,日暮千行血。”也被認為是誇張手法來表現沉痛的代表。只不過泣血之說,也是來自娥皇女英的故事,杜甫的詩也有“泣血迸空回白頭”的話。要說沉痛,則杜甫《新安吏》“莫使眼淚枯,收汝淚縱橫。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的話,顯然更見力量。顧況的詩,誇張是有的,但稍嫌有些浮誇了。——當然,這樣說起來實在有些吹毛求疵,但至少可以在比較中,讓我們更加明確詩人的成就和個性,對於文學史的寫作,不無意義(事實上,蔣寅在後記中,也是以對作家的“挑剔”自評的,不過對於顧況卻太不挑剔了些)。另外,有一些錯別字,比如297頁“的結《篋中集序》”,“的”字當作“元”。第419頁,“臺閣官僚的生活本質上具有非詩的頌向”,“頌向”當作“傾向”。這本書2007年又在北大出版社重版過,可惜我讀的是舊版,希望在新版中這兩個文字上的錯誤已經改過來了吧!
2014.12.18
當然,蔣寅的這部書,也並不是沒有漏洞,比如297頁,提到了《全唐詩》裏面收的夏侯審唯一留存下來的一首詩,《詠被中繡鞋》,認為其體現了齊梁宮體的風氣。其實這首詩在今天的資料中最早見於楊升庵的詩話,我很懷疑它是一首偽作。齊梁的風氣雖然綺艷,但頗富有貴族氣息的,並不是這樣市井氣味的色情。第393頁,評論顧況“寸心久摧折,別離重骨驚”,說這是“意在求奇,不願落套”,其實這裡是沿襲的江淹《別賦》裏“使人意奪神駭,心折骨驚”的老話。唐人詩裏早有襲用。關於“心折”,杜甫詩有“西征問烽火,心折此淹留”、“心折此時無一寸,路迷何處見三秦”,同時期的皎然也有“身去兮天畔,心折兮湖岸”的句子。關於“骨驚”,杜甫也有“骨驚畏曩哲,鬒變負人境”的句子。而顧況這樣說,只能說是繼承了江淹和杜甫的遺產,卻並不見得更加巧妙罷了。再如本頁評《傷子》詩:“老夫哭愛子,日暮千行血。”也被認為是誇張手法來表現沉痛的代表。只不過泣血之說,也是來自娥皇女英的故事,杜甫的詩也有“泣血迸空回白頭”的話。要說沉痛,則杜甫《新安吏》“莫使眼淚枯,收汝淚縱橫。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的話,顯然更見力量。顧況的詩,誇張是有的,但稍嫌有些浮誇了。——當然,這樣說起來實在有些吹毛求疵,但至少可以在比較中,讓我們更加明確詩人的成就和個性,對於文學史的寫作,不無意義(事實上,蔣寅在後記中,也是以對作家的“挑剔”自評的,不過對於顧況卻太不挑剔了些)。另外,有一些錯別字,比如297頁“的結《篋中集序》”,“的”字當作“元”。第419頁,“臺閣官僚的生活本質上具有非詩的頌向”,“頌向”當作“傾向”。這本書2007年又在北大出版社重版過,可惜我讀的是舊版,希望在新版中這兩個文字上的錯誤已經改過來了吧!
2014.12.18
有关键情节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