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曾有个阴魂不散的过去
一
“这不是第一次了，浩美一向有这种兴趣。在送上门的女人面前扮演该女人梦想的典型精英，观察女人满足的愉悦神色，在背后偷偷大笑。（P73）”栗桥浩美的确很聪明，知道如何为女人构建一个美梦，满足她们所有的幻想。他有能力去扮演一个女人梦想中的典型精英，因为从能力上说，他的确有这个才华。然而在“扮演”与“成为”中间的这道坎，浩美却永远都无法跨越过去。
因为呀，小孩子是无法适应大人的角色的。
二
很小的时候，我的睡眠就十分不安稳。梦见鬼魂、怪物、被追逐是常有的事，偶尔会有全部人都死光只剩下自己的情节。回忆起来有时晚上还会莫名地大哭，外公或是被叫来带我的姐姐第二天早上会跑来问我昨天夜里怎么了，但我总是一脸无知地回答道没有发生什么事啊。如今时隔多年，记忆也许并不准确，但无论如何反复思考几遍，也琢磨不透曾经发生了什么会导致这样的情况。
万幸那时并不懂事，尚未真正懂得“恐怖”为何物。
稍长大些，心智开启，又被电视里的内容吓得不轻。至今还对《少年包青天》里的案件心有余悸。于是这段期间孤独一人在家的夜晚或是临睡前的黑暗就变得异常难以忍受。兴许是想象力过于丰富而胆量不足的原因，至今也不敢观看恐怖片，有些悬疑惊悚的剧情看完之后也要好几天才缓和过来。
现在偶尔还睡会怕黑，怕一个人睡，甚至是在无人的大楼里晚上一个人坐电梯都会害怕。当然接受过12年无神论与科学主义的教育后谁都懂世界上并没有证明真的有“鬼神”这件事，最可怕的事情往往都是人自己做出来。然而这是一种情感上的不适，深植于童年期的记忆，还贯穿了你整个青春年少，哪是说断就能断的。你以为自己忘了，其实只是它静悄悄躲了起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窜出来把你羞辱一番。
美国著名的主持人奥普拉，主持脱口秀的那位大嘴美女，她的父母没有真正结过婚，9岁时她被堂兄强奸，还被几个亲戚虐待。14岁她就剩下一个孩子，但孩子出生不久后就死了。这段经历一生都困扰着她，“我几乎被毁掉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已经治愈了，但是没有”，“我心里觉得特别羞耻，我在无意识中老是为那些男人的行为责备自己。”
万幸的是后来她搬去和父亲居住，继母和父亲并未放弃她，而是制订了教育计划并严格执行。自此之后奥普拉的人生就走向了正轨，如果你在青春期之后认识的她，或许完全会想不到这个黑人女孩曾经有过怎样痛苦的过去。
我最喜欢的美剧之一《犯罪心理》中有一集，嫌疑人说如果其他人生长在他那样的街区那样的家庭里，也不会成为什么正人君子的。而Hotch回了一句：“出生在一个极度暴力家庭中，有的人变成了杀手，而有的人变成了抓住他们的人。”
三
谁没有个阴魂不散的过去啊，小到失恋挂科肥胖长痘痘，大到家庭不和父母离婚亲人去世离家出走辍学鬼混。而在一连串不愉快的悲惨回忆里，总会伴随着一个正面人物，他是功课优秀、擅长运动或许还生得一副好皮囊的天之骄子，那些你看来无论如何也难以达成的事迹与他来说简直就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简直又是一把洒在血淋淋的心上的椒盐。
受了伤会痛，痛了会哭，这些都是非常自然的反应。痛完了贴个创可贴，几天后伤口上又会长出新的血肉和皮肤，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而在这跌跌撞撞的过程中，你发现自己长出一颗坚实的心，支撑着身体走出了好远好远的一条路，成为坚强的大人。而你此时再回过头来，发现当初仰慕的人还迈着大步原地前进，一时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殊不知，他们可能只是伤得太重，又巧妙掩盖了自己的伤势不让他人发现，所以才携带着致命的伤口一直无法前进。最终，等待时间将残酷的真相揭示。
四
“不对，你们不算大人。”和明毫不退缩，勇敢地回道：“你们都不算是真正的大人，听刚才你们所说的话简直就像是小鬼在自吹自擂，完全就是小孩，小孩总以为自己就是全世界。”和明用尽全力一吐为快。“两人都是小鬼。不顾前后、任意撒谎，就跟小孩没两样，随便说出破绽百出的谎言就想骗大人，这种事只有小孩才会做。”
......
“我不是小鬼。”
“哦？可你说的话却跟小鬼一样。你仔细想想。”和明充血的眼睛里溢满泪水。大概是模糊了视线，他不停地眨眼睛，但是那双眯得更小的 眼睛依然盯着浩美。“我…在你眼中，我的确是又蠢又笨，几乎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可是至少有一部分是改变了。我也许能力还不够，但我认真工作，希望能让面店生意兴隆，有更多的客人爱吃我家的荞麦面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和明吐出一口血水，颤抖着嘴唇说下去，”在你眼里，荞麦面店是多么低俗无趣的生意。既不能赚大钱，也不能引女孩子。可我真的是在努力，就算是又蠢又笨的我，还是认真打拼着长大了。你知道吗？”
和平在一旁窃笑道：“没错，笨蛋长大后一样会生出又蠢又呆的小孩。
“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什么都会，功课又好，又会跑步，大家都很喜欢你。我没有的东西，你都拥有。连我妹妹由美子从小就说为什么自己的哥哥不是栗桥，要是栗桥是她哥哥就好了。我也这么想过，如果能变成你该多好！”
栗桥浩美问：“你干吗跟我说这些？”问了之后，才警觉为什么要问，为什么要理会和明？
“小时候的你真的很棒，看起来就像是很特别的人，是那种长大后会变成令人遥不可及的厉害的人。可是现在却怎样？”和明用力发出最响亮的声音，“现在你怎样？失了业，整天游手好闲，生活没有目标而且还是杀人凶手。诱拐一些女孩，杀了她们，然后打电话给她们的家人台自以为是名人，这又有什么意义？没有人会认为你神很伟大。不会像从前的你那么吸引人。你错了，浩美，你不应该做这种事。”
一边回味这段文字，一边在脑海中想象着如果是拍成画面，该会有多感人。用尽生命在呐喊、希望唤醒童年好友的和明，泪水和血水模糊了视线，全身痛得仿佛每一根骨头都断裂了，耳边是不断传来的嘲笑与揶揄。即使如此，也还是发出自己坚定的声音，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也好，“神明大人啊，拜托让那个我的记忆中总是闪闪发光的人回来吧，然后，然后回到他应有的人生中去......”和明心中一定是这么祈祷的。
没错，栗桥浩美就是个爱作怪的小鬼，心灵受伤又饱受鬼魂纠缠，表面上故作坚强，内心里其实从当年起就一直躲在幽暗的书店里含泪等着和明来接他。纠缠着他的鬼魂，是浩美死去的姐姐，是不断自责无法走出来的母亲，是懦弱无能的父亲，也是他自己。是这个家庭所有的不幸喂大的怪物。这只食人的鬼，在初二那年的书店前将本该渐行渐远的两人捆绑在了一起。又在未来的某个夜晚，开启了一个举世无双的罪犯的创作序幕。
和明和浩美一样，他们都是被困在回忆里无法逃脱的人。无论如何也难以放弃儿时与浩美一起的美好时光。就连临死前都还一直想着要和浩美重新面对以后生活的和明，实在是太善良了。
五
我无意进行苛责，也不想说些“不要只盯着过去，也要想想未来”之类的鸡汤。我们被过去的经验所束缚，也从中汲取处事待人接物的智慧。没有了过去，所有的意义都将失去言之无物，所有的身份都将意味不明。宝贵的财富也好沉重的负担也罢，又怎么可能忘记，这种缠人的东西。人类就是会被过去轻易困住，然后在种种枷锁之下艰难地前行，才是现实中会发生的情况。听完一番感人肺腑的说教就能跨越心理壁障这种事，只会发生在虚拟的世界中。
毕竟，人生就是一场回忆啊。回忆停止的时候，人生也就随之停止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浩美一向有这种兴趣。在送上门的女人面前扮演该女人梦想的典型精英，观察女人满足的愉悦神色，在背后偷偷大笑。（P73）”栗桥浩美的确很聪明，知道如何为女人构建一个美梦，满足她们所有的幻想。他有能力去扮演一个女人梦想中的典型精英，因为从能力上说，他的确有这个才华。然而在“扮演”与“成为”中间的这道坎，浩美却永远都无法跨越过去。
因为呀，小孩子是无法适应大人的角色的。
二
很小的时候，我的睡眠就十分不安稳。梦见鬼魂、怪物、被追逐是常有的事，偶尔会有全部人都死光只剩下自己的情节。回忆起来有时晚上还会莫名地大哭，外公或是被叫来带我的姐姐第二天早上会跑来问我昨天夜里怎么了，但我总是一脸无知地回答道没有发生什么事啊。如今时隔多年，记忆也许并不准确，但无论如何反复思考几遍，也琢磨不透曾经发生了什么会导致这样的情况。
万幸那时并不懂事，尚未真正懂得“恐怖”为何物。
稍长大些，心智开启，又被电视里的内容吓得不轻。至今还对《少年包青天》里的案件心有余悸。于是这段期间孤独一人在家的夜晚或是临睡前的黑暗就变得异常难以忍受。兴许是想象力过于丰富而胆量不足的原因，至今也不敢观看恐怖片，有些悬疑惊悚的剧情看完之后也要好几天才缓和过来。
现在偶尔还睡会怕黑，怕一个人睡，甚至是在无人的大楼里晚上一个人坐电梯都会害怕。当然接受过12年无神论与科学主义的教育后谁都懂世界上并没有证明真的有“鬼神”这件事，最可怕的事情往往都是人自己做出来。然而这是一种情感上的不适，深植于童年期的记忆，还贯穿了你整个青春年少，哪是说断就能断的。你以为自己忘了，其实只是它静悄悄躲了起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窜出来把你羞辱一番。
美国著名的主持人奥普拉，主持脱口秀的那位大嘴美女，她的父母没有真正结过婚，9岁时她被堂兄强奸，还被几个亲戚虐待。14岁她就剩下一个孩子，但孩子出生不久后就死了。这段经历一生都困扰着她，“我几乎被毁掉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已经治愈了，但是没有”，“我心里觉得特别羞耻，我在无意识中老是为那些男人的行为责备自己。”
万幸的是后来她搬去和父亲居住，继母和父亲并未放弃她，而是制订了教育计划并严格执行。自此之后奥普拉的人生就走向了正轨，如果你在青春期之后认识的她，或许完全会想不到这个黑人女孩曾经有过怎样痛苦的过去。
我最喜欢的美剧之一《犯罪心理》中有一集，嫌疑人说如果其他人生长在他那样的街区那样的家庭里，也不会成为什么正人君子的。而Hotch回了一句：“出生在一个极度暴力家庭中，有的人变成了杀手，而有的人变成了抓住他们的人。”
三
谁没有个阴魂不散的过去啊，小到失恋挂科肥胖长痘痘，大到家庭不和父母离婚亲人去世离家出走辍学鬼混。而在一连串不愉快的悲惨回忆里，总会伴随着一个正面人物，他是功课优秀、擅长运动或许还生得一副好皮囊的天之骄子，那些你看来无论如何也难以达成的事迹与他来说简直就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简直又是一把洒在血淋淋的心上的椒盐。
受了伤会痛，痛了会哭，这些都是非常自然的反应。痛完了贴个创可贴，几天后伤口上又会长出新的血肉和皮肤，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而在这跌跌撞撞的过程中，你发现自己长出一颗坚实的心，支撑着身体走出了好远好远的一条路，成为坚强的大人。而你此时再回过头来，发现当初仰慕的人还迈着大步原地前进，一时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殊不知，他们可能只是伤得太重，又巧妙掩盖了自己的伤势不让他人发现，所以才携带着致命的伤口一直无法前进。最终，等待时间将残酷的真相揭示。
四
“不对，你们不算大人。”和明毫不退缩，勇敢地回道：“你们都不算是真正的大人，听刚才你们所说的话简直就像是小鬼在自吹自擂，完全就是小孩，小孩总以为自己就是全世界。”和明用尽全力一吐为快。“两人都是小鬼。不顾前后、任意撒谎，就跟小孩没两样，随便说出破绽百出的谎言就想骗大人，这种事只有小孩才会做。”
......
“我不是小鬼。”
“哦？可你说的话却跟小鬼一样。你仔细想想。”和明充血的眼睛里溢满泪水。大概是模糊了视线，他不停地眨眼睛，但是那双眯得更小的 眼睛依然盯着浩美。“我…在你眼中，我的确是又蠢又笨，几乎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可是至少有一部分是改变了。我也许能力还不够，但我认真工作，希望能让面店生意兴隆，有更多的客人爱吃我家的荞麦面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和明吐出一口血水，颤抖着嘴唇说下去，”在你眼里，荞麦面店是多么低俗无趣的生意。既不能赚大钱，也不能引女孩子。可我真的是在努力，就算是又蠢又笨的我，还是认真打拼着长大了。你知道吗？”
和平在一旁窃笑道：“没错，笨蛋长大后一样会生出又蠢又呆的小孩。
“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什么都会，功课又好，又会跑步，大家都很喜欢你。我没有的东西，你都拥有。连我妹妹由美子从小就说为什么自己的哥哥不是栗桥，要是栗桥是她哥哥就好了。我也这么想过，如果能变成你该多好！”
栗桥浩美问：“你干吗跟我说这些？”问了之后，才警觉为什么要问，为什么要理会和明？
“小时候的你真的很棒，看起来就像是很特别的人，是那种长大后会变成令人遥不可及的厉害的人。可是现在却怎样？”和明用力发出最响亮的声音，“现在你怎样？失了业，整天游手好闲，生活没有目标而且还是杀人凶手。诱拐一些女孩，杀了她们，然后打电话给她们的家人台自以为是名人，这又有什么意义？没有人会认为你神很伟大。不会像从前的你那么吸引人。你错了，浩美，你不应该做这种事。”
一边回味这段文字，一边在脑海中想象着如果是拍成画面，该会有多感人。用尽生命在呐喊、希望唤醒童年好友的和明，泪水和血水模糊了视线，全身痛得仿佛每一根骨头都断裂了，耳边是不断传来的嘲笑与揶揄。即使如此，也还是发出自己坚定的声音，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也好，“神明大人啊，拜托让那个我的记忆中总是闪闪发光的人回来吧，然后，然后回到他应有的人生中去......”和明心中一定是这么祈祷的。
没错，栗桥浩美就是个爱作怪的小鬼，心灵受伤又饱受鬼魂纠缠，表面上故作坚强，内心里其实从当年起就一直躲在幽暗的书店里含泪等着和明来接他。纠缠着他的鬼魂，是浩美死去的姐姐，是不断自责无法走出来的母亲，是懦弱无能的父亲，也是他自己。是这个家庭所有的不幸喂大的怪物。这只食人的鬼，在初二那年的书店前将本该渐行渐远的两人捆绑在了一起。又在未来的某个夜晚，开启了一个举世无双的罪犯的创作序幕。
和明和浩美一样，他们都是被困在回忆里无法逃脱的人。无论如何也难以放弃儿时与浩美一起的美好时光。就连临死前都还一直想着要和浩美重新面对以后生活的和明，实在是太善良了。
五
我无意进行苛责，也不想说些“不要只盯着过去，也要想想未来”之类的鸡汤。我们被过去的经验所束缚，也从中汲取处事待人接物的智慧。没有了过去，所有的意义都将失去言之无物，所有的身份都将意味不明。宝贵的财富也好沉重的负担也罢，又怎么可能忘记，这种缠人的东西。人类就是会被过去轻易困住，然后在种种枷锁之下艰难地前行，才是现实中会发生的情况。听完一番感人肺腑的说教就能跨越心理壁障这种事，只会发生在虚拟的世界中。
毕竟，人生就是一场回忆啊。回忆停止的时候，人生也就随之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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