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简史》:时间的两个女儿
2014年快要过去了,“我很怀念它”——在众多的原因里,其中一个就是今年读到了两本由犹太人撰写的“奇书”。一是塔勒布的《反脆弱》,另一本则是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
我之所以对这两本书“啧啧称奇”,是因为他们的作者都颇具野心,并且可以可以在各自的作品中,将看似有些荒诞的论题演绎得游刃有余。事实上,塔勒布的《反脆弱》算是一部“内省”之作,他所尝试的,是告诉人们如何在这个从来不会一成不变的世界里,对抗自身的脆弱。相比之下,赫拉利的野心则更大一些,因为他颠覆的,是人类引以为豪的“历史”。
严格地说,比起历史,这本作品如果归类到“人类学”的分类之下或许更恰当一些。尽管作品一开始,赫拉利便从人类的演化起笔,上溯到一万年前,带领读者回到洪荒时代。而恰恰是在这一部分的末尾,作者给出了有关那个经典课题——人类,或者说是“智人”,为何能在地球上的众多物种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万物之灵”——的答案。人类可以在短时间内聚集成群体,通过合作增强力量,其秘诀便是人类拥有“想象不存在之物”的能力。也正因如此,人们通过虚构的概念,诸如图腾、神话传说等等彼此结盟,形成部落,共同抵御外敌,维系了种族的生存与繁衍。这一切本身,则是一场以大脑的进化为基础的认知革命。
尽管当下人类所面临的局面,还要经过农业革命、科学革命等巨变才中最终形成,但这场“认知革命”所带来的影响显然是贯穿始终的。因为“虚构了故事”,人们开始习惯于族群生活,先是亲族,后是社会、国家;也因为“虚构了故事”,人们有了信仰,也乐于恪守道德与正义,唾弃背德者——可无论是宗教还是意识形态,都并非“自有之物”。它们的确真实存在着,却是来源于想象。
客观上说,作者赫拉利提出了一个颇具冲击力的观点,尽管在某些结论的推导上或许有些牵强,但一本作品通读下来,作者的创造力,以及多学科的知识积淀和学科间的串联能力却可见一斑。你当然可以对作者的观点保留质疑,但他显然给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考问题的角度。这便是在所谓“后现代”时期,人们对待“知识”的合理态度——既不应将它重新送上神坛,也不能因“资本时代”的到来而彻底将知识视若俗物,而是应当以更丰富的视角,对既有经验重读重写,发掘一条尚无人问津的“未来之路”。
人们热衷于虚构故事,并享受着因虚构了故事而带来的利益。归根结底,故事的产生,是与人们自身的欲望相关联的。一个故事的诞生,离不开某个说故事的人,希望推广自己的某种观念,以达成自己的欲望。也正以如此,人类“战争与和平”之间的微妙,其实只是在于从一个故事,到另一个故事,坚信与排斥,究竟隔着怎样的距离。“欲灭其国,必先去其史。”一场硝烟散尽,只会留下满地疮痍,和说着新故事的小孩子。
当然时至今日,在作者看来,威胁人类发展的并非是战争,因为战争不过是“一桩生意”——通过人类的“智慧设计”,人类已经让这颗星球尽可能容易地被“充分利用”,在一套既定的“复杂且完美”的程序下高效运转。比起摧毁秩序的战争,和平其实更为划算。可是更大的危机,却正肇始于富于野心的“智慧设计”。智人就像是无知的孩子,却拥有了改变世界的神的法力。
我们看到的世界,只能在不可逆的模式下驶向时间的尽头。虚构着故事,却只相信自己的欲望的孩子会让世界变成怎样的模样呢?大概只有时间,能给出唯一正确的答案,毕竟故事和欲望,都只是它的女儿罢了。
在史铁生的《命若琴弦》中有这样的台词,“目的虽是虚设,可非得有不行,不然琴弦怎么扎紧,扎不紧就弹不响。”很多人对“存在即虚无”嗤之以鼻,认为人生处处是精彩,诸君倘若如此颓丧,岂不荒废大好年华。在《人类简史》中,作者颠覆的人类观念,恰恰也是实在与虚无之间的关联。可一旦当我们意识到,所谓世界,不过是一个故事,你就应当知晓,你存在的意义,其实是去爱,去创造,去虚构和想象,去让这个故事尽可能更加精彩。
否则你怎样能对得起,想成为神的先辈们的狂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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