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听过“十里长街送总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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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72年5月周总理确诊为膀胱癌至1976年1月8日与世长辞。 在跨越5年的时间里,“600天”只是一个概数。 昨天下午,我对我妈说:“等端午我看完这本书,就留家里,给你看。” 我妈翻了翻目录,“嫌弃”道:“这么难过的一本书,我才不要看。” 87岁的老外公,记忆力衰退,忘过我妈,忘过我爸,也忘过我。记不全自己8个亲生孩子的名字,也记不清8个孙子孙女的名字。但当他看到书的封面周恩来的照片时,竟颤颤巍巍地竖起大拇指,说,这个人很有能力。 于我而言,对周总理最深刻的印象,一是源于小学语文课本一篇名为《十里长街送总理》的文章;一是源于高中历史课本一张他在黄埔军校任教时拍的黑白照片。 周恩来是人民的好总理,这是我、我妈和我外公,三代人对这位辞世30周年的周总理的印象。 而他究竟有多“好”? 我只想说,在“尊敬”一词被滥用的今天,他向我诠释了“爱戴”的含义。在“公务员”遭遇信任危机被人民花式调侃时,他叫我明白“同志”一词的严肃使命与沉重分量。 少年时,语文考试。 阅读题总爱节选文中的部分句读,叫我们评析好在哪。 若是碰着“排比”句,定要答“增强气势,感情洋溢”。 写作文,为拿高分。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要龙头凤尾,多用“排比”。 一直以为,好的文章一定不能输在“排场”。 但其实,“真情”是不需要语法修饰,刻意雕琢的。 “感动”是“真情”的必然产物,而不是“排比”。 《从西花厅海棠花忆起》,是1988年邓颖超在丈夫周恩来去世12年写下的一篇文章。 朴实的话,平静地就像话家常,我却从头哭到尾。 从未有过一篇文章,像它这般打动我,让我久久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所以,如果你愿意,我想带你重温当年“十里长街送总理”的真诚与感动,悲痛与不舍。 不停休,当病魔缠身 1973年,新年的第五天,已经连续工作20余小时的周总理,终于走进卧室休息。 警卫张树迎却紧张地端着盛满鲜血的尿壶,惊恐地喊着尚在沉睡的张佐良医生。 自1972年5月,周恩来在例行检查中发现尿中4个血红球以来。 尿血,这个让所有人日夜提心吊胆的事情终于来了。 “林彪事件”后,“解放老干部”是周总理工作的重中之重。在有限的生命里,争取时间,尽可能多得工作,他身体力行。 他的忙,是医生取尿都提心吊胆地害怕被拒绝;他的忙,是工作人员叮嘱为了身体好一定多喝水,他却嫌工作时间上厕所太麻烦不去做。 充分的休息,在病症早期,也许能换来病情好转。 但是,日程表满满当当地安排,常在夜间会见外宾……对普通人来讲正常的休息,在过度操劳的周总理这里,却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1973年6月,周恩来因30多个小时没睡觉,两天连轴转地他,第一次在卫生间睡着了。 夜里一点多,离会见外宾还差一刻钟。“诺,你们做准备,我刮个胡。”周总理对工作人员说,随即起身。只要刮胡子,就说明周总理有外事活动,这是他的习惯。 可待秘书准备就绪,却找不到周总理。最后,大家才想起上卫生间找找看。 一开门,所有人都怔住了。 周总理左手拿着毛巾,右手握着沾着肥皂沫的刮脸刀,歪着身,竟倚在镜子前睡着了。 谁也不想叫醒周总理,都不出声,想让他再休息会儿。 可不一会儿,总理双肩一动,“哎呀”一声醒过来了,满脸愧疚,一边起身一边看表:“迟到了,迟到了,这次怪我……” 在书中,多年来照顾周总理生活起居的人们,为他夜以继日的劳累干着急,为他日益衰弱的身体提心吊胆,为他加重的病情痛哭流泪。 西花厅有个不成文的“家规”,任何人不许向总理提出合影的要求,更不能为他人提出这个要求。就连跟拍周恩来16年的专职摄影师杜修贤,也不过只有两张单独合照。一张是1960年刚成为周恩来摄影师见面握手时拍下的照片,一张是1973年5月在从广东回北京的专机上由周恩来主动提出拍摄的照片。 总理主动提出与工作人员合影,这是陪伴总理多多年的工作人们,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就这样,张佐良医生、身边的警卫、秘书,甚至连机组乘务人员,都站到了总理身边。 直到后来,大家才知道,总理怕是知道自己所剩时间不多了,坐专机的机会很少了,故而有意识地主动提出和大家合影。 1974年,手术后一个月,病情复发,总理开始大量尿血,且伴有并发症——尿潴留。膀胱一旦出血过多,就会凝固成血块,堵住排尿口。疼痛难捱时,周总理就会在会见厅的沙发上来回翻滚,希望可以把血块晃开。为此,大家从西花厅搬来一张大木窗,好让总理翻滚时有个稍微宽敞的地方。 女服务员每每看到总理为一次解手要翻滚好久才能解决问题,更是难过至极,常常站在门口擦干眼泪再进门递毛巾。 周恩来自患癌症以来,先后经受了89次输血与13次手术。1975年6月,体重只剩下了30.5公斤的他,仍坚持工作。 1975年1月至9月,周总理主持外事活动44次。就这样,周恩来将解放军305医院的病房,变成了他最后一年生命里的办公室。 不得已,当污蔑四起 “四人帮”无中生有,无数次将矛头直指周恩来。 1932年的“伍豪启事”,就像是他多年来的心病。 “伍豪”是周恩来用的最多的一个化名,发文章也多用此名。国名党对这把“伍豪之箭”可谓恨之入骨。1932年2月,由中通特务张冲、黄凯等人牵头,污蔑周恩来,妄图瓦解共产党,在《新闻报》、《申报》、《时事新报》先后刊登了《伍豪等脱离共产党启事》。 本已经多方证实为国名党阴谋的一件小事,文革期间,却被“四人帮”揪着使劲做文章。 1975年9月20日下午2时,第四次大手术。 周恩来却将自己关在了卫生间,一个小时。邓颖超几次敲门,无所回应。“唉,又在写东西。”知夫莫过妻。 大家纷纷猜测,难道总理在写遗言。 终于,周恩来用颤抖的手将信交给妻子。原来,从1972年6月至1975年9月,三年多的时间,周总理作的《关于国民党造谣污蔑地登载所谓“伍豪”启事的真相》报告,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按照会议规定,将报告录音和有关资料作为档案交给各省市自治区党委保存。一直以来,周总理都希望党内能明白当年的历史真相,以免身后在有人利用“伍豪启事”制造事端。 此时,党内斗争激烈。江青等人开始在公开场合大谈《水浒》的“现实意义”,批判“现代宋江”散布“现代投降派”的言论,目的就是针对批判反对文化大革命以邓小平为首的“投降派”。 在担架车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躺在车上的周恩来又忽然睁开眼,拼尽全身力气喊道:“我是忠于党、忠于人民的!我不是投降派”! 这一声苍老、坚定的声音,把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这是一个病危的老人,面对即将而来生死未卜的手术,念念不忘的事。 在周总理住院的一年零七个月,邓小平来医院63次,除去每次手术后10天内不的探视的日子,平均每六七天就来医院一次。 李先念先后到医院52次,周总理临终时,他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领导人。 叶剑英在周总理1975年下半年卧床后,几乎是天天来。 毛泽东在周恩来住院期间因身体原因未曾探访,也未曾出席追悼会。 关于这个问题,周恩来的侄女周秉德曾问起过。 邓颖超也正面回答,你们知道,主席对你们伯伯是那么器重,两个人几十年的这种革命战友出生入死,你伯伯后来的形象,如果主席去看他,两个人都会伤心,这样对两个人的身体和精神,都有刺激,所以中央不同意主席去看他。 书里说,文革前,周恩来几乎每次外事访问回国,毛泽东都会去机场接机。 书里说,那时毛泽东视力模糊,当秘书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时,主席眉头紧锁,闭着的眼窝里流下了泪。 中央考虑到毛泽东病重,没有安排他参加有关周恩来逝世的一切活动。 据张玉凤回忆,1月15日,她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去参加总理的追悼会吗? 一直处在悲伤中的主席,一只手举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文件,一只手拍拍略微翘起的腿,痛苦而吃力地说:“我走不动了。” 看到这里,我哭了。 我希望书里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不能说,当情非得已 周恩来一生忍辱负重,不计个人得失,他没有子女,没有家产。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停止呼吸。 1992年7月11日,邓颖超逝世。 他俩先后“住”在同一个骨灰盒里,骨灰也先后由天空洒向大海。 1925年,周恩来与邓颖超在广州结婚。踏过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他们相互关心,相互帮助,相濡以沫。被称为“中南海模范夫妻”。 哪怕在生死别离的随后时刻,在革命与纪律面前,他们始终认为不该谈论其他的“心里话”。 邓颖超后来回忆:有一次,我们在一起交谈,他对我说,“我肚子里还装着很多话没有说。”我回答他,“我肚子里也装着很多话没有说。” 很多话,没有说。 1919年五四爱国运动期间,两人于天津相识。 周恩来和邓颖超在1927年曾有过一个孩子,邓颖超因难产,男婴生下便夭折。国内当时一片白色恐怖,邓颖超当夜逃难去上海寻找周恩来,一路颠簸,虚弱的身体再受伤害,从此再没有过孩子。 1920年,周恩来赴法国勤工俭学,其间与邓颖超等在国内的觉悟社社员一直保持书信联系。 觉悟社有个规定,在整个运动期间,不谈恋爱,更不谈结婚。 周恩来那时,秉承的是独身主义,当时邓颖超对婚姻也抱有厌世的想法,觉得女人一结婚这辈子都毁了,还天真的认为觉悟社的同志们,一定能帮助恩来实现他“独身”的愿望。 萍水相逢,不是一见倾心,不是恋爱之上。 就这样两个走在革命路上的同志,曾经坚信不谈儿女情长的志士,最后竟走到一起。 他俩看重的,就是在彼此眼里,都是能坚持革命的人。 邓颖超把她对周恩来的思念与感情,装进了1988年写的一封信里。 名字叫《从西花厅海棠花忆起》,也是邓颖超的遗作。 西花厅是周恩来与邓颖超生活与工作的地方,海棠花是总理最爱的花。 1988年,邓颖超已经84岁了,周恩来逝世12周年。 当时邓颖超对在仍在身边工作的赵炜、高振普两位同志说:现在不发表。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喜欢海棠花的主人走了,你们认为可以发表就发表,作为我的遗作,是对恩来的回忆与缅怀。否则,就烧掉。 终于,在1998年3月5日,周恩来同志离世的第21年,邓颖超同志离开的第五年,这篇文章于《人民日报》发表。 P.S 是为人,孰能无过。有人问我,当有一个人,人人都说好的时候,你难道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周恩来最后600天》是一本感情十分丰富的书,不可否认,作者下笔是十分用心的,遣词造句都是对周总理能力与人格的双重肯定,少有责怪,我知道,主观色彩是强烈的。翻看它的第一眼,光是目录,我都险些流泪。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历史塑造了一个这么伟大的人物让我敬佩,让我爱戴,尽管人们说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这一刻,我不想思考太多。 在缺乏信仰的时代,我需要看到这样一个坚挺的人,充当我生命中的偶像。 若要摧毁,但请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