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那眼角扫红妆的小姑娘（剧情梳理+笔记）

嘿，那眼角扫红妆的小姑娘 by六州笑
——读《饕餮记1》

《饕餮记》第一篇是《鲛人脍》，这个单章，有一个无比普通的开头，和细节描写处透着神神鬼鬼的冗长铺垫——我心想，不就是一个很牛逼的酒楼里有一个很牛逼的小姑娘厨师，然后后面可能会有很多想大饱口舌之欲的市井小民有求于她吗……差点把书搁了。
往后一看，诶不对，剧情是这么走的，可这大开阖的故事好像又不像我之前假想的那么平淡，如市井生意人的小日常——反倒开篇吓死人，女主角小姑娘朱成碧，上来就活啃生剃鲛人肉？还品头论足嫌弃味道？等等还要用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儿做成脍？草菅人命啊喂！
简直刹那如冷水浇头，脊梁骨上寒毛根根直立，好奇心却在挠我痒痒，于是就着这唬人的开头狂看下去了。
一看下去，便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
……
终于看完，啪。
打个五星，悬着的心安慰落回了心窝窝，长出一口气，再出一口气，殷羽之文笔，诚不欺我也。
好，不插科打诨逗闲话了，下面开始正文——


文中的男主角常青，有一支生花妙笔，凌空着墨，便能化出世间万象来，这只神笔能把画上之物变成活的，真实的，甚至在文中高潮处，男主角用它造出了整整一座假的无夏城。
文字是死物，可他们连缀在一起却有了生命，仿佛也被这生花妙笔渲染过。当真正进入饕餮记的世界时，我发现，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一个个从书卷中立出来。
女主角朱成碧，豆蔻年纪的小姑娘，十三四岁，袅袅婷婷，穿一身茜纱缎子，白嫩的小手执一把轻罗小扇，慵懒，惬意，斜倚在狻猊拉的桃花瓣白纱帐车里，远观便似蛰伏的小兽。她向你走来，远远的，混淆记忆的芙蓉香浓郁扑鼻，再也让人分不清人间天上还是天上人间，分不清何年何月见过这张白嫩妩媚的脸——那黄金的瞳孔流淌着火焰，那是饕餮之兽的眼睛，眼尾的红妆狠狠上扫。
我能想象这个圆脸双髻的姑娘，她妩媚的眼眸嵌在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奇异的反差竟生出和谐的美感；双髻的发带错综悬垂在她双肩，半面罗扇掩在嘴角，稚嫩红唇吐出的却是冰冷绝情的话语。她只在乎美食，她挑剔地看待世间万物生灵，尽皆将它们判作食物品头论足。黎民苍生是什么？诸道生命是什么？在她这千年饕餮眼中，不过是美味与不美味的区别，珍稀之食材或烂大街的食物。
一只长生不老的妖兽，情也是冰的，爱也是冷的，暖她心窝的只有吃食，只有填饱肚子的才是真切可靠的。
于是见她第一面，我们落魄潦倒的男主角站到她面前，疲惫却宽容地微笑：吃了我吧。

一个吃字种下的孽缘。
她给他做了碗蛋炒饭，扬言他欠她三百两银，从此他跟在她身旁，管账算账，跑腿伙计，她吼一声“汤包”，咱们的“汤包常”常青必然前来，收烂摊子或者是救险救难，一支生花妙笔，开出千变万化的花。
那绘在她小圆窗上镂空的花啊，桃花朵朵开了又谢，那是他细致绘出的心事啊，满满当当的，珍藏在每一轮的春夏秋冬、四季轮回里。

可不是所有男主角都必须毫无理由毫无保留地服务于女主的。
常青来到女主身边，一个普通的人类（？这个，这个待定）来到一个千年妖兽身边，从十五岁服务到二十三岁，最青春的盛年，全奉献在她身旁，勤恳照料，化险为夷，解危救难，担忧她胃疼准备着消食片，提防着可能暗算她的敌手，甚至画出双生子侍女，尽心竭力照料她……
他也有目的啊。
来到她身旁，该是他此生最大的阴谋罢——或许也不该称之为阴谋，他是清风明月一般的君子。
他有着俊俏好看的容颜，飘逸出尘的风骨，最普通的青衣直裾，可走起路来风拂衣摆，仿佛都会飘出花瓣来。他隐在夜色里，胸口绣着生着角的白狮睁着大眼望着苍天，他有过挚友白泽，有过悲天悯人的岁月。他听得万兽语言（感觉有点像谛听？），所有陷于水深火热中的妖兽都哀哀向他求情，他慈悲，他善良，他怨憎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却还要义无反顾地帮这天下生灵，哪怕赔进了自己，赔尽了自己……可是他不会回头，也不能回头！
他要拿到麒麟血，打开莲心塔。莲心塔中的通天引贯通灵界，五百年前滞留在人间的妖兽们才能安然返回他们的庇佑之所，不再遭受杀戮和欺骗，不再被人类逼迫争抢，不再遭人奴役！
麒麟血，在朱成碧手上。她保护着它，爱护如生命。
<图片1>


我们小小的姑娘朱成碧，决不允许任何人打开莲心塔。
她是无夏城里最春风得意的厨师、天香楼的掌柜，达官贵人都得遂了她意，她才肯做出绝世珍馐供人品尝。可她就把天香楼建在莲心塔旁边，小圆窗正对塔身，绣着桃花瓣的纱帐飘啊飘，窗内的可人儿望啊望，孤独的小饕餮守着塔，一守便是五百年。
她守护着她的承诺，守护着她的信仰，守护着无夏城百姓口耳相传了一代又一代的，传奇。
莲心塔是莲灯和尚所化，镇压封印着五百年前邪恶的黑麒麟王，还有一不小心封进去的通天引。它们一同与外世隔绝，不知是无意还是天意——若是莲心塔倒，黑麒麟王出，人间将又陷于水深火热。
他要救妖兽，她要守无夏——她明明是个口口声声说着漠视人类死活的老妖怪，却偏偏也在无声庇佑着无夏乃至天下的黎民。
这个矛盾，是横亘在两个相爱而都傲娇不敢言的主角之间，巨大的鸿沟。

他陪了她八年，在第八年，在反派众人的推波助澜下，这个矛盾上升到了极点。

【朱姑娘正在微笑，却双目通红，隐隐有泪，额上青筋毕露。“是这么下的。”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从来都是这么下的——不入死地，哪里来的生路？” 】
她下着围棋，棋外却对应着另一场琅琊王和常青的布局……她满腹血泪，只能往肚里咽。
那骄傲的兽曾经执著如生命，如今却拱手相让。
……
朱成碧让出麒麟血的时候，由侍女翠烟转交给常青之时，她说，恭喜你，八年等待，终于得偿所愿……常青怔怔望着翠烟：“为何你在哭？”“翠烟不曾哭。”那婢子答道，“翠烟是公子所绘，一举一动，都是由公子心意所生。”
她抬起头来，脸上两行发亮的眼泪，正在簌簌而下。那是常青心底的泪啊，常青不哭，他笔下绘出的侍女替他流出了积压八年的泪水……
压抑的沉痛，不赘于言语，而胜过千万语言。
……
最终再见朱成碧，她脊骨折断，双腿在地上拖出血痕，白嫩的手被亲手斩下，烹做“长生不老”的佳肴——常青如遭当头一棒，心痛无以复加，他这才知伤她有多深，这才知，他只想赔进自己的天真想法，有多愚蠢。
【原文：他见识过无数妖兽，却未再见有任何一只，能与眼前这一只相比。如此刚烈，如此骄傲，如此任性，却又如此美丽。令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在此险地，心若明台，他再也不会，背叛于她了。


附：

下面开始选贴一些摘抄片段——
来来来围观群众，先上狗粮，好甜好暖，啊呜……
【原文：
“她向我求救……”
“你就不能置之不理？”
常青苦笑起来：“若真的能置之不理便好了。”
“算了，你心实在是太软。我担心你总是如此，哪一天做了赔本买卖，将自己搭了进去。”
“怎么会？我可是账房，凡事都算得一清二楚。”
“怕只怕到了危难关头，头一个想牺牲掉的便是自己。过刚易折，情深不寿，我只忧心……”朱成碧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改口，“我、我只是忧心我那三百两银子无人还，才、才不是担心你——”
“是是是。”常青眯了眼，一迭声地附和着。眼见她转过脸去，悔得咬住了衣袖，露出的一截耳尖都红了，只觉得分外可爱。

原文：
“你看看你这一脸。”朱成碧大嚼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洁癖本性，弯了手指去给她擦。
手指下，她肌肤滑腻，犹如凝脂。他忽然间意识到，如此一来，两人便是视线相对，几乎呼吸相闻。
他连耳尖都烧起来，心跳如鼓，狼狈地将手拿了下来：“咳，那个，天地同春做得怎么样了？”

原文：
“你还吃！也不看你的胃装不装得下！庆余街一路吃到福寿市，连安宁坊都吞了半边！那里是烟花厂啊！”
“嗝！”朱成碧打了个嗝，喷出两三个火星。
常青将药瓶一个个摆放到桌上，一边翻找着，一边继续数落：“那朱雀就那么好吃？连正在重生的都照吃不误——这下可不是烧到了喉咙又吐出来？”

原文：
身后静了下来，他只听得到自个儿心跳如鼓，最后却还是咬牙开口：“我终究是要走的。到时候，谁来嘱咐你少吃点儿？”
他等了一阵，没有回应，回头一看，朱成碧已经趴在案几上睡着了，手里还拽着他的衣袖。他往回拽了又拽，却被抓得死死的。
他垂下眼来，揪着那截衣袖。
唯有一声叹息而已。

原文：
徐若虚站在常青身旁，望见他眉目含情，眼波流转，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伴着这个“她”字的，是实打实的温柔浅笑。就好像他此刻身边是烟柳环绕，春桃芬芳，而他朝思暮想的那人，笑语晏晏，就在身边。

原文：
将他的脖子一搂。
这个拥抱如此贴近，常青几乎能听见她的心跳，正以跟他的心脏一样的节拍跳动着。奈何底下成百上千的虾兵，全都睁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俩。
常青只觉尴尬万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怎知是我？”
“阳澄府里哪来这么洁癖的傀儡？”】
最后男主这个洁癖真是笑死我了噗嗤……

然而剧情决定，他们逃不开虐的宿命。女主始终不敢轻易靠近男主。
【原文：
“虽隔天堑，别忘了你身有双翼。”
“姑娘说得轻巧。”曲焰抬头，“姑娘身边，难道不也是一直带着位人类？既不敢轻易靠近，也不肯放他离去，踌躇至今？”
此话一出，帘幕后面立刻隐隐有深重的阴影弥漫，牛车的形状朝两侧胀鼓开来，仿佛有猛兽困在其中，正不甘地挣扎。娇媚的女声带上了回响，有如咆哮。
“与你无关！”那咆哮带出了炽烈的风。曲焰在其中衣袂翻飞，却依旧面无表情。待风过之后，她略微行礼。】

他们也会有漠如路人的一天。
【原文：
“人喝下这汤，会如何？”
“……延寿一甲子。”
“原，来，如，此。”常青慢慢地说，“这二十多条人命，却原来，该着落在常某身上。”
朱成碧忽然惶惑起来，他从未用过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就像他虽近在咫尺，却不知道要将去何处。
常青在帐内挣扎着起身，郑重其事地跪坐在床上，整了整袖子，朝她拜了下去。“蒙尊驾厚爱，常某只觉惶恐不已。然区区人类，不足挂念。这碗汤，不饮也罢。”
她气结，望着那汤渐渐凉了，只觉得心底也一片寒凉。半晌才重新开口：“如此一来，七十年后，我又到哪里去寻你？”
许久之后，她依然记得，那一日他的回答。
若还有来世，该相逢时，自然会相逢。】

在这场无法说出口的爱情里，谁都不会是赢家。
【原文：
“这么些年，我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却也懂了些烹饪的道理。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成事与熬汤一样，关键在于火候二字。我蛰伏八年，慢慢地熬着，眼见着这碗汤到了滴水成珠的时候。既然她将麒麟血视作性命，我便给她另外一样东西，甚至比性命更加贵重，只要这样东西在王爷手中，自然便可换得麒麟血，开莲心塔。”
“那是何物？”
常青动了动嘴角，似是想要扯出一个笑意。却最终还是失败了。“我。”
他松开了手中的笔。这支生花妙笔，之前在浮鱼客栈抢夺双生菇时，曾被朱成碧故意给弄坏过。之后常青执意不肯吃双生菇，她也不再劝，只是连续数日都不知所踪。最后常青实在是按捺不住，也不顾颈后的伤尚未痊愈，逼着翠烟跟樱桃两个带他去寻。原来那笔须得用耳鼠耳尖上的毛方能修复，一只耳鼠耳朵上，仅有两根白毛可用。时值隆冬，耳鼠尽都冬眠了，也不知道朱成碧从哪里寻来的法子，竟然在大雪封山的苍梧山中下了香饵，布开了猎网。七个日夜，共捕得三百七十二只耳鼠，修得了这支笔。
檀先生曾嘲讽说，不过是单相思。他心中却有如明镜：寤寐求之，辗转反侧的，从来并非他一人。
然而再珍贵的东西，只要一放手，照样碎如琉璃。
松手之前，笔杆曾在他指尖徐徐转动。这一番柔情缱绻，重若千钧。但他终究还是放了手。
那笔坠落在地，立刻折了笔头，裂为两段，咕噜噜地滚到草丛中去了……】





光顾着走主线说主角了，却忘了配角：徐若虚和零这对主仆人蜂cp，鲁鹰和曲焰这对人鸟cp，琅琊王和檀先生（这诡异的病娇王爷与忠犬法师组合？）主仆cp……（突然发现字好多不想阐述了噗，再写几千也停不下来啊啊啊）

前面从人物剧情分析，褒扬了辣么多，然后说一点从写作者角度而言的个人看法吧，关于结构上的小瑕疵（个人意见啊哈，也有可能只是我的个人错觉；希望殷羽大人越写越完美，饶恕一下我鸡蛋里挑骨头噗嗤）。
从《无肠公》这章开始，主角的故事根据地开始转场了，地点从固定的天香楼开始转移，《无肠公》是在虾兵蟹将的水底，《双生菇》是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忍不住唱起来是什么鬼）的客栈船中，《同心签》是在大梁帝都云珑，《千齑面》又突然飞到了战场上抗击北狄了，主人公不再以天香楼为依托。
打个比方，这个IP组合叫做：<人物>饕餮小厨娘+俏公子+<地点>天香楼+莲心塔+<道具or技能>麒麟血+生花妙笔+好厨艺……
这个，这个这个，天香楼在这几个单元故事里几乎抽离，一个IP是个桌子的话，它少了一条腿，站立是能站立，但总觉得哪里慌，岌岌可危的感觉。故事应接不暇，转场有点适应不来。
但地点没适应是其次的（毕竟加几个前后呼应的铺垫就接上了），时间没适应是真有点噎，《千齑面》，时间轴突然拉到两年后，看得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心里很是没谱，像是猛塞了一口大干粮却没有水来缓和。而《千齑面》一完，时间更是又飞了三年，两位主角的快速成长没有看到，之前朱成碧对常青的情感有怀疑有信任却语焉不详，还好结尾笔力遒劲，狠狠的大高潮一甩，把前面的瑕疵全圆了回来。
嗯，就是时间上的跳跃少了些合适的铺陈过渡吧（主要是《千齑面》），转场有点猴急了（也可能是追求紧凑的剧情效果）。个人意见哈，差不多就这样（殷羽憋打我，噗哈哈）。


总结——
总体而言，真是一场大戏，从口舌之欲到家国权谋，从人与妖兽的相处到民族的阴谋与战争，奇幻，热血，悬疑，架空历史，战争权谋……在主人公的大矛盾的带领下，单元故事相互穿插，配角们次第出场，剧情紧凑人物丰满，真想抱住殷羽狂亲一口：谢谢作者给我们展现的视觉上的饕餮盛宴！
最后，感谢无夏城的安稳与太平。
没有哪比这儿更安全了，这是一座由饕餮守护的城池啊。
朱记的圆灯笼依旧高悬，在天香楼悠悠摇晃着，遥对着庄严静肃的莲心塔。
身为塔，心为灯，十方菩提。
生何欢，死何惧，究竟涅盘。
危机并没有解除，北狄仍在，白泽仍在，那么，还会有哪些更紧张刺激的内容呢？听闻几个月后将上市《饕餮记II》，让我们拭目以待。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