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写偶像

     我从来不吝啬对苏东坡的偏爱和崇拜，高中老师布置作文让写穿越古代你最想成为谁，班上一片李白项羽甚至司马迁，我写了我想做东坡居士的小书童一枚。那天一边看书妈妈在旁边给我削水果，我也止不住说苏东坡太赞了……我想林语堂对他的崇拜肯定比我还深厚，才会丧心病狂到把各类和他有关的札记诗词书信翻了个遍，把宋朝历史财政军事研究了一通，写一个传记出来。

    传人我很喜欢，作传人我也大爱。林语堂是苏轼的死忠粉和膜拜者，而且经历有不少相同，都有青梅竹马念念不忘年迈提及还能掉泪的妹妹一个，都才气逼人风流快活，两人我都非常崇拜和喜欢。
 
      看这本书的最开始，我在看无聊玛丽苏神剧范2b主演的武媚娘传奇，综合起来感触最深的可以用《出师表》中的一句话来概括，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苏东坡青壮年时期，宋神宗当帝，神宗十分支持王安石的青苗贷等新政。王安石被后世视为中国资本主义改革第一人，以前学他诗词时也是正面形象为主，现在却觉得他真的是个悲剧故事。王安石还是很具备政治素养和做事能力的，也不是小人做派，行事还算得上磊落，可是刚愎自用而且极为放不下面子。用现在的理解就是，凤凰男得势，屌丝男逆袭，想象一下，一国宰相集自卑自负于一身，那是有多可怕。而这国的君王偏偏是个懦弱的好人，这个组合加起来实在是可怕。提苏东坡真的绕不开王安石，因为后者的新政是苏东坡终身致力弹劾批判的对象。王安石的新政，以最为流传的青苗贷来说，播种时政府给农民放贷，收货时农民还款。丰年，谷贱伤民，价格卖不上去，贷款利息又非常高，难过；歉年，粮都没有，更无法还款。悲痛的是，百姓更愿意歉年，歉年犹可活，丰年活不了。而为了响应皇上推行的新法，各地政府强迫农民贷款，全部不顾“路有饿死骨”的现状。
 
      王安石坚持一条道走到黑，我没有去读史料，但是我揣测这个青壮气盛的宰相一定是知道新政带来了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的。可惜他是个绝不承认自己错误的人，也许他把所有现行问题都归咎于新政执行不到位等。苏东坡一派以老臣范仲淹为首，数次陈清上表无效。发展到后来，甚至所有公正廉明不惧牺牲进谏的史官都被王安石一派或排挤或打压或污蔑或流放。
 
      这些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可以再次引用《出师表》，“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意，以塞忠谏之路也”，插一句，儿时读这篇文背得滚瓜烂熟，现在看来才能慢慢懂其中深意，身体孱弱的诸葛亮要留幼主亲身去前线，生死未卜此次一别可能是永远，临行前字字句句，都是杜鹃啼血用心良苦，让我感动崇敬。对于个体而言，可以是一个国家，也可以是一个企业，一个个人，如果妄自菲薄都是非常可怕的。发生错误，如果没有及时悬崖勒马的勇气和果断，带来的就只有如同蝴蝶效应一样的灾难。人以群分，所以保持朋友圈的整体素质也是非常重要的，同理保持核心团队各司其职畅所欲言也是需要的。
 
      也许你会说人非圣人孰能无过，那么就来了我的第二个体会，就是以制治人。贤君的儿子不一定就能贤，孙子就更没法保证了。所以，有一个公约的规制很重要。如果宋朝时期范仲淹党派的实权可以和王安石抗衡，如果史官进谏被权利保护，那么宋朝灭亡的隐患可能就不至于那么早被埋下，可是历史不允许假设。刘瑜在书中写过，美国的民主党和共和党虽然是政敌永远互掐软肋互相诘难攻击，但是他们却越来越趋同，因为群众自会选择和淘汰。一派之言都是可怕的，就像只耍过一种类型的朋友一样，没吃过抄手还以为和饺子是一样的。越包容也就越明朗。跑远一下，也就是多到处走走，遇到不同的人，体验不同的事情，自己也就会越来越没有那么狭隘。
 
      我对苏东坡是少女式崇拜多于成人式崇敬的，才华横溢豁达开朗，他无所谓酒色权财，因为这些都是外物，胸中心意天地宇宙才是他的大爱。东坡的诗词写得极好，年少时迷恋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李后主，迷恋鸟鸣山更幽的王维，看不上写口水话的白居易；到了文化素养越来越差的成人阶段，念念不忘的最是东坡。《水调歌头》中，最妙的不单是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有一句才是云淡风轻的大作，“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喝一通宵，断片了，草草摸索纸墨写下几句话，纪念千里之外的弟弟。后来，这几句话竟千百年无人企及，这般不经心的豪气和才华真的太激起我的少女心了！
 
      中国人喜欢说字如其人，可我觉得这的“字”并不是指书法，而是一个人写出来的字字句句。文字是可以出卖一个人的，比如以哲学见称的作家周国平，他的文字就显得做作和虚伪，卖弄太多反而成拙，人也给我一种伪善假义的样子。东坡一首词写自己出去游玩不慎下雨，他轻描淡写道“一蓑烟雨任平生，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于他而言，风雨我不悲不捶胸顿足，晴天我不兴奋不地上打滚。外物于他已经无差，心境自融为一体。这般境界真是让人难以企及。章谆是苏东坡万年时期的又一敌人，记不得是哪个派系的了，是个挑唆新主飞扬跋扈之徒，仅他教唆新主将旧人范仲淹的尸首挖出来鞭笞，就可见其心之歹毒，其记仇之长久，我觉得，苏东坡一生最惨的不是被革官或者丧子，而是居无定所，每每在一方稍微安定下，就会被敌党排挤到更偏僻更不适宜居住的地方，这般颠沛流离真的很让人不爽。章谆便在东坡晚年，不停上奏把他从岭南调到惠州又到海南等。古时的海南并非如现在，有自贸区有阳光沙滩是度假胜地，那时海南便是蛮荒之地的代言词，气候不适，居民粗陋。东坡50多岁在那里，经常米肉吃不上，只能煮芋头喝水。后来发生了一件事，章谆儿子给苏东坡写信，大概在章谆失势后，担心当年父亲陷害太多现在东坡打压自己。东坡回信的古文，我已记不太清。但是内容大概是，我和你父亲是多年交情，中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你有才华有能力有闯劲，还要好好为国家效力。他确实是一个非常豁达和心胸宽广的人，若非如此，也写不出豪情万丈的文章来。
 总归读这本书还是太匆忙，对其中很多古文和诗词都没有好好研究。有点遗憾。工作之后，读书变成一件奢侈的事情，读书笔记也是头一回写，希望自己可以坚持。有一句词因为实在太美，记得很清楚，作收尾“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