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不朽,自我和爱情
弗朗索瓦•里卡尔将《不朽》的叙事结构比作一张网,“连续不断和变化不断”、“向空间致敬”、“呼吁一种时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下的漫步,两个都为我们提供的是相同却有着无穷变换的景象。”
但“网”只是叙事终结后的呈现。就其发展过程来看,我更愿意把它比作一盘精心布设、初时落子看似毫无章法实则遥相呼应的棋局,一曲从空间的不同位置、向着同一个核心演绎出的变奏,十个按相互交错但绝不重叠的小径绕广场漫步的散步者。
正因为它是独立故事的组合,不同人物的偶然交互、隐喻性事物(或者说,事物性隐喻)形态多样的藏身之所,它成为了一个无法被概括的故事。“如果当今还有疯子愿意写小说,如果他想保护他的作品,他应该写得让人无法改编,换句话说,就是写得让人无法叙述。”可以加以叙述的故事,正如所有传统意义上的小说一样,起、承、转、合,都是为了从开头奔向结尾,不缺乏支线,但总是回归于主线。当《不朽》中主人公的文本地位被废黜,多条小径平行占据皇位,我们可以说,在这一点上,《不朽》以模糊性捍卫了完整性,以交错的细线拉紧了中央的那个结。
在昆德拉笔下,欧内斯特•海明威对自身的不朽如此心怀恐惧。“让我的书成为不朽,我决不反对。”因为书是不存在本相的,哪怕它的创造者也不能声称具有赋予一本书绝对意义的权力,只要把书写得“别人改不了一个字”,它将永远保持原貌而不惮于误解、疑虑、诽谤。人人都可以看到它,一切莫须有的罪名都站在流沙中央。但人不同。一个人死后,就把评说的权力完全交给了记者、传记作者、出版商、“手执掸衣鞭的乡村女教师”……当鲁本斯看到诗琴弹奏者的时候,他看到的是“长久以来铭刻在鲁本斯脑海里的那个形象”。形象是别人为自我织造的皮囊。当人活着的时候,可以藏在自己的形象后面。可以自我调整、自我改造,但当人死后,他就永远消失在自己的形象后面 了。人无法决定或控制自己的不朽,拿海明威来说,他无法阻止人们挖出自己的一切私人信息并将自己污名化;拿贝蒂娜来说,没错,她处心积虑地通过与歌德的轶事达成了不朽,可却因为伪造前信件的流出而不幸抽中了一种“可笑的不朽”,这当然有违她的本心。
弗朗索瓦•里卡尔如是解释自我与不朽的关系:自我正是我们心里这种想要超越最终界限的欲望,而不朽就是自我的田园牧歌。自我强调其无限性,自我必然要“永远地超越一切称之为界限的东西和摧毁有可能以某种方式阻碍生存的一切”。 贝蒂娜爱情的原因和意义不是歌德,而是爱情本身。她称它为真正的爱情,因此这事实上是对自我价值的骄傲和肯定。阿涅丝在桑拿浴室里遇上的执着于宣称痛恨热水澡的陌生女人,和使用“加法”不断给自我添加新的属性、并尽量让自己和这些属性合而为一的洛拉,与贝蒂娜相仿,都渴望实现自我的不朽。不同之处在于,贝蒂娜的不朽在于更大尺度的历史、文明、永恒的记忆,而洛拉们的不朽仅限于超越自己所处的不幸时刻,在认识她的人记忆里延续。那个深夜来到公路上,背对着来车坐下的少女,则让那因避让她而车毁人亡的三辆车成了她的自我的牺牲品,“她周围的世界,她已经失去的世界,重新变得真实、丰富多彩,炫人眼目、充满声响。”世界这个庞大的巨人,终于在她的摇撼下晃动衣襟上垂下的细线做出了回应。她如此恐惧,如此欣喜若狂。
但“网”只是叙事终结后的呈现。就其发展过程来看,我更愿意把它比作一盘精心布设、初时落子看似毫无章法实则遥相呼应的棋局,一曲从空间的不同位置、向着同一个核心演绎出的变奏,十个按相互交错但绝不重叠的小径绕广场漫步的散步者。
正因为它是独立故事的组合,不同人物的偶然交互、隐喻性事物(或者说,事物性隐喻)形态多样的藏身之所,它成为了一个无法被概括的故事。“如果当今还有疯子愿意写小说,如果他想保护他的作品,他应该写得让人无法改编,换句话说,就是写得让人无法叙述。”可以加以叙述的故事,正如所有传统意义上的小说一样,起、承、转、合,都是为了从开头奔向结尾,不缺乏支线,但总是回归于主线。当《不朽》中主人公的文本地位被废黜,多条小径平行占据皇位,我们可以说,在这一点上,《不朽》以模糊性捍卫了完整性,以交错的细线拉紧了中央的那个结。
在昆德拉笔下,欧内斯特•海明威对自身的不朽如此心怀恐惧。“让我的书成为不朽,我决不反对。”因为书是不存在本相的,哪怕它的创造者也不能声称具有赋予一本书绝对意义的权力,只要把书写得“别人改不了一个字”,它将永远保持原貌而不惮于误解、疑虑、诽谤。人人都可以看到它,一切莫须有的罪名都站在流沙中央。但人不同。一个人死后,就把评说的权力完全交给了记者、传记作者、出版商、“手执掸衣鞭的乡村女教师”……当鲁本斯看到诗琴弹奏者的时候,他看到的是“长久以来铭刻在鲁本斯脑海里的那个形象”。形象是别人为自我织造的皮囊。当人活着的时候,可以藏在自己的形象后面。可以自我调整、自我改造,但当人死后,他就永远消失在自己的形象后面 了。人无法决定或控制自己的不朽,拿海明威来说,他无法阻止人们挖出自己的一切私人信息并将自己污名化;拿贝蒂娜来说,没错,她处心积虑地通过与歌德的轶事达成了不朽,可却因为伪造前信件的流出而不幸抽中了一种“可笑的不朽”,这当然有违她的本心。
弗朗索瓦•里卡尔如是解释自我与不朽的关系:自我正是我们心里这种想要超越最终界限的欲望,而不朽就是自我的田园牧歌。自我强调其无限性,自我必然要“永远地超越一切称之为界限的东西和摧毁有可能以某种方式阻碍生存的一切”。 贝蒂娜爱情的原因和意义不是歌德,而是爱情本身。她称它为真正的爱情,因此这事实上是对自我价值的骄傲和肯定。阿涅丝在桑拿浴室里遇上的执着于宣称痛恨热水澡的陌生女人,和使用“加法”不断给自我添加新的属性、并尽量让自己和这些属性合而为一的洛拉,与贝蒂娜相仿,都渴望实现自我的不朽。不同之处在于,贝蒂娜的不朽在于更大尺度的历史、文明、永恒的记忆,而洛拉们的不朽仅限于超越自己所处的不幸时刻,在认识她的人记忆里延续。那个深夜来到公路上,背对着来车坐下的少女,则让那因避让她而车毁人亡的三辆车成了她的自我的牺牲品,“她周围的世界,她已经失去的世界,重新变得真实、丰富多彩,炫人眼目、充满声响。”世界这个庞大的巨人,终于在她的摇撼下晃动衣襟上垂下的细线做出了回应。她如此恐惧,如此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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