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有盈｜八十年后惊回首：一个日本间谍镜头下的泰安城
泰山脚下的泰安，是闻名中外的历史文化名城。境内的大汶河畔孕育了中华民族的灿烂文化。位于泰山南麓的大汶口镇，是著名的大汶口文化发现地和命名地。泰山被尊为“五岳之首”，在几千年的历史演进过程中，事实上形成了中国国山的地位。古老的泰山与泰城互相依存，渐渐地形成了中华大地上独有的“山城一体”格局。泰安因泰山而建置，因泰山而著名。泰安的名字来源于汉代淮南王刘安上武帝书：“天下之安，犹泰山而四维之。”金代，取“国泰民安”之意，在这里设“泰安军”。此后设州、设府、设县，都没有放弃泰安这个名字。然而，八十年前一个日本间谍的泰山之行，在镜头中记录下了这个“国泰民安之城”的几个瞬间，却让我们感受不到轻松。 1924年至1932年间，日本南满铁道株式会社的情报人员岛崎役治，以设在大连的“亚细亚写真大观社”专业摄影记者的公开身份，在中国境内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拍摄活动。这是日本政府在“九一八”事变前为了深入了解中国，并进而制定详尽的侵华政策而进行的一次间谍行为。“亚细亚写真大观社”得到日本军国主义分子的赞助和支持，是日本侵华势力的传声筒。岛崎役治拍摄的照片均发表在“亚细亚写真大观”上。其人在1928年的一期“亚细亚写真大观”上刊发了摄影杂记《济南摄影行》，内容反映了当年春天发生在济南的“五三惨案”。据此推断，这个人的泰安之行应该在1928年济南五三惨案之后。那么，八十年后惊回首，今天我们重温这三幅老照片，不能不想起那风雨如晦的岁月。 泰山：山轿子（图一） 第一幅照片是《泰山：山轿子》。山轿子是登泰山的工具。八十年前的日本间谍介绍说：“西洋人叫山椅子，轿夫多当地的回教徒，他们走山路象走平地，俗称爬山虎。上时是六小时，下山的时候是两小时。距离是按着道路的好坏来计算……如果中国人坐轿的话，两元。如果是外国人就要倍额，会更慢地走，为了慢走要忍着用脚尖来登山。”山轿子在漫漫盘道上艰难行进着，而面对坐轿可能遭遇到的“不公正待遇”，这位不应该受到欢迎的外来者，没有体会到这些泰山轿夫的艰难与辛苦，却因为可能多付出几元钱而感到心理非常不平衡。 泰山：五大夫松（图二） 第二幅照片是《泰山：五大夫松》。泰山五大夫松是秦始皇封禅泰山后的产物。据《史记》记载，秦始皇登封泰山，中途遇雨，避于一棵大树之下。大树护驾有功，遂被封为“五大夫”。后世讹传为五株，并明确为松树，被誉为“秦松挺秀”，成为泰安八景之一。明万历年间，古松被雷雨所毁。清雍正年间，钦差丁皂保奉敕重修泰山时补植五株松树，后存二株，虬枝拳曲，苍劲古拙。在八十年前，秦始皇避雨的大树，为泰安的平民百姓营造了短暂歇息的场所，更为泰安的平民百姓营造了卖饭卖水借以谋生的场所。但他们也许不知道，这暂时能避雨的大树，最终还是避免不了由这个摄影者的国家挑起的一场极为惨烈的侵略战争。 泰安府：鳞次栉比的房屋与狭窄的街道（图三） 最让我们感兴趣的是第三幅照片《泰安府：鳞次栉比的房屋与狭窄的街道》。当时的泰安府城，东西有十条街，南北有十二条街。但是，这位来自东方岛国的间谍，站在泰安城西门楼上俯视这条古老的街道，或许并不知道，在鳞次栉比的房屋簇拥的街道中间，是赫赫有名的泰安名人萧大亨祖父萧胜、父亲萧乾的牌坊。牌坊第一层刻着“凤章荣赠”，第二层刻着“诰赠兵部尚书萧胜萧乾”。民国时期泰安地方学者李东辰在《胆云轩随笔》中为我们记录下了牌坊的另一面：“（泰安城）西门里第一坊，上层书‘龙诰褒封’四大字，署万历廿年。下层书‘诰赠兵部尚书萧胜萧乾’，两面同。”牌坊下面穿行而过的两个人，通过妆束告诉我们，他们处于不同的生存状态。然而，让八十年后的我们扼腕叹息的是，这些都已经烟消云散，成为尘封的记忆了。 萧大亨（1532～1612），字夏卿，号岳峰，明代泰安放城（今山东新泰市放城镇）人。嘉靖进士，万历间历官兵、刑两部尚书，是晚明政治、军事舞台上的一位重要历史人物。这位日本间谍或许会知道，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萧大亨在刑部任上兼理兵部事务。在日寇侵略朝鲜的战争中，正是这位萧大亨在援朝的东征中坚决出击，使侵略者遭到重创，狼狈逃窜。绵延的战火终于熄灭。 萧大亨曾经说：“抑汉人称天下之安，若泰山而四维之，我国家以泰安名州，不为无意。”故乡泰安，是这位抗倭英雄梦牵魂绕的地方。我们不能否认，身为间谍的岛崎役治，也是一位杰出的摄影家。然而，八十年后，我们通过三幅老照片抚摸历史，感受到的是如此亲切的文化古城，又是如此沉重的故园家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