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塞:世界的味道很苦
在黑塞的小说《悉达多》里,俊美少年悉达多要离开自己的婆罗门,走向沙门。在少年与父亲的对话里,黑塞写到:世界的味道很苦,生活是苦的。
许多人认为,《悉达多》是黑塞最接近于自传的作品。在这个故事里,黑塞让一个出身优渥的少年经历苦修的磨练,遭遇欲望的吞噬,最后达到“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的境界。黑塞出生的家庭背景很复杂,基督教,佛教,印度教的思想相互交融,德,瑞,英,法的血统集于一家,这使得他似乎总在矛盾里挣扎。显然,悉达多也是在不断“背叛”以前的自己,从而最终找寻到“自我”和“真知”。本质上,黑塞写给读者的,也正是他对生活认知的迷惑。
不论是《悉达多》还是《荒原狼》,黑塞在故事里所投注的都是一种极端的,分裂的,挣扎的思想状态,主人公在两个极端里不断徘徊,或是克服自我原欲或者追求极致平静。然而,这样分裂的状态却在一本书里例外地没有出现,而是剖出了黑塞自己更加宁静平和,淡然的一面。可以说,正是这本书让黑塞的性格与形象不至于成为书里扁平的一页,而是更加饱满立体,也更加真实。
因而这本更加关注日常生活而非形而上的小书,或许更加贴近黑塞本人的生活。那些看起来不算起眼的花草树木,被人们忽略的香味和颜色,都变的灵动起来。它可以说是常被一切喜欢黑塞的读者们忽略的一颗遗珠——《园圃之乐》。
初读这本书里的诗与文,是会让人自然地联想到中国的山水田园一脉,自魏晋起,大小二谢,五柳陶潜,一副“悠然见南山”的心境。
相比较《悉达多》的理想主义情愫,《园圃之乐》真正回归了寻常生活。黑塞在博登湖畔的隐居,日常中和亲友家人的交往,自己摆弄着一畦小田,种花种菜,种果树和藤蔓,等着浇水施肥开花结果。在黑塞这里,这一方小院既是于喧闹生活的休憩,也在精神上给予了更多的新鲜氧气。
生活或许真的如他所说,艰难困苦,然而人并非仅仅受困在其中。眼见着种子埋进土壤,雨水浇灌,看着它们吐出新芽,嫩绿的颜色在春天招摇。
黑塞在一开篇写《园圃春讯》里就说:
待到额头上滴下今年第一滴汗珠,靴子陷在松软而厚实的泥地里,执铲把的手掌开始红肿并隐隐作痛时,我们竟觉得那和煦、温柔的三月阳光过于暖和了。经过几小时吃力的劳动,我们腰酸背痛、疲惫不堪地回到屋里,感到炉子的热气竟是如此陌生和滑稽可笑。晚上在灯光下翻阅我们的园圃小册,里面叙述的许多事物和章节非常引人入胜,但也记叙着很多枯燥乏味的劳动。不管怎么说,大自然是善良仁厚的,到头来在舒适的园子里生长着一畦菠菜,一畦莴苣,些许水果,还有夏天似锦的鲜花,令人赏心悦目。
等到夏花灿烂地开放时,黑塞把那些常在伟大的经典的文学作品里出现的花儿们进行了十分有趣的解读。比如,他称白玫瑰为“妹妹”,而风信子则是“轻盈梦影”,紫罗兰的香气欢快调皮,“引诱”起乡愁;茉莉则是爱恋的“浓艳的花环”。不一而足。
但其实,这也并非只是一本教人怎么种植和园艺的书。除了花草树木给人们带来的轻松愉悦之外,黑塞也将自己在园圃里感到的快乐和哲思赋予其中。在散文《外在世界的内心世界》里黑塞说:
更确切地说,活动在我们心里和大自然里的,是同一个不可分割的神。倘若外部世界毁灭了,那么我们之中就有人能够将其重新建造起来,因为山川与河流,林木与树叶,根茎与花朵,所有这些大自然中的造物,在我们心中全都已经预先成形了,全都源自我们的心灵。心灵的本质就是永恒,只是我们没有认识到而已,但是它通常是作为爱之力和创造力而为我们所感知的。
从这里看来,黑塞是一位彻底的唯心主义者,可是与此同时他又说:
在地球上的一切造物中,唯独人类对于事物的循环有所责难,对物质的守恒不灭非但感到不知足,还奢望自己永生呢!
但是,总体来说,在《园圃之乐》中,黑塞还是以自己最真挚的情感为主要基调:
这十二年当中,这里也有了某些变化,不只是我自己的生活,而且房子和花园也都有所变化。下面花园中的那棵壮观的南欧紫荆老树,是我生平邂逅的最高大的树,年复一年,从五月初一直到六月总是繁花似锦,秋冬两季则结着紫红色的荚果,看起来很奇特。不料有年秋夜,这棵美丽的大树被一场暴风雨刮倒了。克林索的那棵大夏玉兰,原本紧挨在我的小阳台前,幽灵般的大白花几乎就要伸到我房间里来了,岂料有回趁我不在,竟被人砍了……
如果我继续孤独地生活,没有重新找到一位生命伴侣的话,那么,我大概不会想到又要离开卡穆奇的这幢房子了。
这可能要算黑塞在这本书里所注入的全部的情感的写照了。
那些对于故乡和故人的思念,那种淡然的怅惘和一些总也挥之不去的孤独感。黑塞自然不是害怕孤独的人,但是在园圃中,那些有汗水也有花香和微风的时刻,我猜,任谁也希望有人陪在身边的。
许多人认为,《悉达多》是黑塞最接近于自传的作品。在这个故事里,黑塞让一个出身优渥的少年经历苦修的磨练,遭遇欲望的吞噬,最后达到“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的境界。黑塞出生的家庭背景很复杂,基督教,佛教,印度教的思想相互交融,德,瑞,英,法的血统集于一家,这使得他似乎总在矛盾里挣扎。显然,悉达多也是在不断“背叛”以前的自己,从而最终找寻到“自我”和“真知”。本质上,黑塞写给读者的,也正是他对生活认知的迷惑。
不论是《悉达多》还是《荒原狼》,黑塞在故事里所投注的都是一种极端的,分裂的,挣扎的思想状态,主人公在两个极端里不断徘徊,或是克服自我原欲或者追求极致平静。然而,这样分裂的状态却在一本书里例外地没有出现,而是剖出了黑塞自己更加宁静平和,淡然的一面。可以说,正是这本书让黑塞的性格与形象不至于成为书里扁平的一页,而是更加饱满立体,也更加真实。
因而这本更加关注日常生活而非形而上的小书,或许更加贴近黑塞本人的生活。那些看起来不算起眼的花草树木,被人们忽略的香味和颜色,都变的灵动起来。它可以说是常被一切喜欢黑塞的读者们忽略的一颗遗珠——《园圃之乐》。
初读这本书里的诗与文,是会让人自然地联想到中国的山水田园一脉,自魏晋起,大小二谢,五柳陶潜,一副“悠然见南山”的心境。
相比较《悉达多》的理想主义情愫,《园圃之乐》真正回归了寻常生活。黑塞在博登湖畔的隐居,日常中和亲友家人的交往,自己摆弄着一畦小田,种花种菜,种果树和藤蔓,等着浇水施肥开花结果。在黑塞这里,这一方小院既是于喧闹生活的休憩,也在精神上给予了更多的新鲜氧气。
生活或许真的如他所说,艰难困苦,然而人并非仅仅受困在其中。眼见着种子埋进土壤,雨水浇灌,看着它们吐出新芽,嫩绿的颜色在春天招摇。
黑塞在一开篇写《园圃春讯》里就说:
待到额头上滴下今年第一滴汗珠,靴子陷在松软而厚实的泥地里,执铲把的手掌开始红肿并隐隐作痛时,我们竟觉得那和煦、温柔的三月阳光过于暖和了。经过几小时吃力的劳动,我们腰酸背痛、疲惫不堪地回到屋里,感到炉子的热气竟是如此陌生和滑稽可笑。晚上在灯光下翻阅我们的园圃小册,里面叙述的许多事物和章节非常引人入胜,但也记叙着很多枯燥乏味的劳动。不管怎么说,大自然是善良仁厚的,到头来在舒适的园子里生长着一畦菠菜,一畦莴苣,些许水果,还有夏天似锦的鲜花,令人赏心悦目。
等到夏花灿烂地开放时,黑塞把那些常在伟大的经典的文学作品里出现的花儿们进行了十分有趣的解读。比如,他称白玫瑰为“妹妹”,而风信子则是“轻盈梦影”,紫罗兰的香气欢快调皮,“引诱”起乡愁;茉莉则是爱恋的“浓艳的花环”。不一而足。
但其实,这也并非只是一本教人怎么种植和园艺的书。除了花草树木给人们带来的轻松愉悦之外,黑塞也将自己在园圃里感到的快乐和哲思赋予其中。在散文《外在世界的内心世界》里黑塞说:
更确切地说,活动在我们心里和大自然里的,是同一个不可分割的神。倘若外部世界毁灭了,那么我们之中就有人能够将其重新建造起来,因为山川与河流,林木与树叶,根茎与花朵,所有这些大自然中的造物,在我们心中全都已经预先成形了,全都源自我们的心灵。心灵的本质就是永恒,只是我们没有认识到而已,但是它通常是作为爱之力和创造力而为我们所感知的。
从这里看来,黑塞是一位彻底的唯心主义者,可是与此同时他又说:
在地球上的一切造物中,唯独人类对于事物的循环有所责难,对物质的守恒不灭非但感到不知足,还奢望自己永生呢!
但是,总体来说,在《园圃之乐》中,黑塞还是以自己最真挚的情感为主要基调:
这十二年当中,这里也有了某些变化,不只是我自己的生活,而且房子和花园也都有所变化。下面花园中的那棵壮观的南欧紫荆老树,是我生平邂逅的最高大的树,年复一年,从五月初一直到六月总是繁花似锦,秋冬两季则结着紫红色的荚果,看起来很奇特。不料有年秋夜,这棵美丽的大树被一场暴风雨刮倒了。克林索的那棵大夏玉兰,原本紧挨在我的小阳台前,幽灵般的大白花几乎就要伸到我房间里来了,岂料有回趁我不在,竟被人砍了……
如果我继续孤独地生活,没有重新找到一位生命伴侣的话,那么,我大概不会想到又要离开卡穆奇的这幢房子了。
这可能要算黑塞在这本书里所注入的全部的情感的写照了。
那些对于故乡和故人的思念,那种淡然的怅惘和一些总也挥之不去的孤独感。黑塞自然不是害怕孤独的人,但是在园圃中,那些有汗水也有花香和微风的时刻,我猜,任谁也希望有人陪在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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