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博科夫汲一池春水,写尽真实的爱与人生
20世纪最伟大的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在1941年3月26日写给妻子薇拉的信中说道:“风和日丽,简直想把钢笔伸进湖里抽一管湖水;没有一只蝴蝶。”短短的两句话,就能看出纳博科夫生活的重心所在:诗性的抒发、爱意的灵动以及他追逐一生的蝴蝶。
那天,纳博科夫看到碧绿的湖水和倒映在其中的美景,心中顿时充满难以琢磨的喜悦。然而,如此诗意和虚幻的奇妙表达,并不是纸上谈兵、玩玩他最擅长的文字游戏,这在他写给妻子的书信集《致薇拉》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虽不常分离,纳博科夫一生仍留下了几百封写给薇拉的亲笔信,他倾尽了心中那池春水,化作笔尖下的串串字符,写出真实的爱与人生。
一向强调作品的虚构性、而不赞成现实主义手法的纳博科夫,却在给薇拉的信中,献上了最真诚的自我。尽管我们并不是那纳博科夫书信的指定读者,但《致薇拉》弥补了先前只能在小说、诗歌中了解纳博科夫作家这一身份的单一性。作为丈夫、儿子、父亲的纳博科夫,那些年经历了什么,内心有着怎样的欢快与苦闷,无需传记作家来告诉我们,现在,可以自己在书中一探究竟了。
“是的,我需要你,我的童话。因为你是我唯一能够与之谈论云投下的影子,谈论一个想法的人。”1923年前,纳博科夫和薇拉初识后几个月,在给她的信中这样说。作为纳博科夫头号粉丝的薇拉,自然与他心有灵犀,接下来的65年中,纳博科夫的信中必定包含这两方面元素——无尽缠绵的爱与对生活琐事的分享,在他们分离的日子里,他把自己的思想与生活巨细无遗地藏在信封中,贴上邮票寄给薇拉。
在《致薇拉》中,纳博科夫用他非凡的艺术天赋与细致的观察力,与薇拉分享着他对那些珍贵琐事的感悟。例如在提到某个迷人的细节时,他可以用寥寥几个词汇,就点出其轻盈美妙之处,如“刺槐仿佛披上了一件花影睡衣”、“蓝色的出租车从红色的公交车旁驶过,瞬间呈现出紫色。”得到褒奖时,他难免洋洋自得;遭到怠慢时,又会酸气的抱怨。“墨迹与此无关”,描述中透着诙谐幽默又不失生活气息。
与每个人相同,纳博科夫也向往一种舒适的生活,但他的出发点不同——“我需要舒适,你明白,不是为了舒适本身,而是我可以不再想怎么舒适,而可以只是写——展现自我并爆炸。”然而,作为一位流亡的俄裔作家,他到了晚年才彻底实现这个梦想。大部分时间里,夫妻俩依然拮据,虽然纳博科夫努力想营造出一种平和而舒适的生活(当然,这要得益于每个帮助他的侨民圈朋友),但在后来的信件中,已鲜少看到与他早年在柏林频繁、悠闲且有规律的类似的户外运动,更多的是为签证、护照、谋职以及出版、刊发作品奔波,为如何合理安排不多的收入而犯愁,还为病痛困扰。
记得《小王子》中有一句话:我始终认为一个人可以很天真简单的活下去,必是身边无数人用更大的代价守护而来的。其实,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薇拉已经承担起了纳博科夫写作之外的杂务,她为他编辑、打字、开车、授课、通信、商谈,这样的一手包办一度被人指责为过于强势,可他们之间的深情,又岂是外人可以评头论足的。
纳博科夫的写作天分,就像是他的长篇小说《防守》中的主人公卢仁的国际象棋天分一样,需要防守。创作出这样的小说,他当然很清楚这一点,而薇拉同样清楚,因而作出了与卢仁太太相反的选择——默默守护着他难得而又易碎的灵性,而他则用文学成就回报了她的坚持。所以,我们在《致薇拉》中读到的那一池春水,不仅是纳博科夫对薇拉依赖、信任之情持久而诗意的象征,也似薇拉那双温柔而明亮的眼睛。
看到纳博科夫画给儿子的卡通画、绞尽脑汁为薇拉想出各种小可爱泛滥的昵称,还有昵称之下说不尽的情话,就会知道他们的婚姻有多么琴瑟和谐。尽管纳博科夫总是责备“棱角分明”的薇拉不给他写信,可仍然尽量保证分别的每一天她都有信可收;尽管遭到婚外情的威胁,可他们依然携手走过65年的风雨,《致薇拉》一书就是两人相伴一生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