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奥斯丁唯一一部爱情小说
因为风靡的原因,大家对奥斯丁小说往往产生错误的印象,最容易把它们归结为“女性小说”,以为它们讲的是浪漫爱情故事,它们的受众多是憧憬浪漫爱情的少女。实则不然,奥斯丁的故事表面上的确是在讲绅士淑女们如何相识、恋爱,然后结婚,但若只读到这一层,那么她小说的价值便要大打折扣。
奥斯丁一生都在写“人如何成为一个明智的人”,人应该如何遵守社会已有规范,获得财产的同时,尽可能的充实头脑和心灵,冷静、克制,不做轻率、出格之事,而这些恰恰与浪漫爱情是背道而驰的。
《理智与情感》就不说了,热烈的爱情最终被证明是短暂易逝的。《傲慢与偏见》里最被推崇的爱情也必须是建立在身份地位相当、容貌言谈举止相宜、情趣思想匹配基础之上的,至于单身青年男女私奔这种行为,自然是轻率不体面之事,会令家人蒙羞。《诺桑觉寺》是一本教育小说,讲述少女的成长。写得人物写得最好的《爱玛》虽然看起来在写婚姻爱情,实际上它明明白白在写人认识自己的问题。
奥斯丁写恋爱、婚姻、家庭,大多都是在探讨人认识自己的问题,人成长的问题,比如写爱玛,美丽、有钱、无忧无虑,但也并非完人,正因为太过顺遂而过度自信,意识不到自己也有局限。奥斯丁温和的讽刺她的主人公们,直到他们最后做出明智的决定和选择。
直到《劝导》,才有了爱情的味道。单看这本小书,没有特别了不起的地方,人物也好主题也好,都普普通通,但是放在奥斯丁的创作史上,就显示出它与众不同的价值。
《劝导》可以说是奥斯丁唯一一部爱情小说,在这本小说里,男女主人公才像“正常”的人一样为爱辗转反侧。这里有误解、嫉妒、“我配不上他”式的感叹、猜疑,安妮像一个真正恋爱中的少女那样,为爱人的一举一动牵扯内心,一时伤心失落,一时欢喜雀跃,那种想见又不敢见的矛盾心理,喜欢他又假装祝他幸福的自我掩饰,才像恋爱中的人应该有的样子。为了可以和爱人一起,奥斯丁借安妮之口差点喊出不在乎地位不在乎财产这种话!
奥斯丁以往推崇的那种克制不见了——虽然她并没有让《劝导》的主人公们完全释放激情,但已经在说“爱他就赶紧告诉他不要等到来不及了才来后悔”。安妮反而是因为克制、理智,听从了别人的劝导,才拒绝了门不当户不对的相爱的青年,以致白白错失八年好时光,这实在遗憾。
奥斯丁会在生命的最后岁月里写一本最接近爱情的小说,是否是在弥补自己人生的遗憾呢?我妄加揣测,希望是这样的。电影《简·奥斯丁的遗憾》里,奥斯丁为了自己的写作事业不结婚,把对爱情婚姻的想象倾注到了作品里,最晚的《劝导》或许最能体现作家生命最后那段时光里对爱情对勇气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