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娅·莱恩:孤独本身就是一座城市
孤独是一个熙来人往的地方,它本身就是一座城市。
无论生活在纽约、巴黎、东京,还是逃不掉的北上广,我们总能在生机勃勃又人满为患的城市中感受到孤独。
一个人走过喧嚣的十字路口,一个人塞着耳机挤进通勤地铁,一个人从狭小的房间醒来、默默看着窗外泛白的晨光……即使置身热闹的聚会,也会在人群中一瞬间感到内心的清冷。
备受赞誉的英国非虚构作家奥利维娅·莱恩在《孤独的城市》中说:无论身处何地,你都可能感到孤单,但生活在一座城市里,被数百万人围绕着,又会催生出一种别样的孤独的滋味。
写给城市生存个体的“孤独之书”
奥利维娅写作《孤独的城市》缘起于她失败的爱情经历:为了一个承诺漂洋过海,一个人来到纽约与“真爱”相会,却被无情抛弃。
失去爱情的奥利维娅,只身游荡在纽约这座迷宫一样的城市之中,穿梭在混凝土、花岗岩与玻璃构建的建筑之间。
一切都是陌生的,没有亲人和朋友,她时常蜗居在转租的老旧公寓里,频繁刷新Twitter浏览着无穷无尽的网络信息,略微的口音差异以致在咖啡馆点单都被贴上“异乡人”的标签,无法诉说的孤独感不断袭来。
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相信很多人也有过相似的经历和感受,为爱与梦想奔走,却事与愿违,陷入孤身一人的境况。
奥利维娅开始深入地体会这种孤独的滋味,并追寻孤独的本质:孤独意味着什么?
倘若我们不与另一个人紧密缠绕,我们该如何生活?要是我们无法轻松地开口交谈,我们该如何与他人发生联系?如果我们的性取向不被承认或不曾获得美貌,如何从孤独中摆脱出来?科技能让我们更靠近彼此吗?还是将我们禁锢在屏幕背后?
奥利维娅把目光转移到许多曾生活在纽约的艺术家身上——爱德华·霍珀、安迪·沃霍尔、亨利·达戈、大卫·沃纳洛维奇,以及包括南·戈尔丁、希区柯克、克劳斯·诺米、比莉·哈乐黛等著名的摄影师、电影导演与歌手。
这些艺术大师也曾陷入孤独与痛苦中,经历过难以言喻的精神烧灼,但他们都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展现“孤独”这一主题,用创作与他人产生连接。那些与孤独有关、被大众熟知的艺术作品和影像的背后,正是他们勇于面对孤独的勇气果实。
正如奥利维娅所说:在孤独中成形的事物,往往也能被用来救赎孤独。
通过创作《孤独的城市》,奥利维娅也找到了救赎自己的方式:试图弄清楚孤独究竟是什么,并与我们分享对孤独的思考,讨论城市里特有的孤独感,深入挖掘艺术家的背景和创作故事,试着向我们描述孤独与艺术之间复杂的关系。
云游城市的孤独患者
爱德华·霍珀沉默的漫步在纽约街头,他所塑造的那些萧条的咖啡馆、办公室,以及那些相对无言的男人和女人,我们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在《孤独的城市》中,奥利维娅坦言自己就像霍珀画作中的一个女人。或许像《自助餐厅》中那个头戴钟形女帽、孤单地盯着一杯咖啡的女孩,或许像《清晨的太阳》中漫无目的坐在床上远眺窗外的女人。无论哪一幅画,都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荒芜的孤寂。
奥利维娅写道:他在一幅接一幅的画作中不仅展现了孤独的样貌,还表现了它的质感,通过他笔下那些空白的墙壁和打开的窗户,构建出他头脑中孤独的架构的幻影,揭示孤独的运作方式——一边使人深陷罗网,一边将人暴露于众。
奥利维娅在研究霍珀的画作时,还查阅了有关霍珀与妻子乔的故事。
霍珀与乔结识并步入婚姻时,两人都已经过了四十岁,为了扶持霍珀的创作,乔放弃了自己的艺术创作,一边担任霍珀的生活管家,一边成了霍珀作品中的模特;霍珀从未鼓励妻子继续创作,相反一直强烈反对乔的绘画事业,二人经常因此发生语言和肢体上的暴力。
就像那幅《纽约的房间》,霍珀画笔下的男人与女人共处一间狭小的房间,空间中弥漫的疏离与孤独感,正如他与乔的生活再现,也如同许多置身于婚姻中却更加孤独的夫妇,让人在画中似乎看到了自己,从而得到安慰。
对此,奥利维娅的描述也十分贴切:仿佛观看霍珀的画作本身就是一剂解药,能够抵抗孤独带来的陌生、疏离的咒语。
“破烂的安迪”与波普教父
《孤独的城市》中讲述的第二个艺术家,就是安迪·沃霍尔。
在成为20世纪50年代纽约城名气最大、收入最高的商业艺术家之一前,安迪·沃霍尔还是一个贫穷、羞怯又敏感的商业插画师。
安迪出身捷克斯洛伐克的移民家族,由于口语带着浓重口音、磕磕巴巴,儿时生病留下的身体后遗症,以及性格上的羞怯,性取向上的不同,都让安迪在学校和社会上都显得格格不入。
安迪曾回忆道:“当我看到孩子们互相倾诉彼此的烦恼时,我感到自己被排斥在外。没有人信赖我。我猜大概是因为我不是那种他们想要信赖的类型。”
想想看,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从小没有得到他人的关注和信任,总是被忽视和遭到拒绝,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独?
奥利维娅认为正是差异性让安迪感到无比孤独,所以安迪才会复刻如此之多的图像,创作一个个被人熟知的波普作品,并宣称“所有的可乐都是一样的,所有的可乐都是好的。”
对自己语言能力的自卑、对健谈者的崇拜,让安迪沉迷于电视、磁带录音机和摄影机,无时无刻不在捕捉着他人的对话,记录自己的周遭。
在《孤独的城市》中,奥利维娅讲述了有关安迪·沃霍尔的创作,以及他的生活、他的“工厂”、他的爱人和朋友们,甚至那个曾给了安迪一枪、生于混乱死于孤独的女作家索拉纳斯。
安迪的创作基于语言,就像奥利维娅总结的那样:语言能开启一颗心灵,却同样能让它停止跳动。
因孤独而无畏
创作了《兰波在纽约》系列摄影作品的大卫·沃纳洛维奇,是80年代纽约东村的明星艺术家之一。
大卫在暴力中长大,遭受辱骂和殴打,流落街头。作为一个男同性恋者,大卫心中充满恐惧和愤怒,但他始终渴望着爱与被爱,并在同性恋不被承认的社会环境下勇敢的出柜了。
“我们都能对彼此产生影响,只要我们对彼此足够敞开心扉,好让彼此感到不那么孤独就行。”大卫谈到自己的作品《刀锋边缘》时说。这部作品能让人感受无穷的力量,也使奥利维娅从孤独的负担中解脱了出来。
奥利维娅在《孤独的城市》中认为大卫创作的原动力就在于:你能展现出孤独的样貌,也能举起双臂抵挡它,创造出作品来当作沟通工具,抵抗审查制度和沉默。
孤独一生的看门人
一生消隐与城市与人群中,从未接受过艺术方面的教育,却创造了惊人的艺术作品,这是可能的吗?
全世界最知名的域外艺术家之一亨利·达戈,生于贫民窟,成长在天主教男孩之家和专供智力发育迟缓的收容所,17岁开始做天主教医院的看门人,独居在狭小的出租屋中,在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中度过一生,并创作了《不真实的国度》——一部长达15145页的、迄今为止存在的篇幅最长的小说。他还留下了300多幅“薇薇安女孩”画作。
当人们发现他的这些作品时,他只留下一句“已经太迟了”便离开了人世。
达戈的画作神秘、血腥、难以理解,那些遭受暴力的“薇薇安女孩”似乎折射了达戈的童年。虽然达戈在小说和画作中描述了十分恐怖的革命场面,但他在现实中从未伤害过他人,而是把一生献给绘画创作,在这些作品中,善与恶的力量在同一片领域、同一个框架里得以相互靠近。
在大众视野里,亨利·达戈就像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几乎所有的文章都忽视了他作为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
在《孤独的城市》中,奥利维娅写到:达戈的人生揭示了那些导致一个人离群索居的社会因素,以及他是如何运用想象力来抵抗这些来自外部的力量。
在撰写《孤独的城市》时,奥利维娅奔走于博物馆、档案馆,翻阅了无数纽约艺术家们的资料,甚至亲自接触到他们曾写下的私人日记。在这些艺术家的身上,种种因素产生的不安与孤独,似乎都能折射到现代城市生活之中,我们每个人都能在这些文字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孤独与渴望并不意味着一个人的失败,它们不过是一个人活着的证明。
如同德怀特·加纳发表于《纽约时报》的评价:奥利维娅·莱恩在她的新书《孤独的城市》中讨论了令人痛苦的城市隔绝的话题,并且将它归因于许多巧妙而又让人莫名感到慰藉的地方。她将这个话题据为己有……也许我能给这本书的最高的赞誉就是莱恩女士的致词:“若你孑然一身,这本书便是为你所写。”
10月更新:
奥利维娅·莱恩另一本著作《沿河行》现已上市, 这是一部关于河流的时间之书。
在《沿河行》中,奥利维娅沿着弗吉尼亚·伍尔夫自沉的乌斯河独行四十二英里,从源头一直走到入海口。从十三世纪野蛮的贵族战争到十九世纪博物学家对恐龙化石的挖掘,从古老的民俗传说到弗吉尼亚·伍尔夫对河流的诠释,作者用流畅且富有诗意的语言,将河流沿岸不同时期的历史串联在一起,探讨河流在人类历史中的重要作用,以及与人类文化不可忽视的关联。
《沿河行》写作于《孤独的城市》之前,同样是一部获赞无数的佳作,不仅受到《时代周刊》《金融时报》《独立报》等多家主流媒体联合推荐,还入选了翁达杰文学奖、多尔曼年度最佳旅行文学奖短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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