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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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煮生活》
在众多当代作家中,汪曾祺是我最愿意一读再读的。曾不止一次被问过,你觉得沈从文和汪曾祺的区别在哪里?有一位学姐的回答甚是赞同,“沈从文是泥土里拔节出来的,带着土的沉重;汪曾祺是水里清亮亮的藕,轻盈透亮”。这份轻盈和透亮,是我喜欢汪曾祺的理由。正如《慢煮生活》腰封上竖楷写就的文字,“我希望使人的感情得到滋润,让人觉得生活是美好的。人是美的,是诗意的,你很辛苦,很累了,那么坐下来歇一会儿,喝一杯不凉不烫的清茶——读一点我的作品”。
一花一叶皆有情、一茶一饭过一生、万水千山走遍、花枝一束故人香……《慢煮生活》几乎集纳了汪曾祺最治愈的散文。这里有粗粗大大、香得掸都掸不开的栀子花,有蛋白柔嫩、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故乡咸鸭蛋,有所画皆“芳春”、笔尖多喜悦的写意人生,有昨夜星辰昨夜风的思乡怀人——人间草木、四方食事、天涯游子、故人往事,书页间道出生活煮出来的至味。
最喜欢的篇目是《跑警报》和《旧病杂忆》。《跑警报》这等生命攸关的大事,落到笔尖,是罗曼蒂克的机会,是拍拍尘土的快意,是读温飞卿的坦然——末了,汪曾祺总结道,“我们这个民族,对于任何猝然而来的灾难,都用一种‘儒道互补’的精神对待之。这种‘儒道互补’的真髓,即‘不在乎’。这种‘不在乎’精神,是永远征不服的。为了反映‘不在乎’,作《跑警报》”。《旧病杂忆》亦如是。疼到不能自己,终于下决心拔牙,然而医生休诊。“乘兴而去,兴尽而归,我拿了这笔钱,到了小西门马家牛肉馆,要了一盘冷拼,四两酒,美美地吃了一顿”。字里行间,一个洒脱有趣的老头儿跃然纸上。
不过,在汪曾祺儿子汪朗的采访中,汪曾祺的人生却比散文里苦涩得多。最困窘时从未得到过家人的帮助,汪曾祺与家庭的关系也许并不如《多年父子成兄弟》里描绘得那样好;曾被划成右派接受劳动改造,个中甘苦化作一篇淡然的《随遇而安》;文革时一度成为江青的“御用文人”,此后免不了流言非议。然而,老头笔下的世界永远是美的、热的,他在困窘中从未放弃捕捉这世间的珍贵。
我很愿意在这初秋的晚上再读一读他,忙碌和焦虑中可以只惦记一些天地间的小事。比如,鸡头米老了,新核桃下来了,夏天就快过去了。美而节制的文字,令人在渐凉的秋风中怅怅地想,夏天真是要过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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