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桎梏,读者的福泽
说起日本作家太宰治,读者心中不免蹦出很多标签来,自杀、“无赖派”作家、私小说作家、《人间失格》等等。太宰治的文学拥有大批的簇拥者,其作品中的名句一再被动漫影视作品引用,作品也被大量改编。九州出版社此次选择了其作品中的五篇,集结成集名为《二十世纪旗手》。
这本书所选择的篇目均为太宰治前中期作品,相比较后期的巅峰作品《斜阳》以及《人间失格》而言,更多的能从中读出太宰治作品中少有的热情与希冀。这五篇文章可以简略的归为两类,即《二十世纪旗手》、《回忆》、《灯笼》、《叶樱与魔笛》四篇私小说,以及旧樽新酒的却更加沉香的民间故事集《御伽草纸》。
一般意义上,作者以第一人称的手法来叙述故事都被称之为私小说,私小说更像是一种心境小说,作者将着眼点放之生活琐事,成长经历,看似脱离时代背景,却依然将其揉进点滴的心境之中。太宰治是典型的私小说作家,内心细腻而敏感,其创作也多基于自我的成长经历,将其反复锤炼,这些记忆在不断的叙述中,也慢慢成为了作者至深的桎梏,成为其题材,亦成为其枷锁。
《回忆》创作于1940年,太宰治时年31岁,化身小说中的主人公阿治,将内心的敏感与柔软深深的镌刻在主人公身上。阿治与作者一样生活在一个大家族之中,自小便懂得隐藏自我,迎合他人,甚至在学校的作文中也将小心地成为世间之人所期待的模样。太宰治在文中写道,“不管对任何事,我都无法感到满足,只是不住空虚地挣扎。由于我一向载着十重,二十重的假面具,所以到头来我已经分不清楚,每一个面具之下的悲苦究竟是所为何来。”在这样的压抑之下,阿治找到了自己的出路,“一个发泄的出口,那就是写作。”这仿佛也是来自于作者内心的独白,一个他自己已经践行的愿望。
《二十世纪旗手》中最被人称道的便是其名言,“生而为人,我很抱歉。”1936年深为身体状况所苦的太宰治,面对第三次芥川奖的落选,创作了这篇小说。遭遇退稿的主人公,仿佛想抓住求生的稻草一般,不断反复的询问着、努力着,却依然无法改变现状,为此深感无力。在颓废之中,太宰治也写出了自己内心最澄澈的希冀,“我要的并不是全世界,也不是百年的名声,我要的只是一朵蒲公英般的信任,一片野茉莉叶子般的慰藉,却因此终我一生,任其蹉跎。”
《灯笼》与《叶樱与魔笛》之中,作者化身为女性视角,两个短篇能够看出作者对于女性的同情与温柔。《灯笼》中的咲子,在成为偷窃犯,被暗恋的男士抛弃之后,作者为其安排了一段内心的独白,更像是作者对自己的言语,“我轻轻地对自己这样说着,内心却一点也不觉得落寞,反而觉得点起如此寒酸灯泡的我们一家人,就像是美丽的走马灯一样。啊,如果这么想偷窥的话,那就偷窥吧,我们一家三人是如此的美丽!我甚至很想让庭院里鸣叫的秋虫,也明了我现在的这份心情。一阵宁静的喜悦,悄悄涌上我的心间。”这样在作品中温柔的太宰治也表现在为《叶樱与魔笛》所呈现的温情的结局之上。
1945年,时年36岁的太宰治,躲避于防空洞之中,为孩子讲述民间故事,四篇集结为《御伽草纸》。看似简单的民间故事,被作者增添了更佳丰富的内核,读者会好奇,这样的故事孩子是否能听懂呢?其实,这些看似为孩子讲述,更多的是作者内心的阐述。戏谑的口吻让读者读起来心境轻松,却在轻松的背后也有很多来自现实的思索。
不得不说,此次集结这本短篇集,着实为读者展现出了太宰治的另一面,一个不断探寻中的,温柔的太宰治。虽说也有其不变的“无赖派”的标签,但是最后却仍然是充满希望的。
另一位“无赖派”旗手作家坂口安吾曾说,“活着,是最重要的事。可偏偏这简单的话,又最难以理解。其实也不是懂与不懂的问题,生或者死,是没有人可以说清楚的。况且选择死之的话,只需要从人间消失,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多么简单的行为。可试着生存,试着去解决问题,就要一直战斗下去。无论何时,都可以选择死亡,所以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了,很多时候都可以做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对于太宰治的自杀,以及日本大文豪的自杀群像,着实有许多的观点与猜测。而作为读者,更多的是享受到作者内心桎梏所化为的不朽的杰作,所谓作者的桎梏,便是读者的福泽,说起来着实有些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