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民族主义”道阻且长
战地记者出身的加拿大作家叶礼庭于20世纪90年代初,考察了南斯拉夫、库尔德斯坦、北爱尔兰、乌克兰、魁北克和重新统一的德国六个国家和地区。他通过大量的采访和细致的观察向读者展现当时全世界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阐述其对“民族主义”这个大问题的理解。细节和对话使整本书细腻易读,充满人情味。下面是印象较深的一处:
在一个展示柜中,有一张铁托参加一个国际会议的照片,他坐在一个写有‘南斯拉夫’的小牌子后面。不知道是谁粗暴地用圆珠笔把国家的名字涂抹掉了。”
通过描写一个展示柜中的一张照片,民族主义者的思想、情感和行为便如在眼前。
在我看来,“民族”是一种用来界定自我身份、塑造自我认同的“话语”,人们试图通过这种界定和认同来找到归属、获取安全感。和其他话语一样,“民族主义”话语并非天生、自然的,它体现权力,并服务于权力。
作者引用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一段话:
只是你的姓氏成为我的仇敌;你就是不姓蒙特鸠,你还是你自己。蒙特鸠是什么?不是手,不是脚,不是臂,不是脸,也不是人身上任何其他一部分。啊!换另外一个姓吧:姓算得什么?”
叶礼庭认为,民族主义不过是一种“幻想和逃避”的语言,是一个充满“高尚事业、悲剧性献身和残酷必要性的幻觉王国”,充满了虚假和伪善。它提供了一种持续狂热、永恒亢奋的光荣政治,取代了实际政治的平庸,取代了直面现实的政治世界。人们试图通过民族主义从现实中逃离出来,赋予自身行为以光荣和使命。这样的民族主义的结果只能是暴力、恐怖、死亡。作者指出了民族主义中存在的“微小差异的自恋效应”,两个民族之间的实际差异越小,它们就越要寻找彼此间的差异以进行区别和对抗。
基于此,作者认为,“公民民族主义”应取代“种族民族主义”。一个民族国家应当是所有人的家园,种族、肤色、宗教和信仰不应成为是归属的障碍。人们可以通过共享同一套政治理念、享受平等的公民权利而聚集在一起。
然而,“公民民族主义”道阻且长。作者在书中描绘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经历、思想与情感让我们不忍心站在道德的高地,对其民族主义行为加以指责与批判。
只有没有母亲的人才知道母亲是什么,只有没有土地的人才知道土地意味着什么。”
魁北克一个年轻的人类学女学生说:“我们只是想要像成年人那样被对待,而不是像孩子那样。”
在贫穷、落后、战乱中,人们有这样普遍的诉求:只有拥有自己的土地,一个民族才能成为完整的人类、完整的自己。
我们不是他们,我们不在那样的地方、拥有那样的经历,因此可以高谈“公民民族主义”。在复杂的历史和现实因素前,“公民民族主义”该如何发展与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