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相通的禁忌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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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时面临过一尴尬处境:幼小的表妹问她同母异父的哥哥爱不爱我,表哥说当然啊。然后天真的小女孩率真地说那你们以后肯定会结婚咯。我一脸尴尬,表哥满脸通红。
不知道同父异母的兄妹面对这种不是玩笑的问题会有什么反应,但我觉得福克纳或许给了我们答案。
初次接触福克纳是他的《喧哗与骚动》,看完后最大的感触是昆丁的纠结神经质般的痛苦与忧郁。还有他对妹妹凯蒂难以言表的似乎是超出了界限的爱。而在本书也有昆丁的身影,他是以一个听故事和讲故事的人存在。这个故事围绕萨德本种下的“因”以及后代人被迫去收获的“果”而展开。
书中所有人都说萨德本是邪恶魔鬼的化身。抛开南方与北方矛盾的背景,也抛开我们无法切身体会的那个时代白种人黑种人之间因无法调和的冲突而构成的种种隐秘而畸形体验。仅从故事发展来看,我对萨德本是抱着复杂的感情。幼时目击庄园主生活对他野心的激发,他为理想出人头地的坚韧,一种野蛮而孤独的力量使得这个男人残忍而又坚不可摧。他有着那个时代父辈的缩影,刚强得近乎冷酷,在战场上挥洒男人的意志报复,对于构建一个家庭、播撒一堆龙牙来说却是灾难。他只为自己而生,从来不会理会以后子孙咬牙切齿地追问:为什么把我们造出来?
所以才有了亨利、朱迪思、邦的畸恋。
亨利和朱迪思从小一块长大,血管中流着相通的血液。她即是他,他也即是她。他们有同样的家庭,同样的遭遇,彼此的情感体验不用言说就能传达体会。
亨利对邦说过,难以想象以后有一个男人会触碰朱迪思的身体,他或许会把他砍了。但这个人是邦的话就可以。为什么可以?我们几乎可以看到邦和亨利之间也存在着超乎兄弟情谊的畸恋。亨利迷恋邦,他又和朱迪思有着超越肉体的连接,所以若自己青睐的邦和朱迪思在一块儿的话,仿佛自己的情感也得到了正确的发泄。然而矛盾的是,知道这是乱伦之后亨利把爱上了(自己未正面承认)的邦杀死了。邦是哥哥,最大的大哥。如果他和朱迪思真在一起仿佛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和朱迪思之间的畸形关系昭然若揭。
类似弗洛伊德弑父理论。此理论分析哈姆莱特延宕杀叔父是因为对方替他满足了弑父娶母的欲望,杀死叔父就等于破灭了自己的幻想嫁接。转而看《押沙龙》,邦的身份未明晰之前亨利极力促成他与朱迪思的结合,因为此举满足了他的终极幻想——二者都是他极爱之人:他们二者的结合即是他与其中随便一人的结合。
然而邦身份的大白使得亨利的幻想破灭。和朱迪思的结合反而会使他隐秘而丑恶的欲望曝晒于光天化日之下。事若成了,表面上看是另一个兄弟抢走了妹妹,实则是会将他同时与朱迪思和邦的乱伦摆上桌面。
全书在无视时间正序灵动跨越的最后,终于迎来了高潮:亨利怀着复杂而又痛苦的希冀指望邦作出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而邦略微苦涩而倔强地只想得到萨德本的哪怕一丝正面关注。命运无情地拨弄使得读者都为之叹息。
昆丁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角色绝非听者和叙述者这么简单。在最后他的情绪完全被萨德本一家牵动,被南方家族畸形而野蛮的生长状态所打击得颓靡不振。他本身也是典型南方种植园后裔,他不仅听说,自己也在经历着。他的妹妹凯蒂,他一生中最亲密而又最无能为力的爱人。他是否在邦和亨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无力挣扎的样子?
所以他自杀。所以福克纳用一场大火将萨德本百里地洗涮干净。这样的结局否是对这一家充满各种秘而不宣的罪恶的清洗?也或许是骄傲之人对命运拨弄的最无力的,也是最后一丝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