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历史书这种事情,还得跟日本人学学
就在刚才,看到我朝某部修改历史教科书的消息,曾经错误的十年不再是错误,而只是某伟人的一次“正常操作”,诚然历史的进程从来不会是一帆风顺,但多少苦难就应该被强行洗脑遗忘吗?多少伤痕就该被刮掉重新粉刷吗?

《芳华》中的那场战争很多00后都不明所以,电影院里甚至有人问“抗美援朝为什么会埋在云南”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到底是谁的责任?我们一直谴责日本修改教材,企图掩盖南京大屠杀的罪行,而我们掩耳盗铃的行为又与日本人何异呢?

转眼再看我们更为熟悉的影视领域,想当初,国内也曾有过一段历史正剧井喷式爆发的年代,诸如《康熙王朝》《汉武大帝》等优秀的历史影视作品,都曾是家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今则是IP横行的时代,一部桐华的爱情小说改编成电视剧,就能告诉你霍去病其实并没有英年早逝,而是远走西域隐居了,甚至她的女儿还能重返中原和汉昭帝谈一场生离死别的恋爱——严肃厚重的历史剧似乎已经渐行渐远,只剩下《虎啸龙吟》之辈还在争议中且行且珍惜。

在这个方面,日本的大河剧却一年都没有停下过脚步,而大河剧也远远不是“过时老土”的剧种,反而很多在偶像剧和都市剧中已经建功立业的青年演员,也都希望能争取到机会在大河剧中证明自己,可见日本人对自己国家并不悠久的历史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

在日本的历史题材的影视动漫作品中,被涉及最多的就是战国和幕末这两个历史时期,战国时期有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的雄才伟略,也有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的传世之战,而幕末时期则是有西乡隆盛和桂小五郎的萨长双星,和最为传奇的坂本龙马,当然还有剑豪如云的新选组。
在大河剧中,战国和幕末两个题材的电视剧几乎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而有调查显示,日本观众中有七成的人表示更加喜欢幕末题材,其中诸如《新选组》《龙马传》都是饱受观众追捧的佳作。

而在动漫领域,更是出现不少幕末题材的作品,较为经典的有和月伸宏的《浪客剑心》,该作品从一众剑客的身上出发,展现了日本从幕末到维新的时代巨变以及此间各个阶层的人的不同经历与变化。当然也有像《银魂》这样较为恶搞的作品,但也是基于幕末的历史改编。值得一提的是,这两部动漫作品的真人电影改编,也都相当成功。

日本人的这些对于历史“泛娱乐化”的改造,使得历史题材有着更多地角度进入民众的视野之中,无论在学术意义上的功过如何,其在传播意义上总算是功德一件。这也让我想起不久前刚看完的一本书——由日本雷克社编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策划翻译出版的《图说幕末志士》。当时买这本书是出于两个极不靠谱的原因,一则是为了凑单包邮,二则是此书的封面漫画感很强,使得多年没翻过漫画的我一时手痒。
可以说这是一本 “娱乐纪传体”历史读物,对日本幕末的这个历史时期做了一个非常简明生动的介绍。本书的封面上有“幕末志士传游戏角色原型实力揭晓”的字样,很容易让人误解这就是一本单纯的游戏攻略书籍,但其实稍作了解,就能知道本书中的漫画人物插图的画风与游戏“幕末志士传”中截然不同,而是更加精致也更加成熟的漫画作品。

我想对历史书的“修改”,大概就应该是《图说幕末志士》这种样子——其实从史料和历史读物的角度来看,这本书的内容并不那么全面,更无深刻的探讨,但它的两大亮点,使得它非常适合对于日本历史有兴趣的朋友作为入门读物来阅读。
第一就是它鲜活简洁的呈现方式。全书将108位幕末时代的重要人物,按照“土佐藩”“新选组”“萨摩藩”“长州藩”等等不同阵营分类来进行阐述,谁属谁家一目了然,在每一章的开头,也会对这个阵营的背景和历史作简要介绍,并附上人物关系图。
在介绍每一个人物的时候,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几乎占据整页的人物漫画形象,有的潇洒不羁,有的肃然有力,各个都是特点鲜明,让人过目不忘。其次书中会奉上人物相关的人物大事记,接下来有一段近千字的人物小传,道尽了人物一生的经历与成就,而且相当易读。

此外,在书页的边角落还会附加一些人物相关奇闻趣事的小插曲以及对与人物相关的人物的简介,丝毫不肯浪费书页的空间。最后,书中还有一个锦上添花的玩意,就是所谓的“能力参数图”,这个就有点像游戏战斗指数了,是纯娱乐性的,并不具备历史参考价值,看看就好。
在本书花哨有趣而有效的呈现方式之外的另一大亮点——其实也不能称之为亮点,而是我自己略有感触的地方,就是书中传达出的一种朴素宽容的历史观。
书中的每一个人物,都会配上一句简短有力的批语。就好比幕末时期的关键人物坂本龙马,他的身边就写着“决定了日本未来的自由男人”,而西乡隆盛的边上则写着“高洁的品格,极高的人望,幕末时期的精神领袖”等等。

当然,坂本和西乡对于日本来说,本来就是历史上不可绕过的伟人,怎么吹都不过分,但是在介绍新选组和幕末大臣的时候,书中竟然也为新选组组长近藤勇冠以“坚持士道却未能如愿而亡的”的壮烈之名,而在谈到幕府时代最后的将军德川庆喜时,也不曾否定其文武兼修的卓越才能。
要知道在幕末倒幕维新的运动中,幕府和新选组分别在政治上和武力上都是与维新志士们处在对立的位置的,可以说是试图阻止时代前进的一股力量,再说难听点,就是反动派了。然而这本书却依然愿意至少是从个人价值上给与他们肯定,而不会以二元论的历史观将这些人一棍子打死,已经是非常可贵了。
反观我们的某些历史书,就相当魔幻了,时而奉行非黑即白的蛮狠历史观,胜者为王就是十全十美的伟人,政治家、军事家这些头衔还远远不够,还非得加上思想家、诗人甚至书法家等言过其实的称号,而败者为寇就是卖国贼就是汉奸就是怯懦平庸就是一无是处,使得真正的书法家千年来难以正名。

但是,有的时候我们的历史书却“宽容”得令人乍舌,两晋时期让汉人几乎遭遇灭顶之灾的“五胡乱华”,现在竟然可以温和地叫做“少数民族南迁”,而本文开头的故事则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诚然,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日本人对历史显然也不那么老实,但是像这本《图说幕末志士》一样,基于史料的基础,对历史进行人性化的、可接受的娱乐化的“修改”,使得历史更好读、更好看,还是值得我们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