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慢抄》--怪奇物语,解者自知
上了大学后,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看中国的文人笔记体小说,因为隐约地感觉--这些作品许多都是在作者自己内心似有所求、却明显找不到方向的时候,为了排遣无聊、隐性地释放自我天性中不便表现出来的“异质”的一面,或是在与知己闲谈后,找到了未必现实、却明显可能收不住的话茬子和脑洞,拾掇成篇。而这,正符合那个时候我和许多同学的精神状态,乃至许多至今仍有类似苦闷的人们。因此,当时常常由我把书里的小故事翻译成白话文,当做“卧谈会”的佐料。所以,即使大家对故事中的人和事物看法相差甚远,却是向来不伤和气的:将睡未睡,懒散闲适地“替古人担忧”,有谁会太过较真儿地分析不少根本无头尾的野史呢?那既算不得是真性情,也不适合读这类故事。年纪渐长,时日渐多,
而一本看似简略精悍的《懒慢抄》还偏偏打破了我在这一方面的认知和理解--作者杨典广采琐碎细闻,将现代人暂时可能也无法严格用科学道理解释得清的传言,用笔记体那看似不紧不慢、浅显明白的语气,以不图用修辞讨巧却简洁严密的结构,满怀好奇却不流于散布排斥厌恶他人想法的态度,呼唤着现代人已经被各种太过奇葩的言行、新闻轰炸得开始接近麻木的那种在闲谈中形成自我约束和自我反思的习惯,只是在较为忠实地记录着那些奇特、经历、癖好的同时,添加上自我和时代加诸于作者身上难以被全然隔绝的印痕,就形成了这样一本独特的“新物语”。例如《找(三户国人)》一篇,上承“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典故,下启现代社会人们每日疲于奔命却总是茫然若失的真实精神状态;说到这个岛上“人口繁殖如鱼卵”,“其国之人仍觉寂寞”,“自生至死,无论晨昏,无不在找人或自找之途中”,却恍然生出古今中外无不适用的感觉来了;可读到“然而,去过岛上的人都知道,从未有谁在真正牵挂或怀念祖先”,“‘寻找’只是他们的一种习惯,一种集体无意识”,又凛然觉得,这个虚无乡既有《桃花源记》那种有时颇令人神往的与世隔绝的气氛,又时时在身边一点点生发着属于他们的土壤,只怕哪一天,才会突然发现自己也已经处于某种“孤岛”状态了······还有《国语(一):夹角》一篇,将“国人”们生活中最常见的、明明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弯路”、“门”和“夹角”等几个意象,说得既像带着哲学范儿的现实定义,又像最荒诞不经的绕口令儿······
奇谈怪论付诸笔墨,任是百般不信,也有了三分真实;但是若要从怪奇物语里看出了七分真实的存在基础,却必是迈入“解了谜也不得高兴”的境地。不过,精神用在这里,也总归是收拢些“谈资”,不过依旧是“不求正经经济文章”的一分随风“懒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