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与解谜者,谁更胜一筹?
1586年10月15日星期三早上,苏格兰玛丽女王受到叛逆罪的庭审。主要证据是截获的玛丽与安东尼·贝平顿的来往信件。它们经过一番伪装,表面看上去很普通,实际上包含了一起阴谋——针对伊丽莎白女王的刺杀计划。英国情报部门成功破译密码,遏制了一起尚未成型的凶案,最终把玛丽·斯图亚特送上了断头台。
《码书》的开篇,再现玛丽女王受审始末,密码牵系生死和国运。《码书》是一部描写“编码与解码的战争”的书,作者西蒙·辛格曾任职BBC资深节目制作人,对于怎样做到有料又有趣,抓住广大受众,显然深谙。该书涉及专业的编码知识,采用故事串连的构架,务必做到“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重大的历史事件,周到的分析解读,人物的生平经历,缜密的技术理论,线性的发展进程,组合成这一部饶有趣味的科普历史作品。
“玛丽之死”暴露了传统的单套字母替代式密码法的弱点。这场编码与解码的战役,后者取胜一筹。谜与解谜,相互推动。维吉尼亚多套字母密码法继之而起。然而,多套字母的使用程序过于复杂,使得它在接下来的两个世纪里,备受冷落。巴泽里的同音替代式密码法尝试把加密层面转移到音节或加入同音法,这种增强式单套字母密码法一度成功。查理·巴贝奇和弗里德里奇·卡西斯基的突破,再度让破译者占据了上风。19世纪晚期,大众对密码术兴趣浓厚,掀起了儒勒·凡尔纳、爱伦·坡、柯南·道尔等一批与密码术相关的文学作品。谈情说爱,国宝偷盗,遗嘱确立,机要传达,都离不开密码。
电报的发明让密码进入机械化时代。20世纪上半叶的世界,历史的主题是战争。战争的胜利很大程度取决于情报,情报之关键则取决于密码与解码技术。这一时期的书写是《码书》最惊心动魄、精彩纷呈的部分。温斯顿·丘吉尔在1923年写了一篇文章,提及1914年9月俄国海军破译了一艘沉没的德国战舰上的军事文件,这些军事文件后来转交给了英国,“信息一再被英国人拦截并解译的德国舰队指挥部,等于是摊开牌来和英国指挥部打”。德方为了避免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在密码技术上的惨败,决定在“二战”中的通讯广泛采用当时最先进的“奇谜”机。也就是说,“奇谜”机能否被破解,等于能否掌控战争主动权。
“二战”传奇无可计数,有些人永远值得铭记。英国布莱切利公园如今被公认为现代密码术和现代计算机的发源地。正是在这里,阿兰·图灵和他的伙伴们发明了名为“炸弹”的解码机器,成功找到破解“奇谜”的钥匙。图灵的“人工智能”设想和“图灵实验”奠定了现代计算机的逻辑工作方式,这位伟人的生命后来终结于那一个被咬了一口的毒苹果。《码书》并不止于讲故事,故事是由人缔造的,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在等待我们解读。图灵的故事让人忧伤,纳瓦霍人则带来安慰。太平洋岛屿的这个土著部落拥有独特的语言系统,纳瓦霍人承担了太平洋战争中美方密语通话员的职责,他们的密码是少数有史以来从未被破解的密码之一,1982年,美国政府确定8月14日为“纳瓦霍密语通话员国定纪念日”。这也意味着,在人类学意义上保护少数民族和古老语言的意义。
硝烟渐散,和平缓至,密码战依然不会停歇。《码书》后部三分之一,叙述重心集中在技术讲解,专业性强,普通的阅读是有难度的,真正的技术毕竟只对少数人开放。我们只要明白,密码术正在以日新月异的姿态占领日常生活的每个区域。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每一个人迟早都会被裹挟进入这场战争。社会的发展是诸多力量作用的结果。其中最明显的两种力量是办公自动化的发展和突破通讯壁垒的国际互联网的建立。毫无疑问,信息技术越来越普及,应用的领域不断扩大,隐私、财产等安全忧虑也越来越让人焦灼。
密码到底能否成为足够有力的盾牌?在《码书》的末尾,作者说,量子密码是一套破解不了的加密系统,它将为编码与解码的战争画上终止符,胜利荣耀归于编码者。真的吗?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