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是必须高兴
这本书的名字叫《高兴死了》,封面上有个双手上举正诡异地大笑的浣熊标本,刚好对应了两个关键词:高兴,死了。 作者珍妮在患病方面十分天赋异禀,不止患了抑郁症,还有焦虑症,强迫症,回避型人格障碍,风湿性关节炎,以及偶尔丧失自我感。我之前都不知道,一个人居然能把这么多的心理与生理问题集于一身。珍妮用她奇异的幽默感,把自己比喻为一个精神失常的魔鬼蛋,而拔毛癖则是洒在她身上的辣椒粉 书名是怎么来的呢?珍妮发起了一次名为“高兴死了”的运动,几小时内就在推特上传遍了全球。“人们声嘶力竭地抗争着,想从抑郁症恶魔的手里夺回自己的生活。”从珍妮思维奔逸的语言中,我拼凑出了这个活动的轮廓——记录自己高兴的时刻,比如在被人遗忘的洞穴里潜泳。就像心底有个储藏室,里面装满回忆,当焦虑与抑郁再次袭来时,你会知道这不是生活的全部。 这个办法或许对部分抑郁症患者有效,但是我担心,书名会不会给一部分人带来压力——连抑郁症患者都在努力地高兴起来,我好意思这么丧吗?其实,在“高兴”后面加上“死了”两个字,有种用力过猛的意味,我看到的不是高兴,而是挣扎。高兴是对抑郁的防御,珍妮在用这种方法自救,其他人并不一定要用同样的方法。 我不太分得清,书中光怪陆离的种种场景,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珍妮的想象。包括珍妮和维克托吵架,见精神科医生,对话也如同一部科幻片+荒诞喜剧。哦对,有种《银河系漫游指南》的气氛。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东西,你能感觉到它是真实的,比如爱与勇气。 维克托送珍妮回家的路上,珍妮告诉他:“有时候,我感觉如果没有我,你的生活会变得更轻松。”维克托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或许会变得更轻松,但不会变得更好。”每当黑暗永无止境的时候,珍妮会提醒自己维克托的这句话。这让我想到了《魔戒》,山姆没有办法帮弗罗多背负魔戒,但是一直陪伴他到最后。 珍妮最初对抑郁感到内疚,经过长期的挣扎,慢慢接受糟糕的现状,诚实地讲出来,承认抑郁给自己带来了对生命更深刻的体验,就像从空气中潜伏到水下,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些黑暗的、神秘的、真实的东西。这个过程我在我的来访者身上也见到过。 至于我自己,感受过严重的抑郁情绪,不过时间上不符合抑郁症的标准。这段经历给我带来了什么呢?有对别人的理解。我在抑郁情绪严重的时候,看了《明日边缘》,那种黑暗的命运无限循环的设定,让我觉得似乎自己永远好不了了,太绝望了。对我来说这种绝望是暂时的,但对抑郁症患者来说,可能看不到尽头,我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觉得活下去如此艰难。后来回想起那段经历,我总有种忆苦思甜的感觉,知道每一个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平淡无奇的一天,都是值得珍惜的。 最后说回这本书。或许有的人会觉得一团乱麻不知所云,有的人会从中看到自己。对前一种人来说,可以长个见识——原来有人是这样的。而对后一种人,可以知道,当你在水面下的时候,你不是孤身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