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没有人能了解的东西
前两天看陈嘉映写到:那些光彩夺目的爱,非要带几分虚浮矫饰,太深重的爱,倒像一袋泥沙闷上心头。
在一种刻意凸显男性气质和阳刚叙事的犹太文化中,人们滔滔不绝,谈论以色列建国,谈论文学、宗教、哲学,谈论这个世界上其他民族的苦难。这群从世界各地来到耶路撒冷的知识分子,好像错位的人,心志远大、道德高尚,在日常生活中却如此局促,既无法纵情生活,在暴雨中心碎死去,也无法像基布兹中的农民,脚踏坚实的泥土。公共生活的紧张折射到私领域中,购买一块乳酪都承担着道德的重量,让他们显得做作而可笑。
人们谈论一切宏大的事物,却回避亲密关系中的终极启示。那是一片幽暗的世界,母亲死后,它荒废如坟场,“我”和父亲至死都没有提到她一次。
耶路撒冷的知识分子们热爱智慧、热爱表达,词语迸发如洪流,精妙的逻辑串联起一个一个的词源如珍珠。滔滔不绝是男人的独白,开启不了一个女人的心扉。她坐在人群中神色游离,通过物事、服装、摆设,窥看别人的内心世界,而沉默不语。
表露自己的情感是禁忌,是男人的羞耻。十二岁的“我”又怎么明白爱呢?“我”也对母亲的病情毫不怜悯,恨她的装腔作势,恨她的自杀,恨她不辞而别、弃我而去。直到多年以后,“我”才在佛洛依德式的幻想中醒悟,那个我要挽救的女子就是我死去的母亲呵。
假如爱是没有出口的负重前行。那么“我”必须叛逃情感,甚至叛逃语言,叛逃那整个建立在精致语词之上的文明典范。“我”发誓永远不要成为作家、诗人、学者。“我没有情感,情感令我厌恶”。“我”必须杀死那个苍白多梦的孩子,去基布兹重生,当一个黝黑健美的青年。
第552页的第一句,Oz写到:
“我妈妈去世时三十八岁。按我现在的年龄,可以做他的父亲。”
在亲子关系仿佛倒转的这一刻,“我”在时间的这一头,看到三十八岁抑郁孤独的母亲,看到她整夜坐在窗边扶手椅上的身影,“我”才不会避开自己的眼睛,“我”才有写下这本书第一个字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