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也值得一看
这篇书评可能有关键情节透露
准备考试加上调整心态,五月和六月的阅读数量和质量骤然下降。考完试后最先捡起来的是此前读了开头的陈志武老师的《金融的逻辑》,只因从图书馆借书后一再延期,已经到了马上要还的时候了 :P
作者在书中探讨了金融市场如何与社会文化、司法制度、经济发展之间互相影响,观点颇为有趣,至少我此前从未从这些角度做过深入思考。此外,书中文章基本写于近十年前,但其中所描述的许多现象到今天也未有任何变化,也是另一个令人深思的地方。
金融市场与社会文化
倘若谈到中国文化,儒家的“三纲五常”是不可忽略的一部分。本书认为,儒家文化能在中国社会流传几千年,甚至到今天也深远地影响着每个中国人,与金融市场的发展缓慢是紧密相连的。
在一个典型的农业社会中,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要素,而这个生产要素一般是掌握在家族手中。农业社会中利益交换规模有限,通过家族内部的资源共享和风险共担就可以满足所需。加之人口流动有限,社会舆论容易对个人产生道德约束力,这些都是“孝道”文化产生的土壤。
在金融市场不发达的情况下,“家族”除了是亲情具象外,也作为一个利益共同体,即人情往来。例如,族中某户人家娶亲或乔迁时,族人要送上礼金恭贺,这一方面是对族人大笔支出的支持,一方面也隐含了未来自己处于同样状况下时,族人会回赠礼金以作支持的隐形期盼。另外,“养子”是规避风险的重要手段,宗族祈求人丁兴旺,增加风险共担、资源共享的能力,因此有“名门望族”的说法。
人情往来、赡养父母、宗族中互相支持都是隐形的契约。为了保证双方都能遵守契约,依赖于自然血缘关系的同时,更依赖于儒家文化中的“三纲五常”。我们小时候总被教育“要听话”就是一个具象的体现。
作者总结,“传统社会中,证券以人格化的形式被具体地表现在了后代身上。”也难怪部分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有着“我养你长大,你一切都要听我的”的控制欲。
随着社会的发展,工业和服务业的重要性超越了农业,城市化带来人口流动,以及独生子女政策,都导致传统文化以及传统文化背景下的金融关系一步步瓦解。人们越来越追求个人的自由和经济的独立,对外部金融市场的需求逐步增加。而外部金融市场的发展也将“家族”中利益交换的部分剥离,个人之间可以更加独立平等地交流。
(第19章、第20章)
金融市场与司法制度
如前文中提到,传统社会中的金融体系都内部化到了家族中,因此外部市场和制度架构缺乏发展机会。例如,古代的律法多以行政法和刑法为主,缺乏对个人之间契约交易的保障体系。而金融交易的本质就是涉及到未来支付兑现问题的契约交易。
随着人们对外部金融市场需求的逐步增加,金融市场的发展也日新月异。然而,金融市场的安全离不开几个重要因素:其一是公正独立的司法机构;其二是健全的信息披露制度;其三是政府和金融机构之间不控制对方。唯有适宜的监管、自由开放的信息披露环境以及独立的金融机构,证券才能脱离“投机”的范畴,真正变成“投资”。可靠的制度架构是重要基础。
纵观近现代的金融发展史,1912年至1930年是证券业及其他金融业的黄金时期。当时已吸引了一批人才,成立了行业工会,金融证券技术及相应的支持制度也有了初步的发展。然而,由于后续的战争等一系列原因,这些发展统统作废,直至改革开放后,金融市场才重新起步,重头再来。
但在发展初期,股市基本只对国有企业开放,帮助国有企业从社会筹集资本。这一方面是对金融资源的低效利用,一方面是对民企创业和创新精神的打击。当时的制度只为国有企业发行新股创造良好环境,带来了大量的寻租和受贿行为,对投资者的利益毫不关心。
作者认为, “证券金融技术与西方制度文化是套餐。”我认为,虽然不一定需要全盘照搬,但是独立、问责和制约是必不可少的三个因素。站在今天再看十年前的文章,有的方面没有变化,甚至愈加恶劣,让人生出“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感慨。
(第18章)
金融市场与经济发展
最早在12世纪,意大利的城邦国如威尼斯、佛罗伦萨、热内亚等因时常卷入战争,便开始发行短期债券以支持支出需求。而到了13世纪,因短期债不再足以支撑,这些城邦国便开始证券化未来税收,将未来的现金流折现,发行长期债。
折现就是将未来的收入提前花,其存在的形式多种多样。个人可以依赖于车贷、房贷等消费贷款和教育贷款,提升个人的生活品质和竞争力;公司可以通过融资渠道吸纳资金,用于当前的商业扩张;政府可以通过发债支持基建项目的建设。只要当前的投资回报率高于借贷的成本,且有可靠的制度保障,“折现”的概念可以从上述多个角度支持经济的发展,拓展发展空间。
“折现”是金融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概念,不管在课堂上还是实务中,许多估值模型的本质就是把未来现金流折现,以计算其价值。这就是“资本化”的过程。资本化改变了“钱”的含义,许多亿万富翁的个人财富中一大部分是股票,而股票是对公司未来现金流折现的结果。“有钱”包含了过去和未来两个概念。
作者认为,发行长期债券有利于国家的发展。回到几百年前,当时较为国库充足的国家,如中国、印度、土耳其等,发展并不如当时国库空虚、依靠发债发展的国家,如美国、英国等。
当然,单看是否发行长期债券将问题过于简化。正如上文提到,投资回报率、借贷成本及可靠的制度都是决定债务情况是否可持续的重要因素。我们也应该认识到,透明的决策过程和对权利的制约有利于降低借贷成本,而市场化也有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提升投资回报率。说到底,又回到了对制度的探讨。
(第1章,第4章)
最后
本文仅摘录总结个人认为精彩有趣的部分。除此之外,作者也对货币金融、高利贷、金融危机等话题进行了探讨。例如,作者提到中国经历的都是货币类(例如最早出现了纸币)而非证券类的创新,其实与当前支付宝、余额宝等新兴的概念也互相印证,即直至今日,我们仍是以支付、货币基金类的货币金融创新为主。
我读的是2009年国际文化出版公司的版本,是作者在多个媒体上发表的文章的集子,因此整本书的章节之间并没有很强的逻辑联系,彼此之间甚至有许多内容的重复,每一部分的划分也有牵强之意。因为文章的对象多为普通民众,作者使用的语言较为通俗,论证并不如学术文章一般严谨且面面俱到。
总体而言,瑕不掩瑜。不论是金融的门外汉,还是行业中人,我认为本书(中的某几章)都非常值得一看。即便你不完全认同作者的观点,能带来一定的思考也是不错的。
(微信公众号:酒斟满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