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纳自己」始终是个体生命历程里永恒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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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年轻》这个书名从第一眼就吸引了我。乍闻之下能设想到的使用场景往往是长辈对后辈指责“太年轻、不懂事”。抑或是一个人在经历了人生波折后回顾前半生,故作轻松地说“当年太年轻,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之类的话。
可是在我看开,在前者的情景里把事情简单地归咎于“年轻”的长辈其实并没有切实站在后辈的角度去思考;而后者的情景里自嘲当年太“年轻”的人也没有做到真正的自我解脱和自我认可。
在读完全书之后我补全了书名在剧情中的体现。站在简•扬最终竞选镇长并公开承认自己是丑闻当事人的角度上,这是一个“接纳曾经太年轻的自己”的故事,是家庭对“曾经太年轻犯过错”的女儿的支持和宽慰,是“从前太年轻,但现在已经脱胎换骨,继续前进”的涅槃之路。
本书表面上是阿维娃走出与莱文议员的丑闻,并决议参选艾利森泉镇长的自我接纳之路,实际上则在谈论女权主义、家庭关系(母女关系)的命题。在不同世代的母女关系的描绘中,颇有几分《伯德小姐》的即视感。
例如瑞秋•格罗斯曼和迈克的婚礼前,母亲认为没人能看见长裙下的水钻鞋,于是瑞秋果断用自己的信用卡付账,却在婚礼上因此扭伤了脚踝,才懊悔“母亲的建议总是十分可靠”。
又如阿维娃指责母亲“一边说我胖,一边像喂猪一样让我吃着吃那”的任性之语。这些情节的文笔并不激烈,在平和之中描写了一些简洁的生活细节,既典型又真实,甚至能找出读者自身对生活经历共通的地方。
虽然整个故事并不复杂,但作者在叙述方式上采用了多种视角来丰富表达方式。难得的也是用平淡的口吻讲述阿维娃年轻时的种种挣扎。不过她对莱文的感情似乎没有写足铺垫,没能展现出“敢爱敢爱”的态度,反而像是“愿意冲动、不顾后果”。
阿维娃对艾伦•莱文的感情让我想到《月亮与六便士》中的一段话:“过去我认为她爱施特略夫,实际上只是男人的爱抚和生活的安适在女人身上引起的自然反应。大多数女人把这种反应当作了爱情。说到底这种感情不过是对保障的生活的满足、对拥有架子的骄傲、对有人需要自己的沾沾自喜,和对建立起自己家庭的洋洋得意而已。”
真是幼稚地可爱的年纪呀,那样的情感诉求与其说是爱,不如说只是一种自我的证明,是用这种方式去找存在感和价值感。比起两个人长久地一起度过平淡的人生,可能所追求的只是“我很重要”这个结论,甚至是通过损毁的方式去理解“我是重要的”。这才是真正而残酷的“年轻”时代,所爱的其实自己的存在意义,爱上别人本质上是达成前者的形式。
而和年轻相对的是艾伯丝这个人物。她可悲之处在于一厢情愿地爱着政治联姻的丈夫,尤其是不存在的鹦鹉这一意向,几笔就在话不说全的情况下展示了她的心理状态。
再来说这本书的主题,在“我拒绝为那场丑闻感到羞愧”这句掷地有声的话出现的时候,我感受到了简终于完成了人的自我接纳和突破,而这也是生活的永恒命题。
比起与来自外界的矛盾所作出的抗争,总是人内心世界发生的斗争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惊涛骇浪。人们也许要在很多年的生命历程里不断地觉醒和改变,不断进行与自我的战争,这战争有时甚至可以说是宇宙中最为激烈的覆灭和重生的故事。
不单是年轻时做过的事,确切的失败、落空的期待、错失的机会,很多经历都和遗憾、懊悔、失望甚至羞耻的感觉相关。这些经历虽然想起时很不愉快,却对个体的人格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
林清玄在《在云中》这样写道:“我知道每一个我,每一个自己都是稍纵即逝,下一个自己是全新的。”在人生道路上,可能每个人在年轻时都会遇到一些质疑、困难,也会有怀疑和犹豫的时候。但是只要保持坚定和成长,最终还是会成为那个最独特的自己。
不论是掩盖自己来和他人保持一致,还是强迫自己变得“毫无破绽”,都背离了人们真实的自己,无法获得真实感带来的幸福。“接纳”是人们在理解自身或他人的优点和缺点的前提下,依然能对整体感到满意。简单地说,就是“尽管我与众不同或是有缺陷,但我依然认可自己”。在心理学家马斯洛看来,一个健康的人应该能做到接纳自己与人类的天性,不为此懊恼或抱怨。“就像一个人不会抱怨水为什么是湿的,或石头为什么那么硬。”
在漫长的时间里,简因为心中小小的、美好的愿景,埋头一点一点建构自己想要的生活——接近一些人,舍弃一些人。直到那个能够回归自我追求的生活慢慢从空气中露出雏形。洞察了人间的苦难,但是选择构建一个单纯的自己和自己的小世界。因为尝过痛苦,所以深知“珍惜”的意义。这需要意志坚定,不贪不痴。既应了“年轻时候我们想成为任何人,除了自己”这句话,也说明了人只有真正宽恕过去的自己之后,才会从曾经的束缚和挣扎中理解出爱的意味。
加害你的,也必保护你。
你的边界,就是你追寻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