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个阶段,为自己结一笔账
阿兰说,了解荷马意味着手头得有荷马的书。就像我想了解这些世界上优秀的文人,我手里得有一本这样的书。
《世界文学》主编的这本外国文学作品集,以它独特的视角,以及无法撼动的,唯一且一流的译作者队伍,将加西亚·马尔克斯、君特·格拉斯、赫尔塔·米勒、门罗、赫拉巴尔、克里玛等一大批世界影响力的外国作家的作品呈现在读者面前。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让我如此感谢,能够遇见这样一本闪烁着艺术之光、思想之光和心灵之光的文学刊物。它像一位领路人,提醒我,为这一阶段的自己,结一笔账。
如果说遇见威廉·毛姆是从《月亮与六便士》开始,那遇见薇拉·凯瑟、佛兰西斯·培根、夏目漱石、阿兰、瓦尔特·惠特曼、萧伯纳等,是从手里这本《青年到此为止》开始。
威廉·毛姆,在《七十述怀》中,让我看到一位暮年的老人,在回望自己一生时,没有难过,而是那么明智开朗。
人到七十岁,不再是在老年的门口。他就是老人。
我觉得在我一生和一生的活动所致力构成的图案上面,再也写不出什么来添加上去。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我愿意就这样收场了。
懂得知足,懂得什么阶段做什么事情,反观现在的自己,被当下流行的各种焦虑奴役着前行。人生就像一趟只能前进无法掉头的火车,每个阶段的经历都只有一次,我们无法选择停车,因为时间是推动这列火车前行的动力。当人问毛姆是否愿意重新活一次时,他的回答:
总的来说,我这一生是过得很好的,也许比大多数人过得都好,可我觉得重活一次没有意思。这会像是重看一遍一本已经看过的侦探小说一样无聊......我已经活够了。我既不信生命不朽,也不企求生命不朽。我只想死得快,死得没有痛苦。我乐于深信我的灵魂以及它的愿望和弱点都将随着我最后的一口气一起化为乌有。
在看完毛姆的《七十述怀》《七五述怀》,夏目漱石的《杂忆录》,我内心有些恐惧,人在面对死亡时,何以这样坦然。虽然我还在他笔下的“不再是孩子,已经成人,必须好好做一个人”的阶段。这一阶段应收起那些无聊的焦虑,做一个能够承担起生活责任的人。但是面对已经走完的三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的人生,我依然还是感到了害怕,一种对过去无能的,无法后悔的懊恼,一种对未知未来的,如何把握的焦虑。
但是这三篇文字又有另一种魔力,你应该庆幸,你还没有到那个阶段,对过去的,你只能一笔勾销,对未来的,你可以充满希望,如果你也想像毛姆在生命最后告诉自己,不后悔这一生,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应该在每个阶段为自己结一次帐。整理好,再出发。
如果你认为这是一本沉重的书,那你就错了,因为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我喜欢薇拉·凯瑟的《不带家具的小说》这篇文章。
长期以来,小说中充斥着太多的家什器具。小说家像道具管理员那样在作品页面上忙忙碌碌。他们是那样的重视具体物件及对它们的生动描述,以至于人们想当然地认为,凡有观察能力能用英语作文的人,就一定能够写小说。而且,其中后一条件还常常被认为是不必要的。
尤其那句小说家像道具管理员那样在页面上忙忙碌碌,让我觉得这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这么直白的把一大片小说家给归类到一起。因为他们忙着管理这些家什器具。
好的小说作者,的确应该把精力放在人物刻画上,但是少了这些背景,也会让小说显得单薄而无味。我虽不完全赞同薇拉的说法的,但是仍旧给了我一点启发。
弗兰西斯·培根,在《随笔三则》中第一则便谈到了读书。这是我目前读到的,关于读书最完美的描述。恨不能如小学生一般,将全文背下来,悬于书桌之上,日日谨记。
读书使人充实,讨论使人机智,作文使人准确。因此不常作文者须记忆特强,不常讨论者须天生聪颖,不常读书者须欺世有术,始能无知而显有知。
最近,即便工作繁忙,我也依然渴望读书,渴望在书中与作者沟通 ,那是一种连接。我不求读书可以改变我的生活境况,但我不允许我的思想因为不读书而枯竭。
阿兰的《读书之乐》中提到:
你熟悉翻动书页时发出的窸窣声音吗?如果你无法从中辨析出命运的颤音和结局的征兆,这说明你还不是真正的读书人。
我自认为达到这个标准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因为遇见一本好书真的很不容易,这个时代被广告绑架的读者太多了,他们附和那些其实读来索然无味的小说,因为担心自己没有理解书中的含义而显得自己无知。其实有的书就像无味的面包,只能充饥,不会让人记得那片面包的味道。
《青年到此为止》,虽然书名取自毛姆在四十岁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但是却折射出我们是否真的就应该在四十岁跟青年挥手告别?我们对于读书,对于生活,是否止步于此?
这些作者,都来自上个世纪,他们的文字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丢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相反,他们笔下的文字,因为时间的涤荡,反而更加清丽隽永。时间只是带走了他们的躯体,留下了他们经典的文字,他们永恒的思想,属于那个时代,也属于这个时代。
每一篇都精心挑选,每一行字都在等待一位懂它的读者,它会让你明白什么样的文字,才是让人百读不厌的,就像琼浆,你总盼望着能够多喝一口。
我想,这本书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