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上国运的选择
生存空间理论和反犹主义是构成希特勒偏执世界观的基础,希特勒在《我的奋斗》一书中多次表述了其要负担起终结邪恶的苏俄帝国和为德意志民族夺取东方生存空间的伟大历史使命。
苏联的领导人们很清楚希特勒在《我的奋斗》中写了什么。1934年1月31日召开的苏共十七大上,布哈林就提到纳粹德国和日本军国主义有可能会发动对苏联的反革命进攻。他告诫参会同志,希特勒将会武装德国,从苏联夺取生存空间,并预言这“将会是我们历史上最凶残的敌人”。苏联一直希望和英法民主国家合作,在欧洲建立共同安全体系。1935年4月苏联和法国签订互助条约,稍后又与捷克斯洛伐克签订类似条约。1936年西班牙内战爆发,苏联向西班牙共和政府军提供武器以对抗纳粹德国支持的佛朗哥将军指挥的叛军。1937年中日战争爆发,苏联立即向国民政府提供援助以遏制日本。但是苏联领导人始终怀疑西方民主国家的某些势力想要通过绥靖政策祸水东引,甚至和纳粹德国联手起来进攻苏联。1938年9月召开的慕尼黑会议,英法不惜以出卖捷克斯洛伐克的领土来换取对德意两国的妥协,更加坚定了苏联的观点——如果苏德之间爆发战争,苏联不可能从西方民主国家处得到任何援助。
苏联原本遵循的是集体领导原则,虽然列宁本人的权威从未遭到过挑战,但他还是遵循了该原则。1924年列宁去世后,斯大林经过了严酷的党内权力斗争,才建立起自己的权威。1934年,列宁格勒党委书记基洛夫被刺,这成为斯大林个人集权道路上的里程碑,斯大林以此为契机挑起一场席卷整个苏联的恐怖大清洗。大清洗很快波及到红军,1937年至1938年被逮捕或者开除军籍的34301名军官,虽然有30%在1940年官复原职,但是有22705名军官被枪决或者失踪。101名最高级将领当中,有91人被逮捕,80人被枪毙,5名元帅3名被杀,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图哈切夫斯基元帅,斯大林指责他是德国间谍并将其处决。1939年,当欧洲大陆上空战争乌云密布的时候,斯大林清楚的认识到,苏联没有做好战争准备,尤其是人才枯竭的红军更加没有准备好,他需要的是时间。
斯大林意识到苏德之间必有一场殊死对决,苏联为此向英法提出签订三国攻守同盟的建议,建议提出无论德国进攻三国中任何一个国家,其他国家都应当给予全力援助。但英法反共情绪高涨,加上对苏联军事能力的蔑视,对斯大林的提议并不积极,斯大林转而向德国寻求和解。当时德国正在筹划进攻波兰,希特勒知道如果德国进攻波兰很可能会导致与英法等民主国家的全面战争,希特勒可不希望重蹈一战覆辙,陷入两面作战的泥潭。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提出与苏联达成谅解并签订协议,希特勒起初还有些犹豫,但是随后同意了里宾特洛甫的意见,因为希特勒认为他可以随时撕毁这份协议。1939年8月23日,里宾特洛甫抵达莫斯特,与苏联外长莫洛托夫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该条约的有效期限为10年,其中密约约定苏联和德国以那累夫河、维斯瓦河和散河为界瓜分波兰。条约签订当晚,斯大林兴高采烈的告诉他的政治局委员们:这当然是个游戏,就看谁能骗得过谁了,我看得穿希特勒在玩什么把戏,他以为他能骗过我,实际上是我耍了他,因为这个条约,战争会晚一点降临到我们头上,我们可以保持中立、保存实力。
1939年9月1日,德国入侵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苏联随后在9月中旬占领了波兰东部。1939年11月,苏芬战争爆发,苏联夺取了卡累利阿和维堡。1940年6月,苏联夺取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立陶宛三个波罗的海国家。苏联向前大大推进了西部前线,希特勒在发动巴巴罗萨作战全面入侵苏联时会痛苦的发现,正是双方签订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使得德军占领莫斯科的距离大大拉长了,给德军兵败莫斯科城下埋下了伏笔。
1940年5月,德国在西线大举进攻,闪电战取得极为辉煌的胜利,法国、荷兰、比利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匍匐在了希特勒的脚下,苏联的处境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危险。对于希特勒来说,他面临的选择是彻底击溃英国还是转身完成他为德意志民族夺取东方生存空间的历史使命。希特勒之所以没有随即实施入侵英国的海狮计划,主要有这么几个方面原因:1、对英空战没有取得完胜,希特勒不敢在没有取得制空权的情况下贸然发动两栖登陆作战,否则势必导致重大伤亡,这是希特勒所不能容忍的;2、对于希特勒来说,打败英法西方民主国家只是手段,为德意志民族夺取东方生存空间才是他一贯不变的最终目的;3、英国以丘吉尔为首的战时内阁对纳粹德国极为强硬,英国作为老牌帝国,一贯奉行欧洲列强势力均衡原则,绝不允许德国在欧洲一家做大,所以丘吉尔对希特勒极为强硬,而希特勒认为德国和英国同为日耳曼民族,不希望和英国彻底决裂,希特勒的逻辑是只要他击败苏联,在欧洲一家独大,英国民众到时自然会和德国达成和平协议。由于罗斯福积极在摆脱国内孤立主义,先是和英国签订《租借法案》,又在冰岛上驻扎陆战队,还为运往英国的租赁物资提供军舰护航,德国认为和美国之间的战争迫在眉睫。如果英美正式联手向德国宣战,德国将面临一个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击败的强大对手,所以希特勒迫切的想先击败苏联,这样整个欧洲大陆的资源将为德国所用,德国才有战胜美国的底气,德国也是在和时间赛跑。
红军大清洗后,苏联制定过一份军队重组计划,根据这份计划,预期到1942年底红军都不会做好战争准备,所以斯大林是按照这个计划表来拖延苏德战争的到来的。1940年苏芬战争中红军的糟糕表现让斯大林意识到红军还没有准备好进行一场大的战争,也无法在敌人入侵时有效的保卫祖国。斯大林需要时间整顿红军、装备新式武器、完善西部边界的防御工事,实际上,从1938年到1940年,苏联的军备的确有了大幅度改善,红军人数从1938年的160万人增长到了1940年的540万人,新式坦克和飞机也大量装备部队。当时斯大林错误的认为,希特勒不会冒着两线作战的风险,在没有击败英国的情况下贸然进攻苏联,苏联为了防止陷入两线作战,在1941年3月与土耳其签订中立条约,在1941年4月与日本签订中立条约,苏联东部的安全态势得到大幅度改善。斯大林还错误的认为,希特勒会遵守战争规则,如果要发动对苏进攻,德国会下达最后通牒,然后宣战,双方进行很多天甚至好几周的全面动员,然后才在边界进行前线战斗。因此斯大林将大量军队部署在苏联夺取的新边界,希望以“大纵深攻势”将入侵的德军击溃,可惜德军完全没有按照斯大林的构想行事,而是不宣而战,三支集团军群分三路实施闪击进攻,导致红军边界部队遭受重大损失。
斯大林认为《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订不久,且期限为10年,希特勒不可能立即进攻苏联,斯大林要争取在1942年底前完成对德战争的准备工作,所以斯大林固执的拒绝相信德军入侵在即的所有情报,认为这些都是虚假情报、都是敌对势力散布的谣言。1941年5月,入侵在即,斯大林还对手下将领训诫:你必须明白,德国永远不可能主动进攻苏联...如果你们在边界挑衅,或者未经批准擅自调兵,小心你的脑袋。斯大林坚持执行不首先挑衅、争取时间的策略,以至于直至德军进攻前6天,苏联还在严格按照以前的贸易协议向德国供应原材料,入侵那天早晨,还有一列为德国运输物资的火车在波兰卸货。因为斯大林坚持认为德国尚未准备好对苏发动战争,为迎合这位独裁者,苏联情报机构也常常提供德国故意散布出来的假情报,这些情报麻痹了斯大林。1941年6月11月夜,铁木辛哥和朱可夫发现德军在边界调动频繁,要求斯大林让部队进入战时戒备状态,并进驻预先构筑好的前沿防御工事,但遭到斯大林的拒绝,斯大林认为单方面调动军队备战“这意味着战争”。
1941年6月17日,打入德国空军总司令部的间谍“老人”向斯大林报告,德军已做好一切进攻准备,战争随时会爆发。6月19日,罗马的苏联间谍发回报告,转述意大利驻柏林大使罗索的话,德国将在6月20日至25日之间某日进攻苏联。6月中旬,从德国移居瑞士的苏联间谍“露西”发来报告,把进攻时间定在了6月22日。6月20日,东京的苏联间谍佐尔格报告,德国驻东京大使奥特认为战争不可避免,德国认为苏联的防御比波兰还弱。同日,保加利亚索菲亚的苏联间谍告知莫斯科,德军将在6月21日至22日发动进攻。6月21日,毛泽东向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总书记季米特洛夫发来电报,警告他德国会在当日发动进攻。季米特洛夫将此事告知莫洛托夫,莫洛托夫说“这是政治游戏”,而斯大林认为全是假情报,斯大林始终相信自己的直觉,认为希特勒不会在1941年贸然发动对苏战争,一切尽在其掌握,独裁者的刚愎自用让苏联人民在战争初期受到血淋淋的教训。
1941年6月22日凌晨,德军向苏联发动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全面进攻,而斯大林还认为“希特勒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而这场降临到苏联头上的巨大灾难彻底震撼了斯大林,以至于斯大林躲到他的乡间避暑直到7月1日才在亲信们的说服下回到克里姆林宫。而直到1945年5月8日战争结束,苏联国土满目疮痍,约2500万苏联人民死亡,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战争中死亡,斯大林的长子雅科夫也在斯摩棱斯克大包围战中被俘,后来死于战俘营。
对于斯大林的选择有两条:1、尽一切努力让苏联准备好在1941年和德国开战;2、坚持己见认为战争可以被其推迟到1942年甚至更后,换句话说,他是按照最悲观的预期行事还是按照最乐观的情形行事,斯大林选择了后者,这个选择导致了苏联的灾难,但希特勒的选择也最终导致了纳粹德国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