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长白山 ——读胡冬林《山林》有感
《山林》是一本奇书,胡冬林真乃一奇人!
胡冬林的《山林》是“绿水青山生态文学书系”第一辑中的一本,封面设计风格抽象,以绿色为基调,以山林为背景,拿在手中非常有质感。全书分为几个部分,收入胡冬林著名的散文篇章《原始森林手记》《蘑菇课》《狐狸的微笑》《青鸟晨歌》几个部分。全书读来令人时而微笑时而心痛……
在没有看过《山林》之前,很难想象世界上有这样的一个人。2005年,他租辆货车拉着一堆书和过日子的家什,去长白山脚下的小镇租住民房,开始了全新的半个林中人半个作家的体验和创作生涯:每天进入原始森林,认花识鸟记树辨蘑菇;寻访猎手、挖参人、采药人、伐木者,听他们讲述放山打猎和野生动物故事;体验观察自然四季美景和动植物生活,了解森林生态系统奇妙而复杂的关系……
这和我们现在流行的隐居生活多么相似,年轻人和艺术家们纷纷逃离喧嚣的城市,择一处好地悠闲而居,听说终南山的隐居人士就逐年递增。这其中很多人是为了逃避城市,回归自然。而胡冬林与这些隐士相比又多了一种责任,他还是一位为大自然奋斗的战士!他去长白山,不是为了悠闲的生活,是为了那里的生态和野生动物,是了为了考察、体验、写作。
正如他所说:远离大城市供应齐全的舒适生活,远离他原本的文化圈子,远离若干知心的男女朋友,远离心爱的女儿,远离居住了20年的“家”,独自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他在原始森林中吃苦受累,爬冰河腰部被扭伤导致骨头坏死;耳闻目睹成片的原始林被砍、野生动物被猎杀的气愤和心痛;还有在春寒和严冬里的漫漫长夜写作,终于冻出一场大病,甚至在山上还发生过两次危险……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去长白山,他是带着责任与使命,为了那里的一草一木,为了那原始森林的野生世界而去。他心里有苦,但是他不说,他只说:“如果中国有10000个作家在探讨人生的价值,我要做第10001个,探讨森林的价值。”
每个有幻想成为作家的人都有过写作台的梦想,有人梦想书桌正对大海,有人梦想书桌前就是花园。胡冬林将自己的写作台按在了原始森林当中,很多人有梦想,但是真正排除困难去实现的人却很少。
“第一次在河边的原始林中,找到一张生平最满意的写字台。一棵直径1.5米的大青杨的旧伐根圆盘当桌面,4截短原木轱辘摆在四周当凳子,旁边立一根4尺高的原木,绑上一把灰色遮阳伞,短树杈上挂着我心爱的望远镜和数码相机。”
在中国作家当中,胡冬林确实是拥有一张最牛的原始林写字台。在这张写字台上,诞生了多少有趣的故事、多少美丽的文字,在附近又结识了多少远亲近邻呢?
我们人类想逃避喧嚣,去接近森林和自然,却往往不自觉地又将喧嚣和打扰带进了自然界。胡冬林说得好,人进入自然界本应奉行不打扰和不干涉原则。而我们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
旅游对人们来说就是进山玩一玩,然后再吃一吃。很多人自己不吃野味,但是对他人食用野味又抱着什么态度呢?野味上桌是如此普遍,盘中盛放国家保护动物,菜单上名列着各式野味。如果我们都看过胡冬林的《山林》,认识他笔下的那些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的动物,就会知道它们多么美丽、可爱、灵动有情。可是,因为人类的残忍和贪婪,多少可爱的动物已成人类口中的美食。
作者在文中说:“在长白山的这两年,我耳闻目睹很多人把长白山保护区当成摇钱树,大搞所谓的旅游开发,在保护区砍倒1400棵大树盖五星级别墅;铲光珍稀的温泉瓶尔小草建温泉广场;林地的国家早已明令禁止兴建的高尔夫球场;当地还屡屡发生猎熊事件,每年吃掉和贩卖成吨的熊掌……”
多么触目惊心,多么让人心痛,这就是我们人类所做的事情。
胡冬林说他只是一介书生,除了向有关部门举报之外,只能祈愿他写的长白山原始森林的文章不会成为最后的绝唱。
当然不会!每一个看过胡冬林文字的人,都会被他触动,被他笔下的野生世界吸引,我们会沿着胡冬林的步伐,将生态保护进行下去。
最近从秦岭传来好消息,秦岭的违建别墅群已经开始拆除。这是多么令人惊喜的消息。我们的领导和政府已经开始意识到生态的重要性,这件事情的推进多么令人振奋,森林和大自然是属于我们全人类的,不是某些贪婪、自私的人的。
我一直都对熊所知甚少,只在电视上或是动物园里看过:硕大的身躯,笨拙的动作,还有令人不敢靠近的危险气息。可是在作者的笔下,我见到一个更立体的熊的形象:它们贪吃、胆怯、和人一样各具性格。“冬眠前自动清空肠道,整个冬天肠子都瘪瘪的,只在直肠末端留一截干粪条堵住肛门口,防止冬天寒气从肛门袭入。”一个“屁塞”,把每一个读者都要逗笑。而看到熊跑到林线以上的山顶蹲仓时,不禁让我们反思人类的的酷猎和对熊的逼迫。
人类对野生动物的残忍事实让我们心痛,作者的文字让我们不忍直视这种残酷:
“野生棕熊在东北地区灭绝乃至在我国灭绝,只是个时间问题。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猎杀屡禁不止;另一个是持续不断地开发,人为干扰日益加重,导致它们的栖息地大面积消失。更多的野生动物一步步走向穷途末路不都是这两个原因吗?”
“是死死勒进它脖颈根部的钢丝套索。不知它经过怎样的痛苦挣扎,才挣断了套索的拉绳,但它的喉咙也因此被勒断。断索的一端从腮后垂下,从伤口淌出的淤血凝结成紫黑色的血块,一嘟噜一嘟噜粘在钢索上……”
胡冬林曾说:“人是地上的人,鹰是天上的人,鱼是水里的人,熊是林中的人。”野生动物是在它们的领地上的“人”,而我们人类侵入它们的领地,杀害了它们。
我们现代人越来越远离自然,也更加向往自然,我们渴望看到描写野生世界的故事。“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利益驱动是破坏生态的病根,胡冬林作为一个彻底的环保人,旗帜鲜明地与破坏生态做斗争。他的为人为文都深深地影响了读者。
胡冬林称自己是“半个写作者半个森林人”,他是中国“离野生动植物最近”的作家,也是国内少数与世界文学接轨的自然文学作家。
多年来在长白山的艰苦考察工作,损坏了胡冬林的身体。2017年,胡冬林突然离世。他对自然的爱堪称无比纯粹,他有一句自己的话:当人类利益与野生世界发生冲突时,我永远站在野生世界这一边。现在他的灵魂一定回到了长白山森林的深处,那里是他的神山,他的天堂。
遥望长白山,感谢胡冬林为生态环境和野生世界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