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你就输了~

Huizinga此书从“游戏”和“游戏的文化与社会功能”入手,揭示了”游戏“在人类文化和社会中的重要性。全书共12章,第一章为导论和定义,第二章从语言的角度梳理”游戏“的定义和内涵,第3-10章分别探讨教育、法律、战争、知识、诗歌、神话、哲学、艺术和游戏的关系,最后两章总结游戏在西方文明中的作用,并落脚在哀叹当代游戏精神的衰落上。
H强调游戏的自足性,反对生理学家和心理学家的定义。他认为游戏并不服务于其他作用,其本身就是目的,”乐趣“(fun)非常重要。同时,他认为游戏可以与严肃并存,实际上,游戏是包含”严肃“的,具体例证即是仪式中神圣性和游戏性并存,后文如游戏与诗歌、知识、神话、哲学、艺术等的关系,都源于对游戏和仪式关联的认定。H提出了游戏的四条定义性特征,分别是:1. 自愿,非任务 2. 与真实有所区别 3. 具有时间和空间的局限性 4. 拥有并创造秩序和规则,他尤其指出,破坏规则(如作弊)本身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因而破坏规则者要比搅局者(破坏游戏世界的人)更容易得到原谅和接纳。除此之外,在后文中他还指出了游戏的竞赛性,带来的情绪紧张性等特征。
在第2章,通过人类学和语言学的研究,H指出游戏一开始并没有统一的抽象概念,“游戏”作为一个抽象总体概念是后来才出现的。希腊语揭示了游戏与竞赛agon的关系,而拉丁语和日语都揭示了游戏和学习的联系。
在第3章,H指出游戏中蕴含了竞赛精神,激励人们获胜,胜利本身就胜过了其他附加的后果(如奖品等)。竞赛的形式多种多样,夸富宴等习俗,或口头舌战的论辩,都是竞赛的表现形式。H强调希腊文明并没有战争和竞赛的对立,而是在竞赛中不断发展。
在第4章,H指出法律诉讼与游戏的关联,尤其体现在早期的法律诉讼注重输赢胜过注重正义。直到斯多葛学派后,人们才逐渐清除了司法中的游戏因素。
在第5章,H指出战争就是有规则的游戏,并且例举了战争中的荣誉的重要性,延伸到具有象征意义的荣誉决斗。战争也确立了一些高尚竞争的理想,如忠诚。
在第6章,H注意到谜语与知识的关系,谜语既具有仪式性,也具有娱乐性,同时还是社会交往形式。这种谜语诞生了拷问形式的文学和神学话语。
在第7章,H将诗歌首先溯源到社会功能而非审美冲动,指出诗歌首先是神圣的游戏,随后也仍然是文化游戏,存在大量没有审美趣味、但在社会交往中发挥作用的诗歌。诗歌语言本身也具有游戏性,如隐喻语。
在第8章,H指出神话中的“拟人化”其实就是一种游戏,信仰中的一些用语,如爱上”贫困“,某种程度也是游戏,这点对我说服力并不强。同时,指出了戏剧(喜剧和悲剧)的游戏性质。
在第9章,H指出哲学原本源自游戏和猜谜,随后发展为深奥的哲学。而哲学本身就蕴含了对抗性和论辩性,因而也具有游戏特征。
在第10章,H指出音乐、诗歌与仪式的关系,舞蹈与游戏也有关系。
在第11章,H认为”文明即游戏“,指出文艺复兴时期模仿古人的生活、巴洛克时期的服饰、十八世纪的假发等都是游戏,而19世纪起人们则丧失了游戏精神,代之以功利主义、实际效用、资产阶级的福利理想。
在第12章,H指出现代运动体制使运动职业化,从而丧失了游戏性质,运动与仪式的神圣性、与社会联结都丧失了关联;但与此同时,在商务发展中,人们开始争先恐后破纪录,也是一种游戏精神。现代科学的严谨使其不具有游戏精神。H强调,当今世界的战争介入了伦理元素,因而也缺乏游戏精神。
正如英译本的序言所说,本书的缺点之一在于论证不够严格。如,论证游戏具有竞赛性,并不能反过来说明战争就是游戏。但H的确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看待种种文化现象,诸如之前上课提到巴洛克时期人们渴望幻觉(而不是排斥幻觉),又如上课解读诗歌的”不可读性“,再如修辞学家的论战等,都可以从游戏的角度重新理解。H强调的游戏的非功利性、与现实生活的脱离,我认为非常重要,游戏”时间和空间界定“仿佛给出了一个平行世界,让人们探索生活的另一种可能,可以发泄情绪、进行竞争,而并不会影响生活的正轨。另外有趣的一点是人们对游戏的“自觉性”,一个假装圣诞老人的人知道自己在假装,其他人也知道他在假装,但大家还是愿意很开心地共演一场戏,似乎原则是“当真你就输了”的一种共谋。将游戏上升到哲学和神圣的高度,论证虽然不严格,但也很有趣,尤其引文提到《法律篇》的一段话:
唯有上帝才值得我们最严肃地崇敬,但人仅仅是上帝的玩偶,这正是人最有价值的地方。因此,每个人都需要以这样的态度去生活,去玩最高尚的游戏,以便进入与当下心态不同的另一种境界……什么是正确的生活方式呢?我们必须把生活当做游戏,要玩一些游戏,要参加祭祀,要唱歌跳舞,这样你就能够使神灵息怒,保护自己不受敌人侵犯,而且在竞赛中夺取胜利。
在我看来,与游戏相对的是:功利,生产,伦理道德,伦理道德与游戏规则的界限是有趣的问题。相应的是,幽默有些时候引人发笑,但恰恰是极为严肃的,所以什么是”严肃“也是个好问题。H提到的仪式性谜语问答里,知识和哲学就既是严肃的、又是游戏的。不过,H在第2章就说了,根据他的语言学调查,表达”游戏“范畴的词要远比表达”非游戏“范畴的词更加根本。总之,是一本非常博学、可读、有趣、有启发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