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刊载于《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3期
别人的宗白华研究成果岂可如此剽窃
----对王德胜博士的批评
林同华
(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 200020)
摘要:将王德胜博士的著述与我主编的《宗白华全集》等书一比较,才知道,其中的剽窃很严重。当今学术繁荣的背后,学术腐败对于学界的侵袭达到什么样的程度,这可算是一面生动的镜子。总之,王德胜博士的剽窃行为是非常严重的,它理应引起学界高度的重视。对于不端学术行为,只有 “人人喊打”,我们的学术事业才能真正繁荣起来。
关键词:宗白华研究成果; 王德胜博士; 剽窃; 不端学术行为; 批评
中图分类号: B.82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225(2010)03-0010-10
收稿日期:2010-05-06
作者简介:林同华(1940--),广东潮州市人,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不读不知道,一读才发现,有些词句似乎很熟悉。将王德胜博士的著述与我主编的《宗白华全集》等书一比较,才知道,其中的剽窃很严重。当今学术繁荣的背后,学术腐败对于学界的侵袭达到什么样的程度,这可算是一面生动的镜子。以下举例说明并批评。1996年版。此书获第二届国家图书奖。奖状写道:“宗白华、林同华同志:您著译、主编的《宗白华全集》一书荣获第二届国家图书奖。特颁此证。中华人民共和国新闻出版署1995年12月”)找来读了一遍,又找来关于宗白华的各种研究的书籍,其中,包括王德胜博士的《宗白华评传》(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散步美学:宗白华美学思想新探》(河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中国现代美学名家文丛·宗白华卷》(浙江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宗白华》(湖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等。
不读不知道,一读才发现,有些词句似乎很熟悉。将王德胜博士的著述与我主编的《宗白华全集》等书一比较,才知道,其中的剽窃很严重。当今学术繁荣的背后,学术腐败对于学界的侵袭达到什么样的程度,这可算是一面生动的镜子。以下举例说明并批评。
一.剽窃一:关于胡适对宗白华哲学修养的评价
我在《宗白华全集》里,以《哲人永恒,‘散步’常新—--忆宗师白华的教悔》为题,第一次根据外文出版社学友陈有昇提供的胡适对于宗白华哲学研究的评价说:
胡适在20年代末,就曾经说过:“中国真正受过哲学训练,懂得哲学的唯宗白华、范寿康两位。”(《全集》第一卷第774页。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1994年版第757页。以下所引,以1996年版页数,不再注明。)
这个重要的思想,公布于世,至今已有16年了。七年后,即2001年,王德胜便在《宗白华评传》第154页加以抄袭:
20世纪20年代末,胡适就曾经这样评价过:“中国真正受过哲学训练,懂得哲学的唯宗白华、范寿康两位。”(然后加了一个注①,读者以为他要注明出处,可是,一看下面,却是关于范寿康的简要介绍。)
王德胜又在2003年博士论文的修改版《散步美学:宗白华美学思想新探》中第28页说:
20世纪20年代末,胡适曾经这样评价过宗白华的哲学研究认为:“中国真正受过哲学训练,懂得哲学的,唯宗白华、范寿康两位。”
同样,他在后面又加了一个范寿康简历介绍的注解。他让知识渊博的博导们知道,此话出自胡适这位在中国现代学术史上声名显赫、一向力行专注学问研究的学者之口,显然是很有分量的。既然是如此重要的评价,为什么不公开他的来源呢?又有什么不可以告知人们的呢?
同时,王德胜写于1998年并于2002年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宗白华》一书第99页,也引了这段话,下面还是同样加了范寿康简历的注解,而不说明出自何处。
二.剽窃二:关于冯友兰对宗白华美学体系的评价
我在1987年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宗白华美学思想研究》第14页(台湾骆驼出版社1987年版第11页)里,公布的另一段冯友兰对于宗白华的评价,至今,也已23年了。原话是冯契先生亲自告诉我的(当时,王元化先生也在场):
早在40年代,中国现代哲学家冯友兰先生,曾对当时担任《哲学评论》的业余编辑冯契先生说过,中国真正构成美学体系的是宗白华。
14年后,王德胜在《宗白华评传》第190页说:
早在20世纪的40年代,已故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就曾经赞叹地对当时担任《哲学评论》业余编辑的另一位哲学家冯契说道:在中国,真正构成了美学体系的,当属宗白华。(王德胜2002年版《宗白华》第123页所引冯契告知我的关于冯友兰先生对宗白华的评价同于《宗白华评传》。)
在17年后,王德胜在他的博士论文修改版第2页把这段话改成这样:
而在(删去“在”字)20世纪40年代的时候,已故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则曾如此赞叹:在中国,真正构成美学体系的当属宗白华,他能把中西美学思想融会贯通,写文章,讲课都没有条条框框,好像随便一谈,要点尽出。
这就奇了。明明冯契先生与我交谈时,没有中西美学思想比较和讲课的事,因为冯友兰40年代压根儿就没有听过宗白华的课,何来对于宗白华的评述呢?冯契原来在清华大学哲学系学习,抗日战争爆发后,到过延安,因为脾气不好,离开延安(根据周抗所长告知),又回到西南联大复学,1941年毕业。1941年至1944年,在清华研究院读研究生期间,曾从学于金岳霖、汤用彤、冯友兰等治学,并担任《哲学评论》的业余编辑。冯契的这段话后怎么会有后一段呢?一查,原来王德胜抄袭自冯友兰与邹士方1981年11月9日的谈话。这就対了。冯友兰解放后在北京大学哲学系,与宗白华在一个系。那就根本不是20世纪40年代的事情。邹士方的记录原文是这样的:
白华先生能把中西美学思想融汇贯通,写文章,讲课没有条条框框,好像随便一谈,要点尽出。(《录自冯(友兰)与笔者的谈话记录》,1981年11月9日。见邹士方著《宗白华评传》第210-211页。香港新闻出版社1989年版)
哦,原来王德胜把两段冯友兰在不同时期对于不同人所说的话,拼在一起,以完成他的创意抄袭杰作。他把“是”改为“当属”。后面则不用修改了,他用一个偷梁换柱的办法,出处注释将邹士方写的《宗白华评传》换成邹士方、王德胜《朱光潜宗白华论》第159页。冯友兰先生的两段话,前后相差40年,怎么会连在一起呢?王德胜为了欺骗学界,采用这种嫁接抄袭、伪造历史的方法,违反了一个有良知的学者的道德规范,也与教授为人师表的道德背道而驰。
那么,是不是王德胜疏忽而造成注释不规范呢?不是。
例如,王德胜引用季羡林看了我经过14年的收集汇编整理的《宗白华全集》之后所说的话:“宗先生的美学思想应当重新研究,宗先生在中国美学史上的地位要重新评定。” 就加了一个注解:“转引自贺岚:《宗白华著译精品选》,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版,第243页。”(王德胜:《散步美学》第3页)
贺岚即许振轩先生,他为了编辑《宗白华全集》费了许多心血,到上海带着宗涛的亲笔信,向我约稿。在评奖过程中,季羡林先生说了上述这番话。为什么他引用季先生的话,注明出处,而引用我公布于世的胡适、冯友兰先生的更重要的话却会忽略出处呢?显然,标明了出处,就难以让博导们看到他掌握重要的“第一手资料”的严谨学风。他以熟练的嫁接抄袭方法来掩盖其目的,先是在冯友兰的两句在相差40年的不同年代所说的话中间,把句号改为“,”;然后又把另一句话的出处巧妙地变为他们两人的合著中转引,最后变成他的发现。他通过伪造证据、伪造注释的方法,来掩盖他剽窃我的宗白华研究成果的行为。这样,他似乎就成了哲学大师和国学大师胡适、冯友兰评价宗白华的集大成者和发现者。妙哉!
关于王德胜在博士论文修改版中剽窃我的关于宗白华美学思想的核心论点的行为,我将另文撰述。
三.剽窃三:对于我描述宗白华青年时期的“超感性”的抄袭
我在《哲人永恒,“散步”常新—--忆宗师白华的教悔》描述宗白华青年时代追求知识的情景时写道:
宗先生的青年时期,则爱读那优美的《华严经》,视“圆融无碍”为认识的最高境界。又喜爱庄子、康德、叔本华、歌德的思想和王、孟、韦、柳等人的绝句,闲和静穆的境界,天真自然的态度,寓秾丽于冲淡之中的审美情趣,禅宗的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一闻言下大悟,顿见真如本性的顿悟超感性论,叔本华的直观中浸沉,物我交融,主客为一和忘情于无意志的审美直观,魏晋玄学主张得意忘象、得意忘言,这些思想均为相通。故宗先生和汤先生交往日深,情意益重。(《宗白华全集》第四卷第774页)
7年后,王德胜在《宗白华评传》第63页中这样写道:
而宗白华青年时期最爱读的,就是那词句优美的《华严经》-----伟大庄严的佛理境界常常投合了他心中潜在的哲学冥想,并视“圆融无碍”为人的最高认识境界。同时,他又极为喜爱唐代大诗人王维、柳宗元等人绝句中闲和静穆的意境,天真自然的态度,寓秾丽于冲淡之中的审美情趣。禅宗的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顿见真如本性的超感性论,魏晋玄学的得意忘象、得意忘言,以及叔本华的在直观中沉浸,主客为一和忘情于无意志的审美直观,这些思想在宗白华那里都是相通的。这样,他与汤用彤一个在哲学系讲授哲学,一个在学生中讲授美学、艺术学,彼此因着理想、趣味的相投而相互赏识,交往日深,常常就学问和人生问题进行深入的交流。
在《宗白华》一书的第41页同样有这么一段话,恕笔者不引了。
这一段引文中的抄袭,不仅达到“形似”,而且,可以说进入“神似”的境地。别的不用说,只说我在1992年东方出版社出版的《审美文化学》第128-171页中就有“审美感:感性·超感性”一章。
笔者写到:“人们很注意到康德提出的审美超功利性的命题,也常常引用他关于美是道德的象征的提法,但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这一说法的下面,康德对于审美价值的独创性见解,更未领会到,康德所以会陷入审美的超功利与功利意识的纯然矛盾之中,并不是康德自身的不是,相反,这一矛盾是人类审美活动的历史过程所带来的客观存在的矛盾。康德把鉴赏趣味明确地看成‘超感性’,就是这种情感的主观意识,真真正正超越了感性,沉潜于理性的认识机能之中。它又是地地道道的感性,没有也不能用明晰的概念去表现它。真正的伟大艺术,其自身的价值只有它自己的表现,如《神曲》、《浮士德》、《红楼梦》、《第九交响乐曲》……”(《审美文化学》第171页)
之后笔者在《超感性:审美鉴赏的本质》中也谈到:“从美学史、文艺思想史以及现代美学体系对审美特征的揭示来看,‘感性’固然难以概括审美特征,‘情感’也不能全面概括审美特征,只有以感性与超感性统一于情感、超情感才深刻揭示出审美的特征。感性是与理性相对立的,超感性则是对感性的超越,又是对理性的感性回归;既是对情感的超越,又是对情感的沉潜。因此,不能离开超感性谈论感性,不能离开情感研究超感性,也不能把超感性等同于理性。然而,仅仅揭示审美中感性与超感性的对立统一还是不够的,必须特别关注这种统一的基点,那就是情感、超情感。如果忽视这个基点,思想的模式就未能摆脱黑格尔的樊篱。我们认为,只有建立在感性与超感性统一于情感、超情感的基点上,才有希望在历史的地平线上揭示审美的奥秘。在这一意义上说,超情感既是超越了感性的,又是超越了理性的;既是超越情绪的,又是超越情感的。超感性才是一切审美鉴赏的最本质的概括。”(《学术月刊》1993年第11期)1994年,我又用“超感性论”来概括禅宗的审美特征。若干年后,“超感性论”才得到王德胜的“认同”,并且还被剽窃进他的大著中。
四.剽窃四:对于我描述宗白华受德索治学方法影响的抄袭
我在“《哲人永恒,‘散步’常新》里写道:
宗先生这种治学方法,正是受到他在留学德国时的著名美学家德索教授的影响。宗先生说,1922年,他从法兰克福大学转入柏林大学,德索已在那里教了25年美学和艺术科学。德索的名著《美学与一般艺术学》,也已出版了15年。他提出要建立艺术学体系,从美学中吸取营养,又注重参观博物馆,主张凡是研究美学的人,要多看艺术珍品,用它们的成就去印证美学理论。德索说,公共博物馆里参观的人群,常常无目的地在大厅中拥挤,盯着图画中的难以辨认的符号,感到十分惊讶。他们不去欣赏艺术本身。所以,他呼吁,应当建立普及艺术欣赏的艺术理论。以丰富美学研究的思想,印证美学的理论是否正确。 在德索这种美学观点影响下,宗先生不仅在回国后的《美学》和《艺术学》讲学中贯串这种思想,而且,也借在外国留学的机会和归国途中,游历欧洲。(《宗白华全集》第四卷第777-778页)
王德胜写于1998年的《宗白华》第36页(出版时间则在2002年)抄袭如下:
当时,德索已在柏林大学教授了25年美学和艺术哲学,他的名著《美学与艺术理论》一书也已出版了15年,在西方有很大影响……。德索认为,那些在博物馆里参观的人,常常不是去欣赏艺术)本身,而是无目的地拥挤在展厅中,盯着面画上难以辨认的符号而莫名惊叹。为此,他主张研究美学的人,都应该多看艺术作品,用艺术的成就去印证美学理论,并呼吁建立一种普及艺术欣赏的理论,以丰富美学研究。这一观点,对宗白华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宗白华以后不仅在讲授《美学》、《艺术学》时具体贯穿了德索的这种思想,而且在一生的美学研究过程中也始终亲身参加了实践。
我们再来看看7年后王德胜《宗白华评传》第55-56页,对于这段抄袭,作了怎样的修改:
当时,德索已在柏林大学讲授了25年的美学和艺术哲学,他的代表作《美学与艺术理论》一书,也已出版了15年,……在德索看来,……,那些在博物馆里参观的人,却常常并不是去欣赏艺术作品本身,而是无目的地拥挤在大厅中,盯着图画上那些难以辨认的符号而莫名其妙地表示惊叹。为此,德索主张,……凡是研究美学的人,都应该多看艺术作品,用艺术的成就去印证美学理论,并呼吁建立一种普及艺术欣赏的理论,以丰富美学研究。德索的这一思想,对宗白华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日后,宗白华不但在讲授《美学》、《艺术学》时具体贯穿了德索的这种思想,而且在他一生的美学研究过程中,也始终亲身加以具体的实践,十分注意将美学探讨与具体艺术创作中的现象和问题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后面这段话,在删节号中,他加入了另外一些内容,力求让人们不觉察到,这些创意不是从我的《哲人永恒,“散步”常新》里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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