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这样一本日记,我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是对内容,而是对那么一种感动,它引发于一位大师对于另一位大师的崇敬之情。 曾经在康•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金蔷薇》里读到这样一句话: “艺术品都源于无穷的孤独,没有比批评更难望其项背的了。只有爱能理解它们,把握它们,认识它们的价值。” 我相信,更倾向于爱的人们,更接近艺术的真谛。一切源于批判的批判,无非会更远离。 而这样一部合作的影片,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情感在里面,难以想象它的内部会多么的貌合神离。 阅读期间,内心跟着两位大师走在《云上的日子》这段旅程,很多时候会步入“遗憾”之领地。后来发觉,每一份遗憾的暗影下都有一份感动。 1.他活着就是为了拍电影的 安东尼奥尼在拍摄这部影片的时候,已经中风了十年,并患上失语症。这个“右撇子”要依靠左手画画来与人交流。 十年,对于一个急于表达却苦于不善表达又不能表达的人来说,未免太长。终于,“云上的日子” 计划于1993展开。安东尼奥尼负责执导自己独立的几个章节,而应制片方之要求,由文德斯来完成整个电影的框架部分。文德斯在开始把这样的合作称之为冒险,实不为过的。 接下来安东尼奥尼自主选景,完成准备工作。1994年11月正式开拍。 人人都在说,艺术家的内心都是小孩,我想此时的安东尼奥尼则是一个非常任性的小孩,甚至更像是被宠坏的少年君主。 他总是固执地要使用两台机同时拍摄,不管场景是多么狭小,布光对于两台摄影机的兼顾有多么难以调和;总是只会给女主角面部特写,至于必要男主的特写么,那必定是要靠众臣求来的;他总是固执地要求激情戏的女主角全裸出镜,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也没什么,毕竟安东尼奥尼就是他自己,而且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安东尼奥尼。 可是,他又全然不顾自己记忆里的差错,又总是随意打破剧情顺序,造成接戏的错误出场方位,并不以为然。甚至在察觉演员的台词有矛盾时,文德斯在片场细心谨慎地跟他们商榷,却以被安东尼奥尼愤怒的骂走而收场。交流上的不便和差错,经常使得片场的步调会整整比他慢上一拍,因而剧组在黄金时期的时候,安东尼奥尼已经疲惫不堪,在监视器前沉沉睡去,工作也不得已而暂停。你能想象出他的艰难吗? 行走和话语上的不便,固然是巨大的障碍,却并不能改变他仍然是一个行动和思考上的巨人。他一定要完成最后一部自己的电影,每当到达片场,不会有谁更具备对场景的判断力,更不会有谁更能知道自己的电影所要表现的是什么,那许许多多的固执,也无非是要保住自己的那份独立和厚爱。 这样的安东尼奥尼让人崇敬。 而文德斯对于他的崇敬则更多的是让人感动。 2.无悔于陪伴安东尼奥尼度过的时光 那时的文德斯,同样一个诗人般的导演,也已经年过半百。睿智,善良,温文尔雅,他的照片,文字,影片无不给我这样的感觉,而且像是有着父亲般的宽厚。 他说,闹别扭过后一看到安东尼奥尼那孩子般充满愧疚,善良的眼睛,总是再不忍心生他的气。就是这样,两人之间,三番五次因任性或误会而生的矛盾,总是像打闹过后的孩子一样不多久就会化解掉。那时的安东尼奥尼笑容腼腆又谨慎,开始“状态极佳”。 他通常会有想要帮忙又不得的无奈,因为要应对安东尼奥尼的时时显现的不理解不信任,他投入这份工作着实需要足够的勇气与善意。 “我仍然不知道在他眼里我处于怎样位置。他的真是想法是什么呢?他是感激我的工作,还是当我是一个迫不得已的存在?”在安东尼奥尼拍摄的最后一天,他写到。确实有些让人心酸。 在读文德斯拍摄框架部分的时候,觉得很感伤。因为之前看过这部片,知道好多好多他的努力,那些一条一条辛辛苦苦的得来的影像,经历过欣喜,经历过懊恼,但最后经过安东尼奥尼的剪刀,甚至没留下多少影子。 文德斯的框架叙事原本是更丰富的,通过有定格成照片的人,壁画上浮出的天使等等这样一些美好的小情节来衔接故事与故事之间。显然我们所看到的电影里只剩下了明信片的衔接了,因而贯穿电影的主线似乎有了明明暗暗的感觉,呈现出一定的断层或者说跳跃性。也许这对于这样一部诗性的电影也是好的,添得太满或者太多刻意为之的美好情节会显得臃肿吧。 我这样来安慰自己还有心里的文德斯。无论如何,这是一部非常出色的电影,它属于镜头前后每一个执着于这项美丽工作的人们。 最后他说:“我无悔于陪伴米开朗琪罗度过这段时光。” 3.也感谢世界上一切在创造美好事物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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