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散文小说史

“基于对人性弱点的洞察，以及对社会并未彻底绝望，在开口便叫破‘功名富贵’四字的同时，对读书人的文行出处并不持绝对态度。杜少卿的天下无道则隐，固然值得敬仰；萧云仙的君子以自强不息，同样符合儒家理想。即便是作者极力嘲笑的‘富贵梦’，仍有值得回味的笔墨。鲁小姐满脑子科举功名，新婚燕尔便‘制义难新郎’；王太太所嫁非人，‘气成了一个失心疯’。此等事固然可笑，但笑声中不无苦涩与悲凉——这便是芸芸众生……的真实命运。比起此前此后居高临下、以无限的道德优越感横扫一切的讽世之书来，《儒林外史》的‘慼而能谐，婉而多讽’确实不可多得。鲁迅将其与‘大不近情’、‘已同谩骂’或‘辞气浮露，笔无藏锋’者相区别，依据的是‘秉持公心’。很难说其他讽刺小说家都‘私怀怨毒’，在我看来，以嘲世中是否包含‘诗意’、‘温情’与‘自我反省意识’、来判别高下，或许更合适些。作为读书人的自我批判，《儒林外史》除了对科举与时文声色俱厉，余者多‘笔有藏锋’。到了晚清，讽刺对象一转而为官吏，自觉‘清白’的小说家，抨击时弊时因而极少反省自己的立场，笔墨虽则酣畅淋漓，却失之溢恶与张皇。”无他，突然读到，小说如此，人亦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