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的原文摘录

  • “我要离开他了,我再不离开他,我要活活地给他烧死了。我问他,你到底要我什么?他说,我要你那颗心。我说我生下来就没有那颗东西。他说:你没有,我这颗给你。真的,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他把他那颗东西挖出来,硬塞进我的胸口里。郭公公,你是知道的,从小我就会逃,从灵光育幼院翻墙逃出来,到公园里来浪荡。他在松江路替我租的那间小公寓,再舒服没有了。他从家里偷偷搬来好多东西,电扇、电锅、沙发,连他自己那架电视也搬了来,给我晚上解闷。可是——可是不知怎的,我就是耐不住,一股劲想往公园里跑,郭公公,你记得么?我十五岁那年在公园里出道,头一次跟别人睡觉,就染上了一身的毒,还是你带我到市立医院去打盘尼西林的。我对他说:我一身的毒,一身的肮脏,你要来做什么?他说:你一身的肮脏我替你舔干净,一身的毒我用眼泪替你洗掉。他说的是不是疯话?我说:这世不行了,等我来世投胎,投到好好的一家人家,再来报答你吧。郭公公,我又要溜掉了,飞走了,开始逃亡了!” 阿凤失踪了两个多月,龙子找遍了全台北,找得红了眼,发了狂。在一个深夜,那还是一个除夕夜,龙子终于在公园的莲花池畔找到了阿凤。阿凤靠在石栏杆上,大寒夜穿着一件单衣,抖瑟瑟的,正在跟一个又肥又丑、满口酒臭的老头子,在讲价钱。那个酒鬼老头他出五十块,他立刻就要跟了去。龙子追上前拼命拦阻,央求他跟他回家,阿凤却一直摇头,望着龙子满脸无奈。龙子一把揪住他的手说:“那么你把我的心还给我!”阿凤指着他的胸口:“在这里,拿去吧。”龙子一柄匕首,正正地便刺进了阿凤的胸膛。阿凤倒卧在台阶的正中央,滚烫的鲜血喷得一地—— (查看原文)
    零下50度🌈 8回复 92赞 2012-06-03 18:48:13
    —— 引自第114页
  • 常常在午夜里,在幽冥中,在一间隐蔽的旅栈阁楼,一铺破旧的床上,我们赤裸着身子,两个互相隐瞒着姓名的陌生人,肩并肩躺卧在一起,陡然间,一阵告悔的冲动,我们会把心底最隐秘最不可告人的事情,相互吐露出来。我们看不见彼此的面目,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我们会暂时忘却了羞耻顾忌,将我们那颗赤裸裸的心挖出来,捧在手上互相观看片刻。 (查看原文)
    零下50度🌈 22赞 2012-06-02 11:33:22
    —— 引自第34页
  • 在我们这个王国里,我们没有尊卑,没有贵贱,不分老少,不分强弱。我们共同有的,是一具具论欲望焚练得痛不可当的躯体。一颗颗寂寞得发疯发狂的心。这一颗颗寂寞得疯狂的心,到了午夜,如同一群冲破了牢笼的猛兽,张牙舞瓜,开始四处猎狩起来。在那团昏红的月亮引照下,我们如同一群梦游症的患者,一个踏着一个的影子,开始狂热的追逐,绕着那莲花池,无休无止,轮回下去,追逐我们那个巨大无比充满了爱与欲的梦魇。 (查看原文)
    [已注销] 20赞 2014-11-27 13:28:41
    —— 引自章节:在我们这个王国里
  • 到了他十八岁那一年,合该气数已到,偏偏遇见了他那个煞星。对头是个大官的儿子,还是个独生子呢,因为属龙,小名叫龙子,龙子人长得体面,世家又显赫,大学毕业,在一家外国公司做事,本来都预备要出国留学了,原该是前程似锦的。哪晓得龙子跟阿凤一碰头,竟如天雷勾动了地火,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我问他你到底要我什么?他说,我要你那颗心。我说我生下来就没有那颗东西。他说:你没有,我这颗给你…… 我对他说:我一身的毒,一身的肮脏,你要来做什么?他说:你一身的肮脏我替你舔干净,一身的毒我用眼泪替你洗掉…… 龙子一把揪住他的手说:‘那么你把我的心还给我!’阿凤指着他的胸口:‘在这里,拿去吧。’龙子一柄匕首,正正的便刺进了阿凤的胸膛。阿凤倒卧在台阶的正中央,滚烫的鲜血喷得一地…… 后来么——龙子坐在血泊里,搂住阿凤,疯掉了。 (查看原文)
    SANAHALU 11赞 2012-06-19 17:44:50
    —— 引自第117页
  • 在我们这个王国里,我们没有尊卑、没有贵贱、不分老少、不分强弱。我们共同有的,是一具具让欲望焚炼得痛不可当的躯体,一颗颗寂寞得发狂发疯的心。这一颗颗发寂寞得狂发疯的心,到了午夜,如同一群冲破了牢笼的猛兽,张牙舞爪,开始四处狺狺地狩猎起来。在那团昏红的月亮引照耀=下,我们如同一群梦游症的患者,一个踏着一个影子,开始狂热的追逐,绕着那些莲花池,无休无止,轮回下去,追逐我们那个巨大无比充满了爱与欲的梦魇。 (查看原文)
    Kickass 10赞 2014-06-17 15:07:20
    —— 引自第30页
  • 常常在午夜,在幽冥中,在一间隐蔽的旅栈阁楼,一铺破旧的床上,我们赤裸着身子,两个互相隐瞒着姓名的陌生人,肩并肩躺卧在一起,陡然间,一阵告悔的冲动,我们会把心底最隐秘、最不可告人的事情,互相吐露出来。我们看不清彼此的面目,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我们会暂时忘却了羞耻顾忌,将我们那颗赤裸裸的心,挖出来,捧在手上互相观看片刻。第一次跟我到瑶台旅社来的,是一个中学体育老师,北方人,两块腹肌练得铁板一样硬。那晚他喝了许多高粱,嘟嘟哝哝,讲了一夜的醉话。他说他那个北平太太是个好女人,对他很体贴,他却偏偏不能爱她。他心中暗恋的,是他们学校高中篮球校队的队长。那个校队队长,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跟了他三年,情同父子。可是他却无法对那个孩子表露他的心意。那种暗恋,使他发狂。他替他提球鞋、拿运动衫,用毛巾给他揩汗。但是他就不敢接近那个孩子。一直等到毕业,他们学校跟外校最后一次球赛,那天比赛激烈,大家情绪紧张。那个队长却偏偏因故跟他起了冲突。他一阵暴怒,一巴掌把那个孩子打得坐到地上去。那些年来,他就渴望着抚摸,想拥抱那个孩子一下。然而,他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失去控制,将那个孩子脸上打出五道红指印。那五道指印,像烙痕般,一直深深刻在他的心上,时时隐隐作痛。那个体育老师,说着说着,一个北方彪形大汉,竟呜呜哭泣起来,哭得人心惊胆跳。那晚下着大雨。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的流着。对面晚香玉的霓虹灯影,给混得红绿模糊一片。 (查看原文)
    [已注销] 7赞 2014-11-27 13:59:43
    —— 引自章节:两个互相隐瞒着姓名的陌生人,把心底最隐秘、最不可告人的事情,
  • 一阵不可抑止的心酸,沸沸扬扬直往上涌,顷刻间我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哭,愈发不可收拾,把心肝肚肺都哭得呕了出来似的。这几个月来,压抑在心中的悲愤,损伤,凌辱和委屈,像大河决堤,一下子宣泄出来。俞先生恐怕是我遇见的这些人中,最正派,最可亲,最谈得来的一个了。可是刚才他搂住我的肩膀那一刻时,我感到的却是莫名的羞耻,好像自己身上长满了疥疮,生怕别人碰到似的。我无法告诉他,在那些又深又黑的夜里,在后车站那些下流客栈的阁楼上,在西门町中华商场那些闷臭的厕所中,那一个个面目模糊的人,在我身体上留下来的污秽。我无法告诉他,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大台风夜里,在公园里莲花池的亭阁内,当那个巨大臃肿的人,在凶猛地啃噬着我被雨水浸得湿透的身体时,我心中牵挂的,却是搁在我们那个破败的家发霉的客厅里饭桌上那只酱色的骨灰坛,里面封装着母亲满载罪孽烧变了灰的遗骸。俞先生一直不停地在拍着我的背,在安慰我,可是我却愈哭愈悲切,愈更猛烈起来。 (查看原文)
    [已注销] 6赞 2013-08-15 20:46:04
    —— 引自章节:一阵不可抑止的心酸,沸沸扬扬直往上涌,顷刻间我禁不住失声痛哭
  • 我走到巷口,仰天望去,月光像一盆冷水,迎面泼下来,浇了我一身,我一连打了几个寒噤,身上的汗毛不禁都张了开来。 (查看原文)
    说了我是黑无常 1回复 5赞 2012-12-31 20:37:18
    —— 引自第342页
  • 一刹那,我感到我跟母亲在某些方面毕竟还是十分相像的。母亲一辈子都在逃亡、流浪、追寻,最后瘫痪在这张堆塞满了发着汗臭的棉被的床上,罩在污黑的帐子里,染上了一身的毒,在等死。我毕竟也是她这具满载着罪孽,染上了恶疾的身体的骨肉,我也步上了她的后尘,开始在逃亡、在流浪、在追寻了。那一刻,我竟感到跟母亲十分亲近起来。 (查看原文)
    果汁软糖 5赞 2020-02-13 02:13:24
    —— 引自章节:第二部 在我们的王国里
  • 在幽森的黑暗里,我看到他那颗残秃得发了白的头颅在上下地浮动着。那天晚上,在学校的化学实验室中,我也看到赵武胜那颗光秃肥大的头颅,在急切地晃动。实验室里,满溢着硝酸的辛味,室中那张手术台似的实验桌上,桌面常年让硝酸腐蚀得崎岖不平。我仰卧在上面,背脊磕得直发疼。桌沿两排铁架上,试管林立,硝酸的辛辣呛人眼鼻。那晚,我躺在那张实验桌上,脑里一直响着铁锤的敲击声音,咚、咚、咚,一下又一下,一直在我的天灵盖上敲打着。我看见他们将一枚枚五寸长的黑铁钉,敲进弟娃那块薄薄的棺材盖里。铁锤一下去,我的心便跟着紧缩起来,那么长的铁钉,刺下去,好像刺进弟娃的肉里一般。前一天的下午,弟娃刚下葬,脚伕们将他那副薄棺材缓缓地降入那个黑洞穴,当棺材轰然着地的那一刻,我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空隆——空隆——空隆——中华商场外面铁路上,有火车急驶过来,穿过西门町的心脏。车声愈来愈近,愈响,就在窗下,陡然间,整座中华商场的大楼都震撼了起来。我企望着窗外那些闪烁的灯光,突然兴起一股奔逃的念头,往那扇窗户外面,飞跃进去。可是我并没有马上离开,我将一团温湿不知数目的钞票塞进裤袋里,又扭开了水龙头,哗啦哗啦,在黑暗中,一直让凉水冲洗我那双汗污的手。 (查看原文)
    果汁软糖 5赞 2020-02-13 02:13:24
    —— 引自章节:第二部 在我们的王国里
  • 他说,我要你那颗心。我说我生下来就没有那颗东西。他说:你没有,我这颗给你。真的,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他把他那颗东西挖出来,硬塞进我的胸口里。…我对他说:我一身的毒,一身的肮脏,你要来做什么?他说:你一身的肮脏我替你舔干净,一身的毒我用眼泪替你洗掉。 (查看原文)
    果汁软糖 5赞 2020-02-13 02:13:24
    —— 引自章节:第二部 在我们的王国里
  • 有时我也不禁臆测,父亲心中是否对我还有一丝希冀,盼望我痛改前非,回家重新做人。到底父亲一度那般器重过我,他对我的父子之情,总还不至于全然决裂的。然而我感到我绝对无法再面对父亲那张悲痛得令人心折的面容。顷刻间,我了悟到,为什么母亲生前在外到处飘泊堕落,一直不敢归来——她多次陷入绝境一定也曾起过归家的念头——大概她也害怕面对父亲那张悲痛灰败的脸吧。 (查看原文)
    果汁软糖 5赞 2020-02-13 02:13:24
    —— 引自章节:第二部 在我们的王国里
  • “…他一边说一边笑,笑得泪水直流——谁知道一眨眼,他却砰的一下跳到河里去了!” “后来呢?”一个小幺儿急着问道。 “糊涂蛋!”赵无常喝骂道,“人死了还有什么后来?” (查看原文)
    果汁软糖 5赞 2020-02-13 02:13:24
    —— 引自章节:第二部 在我们的王国里
  • “傅伯、傅伯,他哪里知道我那一刻内心在想什么?那一刻我恨不得扑向前去,揭开那张黑油布,扒开那堆土,跳到坑里去,抱住爹爹的遗体,痛哭三天三夜,哭出血来,看看洗不洗得净爹爹心中那一股怨毒——他是恨透了我了!他连他的遗容也不愿我见最后一面呢。我等了十年,就在等他那一道赦令。他那一句话,就好像一道符咒,一直烙在我的身上,我背着他那一道放逐令,像一个流犯,在纽约那些不见天日的摩天大楼下面,到处流窜。十年,我逃了十年,他那道符咒在我背上,天天在焚烧,只有他,只有他才能解除。可是他一句话也没留下,就入了土了。他这是咒我呢,咒我永世不得超生——” 王夔龙的声音好像痛得在发抖。 (查看原文)
    果汁软糖 5赞 2020-02-13 02:13:24
    —— 引自章节:第三部 安乐乡
  • 我无法告诉他,在那些又深又黑的夜里,在后车站那里下流客栈的阁楼上,在西门町中华商场那些闷臭的厕所中,那一个个面目模糊的人,在我身体上留下来的污秽。我无法告诉他,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大台风夜里,在公园里莲花池的亭阁内,当那个巨大臃肿的人,在凶猛地啃噬着我被雨水浸得湿透的身体时,我心中牵挂的,却是搁在我们那个破败的家发霉的客厅里饭桌上那只酱色的骨灰坛,里面封装着母亲满载罪孽烧变了灰的遗骸。俞先生一直不停地在拍着我的背,在安慰我,可是我却愈哭愈悲切,愈猛烈起来。 (查看原文)
    果汁软糖 5赞 2020-02-13 02:13:24
    —— 引自章节:第四部 那些青春鸟的行旅
  • “阿凤的血,滚烫的,流得一地,就流在这里。我把他抱在怀里,他那双垂死的眼睛,望着我,一点怨毒也没有,竟然还露着歉然和无奈的神情。他那双大大的、痛得在跳跃似的眼睛,跟了我一辈子,无论到哪里,我总看得到他那双痛得发黑的眼睛。那天晚上,我记得我坐在台阶上狂叫:火!火!火!我看见满天的星火都纷纷掉了下来,落在莲花池里,在熊熊地燃烧——” (查看原文)
    果汁软糖 5赞 2020-02-13 02:13:24
    —— 引自章节:第四部 那些青春鸟的行旅
  • ...他的声音,悲愤,颤抖,嗄哑的喊道: 畜生!畜生! (查看原文)
    云上 2回复 5赞 2020-04-07 09:43:09
    —— 引自第3页
  • 在我们的王国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天一亮,我们的王国便隐形起来了,因为这是一个极不合法的国度:我们没有政府,没有宪法,不被承认,不受尊重,我们有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国民。有时候我仍推一个元首一一个资格老,丰仪美,有架势,吃得开的人物,然而我们又很随便,很任性的把他推倒,因为我们是一个个喜新厌旧不守规矩的国族。说起我们王国的疆域,其实狭小得可怜,长不过两三百公尺,宽不过百把公尺,仅限于台北市馆前街新公园里那个长方形莲花池周围一小撮的上地。我们国土的边缘,都栽着一些重重叠叠,纠缠不清的热带树丛:绿珊瑚、面包树,一棵棵老得须发零落的棕搁,还有靠着马路的那一排终日摇头叹息的大王椰,如同一圈紧密的围篱,把我们的王国遮掩起来,与外面世界,暂时隔离。然而围篱外面那个大千世界的威胁,在我们的国土内,却无时无朝不尖锐的感觉得到。丛林外播音台那边,那架喧嚣的扩音机,经常送过来,外面世界一些耸人听闻的消息。中广公司那位女广播员,一口京腔,咄咄逼人的叫道:美国太空人登陆月球!港台国际贩毒私枭今晨落网!水肥处贪污案开庭。 (查看原文)
    云上 2回复 5赞 2020-04-07 09:43:09
    —— 引自第5页
  • ...我记得那天下午,那是最后一次,我们一齐到植物园来,我跟弟娃约好放了学在植物园中见面的,我叫他在竹林外五桥桥头那棵大面包树下等我,我骑车把他载回家去。我到了石桥桥头,可是却没有看到弟娃的踪影。弟娃,我叫道,弟娃,你在哪里。猛然间,从那棵阔叶重叠巨大的面包树上,一声嘹亮的口琴象抛线似的溜了下来。我抬头一望,弟娃正坐在那棵面包树的一枝横干上,那些墨绿的阔叶象一把把大扇子,把弟娃的身子都遮去了一半,他露出了头来,双手捧着我送给他的那管蝴蝶牌口琴,在吹奏那支“清平调”。 (查看原文)
    云上 2回复 5赞 2020-04-07 09:43:09
    —— 引自第300页
  • 我们两个人,肩靠着肩,躺在一铺垫着浸凉藤席的沙发床上。在南京东路三段的一条巷子底,王夔龙父亲那幢日据时代留下来的古旧的官邸里,我们躺在龙子从前那间临靠后院的卧房内。床脚下,点着一饼浓郁的蚊烟香,香烟袅袅上升,床头的纱窗外,几扇芭蕉的阔叶,黑影参差,忽开,忽合,在扫动着。院子里有夏虫的鸣声,颤抖,悠扬,一声短,一声长。 (查看原文)
    云上 2回复 5赞 2020-04-07 09:43:09
    —— 引自第1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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