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 · · · · ·
曼楨和世鈞在朋友的聚會中偶然相識,兩個人很自然的走在一起彼此非常篤定,以為就這樣子一生一世,但是造化弄人,兩人成了彼此心中最大的遺憾。
曼楨和世鈞是在一次朋友的聚會中偶然相識,然後兩個人很自然的走在一起了。他們彼此非常篤定,以為就這樣子一生一世。 但是造化弄人,曼楨被曾為舞女的姊姊設計,被姊夫玷污,又被軟禁,世鈞遍尋不著,加上家人逼著趕快成親,兩人就此失去音訊。世事恍惚,兩人再見,已是人事全非,各自有了牽絆,雖然彼此仍是心中最大的遺憾,然而正如曼楨所說,他們回不去了。
作者简介 · · · · · ·
张爱玲其人
我的作品,旧派的人看了觉得还轻松,可是嫌它不够舒服。新派的人看了觉得还有些意思,可是嫌它不够严肃。但我只能做到这样,而且自信也并非折衷派。我只求自己能够写得真实些。还有,因为我用的是参差的对照的写法,不喜欢采取善与恶,灵与肉的斩钉截铁的冲突那种古典的写法,所以我的作品有时候主题欠分明。但我认为,文学的主题论或者是可以改进一下。写小说应当是个故事,让故事自身去说明,比拟定了主题去编故事要好些。许多留到现在的伟大的作品,原来的主题往往不再被读者注意,因为事过境迁之后,原来的主题早已不使我们感觉兴趣,倒是随时从故事本身发现了新的启示,使那作品成为永生的。
——张爱玲《自己的文章》
我在爱玲这里,是重新看见了我自己与天地万物,现代中国与西洋可以只是一个海晏河清。《西游记》里唐僧取经,到得雷音了,渡河上船时梢公把他一推,险些儿掉下水去,定性看时,上...
张爱玲其人
我的作品,旧派的人看了觉得还轻松,可是嫌它不够舒服。新派的人看了觉得还有些意思,可是嫌它不够严肃。但我只能做到这样,而且自信也并非折衷派。我只求自己能够写得真实些。还有,因为我用的是参差的对照的写法,不喜欢采取善与恶,灵与肉的斩钉截铁的冲突那种古典的写法,所以我的作品有时候主题欠分明。但我认为,文学的主题论或者是可以改进一下。写小说应当是个故事,让故事自身去说明,比拟定了主题去编故事要好些。许多留到现在的伟大的作品,原来的主题往往不再被读者注意,因为事过境迁之后,原来的主题早已不使我们感觉兴趣,倒是随时从故事本身发现了新的启示,使那作品成为永生的。
——张爱玲《自己的文章》
我在爱玲这里,是重新看见了我自己与天地万物,现代中国与西洋可以只是一个海晏河清。《西游记》里唐僧取经,到得雷音了,渡河上船时梢公把他一推,险些儿掉下水去,定性看时,上游头淌下一个尸身来,他吃惊道,如何佛地亦有死人,行者答师父,那是你的业身,恭喜解脱了。我在爱玲这里亦有看见自己的尸身的惊。我若没有她,后来亦写不成《山河岁月》。我们两人在房里,好像“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我与她是同住同修,同缘同相,同见同知。爱玲极艳。她却又壮阔,寻常都有石破天惊。她完全是理性的,理性到得如同数学,它就只是这样的,不着理论逻辑,她的横绝四海,便像数学的理直,而她的艳亦像数学的无限。我却不准确的地方是夸张,准确的地方又贫薄不足,所以每要从她校正。前人说夫妇如调琴瑟,我是从爱玲才得调弦正柱。
———胡兰成《今生今世·民国女子》
我觉得“张爱玲”是一口井——不但是井,且是一口任由各界人士四方君子尽情来淘的古井。大方得很,又放心得很。古井无波,越淘越有。于她又有什么损失?
“张爱玲”除了是古井,还是紫禁城里头的出租龙袍戏服,花数元人民币租来拍个照,有些好看,有些不好看。她还是狐假虎威中的虎,藕断丝连中的藕,炼石补天中的石,群蚁附膻中的膻,闻鸡起舞中的鸡……
文坛寂寞得恐怖,只出一位这样的女子。
————李碧华
丛书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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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缘的话题 · · · · · · ( 全部 条 )



半生缘的书评 · · · · · · ( 全部 1483 条 )


烂柯记——十年琐记《半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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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曼桢认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倒已经有十四年了——真吓人一跳!马上使他连带地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顾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他和曼桢从认识到分手,不过几年的工夫,这几年里面却经过这么许多事情,仿佛把生老病死一切的哀乐都经历到了。
2014-12-22 18:48 5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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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好像很喜欢男女长段对话,《倾城之恋》里也有几段这样的—— 世钧道:"今天早上我真高兴。"曼桢笑道:"是吗?看你的样子好象一直很不高兴似的。"世钧笑道:"那是后来。后来我以为我误会了你的意思。"曼桢也没说什么。在半黑暗中,只听见她噗哧一笑。世钧直到这时候方才放了心。 他握住她的手。曼桢道:"你的手这样冷。……你不觉得冷么?"世钧道:"还好。不冷。"曼桢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点冷了,现在又冷了些。"...
2014-12-25 17:43 4人喜欢
张爱玲好像很喜欢男女长段对话,《倾城之恋》里也有几段这样的——
世钧道:"今天早上我真高兴。"曼桢笑道:"是吗?看你的样子好象一直很不高兴似的。"世钧笑道:"那是后来。后来我以为我误会了你的意思。"曼桢也没说什么。在半黑暗中,只听见她噗哧一笑。世钧直到这时候方才放了心。 他握住她的手。曼桢道:"你的手这样冷。……你不觉得冷么?"世钧道:"还好。不冷。"曼桢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点冷了,现在又冷了些。"他们这一段谈话完全是缒蛔饔谩T诂缒幌拢他握着她的手。两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马路上的店家大都已经关了门。对过有一个黄色的大月亮,低低地悬在街头,完全像一盏街灯。今天这月亮特别有人间味。它彷佛是从苍茫的人海中升起来的。 世钧道:"我这人太不会说话了,我要像叔惠那样就好了。"曼桢道:"叔惠这人不坏,不过有时候我简直恨他,因为他给你一种自卑心理。"世钧笑道:"我承认我这种自卑心理也是我的一个缺点。我的缺点实在太多了,好处可是一点也没有。"曼桢笑道:"是吗?"世钧道:"真的。不过我现在又想,也许我总有点好处,不然你为什么……对我好呢?"曼桢只是笑,半天方道:"你反正总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世钧道:"你是说我这人假?"曼桢道:"说你会说话。" 世钧道:"我临走那天,你到我们那儿来,后来叔惠的母亲说:-真想不到,世钧这样一个老实人,倒把叔惠的女朋友给抢了去了-"曼桢笑道:"哦?以后我再也不好意思上那儿去了。"世钧笑道:"那我倒懊悔告诉你了。"曼桢道:"她是当着叔惠说的?"世钧道:"不,她是背地里跟叔惠的父亲在那儿说,刚巧给我听见了。我觉得很可笑。我总想着恋爱应当是很自然的事,为什么动不动就要像打仗似的,什么抢不抢。我想叔惠是不会跟我抢的。"曼桢笑道:"你也不会跟他抢的,是不是?" 世钧倒顿了一顿,方才笑道:"我想有些女人也许喜欢人家为她打得头破血流,你跟她们两样的。"曼桢笑道:"这也不是打架的事。……幸而叔惠不喜欢我,不然你就一声不响,走得远远的了。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得世钧无言可对。 刚才走过一个点着灯做夜-的水果摊子,他把她的手放下了,现在便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却挣脱了手,笑道:"就要到了,他们窗户里也许看得见。"世钧道:"那么再往回走两步。" 他们又往回走。世钧道:"我要是知道你要我抢的话,我怎么着也要把你抢过来的。"曼桢不由得噗哧一笑,道:"有谁跟你抢呢?"世钧道:"反正谁也不要想。"曼桢笑道:"你这个人──我永远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世钧道:"将来你知道我是真傻,你就要懊悔了。"曼桢道:"我是不会懊悔的,除非你懊悔。" 世钧想吻她,被她把脸一偏,只吻到她的头发。他觉得她在颤抖着。他说:"你冷么?"她摇摇头。 她把他的衣袖掳上一些,看他的手表。世钧道:"几点了?"曼桢隔了一会方才答道:"八点半。"时候已经到了。世钧立刻说道:"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曼桢道:"那怎么行?你不能一直站在这儿,站一个钟头。"世钧道:"我找一个地方去坐一会。刚才我们好象走过一个咖啡馆。"曼桢道:"咖啡馆倒是有一个,不过太晚了,你还是回去吧。"世钧道:"你就别管了!快进去吧!"他只管催她走,可忘了放掉她的手,所以她走不了两步路,又被拉回来了,两人都笑起来了。 然后她走了,急急地走去揿铃。她那边一揿铃,世钧不能不跑开了。 道旁的洋梧桐上飘下一片大叶子,像一只鸟似的,"嚓!"从他头上掠过。落在地下又是"嚓嚓"两声,顺地溜着。世钧慢慢走过去,听见一个人在那里喊"黄包车!黄包车!"从东头喊到西头,也没有应声,可知这条马路是相当荒凉的。 世钧忽然想起来,她所教的小学生说不定会生病,不能上课了,那么她马上就出来了,在那里找他,于是他又走回来,在路角上站了一会。 月亮渐渐高了,月光照在地上。远处有一辆黄包车经过,摇曳的车灯吱吱轧轧响着,使人想起更深夜静的时候,风吹着秋千索的幽冷的声音。 待会儿无论如何要吻她。 世钧又向那边走去,寻找那个小咖啡馆。他回想到曼桢那些矛盾的地方,她本来是一个很世故的人,有时候又显得那样天真,有时候又那样羞涩得过分。他想道:"也许只是因为她……非常喜欢我的缘故么?"他不禁心旌摇摇起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表示他爱她。他所爱的人刚巧也爱他,这也是第一次。他所爱的人也爱他,想必也是极普通的事情,但是对于身当其境的人,却好象是千载难逢的巧合。世钧常常听见人家说起某人怎样怎样"闹恋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那些事情从来不使他联想到他和曼桢。他相信他和曼桢的事情跟别人的都不一样。跟他自己一生中发生过的一切事情也都不一样。 街道转了个弯,便听见音乐声。提琴奏着东欧色彩的舞曲。顺着音乐声找过去,找到那小咖啡馆,里面透出红红的灯光。一个黄胡子的老外国人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玻璃门荡来荡去,送出一阵人声和温暖的人气。世钧在门外站着,觉得他在这样的心情下,不可能走到人丛里去。他太快乐了。太剧烈的快乐与太剧烈的悲哀是有相同之点的──同样地需要远离人群。他只能够在寒夜的街沿上踯躅着,听听音乐。 今天一早就在公共汽车站上等她,后来到她家里去,她还没回来,又在她房间里等她。现在倒又在这儿等她了。 从前他跟她说过,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星期六这一天特别高兴,因为期待着星期日的到来。他没有知道他和她最快乐的一段光阴将在期望中度过,而他们的星期日永远没有天明。 引自 世钧和曼桢的告白,初恋心理 回应 2014-12-25 17:43 -
那天下午,世钧又想着,当着翠芝说话不便,不如早一点到叔惠那里去一趟,邀他出去坐坐,再和他一同回来。打电话去又没打着,他是很少在家的,只好直接从办公室到他那儿去碰碰看。他妹夫家是跑马厅背后的衖堂房子,交通便利,房子相当老,小院子上面满架子碧绿的爬山虎,映着窗前一幅蓝绿色的新竹帘子,分外鲜明。细雨后,水门汀湿漉漉的,有个女人蹲在这边后门口搧风炉,看得见火舌头。世钧看着门牌数过来,向一家人家的厨房门... (1回应)
2014-12-28 11:54 3人喜欢
那天下午,世钧又想着,当着翠芝说话不便,不如早一点到叔惠那里去一趟,邀他出去坐坐,再和他一同回来。打电话去又没打着,他是很少在家的,只好直接从办公室到他那儿去碰碰看。他妹夫家是跑马厅背后的衖堂房子,交通便利,房子相当老,小院子上面满架子碧绿的爬山虎,映着窗前一幅蓝绿色的新竹帘子,分外鲜明。细雨后,水门汀湿漉漉的,有个女人蹲在这边后门口搧风炉,看得见火舌头。世钧看着门牌数过来,向一家人家的厨房门口问了声:"许先生在家么?"灶下的女佣便哇啦一声喊:"少奶!找舅少爷!" 叔惠的妹妹抱着孩子走来,笑着往里让,走在他前面老远,在一间厢房门口站住了,悄悄的往里叫了声:"妈,沈先生来了。"看她那神气有点鬼头鬼脑,他这才想起来她刚才的笑容有点浮,就像是心神不定,想必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因道:"叔惠要是不在家,我过天再来看伯母。"里面许太太倒已经站了起来,笑脸相迎。她女儿把世钧让到房门口,一眼看见里面还有个女客,这种厢房特别狭长,光线奇暗,又还没到上灯时分,先没看出来是曼桢,就已经听见轰的一声,是几丈外另一个躯壳里的血潮澎湃,彷佛有一种音波扑到人身上来,也不知道还是他自己本能的激动。不过房间里的人眼睛习惯于黑暗,不像他刚从外面进来,她大概是先看见了他,而且又听见说"沈先生来了。" 他们这里还是中国旧式的门槛,有半尺多高,提起来跨进去,一脚先,一脚后,相当沉重,没听见许太太说什么,倒听见曼桢笑着说:"咦,世钧也来了!"声调轻快得异样。大家都音调特别高,但是声音不大,像远处清脆的笑语,在耳边营营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要等说过之后有一会才听明白了。许太太是在说:"今天都来了,叔惠倒又出去了。"曼桢道:"是我不好,约了四点钟,刚巧今天忙,搁到这时候才来,他等不及先走了。" 许太太态度很自然,不过话比平时多,不等寂静下来就忙着去填满那空档。先解释叔惠这一向为什么忙得这样,又说起叔惠的妹妹,从前世钧给她补算术的时候才多大,现在都有了孩子了。又问曼桢还是哪年看见她的。算来算去,就不问她跟世钧多少年没见了。叔惠今天到他家去吃饭的事,许太太想必知道,但是绝口不提。世钧的家当然是最忌讳的。因又说起裕舫。谈了一会,曼桢说要走了,世钧便道:"我也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伯母。"到了后门口,叔惠的妹妹又还赶出来相送。她在少女时代就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现在又看见他们双双的走了。 重逢的情景他想过多少回了,等到真发生了,跟想的完全不一样,说不上来的不是味儿,心里老是恍恍惚惚的,走到衖堂里,天地全非,又小又远,像倒看望远镜一样。使他诧异的是外面天色还很亮。她憔悴多了,幸而她那种微方的脸型,再瘦些也不会怎么走样。也幸而她不是跟从前一模一样,要不然一定是梦中相见,不是真的。曼桢笑道:"真是──多少年不见了?"世钧道:"我都不知道你在上海。"曼桢道:"我本来也当你在南京。"说的话全被四周奇异的寂静吞了下去,两人也就沉默下来了。 一路走着,倒已经到了大街上,他没有问她上哪儿去,但是也没有约她去吃饭。两人坐一辆三辆车似乎太触目,无论什么都怕打断了情调,她会说要回去了。于是就这么走着,走着,倒看见前面有个霓虹灯招牌,是个馆子。世钧便道:"一块吃饭去,好多谈一会。"曼桢果然笑道:"我得回去了,还有点事。你过天跟叔惠来玩。"世钧道:"进去坐会儿,不一定要吃饭。"她没说什么。还有好一截子路,等走到那里也就一同进去了。里面地方不大,闹哄哄的,正是上座的时候。世钧见了,忽然想起来叔惠到他家去吃饭,想必已经来了。找了个火车座坐下,点了菜之后,便道:"我去打个电话就来。"又笑着加上一句,"你可别走,我看得见的。"电话就装在店堂后首,要不然他还真有点不放心,宁可不打。他拨了号码,在昏黄的灯下远远的望着曼桢,听见翠芝的声音,恍如隔世。窗里望出去只看见一片苍茫的马路,沙沙的汽车声来往得更勤了。大玻璃窗上装着霓虹灯青莲色的光管,背面看不出是什么字,甚至于不知道是哪一国的文字,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他口中说道:"叔惠来了没有?我不能回来吃饭了,你们先吃,你留他多坐一会,我吃完饭就回来。"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拆烂污的事,约了人家来,自己临时又不回来。过天他可以对叔惠解释的,但是他预料翠芝一听就要炸了。他不预备跟她争论,打算就挂断了,免得万一让曼桢听见。她倒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他现在在哪儿,在那儿忙些什么,倒像是有一种预感似的。 世钧挂上了电话,看见旁边有板壁隔出来的房间,便走过来向曼桢道,我们进去坐,外边太乱。茶房在旁边听见了,便替他们把茶壶茶杯碗筷都搬进去,放下了白布门帘。曼桢进去一看,里面一张圆桌面,就摆得满坑满谷,此外就是屋角一只衣帽架。曼桢把大衣脱了挂上。从前有一个时期他天天从厂里送她回家去,她家里人知趣,都不进房来,她一脱大衣他就吻她。现在呢?她也想起来了?她不会不记得的。他想随便说句话也就岔过去了,偏什么都想不起来。希望她说句话,可是她也没说什么。两人就这么站着,对看着。也许她也要他吻她。但是吻了又怎么样?前几天想来想去还是不去找她,现在不也还是一样的情形?所谓"铁打的事实",就像"铁案如山"。他眼睛里一阵刺痛,是有眼泪,喉咙也堵住了。他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她的嘴唇在颤抖。 曼桢道:"世钧。"她的声音也在颤抖。世钧没作声,等着她说下去,自己根本哽住了没法开口。曼桢半晌方道:"世钧,我们回不去了。"他知道这是真话,听见了也还是一样震动。她的头已经在他肩膀上。他抱着她。 她终于往后让了让,好看得见他,看了一会又吻他的脸,吻他耳底下那点暖意,再退后望着他,又半晌方道:"世钧,你幸福吗?"世钧想道:"怎么叫幸福?这要看怎么解释。她不应当问的。又不能像对普通朋友那样说-马马虎虎-"满腹辛酸为什么不能对她说?是绅士派,不能提另一个女人的短处?是男子气,不肯认错?还是护短,护着翠芝?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份。这么想着,已是默然了一会,再不开口,这沉默也就成为一种答复了,因道:"我只要你幸福。" 话一出口他立刻觉得说错了,等于刚才以沉默为答复。他在绝望中搂得她更紧,她也更百般依恋,一只手不住地摸着他的脸。他把她的手拿下来吻着,忽然看见她手上有很深的一道疤痕,这是从前没有的,因带笑问道:"咦,你这是怎么的?"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脸色冷淡了下来,没有马上回答,她低下头去看了看她那只手。是玻璃划伤的。就是那天在祝家,她大声叫喊着没有人应,急得把玻璃窗砸碎了,所以把手割破了。那时候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见到世钧,要怎么样告诉他,也曾经屡次在梦中告诉他过。做到那样的梦,每回都是哭醒了的。现在真在那儿讲给他听了,是用最平淡的口吻,因为已经是那么些年前的事了。 这时候因为怕茶房进来,已经坐了下来。世钧越听越奇怪,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很苍白。出了这种事,他竟懵然。最气人的是自己完全无能为力,现在就是粉身碎骨也冲不进去,没法把她救出来。曼桢始终不朝他看着,彷佛看见了他就说不下去似的。讲到从祝家逃出来,结果还是嫁给鸿才了,她越说越快。跟着就说起离婚,费了无数周折,孩子总算是判给她抚养了。她是借了许多债来打官司的。 世钧道:"那你现在怎么样?钱够用吗?"曼桢道:"现在好了,债也还清了。"世钧道:"这人现在在哪儿?"曼桢道:"还提他干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来也是我自己不好,怎么那么胡涂,我真懊悔,一想起那时候的事就恨。"当然她是指嫁给鸿才的事。世钧知道她当时一定是听见他结婚的消息,所以起了自暴自弃之念,因道:"我想你那时间也是……也是因为我实在叫你灰心。"曼桢突然别过头去。她一定是掉下眼泪来了。 世钧一时也无话可说,隔了一会方低声道:"我那时候去找你姊姊的,她把你的戒指还了我,告诉我说你跟豫瑾结婚了。"曼桢吃了一惊,道:"哦,她这么说的?"世钧便把他那方面的事讲给她听,起初她母亲说她在祝家养病,他去看她,他们说她不在那儿,他以为她是不见他。回到南京后写信给她,一直没有回音,后来再去找她,已经全家都离开上海了。再找她姊姊,就听见她结婚的消息。当时实在是没有想到她自己姊姊会这样,而且刚巧从别方面听见说,豫瑾新近到上海来结婚。曼桢道:"他是那时候结婚的。"世钧道:"他现在在哪儿?"曼桢道:"在内地。抗战那时候他在乡下让日本人逮了去,他太太也死在日本人手里。他后来总算放出来了,就跑到重庆去了。"世钧惨然了一会,因道:"他还好?有信没有?"曼桢道:"也是前两年,有个亲戚在贵阳碰见他,才有信来,还帮我想法子还债。" 凭豫瑾对她的情分,帮助她还债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世钧顿了顿,结果还是忍不住,彷佛顺口问了声:"他有没有再结婚?"曼桢道:"没有吧?"因向他笑了笑,道:"我们都是寂寞惯了的人。"世钧顿时惭愧起来,彷佛有豫瑾在那里,他就可以卸责似的。他其实是恨不得破坏一切,来补偿曼桢的遭遇。他在桌子上握着她的手,默然片刻,方微笑道:"好在现在见着你了,别的什么都好办。我下了决心了,没有不可挽回的事。你让我去想办法。"曼桢不等他说完,已经像受不了痛苦似的,低声叫道:"你别说这话行不行?今天能见这一面,已经是……心里不知多痛快!"说着已是两行眼泪直流下来,低下头去抬起手背揩拭。 她一直知道的。是她说的,他们回不去了。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今天老是那么迷惘,他是跟时间在挣扎。从前最后一次见面,至少是突如其来的,没有诀别。今天从这里走出去,是永别了,清清楚楚,就跟死了的一样。 引自 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1回应 2014-12-28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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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报晴天,实则阴郁的午后 世钧当然是快乐的,但是经过一上午的反复思索,他的自信心渐渐消失了,他懊悔刚才没有能够把话说得明白一点,可以得到一个比较明白的答复。他一直总以为曼桢跟他很好,但是她对他表示好感的地方,现在一样一样想起来,都觉得不足为凭,或者是出于友谊,或者仅仅是她的天真。
2011-04-25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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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璐跳下车来,曼桢笑道:“咦,姊姊来了!”那青年听见这称呼,似乎非常注意,掉转目光向曼璐这边看来。然而曼璐的眼睛像闪电似的,也正在打量着他,他的眼神没有她那样足,敌不过她,疾忙望到别处去了。他所得到的印象只是一个穿着皮大衣的中年太太。原来曼璐现在力争上游,为了配合她的身份地位,已经放弃了她的舞台化妆,假睫毛,眼黑,太红的胭脂,一概不用了。她不知道她这样正是自动地缴了械。时间是残酷的,在她这个年...
2011-04-25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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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并没有觉得灰心,不过我很希望你告诉我实话,你究竟还想不想出来做事了?我想你不见得就甘心在家里待着,过一辈子,像你父亲一样。"世钧道:"我父亲不过脑筋旧些,也不至于这样叫你看不起!"曼桢道:"我几时看不起他了,是你看不起人!我觉得我姊姊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她没有错,是这个不合理的社会逼得她这样的。要说不道德,我不知道嫖客跟妓女是谁更不道德!"」
2020-08-11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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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旁边没人的时候,他便和他太太说:"你说这事情怪不怪。那位顾小姐我一看见她就觉得很眼熟,我说像谁呢,就像菊荪从前认识的一个舞女。那人可巧也姓顾──刚才我听见菊荪说的。还说那人现在也不做舞女了,更流落了。这顾小姐一定跟她是一家。想必是姊妹了,要不然决没有这样像。"沈太太起初听了这话,一时脑子里没有转过来,只是"嗯,嗯,哦,哦"的应着。再一想,不对了,心里暗暗的吃了一惊,忙道:"真有这种事情?...
2020-08-11 18:56
「那天晚上,旁边没人的时候,他便和他太太说:"你说这事情怪不怪。那位顾小姐我一看见她就觉得很眼熟,我说像谁呢,就像菊荪从前认识的一个舞女。那人可巧也姓顾──刚才我听见菊荪说的。还说那人现在也不做舞女了,更流落了。这顾小姐一定跟她是一家。想必是姊妹了,要不然决没有这样像。"沈太太起初听了这话,一时脑子里没有转过来,只是"嗯,嗯,哦,哦"的应着。再一想,不对了,心里暗暗的吃了一惊,忙道:"真有这种事情?"啸桐道:"还是假的?"沈太太道:"那顾小姐我看她倒挺好的,真看不出来!"啸桐道:"你懂得些什么,她们那种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骗骗你们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太太们,还不容易!"说得沈太太哑口无言。 啸桐又道:"世钧不知道可晓得她的底细。"沈太太道:"他哪儿会知道人家家里这些事情?他跟那顾小姐也不过是同事。"啸桐哼了一声道:"同事!"他连世钧都怀疑起来了。但是到底爱子心切,自己又把话说回来了,道:"就算她现在是个女职员吧,从前也还不知干过什么──这种人家出身的人,除非长得真丑,长大了总是吃这碗饭的。”」
…(等我某天组织好语言再来写)
回应 2020-08-11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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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阅关于半生缘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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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用 茱萝纪 2017-03-26
就是喜欢张爱玲不解释~犹记得初中第一次看到张爱玲的文字时的震撼,第一次看半生缘时候的震撼。近期才发现十八春的十八章与半生缘的不同,还是喜欢半生缘的结尾一点。新中国什么的太违和了。两人在一起时的细微之处真动人,那个时代过去以后这样的恋爱细节就完全消失了。
13 有用 逍遥兽 2007-07-15
我看的版本是十八春
0 有用 Echor 2007-10-16
傳奇女子張愛玲的代表作-又名<十八春>。
0 有用 Mo 2007-12-04
女子一生如戏
0 有用 xiao 2014-04-25
很久以前
0 有用 川楝 2021-03-31
笔下的女主为了小孩竟然跟玷污自己的仇人结婚,唉!阿玲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是吧,这也说明底层的人根本不惧怕婚姻,像玩似的,因为还有有比婚姻更重要的东西。
0 有用 纸渊- 2021-03-31
这次泪水没有在眼眶里溢出,它在我的心里流淌成河.
0 有用 李飒飒 2021-03-26
听了杨老师的课 从图书馆借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阅读疏忽 倒没有看到曼桢咬着嘴唇撑着微笑的段落 看似偶然的事件都是经过层层铺垫的 无奈的麻木的悲哀像等待雨停 没有尽头
0 有用 木木芓 2021-03-24
太过悲情
0 有用 Ms Moonmaid 2021-03-23
死有什么可怕,活着才是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