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青年》的原文摘录

  • 从地板上爬起来掸掉了尘土的教导主任按响了上课铃,把那些想要追随年轻人而去的孩子都赶进了教室,禁止他们外出。孩子们兴奋得发疯似的叫着,尖声哭喊似的笑着,向教室走去。我走在他们中间,被前挤后拥地赶着往前走,心里一阵空虚,真想大哭一场。退伍军人、老师、孩子全都满嘴谎话、肮脏下流、令人作呕。尤其是我,最严重。峡谷里的人谁都不把自己内心真实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从喉咙传到嘴边,只能胡乱发出野兽或鸟类的声音。我感到筋疲力尽,而且这种疲倦将会从我不再是孩子的那一天开始,持续一生,直到我衰老死去为止。 (查看原文)
    Virgil 1赞 2022-05-26 13:56:02
    —— 引自章节:第五章 /
  • 这就是思想意识上的不安交换术。新的不安可以排挤掉过去的不安,可以置换以往耻辱的记忆带来的不安。 (查看原文)
    饼干 2017-05-11 22:28:55
    —— 引自第210页
  • 漆过的架子上泛着光,它像呼唤一个尚在人世的人一样继续呼唤着父 亲。伯父是一个军官,身处战场的他,眼下也许正在塞班岛的薄暮下 写着信,就像给一个活人写信那样。父亲的死使全家都沉浸在悲伤之 中,无力顾及其他,以至于没有人将死讯通知伯父。 “你妈说,她一次也没梦见过你爸。你知道吗?”女教师说。 死去的父亲,像知了或甲虫的柔软的幼虫一样,将白色膨大的身 “嗯。”我说。体掩埋在了泥土里,没有能力向地上传递任何消息。所以,妈妈说她 梦不到父亲,应该不是骗人的吧?妈妈生我的气,甚至僧恨我。她该 不会对我说谎,向我隐瞒那重要的梦吧?从父亲突然过世的那个黎明 起,妈妈就开始生我的气,甚至憎恨起我了。 “你妈为什么梦不到你爸?” 刚一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我呻吟起来,这一次是 “我不知道。”真的疼痛难忍而发出了呻吟。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闭上眼晴,你这个坏小子。在心里祷告,闭上眼睛,试着思考你爸的事。这样你就不会说出不知道这样的话了。” 我闭上眼晴。女教师的体臭顿时扩散开来,布满了这个世界。父亲开朗乐观、心灵手巧,他经常一边用鼻子哼着歌,一边把造纸币用的黄瑞香的白皮打成小捆。农妇们坐在草席上,把干燥过的黄瑞香夹在细铁板和用铁丝固定其上的刀片之间,剥去黑皮和黄嫩的薄皮,然后用水洗净、干燥。黄瑞香的白皮就是这么制成的。堆放成捆黄瑞香白皮的工作间里,到处弥漫着清新的香气。而那被剥下来的黑皮和黄皮则像腐烂的老虎的尸体一样,散发着恶臭,留在了农妇们的膝头上。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父亲总是用鼻子哼着歌。每哼完一节,他都会加入“据说”或“是吗”这样的词,好像在唱歌的是别人似的,也好像本来就瞧不起那首歌。父亲瞧不起到他这里来讨工作的剥黄瑞香皮的农妇们,也瞧不起歌曲。他唯一的企盼就是上战场。 (查看原文)
    Virgil 2022-05-25 21:27:52
    —— 引自章节:第一部一九四五年夏•某地 /
  • 这么回事,所以才拜托了老师。但是,这些都是骗人的。说人和免子 的死法不同,这也是骗人的。只有在战场上英勇就义的战士才有权选 择和兔子不同的死法,其余的人就都是一样的了。”我爱父亲,也爱 兔子。但是,无论是父亲还是兔子,都不是我的伙伴、我的战友。只有投入到战争当中,才能结交到真正的伙伴。那时,我将不再是孤零 零的一个人,死的时候,也不用像父亲和兔子那样,像屈服于什么大 怪物似的,胆怯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哭泣着惶恐地死去。只有作为 士兵参战的时候才可以。我真想尽快成为特攻队的一员! “啊,好想早点儿进特攻队。”被女教师揪着的耳朵听到了我自己呻吟般的声音。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打算将这句话说出来, 更不想被女教师听到。可是已经晚了。 “特攻队?”女教师皱着鼻子,大汗淋漓地说,“你这种浑小子,根本当不了兵。更别说进特攻队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的斜眼似乎变得更严重了,头一跳一跳地疼,天气也热到了极点,我甚至能够嗅到连鼻子里面都是热的。女教师的 脸看不见了。想冲她喊几句,却不想犯了结巴的老毛病,没说出来。 我觉出自己将会无法抑制地凶暴起来,感到非常不安。我的心情像这 村子一样,横躺在谷底型的两座山腰的底部。(我要杀了这贱女人。) 我把汗津津的手插进裤袋里,紧紧握住刀柄。我觉得,这个世界都是 属于别人的,自己从没真正地被带进去过。强忍住心中不安定的、孤 独的情绪,我把手腕固定在腰间,然后慢慢地把刀从口袋里往外拉。 (如果不用刀刺向那贱女人,使她闭嘴的话,我肯定会被她的话玷污,就真的不能去参战了。)战争要结束了,你还太小,赶不上了。小不点儿!你这种浑小子,根本当不了兵,更别说进特攻队了!我全身冒汗,汗水流淌下来,痒痒的。刀子获得了完全的自由。女教师仍然揪着我的耳朵不停地放毒。我的斜眼也越来越严重,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像做梦一样... (查看原文)
    Virgil 2022-05-25 21:28:41
    —— 引自章节:第一部一九四五年夏•某地 /
  • 我想,就算战败了,就算这一切是真的,也仍然会有人不承认失败、战斗到底吧。我也要和那些勇士一起,成为一个不承认战败的人。 (我不相信会战败,更不会承认战败。我要像战时那样活下去!) 我从裤袋里掏出那把被从女教师肥胖的身体里流出的血和油脂弄脏的刀子,毫不犹豫地朝自已的左上臂微下去,再横向一拉。蔷薇色的伤口在阳光下慢慢绽开,血流了出来。就像已经被那帮家伙报复了似的,我痛得像狗一样呻吟着、惨叫着,流下了眼泪。泪水和血水滴在操场干燥的土地上,形成了一小片黑乎乎的污迹,很快便被吸掉了。 失去呼吸,倒在地上,把脸埋在热烘烘的沙子里,像个勇敢的士兵那 样战死。一直以来,这情景犹如甜美的诱惑一般邀请着我。因此,我 并没有按住自己的伤口,而是任由阳光照射在上面,任由鲜血一滴滴 地流淌下来,继续向前走。我期望白己能够像突然倒地丧命的老狗一 样,在这炎炎的烈日下死去。(尊敬的天皇陛下,虽然我只是个孩子,但我要为你而死!) 一大群吵吵嚷嚷地唱着歌的孩子,从校门那边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村里所有的孩子都带着猫、狗甚至山羊,背着年幼的弟弟妹妹,大呼小叫地跑来了。像去参加祭祀庆典,又像是一大群疯狂地向大海突进的老鼠。他们有的光着脚,穿着露出肩膀、后背的破衬衫,用绳子做成的腰带将大口袋似的裤子吊在身上;有的干脆光着身子。可他们全都高声笑着、闹着,像唱歌似的大叫着。突然,我愕然发现了几个像牧羊犬一样看护着他们的喝得醉醺醺的预科生。这些青年一张张幼稚的脸通红,穿着在村头松根油工厂工作时的服装,也在大声地喊叫着。他们挥动着点着火的松根,煽动着身边的孩子们。他们走了过来,将我团团围住。亢奋的孩子们没有注意到我流血的伤口。这时,我听到预科生的青年拉着长声不停地叫喊着,似乎正在模仿什么人的…… (查看原文)
    Virgil 2022-05-25 21:31:15
    —— 引自章节:第一部一九四五年夏•某地 /
  • 当大人开始工作、核子却被排除在外的时候,时间对于孩子们来说就变得异常漫长起来,仿佛拉着沉重的货物缓慢前行的牛车一般。而忍耐这缓慢流逝的漫长时光,是大人们才有的独特技艺。于是,被迫困在骚乱泥沼中的孩子们,很快就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可是,不久便又不得不屈服了。他们注视着时间向前移动的轨迹,心潮澎湃地期待着。他们就是这样与现实联系在一起的。而大人们却像泡澡一样,舒畅地沉浸在停滞不前的时间里,忍受着。此时此刻,消失在公有林中的大人们想必便是这样耐着性子慢慢地搜寻着。爬上屋顶或躲在门后的孩子们焦急地巴望着早就应该升起在公有林上空的信号。 (查看原文)
    Virgil 2022-05-26 13:49:59
    —— 引自章节:第四章 /
  • 自从这些农村出身的年轻士兵回到村子的那一刻起,在孩子们美弱的脑袋里,一场真正带有现实意义的战争便打响了。孩子们都开站玩一种样式新颖、内容充实的战争游戏。他们在头上绑上太阳旗图案巾,排好队,举起告别酒杯,说“好啦,出击”跑过来向他们宣布战争结束。这就是他们的战争游戏。孩子们以一小时为单位反复玩着这个游戏,每当八月十五日正午的钟声即将响起的时候,便立刻让时间逆转回到一个小时前。在我看来,他们似乎已冬陷人时间转换机的巨轮之中了。我没有参加这个战败游戏,脱离了沉湎于此的包括弟弟在内的小伙伴们,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也没有参加聚在返乡士兵周围听冒险故事的孩子群。起初,他们刚刚复员回村的时候,我是满怀期待地去迎接他们的。翻过一道山岭,那里有座地方城市,危们就是从那里搭乘农耕会的送货卡车回到村里来本以为他们会流若泪,彻底绝塑地回到峡谷,本以为去迎接他们的候自己也会感到批心地疼痛、悠问。在公所书记将通知大家明天去接卡车的布告贴在电线杆上的那天晚上,我被畏惧折磨得整夜无法睡。(去迎接战败而归、悲惨读切的士兵时,我还不得哭出声来?不得当着大家的面哭出声来?我可不想让被疏散来的女孩子看见哭身子1)失眠的结果便是眼晴变得又红又肿。小学生们都在桥旁的公汽车站排好了队,我也站在其中的一队里,在不安的支配下等待着复员士兵乘坐的卡车。可当送货卡车开进峡谷时,我们看到的却是一站在装货台面上唱着歌、意气昂扬的年轻人。这五个复员的预科生穿着军服挎着军刀从卡车上跳下来,用军人的声音和大家打过招呼后,便沉碎在幸福和自豪之中了。他们在村道上行进着… (查看原文)
    Virgil 2022-05-26 13:51:24
    —— 引自章节:第五章 /
  • (哎呀,能一样吗?那猴和人的孩子能一样吗?)如果自己躺在席子上,像木乃伊一样干死的话该有多好。可是,我更想用藏在森林深处的自动步枪把妈妈、弟弟、姐姐、妹妹还有峡谷里的人们都杀死,然后像冬眠的动物一样,一动不动地躺着,浑身散发着臭味,手心和脚心都冒着冷汗。我想就这么一直怠惰下去,什么也不做。这种想法使我感到自己似乎正在期盼着什么…… (查看原文)
    Virgil 2022-05-26 13:52:54
    —— 引自章节:第五章 /
  • 大叔看我们吃得很香,满意地说:“我们都是从管黑市的老爷那儿逃出来的,不管不顾地从火车上跳了下去。听说有人把跳车摔烂肚子的死人内脏做肉串吃。你们都是年轻人,要好好地活下去。据说,今年冬天会有八成日本人饿死。把这死了的八成人做成肉串,那剩下的两成就可以活下去了。年轻人,只要是肉串,无论什么种类都要像 现在这样吃下去。要吃下去,吃下去,拼命地吃下去!”车厢里充满 了烧烤动物内脏的臭味,烧酒的臭味,还有拥挤不堪的人的臭味。有 人吐了。大家都默默地满足地笑了。 火车通过铁桥,我们已经进入杉丘市了。刚一进站,搞黑市交易的人们便开始向窗外扔货物,应该有同伴在下面接应他们吧。有些同伴不是来接米袋的,而是等着有人掉下来,好用他们的内脏做肉串吃。我和阿康强忍住恶心站了起来。我们朝窗户站着,透过那些继续往下扔货物的人们的侧腹和腰际之间的空隙,第一次看到了车外的风最,看到了林立在肮脏的黑褐色土地上的电线杆和建筑物的残骸,还有被烧毁的森林和腐坏、倒塌的街道。灼热的阳光仍在灼烤着它们,带有焦煳气味的狂风伴着阴影盘旋着吹过荒野般的城镇。亡灵到处流窜,它们觉得很热,疯狂地寻找着水,也为了吃人。浑身沾满血污的魔鬼,大摇大摆地走着,跟在身边的长着角的狗随从到处嗅来嗅去,怪物们则在大声地喊叫着。我和阿康吓得直哆嗦。可这只不过是搭载着我们的火车因进人杉丘站而发布的预告而已。 (查看原文)
    Virgil 2022-05-26 13:57:02
    —— 引自章节:第六章 /
  • 一时间,我和弟弟都一动不动地默默站在散发着水的气味的美洞的水并旁,沉浸在峡谷漆黑的夜色和从森林、河流传来的莫名其参的嘈杂声中,仿佛战败后一连数日令人憋闷的夜晚时光又重回到了自己身边。那个傍晚,我和弟弟把被占领军吓得发烫的脑袋扎进黑洞湘的河里… 那段短暂的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初的一段沉重的成熟时期。幼儿时期,只不过偶尔会因轻飘飘地浮起来的身体感到不安而哭泣,这与沉重确是完全相反的。一九四五夏天,从天皇的声音通过粗劣的无线电接收装置渗入这个酷热的峡谷时起,我生命中最初的沉重时光便开始了。它使我此前的生命变得稀薄暧味,将过去的时光沉入了暗淡冰凉的渊底。那一瞬间,我生命的磁场产生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磁力,曾经的磁石也变成了天国之物。而醉心战争、闪耀着美丽而强大光辉的 (查看原文)
    Virgil 2022-05-30 14:00:13
    —— 引自章节:第一章 /
  • 在那几周里,弟弟就如同我身体的一部分,又像是寄生在我身上的一只小动物。如果没有我,他甚至会像小草一样立即桔死。如今, 弟弟不仅离开我独立了,而且看起来的确非常做慢、冷酷地将讥讽的 冰杖砸进了我的身体。沉默在我和弟弟之间已经变得难以忍受、令人 窒息。 “哥,高所人的事,你还记得吗?”弟弟撕破了沉默的外衣,问道。 “啊,记得。” “高所人在美军进村的第二天,就从村子里消失了。你觉得是怎么回事?被杀了?作为对刺伤美军士兵的被占领人民的报复,还是被带到什么地方接受强制劳动去了,作为由于被强奸而生气的惩罚?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不管怎样,高所人已经很久没有在村子里出现过了。” “很久?” “去年春天,二十来个高所人回村里来了。那帮家伙怕占领军怕得要命,像吉卜赛人一样逃到北海道那边去了。讲和条约什么的,在那帮家伙疯疯癫癫的脑子里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真是滑稽又可悲。去年春天回村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估计是逃到北海道以后,发现再没什么地方可逃了吧。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现在,在部落里吗?”我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赶紧问道。 “高所人的部落全部被拆毁了,人们用推土机把地压平,正在那里盖全村最好的学校呢。不过,那不是高所人的学校,是我们的。虽然高所人坚持自己对土地的所有权,可村里有权有势的人们根本不承认。大家都说,本来就不存在什么高所人。于是,高所人又离开村子走了。 听说他们中的十来人,现在在杉丘市打短工,其余的好像找不着了。 再过二十年,原始四国人就要结束他们古亚细亚以来的历史了。 (查看原文)
    Virgil 2022-05-30 14:00:54
    —— 引自章节:第一章 /
  • 第二天,我和泽田丰比古面对面坐在高层酒店顶层的特别休息室里,我甚至有点微微冒汗。这间健全、清洁、奢华、排他的休息室使我品尝到了权力的味道。平日拥挤嘈杂的东京,此时也仿佛沉到某个深邃的阴沟里去了。这里只有阳光、静默和仿佛高保真音响没被开到最低限时的发动机的声音,又像是蜜蜂振动翅膀时发出的嗡嗡声,令人产生昏迷似的感觉。这间特别休息室准是五百万人做出牺牲,跪在阴沟的泥泞里才得以建成的。 泽田丰比古读过育子交给他的关于我的介绍信后,抬起了他牛头一样巨大狰狞的、和特别休息室一样豪华的头。那是一张华丽卓越的日本人的脸,十分特别。可镶嵌在上面的眼珠却像是两个大泥团,使整张脸看起来如同一位死去的国王的脸。丰比古的眼睛没有直接看向我,而是采取了一种将焦点聚集在我身后的方式,注视着一个他应当征服的陌生人,换言之应当统治、应当政治化的人。 (查看原文)
    静默的猫 2022-08-22 11:50:15
    —— 引自章节:第二章 /
  • 照相机、钢笔、圆珠笔掀起的小旋风在背后平静下来。我穿上衬衫和西服,转过身去面向记者。由于我脱光了上衣,而他们又入迷地观看了我赤裸的上身,因此在我和记者之间形成了一种类似刚刚发生肉体关系的恋人之间的亲密氛围。向记者们展示伤痕的瞬间,可以说是这部首度公演的一文不值的政治歌剧中最精彩的场面。从我向记者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开始,这次演出的主角就不再是泽田丰比古了,而是我。只有那个叫吉备的报社记者,仿佛被隔离在了这种氛围之外,显得很不和谐。他暧昧的表情像盆凉水一样泼在了我的头上,而且是一盆如液体空气般的可怕的凉水。我推开飞溅的水花,装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威风凛凛地挺起胸面对所有的记者。我成功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以一个政治青年的态度压倒了其他人。 (查看原文)
    静默的猫 2022-08-29 14:37:09
    —— 引自章节: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