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上的故事》的原文摘录

  • 那杯小米,只是一碗饭,再掺上大量番薯签就是家族十几人的早餐。我吃不到饭粒,因为我工作能力差,没锄头柄高,只能认命地吃番薯签。但是,阿姨有办法腾出一碗饭。每一回,她从那杯米中拿出两粒米,要我存在竹简扑满。 “这样偷米,阿婆就不知道了。”我说。 阿婆非常节俭,连灶底的老鼠都知道她会从水沟捡起一粒遗落的米,而高兴整天。但是,阿婆绝对看不出我和阿姨的把戏。 “阿菊,这不是偷,是储蓄。”阿姨摸着我的头,说, “你仔细听,米存起来的声音。” 扑满是在竹节上凿出一个小洞,老鼠钻不进去,外人看不出来,恰好能塞进米粒。我每日照三餐塞,共六粒米,我逐渐听到竹筒的饱满声。那扑满,我得说它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器,米粒由少渐多时,声调从哗哗哗改成沙沙响。它存入的不是米粒,而是甜美的希望。 每过一季,我能存五百余粒米,这量够了。那时,我和阿姨如常地早起,热情地挤在灶旁,等待表演。阿姨教我把适量的水灌进竹筒,塞入灶内烤。我爱上火焰在木头上的舞姿,—朵朵艳红的火,扭着身体,踮着脚尖,踩得木头劈劈啪啪响。火焰也绕着竹扑满跳舞,呼唤里面的米醒来,胀成软松的饭。最后,阿姨用火钳夹出烧黑的竹筒,用菜刀剖开,米香四溢。阿姨会放下因为防猫而挂在梁上的猪油罐,舀出一点点的油脂放在饭上。油霜融化了,把每粒饭裹得紧紧的,进亮亮的。 那是最幸福的时刻,这世界仿佛只剩我和阿姨,两人蹲在黑暗的灶房角落,就着灶里的火光,吃猪油拌饭。我发明很公平的吃法,我吃一口饭,阿姨只吃一粒米。我吃饱了,阿姨也笑饱了。阿姨说,这很公平,她没吃亏,这碗好时光,她吃得饱饱的。 (查看原文)
    三周華不注 2020-09-07 19:39:58
    —— 引自章节:第六个故事 神奇的猪油拌饭
  • 年轻人可能不懂,一碗饭有什么稀罕。我来说明,当时的主粮是番薯签。番薯量产的时候制成签条,晒干,收入麻布袋收藏。番薯签常有臭心与虫啮味,蒸过后,黑糊糊的,非常难吃,跟现在改良后的新鲜番薯差多了。好了,要是一年到头吃番薯签,能熬出头,吃碗清饭可就丰富了。 得了一碗饭,我撒了薄盐,坐在门槛上,用细竹签一粒粒挑来吃。面对夕阳吃晶莹剔透的饭粒,是何等享受。我边吃边算,吃到第八十三粒,胃肠绞痛难耐呀!可能是肚子里的饿死鬼受不了在打滚。我赶紧把饭扒光,安慰饿鬼。可是我回头看,姊弟们也学我拿竹签挑饭,而我的碗空了。我瘪着嘴哭,为自己的鲁莽哭泣。我姊姊被我弄烦了,赏我五粒饭。祖上佑我呀!我用竹签串起饭粒,拿到厨房,当做香肠蘸了酱油炭烤,吃到大年初二。 (查看原文)
    三周華不注 2020-09-07 16:58:54
    —— 引自章节:第四个故事 啮鬼
  • 阿撒普鲁安慰我,说: “你锉赛(糗)了,坐到山羊大便。上次有人更惨,坐在死人头盖骨上。”如果你能想象水煎包在热锅上煎焦了,就可以理解我屁股的那层“屎饼”剥不掉。 (查看原文)
    三周華不注 2020-09-07 17:26:06
    —— 引自章节:第五个故事 阿撒普鲁的三只水鹿
  • 各位知道,我阿公有个响当当的绰号,名叫“面盆伯”。之所以会得名,跟面盆有关。这个面盆不大,锡制的,上面布满小凹痕,带着大小不一的碎石刮痕,向来挂在祖父母的床头。阿婆常拿来抚摸,不是擦干净,是思念阿公。现在,阿婆过身了,面盆放在她永眠的身边,就在这灵堂。各位看看,我现在把这面盆拿来端好,用手敲盆腹,听听看,发出的声音清脆无比,听者的耳膜没有丝毫的不舒服。 事实上,跟阿婆敲的比起来,我的声音拙劣太多了。没错,十多年来,她上床前用手敲一下挂在床头的面盆,早起后,也敲一下面盆。这样做无非是跟死去的丈夫,也就是我阿公问候呀!说穿了,这面盆是电话,阿婆过身前,常打电话给阿公。 (查看原文)
    三周華不注 2020-09-08 04:50:22
    —— 引自章节:第二个故事 面盆装面线
  • 她说过,她的丧礼上如果有电子花车综艺团,车壳展开,射出七彩霓虹灯的那种呀,也可以。如果是钢管女郎猛扭屁股,浑身起乩的那种,也可以。如果传统的“五子哭墓”,假哭得让扩音器爆音,也可以。她说,反正那是你们后辈的心意,她不会抗议,唯有要求在守灵时,那些路过的、奔丧的、看热闹的人能到灵堂前,好好讲个故事,不管她有没有听过的都行。之后,火葬,烧个干净,死亡不过如此,重要的是如何活过时代,而故事是唯一的足迹。一个人活过,必然有故事。 (查看原文)
    liumang14 2022-10-29 15:32:56
    —— 引自章节:永眠时刻面线婆的电影院
  • 来说故事的人需要勇气,听者也是,因为活着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故事是最好的证据,我们都借此尊重别人的存在。 (查看原文)
    liumang14 2022-10-31 23:34:46
    —— 引自章节:在告别式上的故事 圣诞树上的外星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