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家,就在咖啡館,不在咖啡館,就在往咖啡館的路上。 ─斯蒂芬‧茲威格」
為何今天咖啡或咖啡館,似乎比較靠近文學藝術?為什麼不是茶或茶館?酒或酒館?為何咖啡受歡迎的程度逐漸擴大,超過其他飲料?為什麼咖啡館似乎橫掃一切,後來居上?這是我近年來的疑問。
當然有人會否認我的說法。古代的中國文人喝酒比喝茶更能引發詩興,喝咖啡、在咖啡館留連終究是近代的新潮玩意兒。這個洋波巨浪似乎十分強盛普及,橫掃各地,今天的茶館不但逐漸減少,還得披上西式外衣,彷彿進口貨,夾雜洋味兒才適宜生存。
說到咖啡,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巴爾札克。他既是咖啡的受益者也是受害者,他的創作能量就是咖啡打造出來的,但卻死於咖啡過量。他每天大約八點上床,然後半夜起床。一路寫到天亮,伴隨著無數杯的咖啡來支撐。根據研究者估計,他一生大概喝了五萬杯,我想他真是喝太多咖啡而死。很奇特,雖然他咖啡喝得兇,卻和巴黎的咖啡館沒什麼瓜葛。
最近讀到一段咖啡對他創作的影響,讓我精神一振:「咖啡經過細磨、萃取後,放至冷卻,然後空腹喝下這只含有一點水分的咖啡。這樣的咖啡到了胃裡頭,胃中因為沒有其他東西,咖啡便成了胃必須吸收的一種物質。咖啡虐待身體,就像車夫鞭打馬一樣。神經收緊、刺激,並將火花傳到腦子去。」。接下來咖啡的效應,在巴爾札克身上瀰漫擴大:「思緒如龐大軍隊行軍般的前進,…對比像輕騎兵一樣急如奔馬;而邏輯思考則像是火箭,他的炮火帶著呼嘯聲急馳而過;靈感則有如射手般集中在陣地裡待命。人物開始有了造型,紙張也漸漸被墨水覆蓋。」難怪他這樣依賴咖啡。
他把此一良方分享他人,卻引起對方嚴重不適,別人無福消受。可見某些好東西對某人是靈芝芳草,對另外一方卻可能是毒藥。咖啡對我們多數人只是逸樂的享受,而不是創作的鞭子。想要複製巴爾札克的經驗,大概沒幾個人吃得消。
最近讀《咖啡館裡的歐洲文化》,一本生動有趣的咖啡館巡禮,把幾個世紀以來歐洲城市重要的咖啡館,還有咖啡館衍伸的文化,生動勾勒。讀了本書,回答了我部份疑問。幾世紀以來,歐洲咖啡館文化,和各類文人藝術家匯聚、群集息息相關。咖啡館凝聚了各類文人、政治異議份子,促成各種社交,豐富了歐洲文化的光譜。
有人到咖啡館是因人氣十足,許多觀念、創意在那裡閃耀交會;也有人乾脆到那裡創作,因為咖啡館提供了筆、紙和墨水;也有人閱讀,咖啡館裡提供了各種語言的書刊報紙;當然各種政治異議份子最喜群聚此地,咖啡館是批評時政、議論當局的最佳場所。其實肇始於回教世界的咖啡館,起初就具備這種異議精神,只可惜精神沒有蔓延。當日諸多尚未成名的藝術家生活普遍拮据,廉價的咖啡館提供他們生存創作的空間。咖啡館的繁茂,影響了歐洲的文化風貌,豐富了都會生活,甚至如作者透露,讓犯罪率下降。
作者是德國人,他告訴我們,有些咖啡館就是革命搖籃,還有歐陸的前衛藝術,例如「達達主義」的孕育,也在咖啡館內成形。歐洲雖是種族文化繁複的地區,但常是在咖啡館裡,才讓歐洲人跨越本國文化的藩籬,克服接觸異族文化的恐懼。作者舉了個實例,在卡夫卡時代的捷克,布拉格城內的德國人和捷克人,除了商業或公事需要,彼此並無來往。本書專章討論蘇黎世的歐狄翁咖啡館(Café Odeon),稱其為「國際之島」,就是表明咖啡館裡兼容并包的國際精神,要等到戰爭爆發才產生變化。
作者談到德語系的藝術家與作作家,包括東歐國家,許多陌生的姓名,甚至以往未曾聽聞。其中一位我才剛剛認識,就是斯蒂芬‧茲威格(Stefan Zweig),最近讀了他的回憶錄《昨日世界》,他筆下呈現的世界,讓人見識遍佈歐洲各地的咖啡館。他回憶年輕時代的巴黎,文學氣息濃郁。他二十歲左右初訪巴黎,立刻抵達拉丁區的咖啡館,因為那裡有他心儀的詩人在那裡出沒。甚至有些文人墨客在咖啡館的座位,都是固定的。於是,那些古老知名的咖啡館,至今仍能存活,觀光客造訪不光為了咖啡,也是粉絲憑弔先賢、尋幽訪聖的文藝風景。
我對咖啡廳並無特別偏愛,但賣咖啡的地方似乎總能呈現某種情調,感性中帶著點知性。或是佈置者有意安排,或者咖啡本身就具備這種能力。咖啡飄香處,人群聚集時,一種近似文學或藝術的情懷就這麼展開了。在大體中國餐廳無法體會,也不太容易營造這等氣息。即使西式餐館氣氛頂好,總和咖啡館有區別。每當我覺得渾噩渙散,在家中無力讀書,或渴望咖啡的香味,期盼咖啡館裡餘存的知性,就是我上咖啡館的時候,那是我集中心力讀書的美地。雖然圖書館也有閱讀空氣,但我通常只是借閱查讀,不會久坐,也無法持續。
咖啡館則不同,它是我閱讀思考絕佳去處。雖有音樂聲浪,人來人往,但外在的紛擾並不打岔我閱讀的氛圍。此地沒什麼歷史悠久、風格獨特的咖啡廳,沒什麼百年老店,不若歐陸。連鎖式經營的規格化,使咖啡館很難再標誌什麼風格,呈現特有風貌。還好我不在意,我在咖啡館裡就做兩件事:喝咖啡、閱讀,或再加一件:寫日記。只有一次例外,我在咖啡館裡遇見一位菲律賓人,他喜好談話,對自己的藝術精神也頗為肯定,他主動找我談天,企盼交流,可惜他踢到鐵板。他侃侃而談,國際現世、文化宗教、族群差異,我大體都是聽的份。但他談到宗教議題,讓我覺得他既外行又反動,我很不客氣回擊了一番。我知道如此很不厚道,但那天我的確對他的言論失去耐性。在咖啡館裡,通常我都是風平浪靜。如果咖啡館是避風港,那麼杯中的咖啡應該就是我的防波堤了。
咖啡与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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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哦,我也看过这本书。
对的 茲威格 大家改成各个版本 很少人知道开始的开始
茲威格这句名言的中文译法,没记错的话最早是张耀翻译过来的,后来被广为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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