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 · · · · ·
棉棉,本名王莘,一九七零年出生在上海,从一九九七年开始发表小说,其作品中独有的伤感气息及内省风格,引起批评界的注意。她将小说的诸多传统置之一边,自称小说“是用身体去写得”,所以其作品掺入了特有的“残酷青春”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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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版的《糖》是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在这一版里,我去掉了其他与“爱情”关系不大的章节。此时想到爱情,就想到男主人公赛宁的《蓝月笔记》里蓝月师父说过的一段话,这段话其实是对我说的,大致的意思是:不要再在痛苦的基础上虚构痛苦,唯有死亡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你们会老,到时候现在说爱你们的男人们死了的死了不见了的不见了……听到这段话的我如梦初醒,我想象着赛宁也许会说:即便是这样,领悟到这一切也是甜蜜而幸福的。 距离第一次出版《啦啦啦》到现在已经快20年了。我并不记得我曾经觉得自己是年轻的。距离上一次为《糖》写序言也应该有近10年了,那应该是为《糖》的波兰版写序言,以前我经常会在这样的时候,写我是“那个会因为总是不知道穿什么去party而哭泣的女孩儿”,事实上那也只是一种比喻,那应该是“地下丝绒”或Nico的一首歌的歌词。我就是这样一直虚构着我的生活,或者说生活一直在写着它自己的虚构。我相信所有的心都是连着的,而虚构在心的世界存在。就在前几日晚上9点多的时候,朋友圈那一头我的女儿跟我说她准备去clubbing(她沿用了她妈妈喜欢用的词,clubbing就是去俱乐部跳舞的意思),她说她很急因为她总是不知道穿什么去夜店跳舞。我说:穿黑色的。我说我以前也总是没有去clubbing的衣服,所以我总是穿黑色的。我说当你不知道该穿什么的时候,穿黑色总是对的。相信我。她说:好的,我相信你。 我女儿很美,并保持善良严谨的言行,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组建了乐队,她有时弹吉他有时弹贝斯。她现在的大学专业跟艺术没有关系,虽然她很小的时候表示过她并不惧怕舞台。我也爱我女儿的嗓音,我觉得她的嗓音具有一种令人镇定的作用。我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已经很久了,我想让我女儿朗读《中阴得度》,我觉得我女儿的朗读可以带领我们了解有关死亡的路线图。我女儿应该没有看过我的书。我也从不推荐我的书。但是在编辑这一版的《糖》的时候,我想的是... (查看原文) —— 引自第1页 -
想起彭洪武做的音乐杂志上的那句——我们的青春都浪费在青春上了!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担心我执着的男孩喜欢别的男孩,但我知道爱情只是我们杜撰出来的一场又一场疾病。就像苹果说过的,那些男孩们,几乎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童年的创伤或者跟他们爸爸妈妈的关系什么的,以前我不会相信这些说法,但实际上就是这样,跟我们这些女孩儿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查看原文) —— 引自第1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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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的书评 · · · · · · ( 全部 60 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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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在大学时期,读了许多的的网络小说, 个人喜好不同,这本是我尤其不喜欢的,甚至不喜欢放荡不羁的生活方式, 还记得,是在大学前门等公车时,读的这本书,现在依然记忆如新, 正是因为不喜欢,可能印象越发的深刻,对我潜移默化的影响,更是惊人。 也许这正是文学的力量,影响如此多年,可能心有余悸,一直以来再也不曾碰过棉棉的作品。
2012-03-20 16:43:25 1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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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家翻箱倒柜地为旗找书,我对赛宁说这是个可怜的女孩。赛宁冷冷地说你怎么可以随便说一个人可怜?你对病态的人寄予厚爱,其实这很不道德。你只是空虚,你只是想给自己找机会。我说你这是什么话?现在变得怪怪的,以前你也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我只知道她是个需要帮助的人,而我是那个必须去帮助她的人。
2022-01-04 10:3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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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为什么会把我逼到蒙娜丽莎面前,并且给我听交响乐?我想这是那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到了27岁,我才敢向他提起这个问题(以前我甚至怕提到这个女人的名字)。他说肖邦是好东西,当我号陶大哭,他就是要把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听肖邦。那时周围没有人家像我们一样拥有唱机和电视机,那时肉、布、油等物品还在实行配给制,那时周围有很多邻居还靠到菜场拣菜叶过生活,而我们是这幢楼里唯一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认为我应该感到幸运...
2020-03-19 00:11:39
父亲为什么会把我逼到蒙娜丽莎面前,并且给我听交响乐?我想这是那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到了27岁,我才敢向他提起这个问题(以前我甚至怕提到这个女人的名字)。他说肖邦是好东西,当我号陶大哭,他就是要把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听肖邦。那时周围没有人家像我们一样拥有唱机和电视机,那时肉、布、油等物品还在实行配给制,那时周围有很多邻居还靠到菜场拣菜叶过生活,而我们是这幢楼里唯一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认为我应该感到幸运。 父亲说他根本想不到我会怕那幅挂在墙上的复制品,他说你为什么不看挂在旁边的世界地图、中国地图,或者我的图纸,你为什么要看那幅画像?最后他说那么,你为什么会那么怕她? 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问多一次,我的恐惧就减少一次。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像我不明白在我那么小,几乎还不怎么会说话的时候,我的父亲为什么用这么一种方式来对付我的哭泣。 因为太害怕,其实到现在我都没仔细看过这个女人,然而有关童年的记忆,最清晰的,就只有这个女人的画像。 长大一点的时候,我开始确定:她的眼睛,就像一场正在发生的车祸;她的鼻子,是黑暗发出的一道命令,是黑暗里笔直的梯子;她的嘴角,是灾难的漩涡;这个女人几乎没有骨头,除了她的眉骨,她光秃秃的眉骨,是无所不在的嘲讽;她的衣服,是一个能把我拐走的大伞,还有她的腮,她的手指,毫无疑问像腐烂尸体的一部分。 这个女人权危险,而我曾是如此靠近这危险,似乎我什么都不怕,就怕看见她。在历史课上,在这幅画像的幻灯片面前,我曾持续惊叫,喉咙发紧,因此被老师当成坏学生罚站,接着被叫到教导处训话,并被追问是否看过黄色手抄本《少女之心》。 从那时起,我开始恨画她的那个人,我恨所有自称自己是“知识分子”的人,这种恨就是很,当我敞开我的心扉,这痉挛着的愤怒便跳动在我的血液里,我把这种感受命名为“恨”。 对于这幅画像毫无疑问的惊恐,带走了我对父母所有的亲密,并使我过早确定了这个世界是不可知的。 渐渐的,我找到了对付这种恐惧的力量,那就是月亮,月光;或者像月光一样的光线;像月光一样的眼睛。嘴唇;或者像月光一样的男人的背。 下雨的时候常会想起玲子。玲子对我说过有一首诗里写着:春天总是要下雨,那是大地和天空在做爱。对此我们都曾迷惑。那时我们常常会被一些小问题纠缠,例如病菌,例如恐高症,例如“爱情是抽第三根烟时的想象”。玲子是我高中时的同桌,她长得像一张白纸,她的苍白是一种状态,一种出神的状态。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把所有的人分为做过爱的人和没有做过爱的人,那时我是个爱吃巧克力的女孩,郁郁寡欢,成绩不好,我收集各种糖果纸,用糖果纸和放针药的盒子做太阳眼镜。 高二第一学期开学不久,玲子的头发开始变得这里短一截那里多一块的,她的脸上经常会有被指甲抓伤的痕迹。她本来是个极安静的女孩,那时她的安静变成了古怪。后来,玲子告诉我她可以确定班上有个男生在注意她,并且目光“炽热”。我记得她当时对我用了“炽热” 这个词。她说他炽热的目光没完没了地围绕着她,这让她满脑子私心杂念。她说她是决不可以为读书以外的事分心的。玲子认为他看她是因为她漂亮,玲子认为自己很漂亮,玲子认为自己的漂亮是一种问题,她为此羞耻。所以玲子开始把自己搞得很难看。她以为这样事情就可以朝好的方向发展。她认定她丑了就不会有人再看她了,没有人看她了,她就可以好好念书了。玲子说她是必须要好好念书的。 在那整整一个学期里,玲子千奇百怪地变换着她的样子。很多同学为此费解,并且不再接近她。我并不觉着原来的玲子有多漂亮,我理解她,我想她只是太紧张,我们所在的学校是重点中学,这种学校的孩子是很容易发疯的。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她是那种平面的、静止的。刀枪不入的。 有一天,玲子没来上学。那个位子从此就一直空在那里。听说她有暴力倾向,她被父母用绳子绑去了精神病医院。 大家说“珍子疯了”。我开始拼命吃巧克力。我一紧张就需要巧克力的毛病从那时起一直延续到11年后的今天,我因此有了严重的血糖问题。 我曾偷偷跑去精神病院看她,我穿着红色的滑雪衣在星期六的下午钻进医院的铁丝网。 我想其实我是可以从大门进去的。我在冬天给玲子带去她最爱吃的娃娃雪糕,香草橄榄和杏话梅。我不停地吃着巧克力,她吃着娃娃雪糕和香草橄揽。病房的其他病人都是大人。基本上都是我在说话,不管我说什么,只要一个话题结束玲子就会笑,那是真正的银铃般的笑声。 玲子是说过些什么的,玲子不断重复“在医院里吃药人吃得这么胖人吃得这么胖。” 后来听说玲子出院了,她的家长请求老师通知大家谁也不准去看望她。 一个雨天的下午,玲子的死讯传到学校。据说有一个男生在某个下午乘她父母不在时拿着一束鲜花去看她。那个时候上海是很少有人买鲜花的。当天夜里,玲子在自家的洗手间切腕自杀。据说她是站着死的。 这一骇人听闻的事件使我迅速地滑入“问题少女”的泥潭。我开始不相信所有人的话,除了吃进嘴里的东西,我觉得没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当我不相信一切,我就完了,而我在16岁时就他妈的完了。奇怪的日子到来了。我的声音由于激动而变得越来越沙哑。对着镜子或桌子随时随地玩着自己的身体,我并不是想了解,我只是想自己跟自己玩。 朝镜子里看一下自己,我就看到了我陌生的欲望。我的器官向冰冷的桌角秘密靠近,我第一次明白我的“快乐”也是我不可以控制的。 我残酷的青春由此开始。玲子那特有的银铃般的笑声从那个冬天起就一直飘荡在我身后,它逼我走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永不回头。 玲子自杀的那个学期我退了学。我被介绍到一个穴头那里,顺利地开始了我短暂的“小歌星走穴”生涯。我爱唱歌,那可以舒展我自己。我穿着可笑的台湾80年代的服装站在舞台上放作感伤,那时我喜欢把眉毛画得又宽又浓,那时我喜欢苏芮、娃娃。 我们团里有一个伴舞的男孩比我还小,我们很要好,常在一起抽“凤凰”牌香烟。他叫小虫,可他什么都大,一点都不像小虫。有一次我们去西宁演出,小虫显得特别激动,走路都踩着他特有的像在作广播体操似的舞步。小虫从小在西宁长大,他喜欢西北的黎明,他说西北的黎明饱含着光明。 在去西宁的火车上小虫跟我讲他的朋友白脸:体育老师在打我们,我们的教室是矮平房,白脸是突然从教室的房顶上跳下来的,他跳到体育老师面前给了他一记耳光。大家都笑了。 老师拿他没办法,很多人都怕他,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但他很出名。当时我没认出他是谁,我只知道他叫白脸。我爸妈都是文化大革命从上海去西北的,虽然我在西北出生,但我是外地孩子在西北,所以常被人打,有一次我被堵在铁道上,有人向我要钱,我没有钱,我知道我又得挨打了。西北的孩子和上海的孩子很不一样,他们经常打来打去,我们班有个孩子老被欺负,有一天一个最狠的学生当着大家的面把一个孩子的裤子脱了,放学的时候这个被欺负的孩子拿一个墨水瓶向欺负他的孩子砸去,就这么一下就把那孩子砸死了。扔墨水瓶?这种事我们都干过。可是谁也不知道死是这么容易,所以我真的怕西北的孩子。这天,在我就要被打的时候,突然有一帮人过来把诸我的人教训了一通。听说白脸关照过我们年级里的“老大”保护我,我才知道原来白脸是我童年的朋友,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打弹子。我去找他,我们又开始一起玩。白脸有五个姐姐,他妈死得很早,他是被宠坏的。但他对朋友极有感情,两肋插刀。他有很多女人,他搞过我们那儿“老碴子”的妹妹,搞了人家又丢掉人家。他还坚持为我找女人,带女人约我在林子里见面,可我那时多*。0阿! 我见到了白脸。他长的确实很白,出乎我的意料,他很好看,大双眼皮,眼睛很黑,目光空洞,平头,头发微卷,头发很黑,我发现他的脚非常小。他请我和小虫去舞厅跳舞。那时没有迪斯科,那时只有交谊舞厅,舞厅里什么年纪的人都有。西北的舞厅很乱,经常为了争舞伴而发生打架事件,这对我们这些上海人来说是很新鲜的事。 那天白脸身边有个女孩,长得有点古典美,看上去比我还小。白脸当着我们的面对小虫说他要求交换舞伴。我不喜欢他的这种做法。我想如果他想和我跳舞,他可以好好的过来请我。我当时认为这是上海人和西北人的区别。但是小虫很开心地答应了,我想我得给他一点“面子”。我和白脸跳舞的时候放的是《友谊地久天长》,所有的人都一本正经地跳着舞,包括白脸,这让我觉得很怪,一直想笑。 在我们第二场演出后的第二天,白脸来请我单独和他去跳舞。我说你为什么要请我去跳舞?可能是我当时的语气不太好,因为那天我心情不好,团里的大人们为分钱的事一直在吵。也可能是我这句话本身弓!起了白睑的什么误会。总之他生气了。他看着我说为什么我不可以请你去跳舞?我说我没说你不可以,我只是问你为什么?他说你去不去?我说你有病吧?哪有这样说话的!他说你去不去?白脸的口气始终是没什么感情,音量不大不小的。 我说不去! 白脸来的时候我正靠在招待所的床上着诗集《城市人》,当我说“不去!”时,这本书被我从床上甩了出去。接着我就闪电般地挨了白脸的那一刀。我没看到他从什么地方拿出的刀,我没看到他的刀朝我伸过来,我也没有看到他拿刀的手放回何处。我只看到他拿着刀站在我面前,面孔苍白,好像有点抽筋,有趣的是他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窗外。 他划了我,我浑身发冷,身体脱离地球的感觉在疼痛中瞬间降;临,我全部的精神在为之振奋。后背一阵阵发麻,大脑一片空白,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下来。我开始发抖,这和我读到某首诗、唱到某首歌、听到某个故事时的感动有点类似,但要强烈和迅速得多。 白脸继续问我你去不去?他还是木看我。我说去哪里?他说去跳舞。我说好吧,你等我去洗手间把血擦掉。 我重新出现在白脸面前,当他抬头看我,我手中的刀朝他的小腹直刺了过去。我的刀刺进去之后没有拔出来。这刀是我爸给我的,是把新疆刀。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会给我这把刀,这就像我爸会答应我退学一样奇怪,要知道我爸可是知识分子。 白脸一动不动站在我面前,我们两个就这样站着看对方,他空洞的目光令我迷惑,我突然虚弱得想倒下,我彻底飞了,飞走了。大人们过来了。两把刀,两个流血的人。小虫也来了,他和白脸一样站在那儿看我。不知是谁报了警,我被关了起来。西北的警察很猛。我想白脸是当地人,我这次完了。每天早上我得和别的犯人一起到院子里对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大标语双手挂在背部蹲一会儿。牢房里有很多气势澎湃的怪异标语,都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刻上去的。我不和任何人说话,我不和别人说话是因为我害怕。当一切已被铸成事实,我实在无事可干,我不停地看我的腿,那个时候我确定了自己有一双美腿。 小虫来看我。他问我刀捅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想了想什么也没说。其实我认为那就跟捅了一个棉被的感觉一样。小虫说你后悔吗?我说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我也木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他一刀,我只是非这么干不可,我没想过我几乎杀了个人,我愿意接受惩罚。 可是这里太脏了!到处都是屎尿,外面真好,哪怕饿肚子都好。小虫说你别哭,别哭,你不会有事的,我去找过白脸了,他愿意帮你,你很快就会出来。 在回上海的火车上,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离开那里真好!我有一种“一切有趣的事情就要开始”的感觉。我长时间地看着车窗外,茫茫无尽的旷野是我的感觉,没有树叶的树枝是我的思维。而夜晚的时候,火车在夜晚里穿梭,我爱那种声音,我在我的小本子上写下了“我愿意用我的飞翔来展示我的翅膀”。 我突然开始喜欢白脸,我想我是在喜欢他,他的脸在那里闪闪发光,我被好奇之心充满。 可能是因为白脸身上有一种我绝对没有的什么在吸引着我,可能是因为他首次给了我“彻底飞走了”的感觉。我开始给他写信,不过这些信从未寄出去过。后来我有了赛宁,就再也不想白脸了。 听小虫说白脸后来因盗墓罪被判了十几年刑,最后他被减刑,现在他自己在西北开了个小店。 十年后的那个下午我在家里烧信,这些往事又被我重新找了出来,触摸着右手臂上那条快乐的小伤疤,我重新回味起我的那把刀捅进去的感觉,就像体会着无边的空虚。我反应不过来这事是我干过的。而那些信,闻起来就像青春的味道。 19岁之前,我喜欢我高中的同学苹果,我还喜欢白脸,在想他们的时候我开始写诗歌。 在这之前我看过《恶之花》,看过徐星,看过陈先发。 有时候我很喜欢我的诗歌,有时候我觉得我的诗歌什么也不是,我想我得有些故事,我想我必须得有些故事。 在那个寒冷的黄昏,小虫叫我陪他去一个女孩家,我们又慌张,又兴奋,因为那女孩怀孕了。女孩不在家,我们俩蹲在大楼外抽香烟,我拿出我的诗歌,我读给小虫听,最后我说小虫你说这算不算诗歌? 小虫给了我五块钱买下了我的诗歌,他说我全买下来了,将来我会发财。你会是个革命诗人,或者作家,或者在一场战斗中壮烈牺牲,总之你现在的诗会很有价值。
回应 2020-03-19 00: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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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在大学时期,读了许多的的网络小说, 个人喜好不同,这本是我尤其不喜欢的,甚至不喜欢放荡不羁的生活方式, 还记得,是在大学前门等公车时,读的这本书,现在依然记忆如新, 正是因为不喜欢,可能印象越发的深刻,对我潜移默化的影响,更是惊人。 也许这正是文学的力量,影响如此多年,可能心有余悸,一直以来再也不曾碰过棉棉的作品。
2012-03-20 16:43:25 1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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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为什么会把我逼到蒙娜丽莎面前,并且给我听交响乐?我想这是那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到了27岁,我才敢向他提起这个问题(以前我甚至怕提到这个女人的名字)。他说肖邦是好东西,当我号陶大哭,他就是要把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听肖邦。那时周围没有人家像我们一样拥有唱机和电视机,那时肉、布、油等物品还在实行配给制,那时周围有很多邻居还靠到菜场拣菜叶过生活,而我们是这幢楼里唯一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认为我应该感到幸运...
2020-03-19 00:11:39
父亲为什么会把我逼到蒙娜丽莎面前,并且给我听交响乐?我想这是那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到了27岁,我才敢向他提起这个问题(以前我甚至怕提到这个女人的名字)。他说肖邦是好东西,当我号陶大哭,他就是要把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听肖邦。那时周围没有人家像我们一样拥有唱机和电视机,那时肉、布、油等物品还在实行配给制,那时周围有很多邻居还靠到菜场拣菜叶过生活,而我们是这幢楼里唯一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认为我应该感到幸运。 父亲说他根本想不到我会怕那幅挂在墙上的复制品,他说你为什么不看挂在旁边的世界地图、中国地图,或者我的图纸,你为什么要看那幅画像?最后他说那么,你为什么会那么怕她? 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问多一次,我的恐惧就减少一次。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像我不明白在我那么小,几乎还不怎么会说话的时候,我的父亲为什么用这么一种方式来对付我的哭泣。 因为太害怕,其实到现在我都没仔细看过这个女人,然而有关童年的记忆,最清晰的,就只有这个女人的画像。 长大一点的时候,我开始确定:她的眼睛,就像一场正在发生的车祸;她的鼻子,是黑暗发出的一道命令,是黑暗里笔直的梯子;她的嘴角,是灾难的漩涡;这个女人几乎没有骨头,除了她的眉骨,她光秃秃的眉骨,是无所不在的嘲讽;她的衣服,是一个能把我拐走的大伞,还有她的腮,她的手指,毫无疑问像腐烂尸体的一部分。 这个女人权危险,而我曾是如此靠近这危险,似乎我什么都不怕,就怕看见她。在历史课上,在这幅画像的幻灯片面前,我曾持续惊叫,喉咙发紧,因此被老师当成坏学生罚站,接着被叫到教导处训话,并被追问是否看过黄色手抄本《少女之心》。 从那时起,我开始恨画她的那个人,我恨所有自称自己是“知识分子”的人,这种恨就是很,当我敞开我的心扉,这痉挛着的愤怒便跳动在我的血液里,我把这种感受命名为“恨”。 对于这幅画像毫无疑问的惊恐,带走了我对父母所有的亲密,并使我过早确定了这个世界是不可知的。 渐渐的,我找到了对付这种恐惧的力量,那就是月亮,月光;或者像月光一样的光线;像月光一样的眼睛。嘴唇;或者像月光一样的男人的背。 下雨的时候常会想起玲子。玲子对我说过有一首诗里写着:春天总是要下雨,那是大地和天空在做爱。对此我们都曾迷惑。那时我们常常会被一些小问题纠缠,例如病菌,例如恐高症,例如“爱情是抽第三根烟时的想象”。玲子是我高中时的同桌,她长得像一张白纸,她的苍白是一种状态,一种出神的状态。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把所有的人分为做过爱的人和没有做过爱的人,那时我是个爱吃巧克力的女孩,郁郁寡欢,成绩不好,我收集各种糖果纸,用糖果纸和放针药的盒子做太阳眼镜。 高二第一学期开学不久,玲子的头发开始变得这里短一截那里多一块的,她的脸上经常会有被指甲抓伤的痕迹。她本来是个极安静的女孩,那时她的安静变成了古怪。后来,玲子告诉我她可以确定班上有个男生在注意她,并且目光“炽热”。我记得她当时对我用了“炽热” 这个词。她说他炽热的目光没完没了地围绕着她,这让她满脑子私心杂念。她说她是决不可以为读书以外的事分心的。玲子认为他看她是因为她漂亮,玲子认为自己很漂亮,玲子认为自己的漂亮是一种问题,她为此羞耻。所以玲子开始把自己搞得很难看。她以为这样事情就可以朝好的方向发展。她认定她丑了就不会有人再看她了,没有人看她了,她就可以好好念书了。玲子说她是必须要好好念书的。 在那整整一个学期里,玲子千奇百怪地变换着她的样子。很多同学为此费解,并且不再接近她。我并不觉着原来的玲子有多漂亮,我理解她,我想她只是太紧张,我们所在的学校是重点中学,这种学校的孩子是很容易发疯的。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她是那种平面的、静止的。刀枪不入的。 有一天,玲子没来上学。那个位子从此就一直空在那里。听说她有暴力倾向,她被父母用绳子绑去了精神病医院。 大家说“珍子疯了”。我开始拼命吃巧克力。我一紧张就需要巧克力的毛病从那时起一直延续到11年后的今天,我因此有了严重的血糖问题。 我曾偷偷跑去精神病院看她,我穿着红色的滑雪衣在星期六的下午钻进医院的铁丝网。 我想其实我是可以从大门进去的。我在冬天给玲子带去她最爱吃的娃娃雪糕,香草橄榄和杏话梅。我不停地吃着巧克力,她吃着娃娃雪糕和香草橄揽。病房的其他病人都是大人。基本上都是我在说话,不管我说什么,只要一个话题结束玲子就会笑,那是真正的银铃般的笑声。 玲子是说过些什么的,玲子不断重复“在医院里吃药人吃得这么胖人吃得这么胖。” 后来听说玲子出院了,她的家长请求老师通知大家谁也不准去看望她。 一个雨天的下午,玲子的死讯传到学校。据说有一个男生在某个下午乘她父母不在时拿着一束鲜花去看她。那个时候上海是很少有人买鲜花的。当天夜里,玲子在自家的洗手间切腕自杀。据说她是站着死的。 这一骇人听闻的事件使我迅速地滑入“问题少女”的泥潭。我开始不相信所有人的话,除了吃进嘴里的东西,我觉得没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当我不相信一切,我就完了,而我在16岁时就他妈的完了。奇怪的日子到来了。我的声音由于激动而变得越来越沙哑。对着镜子或桌子随时随地玩着自己的身体,我并不是想了解,我只是想自己跟自己玩。 朝镜子里看一下自己,我就看到了我陌生的欲望。我的器官向冰冷的桌角秘密靠近,我第一次明白我的“快乐”也是我不可以控制的。 我残酷的青春由此开始。玲子那特有的银铃般的笑声从那个冬天起就一直飘荡在我身后,它逼我走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永不回头。 玲子自杀的那个学期我退了学。我被介绍到一个穴头那里,顺利地开始了我短暂的“小歌星走穴”生涯。我爱唱歌,那可以舒展我自己。我穿着可笑的台湾80年代的服装站在舞台上放作感伤,那时我喜欢把眉毛画得又宽又浓,那时我喜欢苏芮、娃娃。 我们团里有一个伴舞的男孩比我还小,我们很要好,常在一起抽“凤凰”牌香烟。他叫小虫,可他什么都大,一点都不像小虫。有一次我们去西宁演出,小虫显得特别激动,走路都踩着他特有的像在作广播体操似的舞步。小虫从小在西宁长大,他喜欢西北的黎明,他说西北的黎明饱含着光明。 在去西宁的火车上小虫跟我讲他的朋友白脸:体育老师在打我们,我们的教室是矮平房,白脸是突然从教室的房顶上跳下来的,他跳到体育老师面前给了他一记耳光。大家都笑了。 老师拿他没办法,很多人都怕他,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但他很出名。当时我没认出他是谁,我只知道他叫白脸。我爸妈都是文化大革命从上海去西北的,虽然我在西北出生,但我是外地孩子在西北,所以常被人打,有一次我被堵在铁道上,有人向我要钱,我没有钱,我知道我又得挨打了。西北的孩子和上海的孩子很不一样,他们经常打来打去,我们班有个孩子老被欺负,有一天一个最狠的学生当着大家的面把一个孩子的裤子脱了,放学的时候这个被欺负的孩子拿一个墨水瓶向欺负他的孩子砸去,就这么一下就把那孩子砸死了。扔墨水瓶?这种事我们都干过。可是谁也不知道死是这么容易,所以我真的怕西北的孩子。这天,在我就要被打的时候,突然有一帮人过来把诸我的人教训了一通。听说白脸关照过我们年级里的“老大”保护我,我才知道原来白脸是我童年的朋友,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打弹子。我去找他,我们又开始一起玩。白脸有五个姐姐,他妈死得很早,他是被宠坏的。但他对朋友极有感情,两肋插刀。他有很多女人,他搞过我们那儿“老碴子”的妹妹,搞了人家又丢掉人家。他还坚持为我找女人,带女人约我在林子里见面,可我那时多*。0阿! 我见到了白脸。他长的确实很白,出乎我的意料,他很好看,大双眼皮,眼睛很黑,目光空洞,平头,头发微卷,头发很黑,我发现他的脚非常小。他请我和小虫去舞厅跳舞。那时没有迪斯科,那时只有交谊舞厅,舞厅里什么年纪的人都有。西北的舞厅很乱,经常为了争舞伴而发生打架事件,这对我们这些上海人来说是很新鲜的事。 那天白脸身边有个女孩,长得有点古典美,看上去比我还小。白脸当着我们的面对小虫说他要求交换舞伴。我不喜欢他的这种做法。我想如果他想和我跳舞,他可以好好的过来请我。我当时认为这是上海人和西北人的区别。但是小虫很开心地答应了,我想我得给他一点“面子”。我和白脸跳舞的时候放的是《友谊地久天长》,所有的人都一本正经地跳着舞,包括白脸,这让我觉得很怪,一直想笑。 在我们第二场演出后的第二天,白脸来请我单独和他去跳舞。我说你为什么要请我去跳舞?可能是我当时的语气不太好,因为那天我心情不好,团里的大人们为分钱的事一直在吵。也可能是我这句话本身弓!起了白睑的什么误会。总之他生气了。他看着我说为什么我不可以请你去跳舞?我说我没说你不可以,我只是问你为什么?他说你去不去?我说你有病吧?哪有这样说话的!他说你去不去?白脸的口气始终是没什么感情,音量不大不小的。 我说不去! 白脸来的时候我正靠在招待所的床上着诗集《城市人》,当我说“不去!”时,这本书被我从床上甩了出去。接着我就闪电般地挨了白脸的那一刀。我没看到他从什么地方拿出的刀,我没看到他的刀朝我伸过来,我也没有看到他拿刀的手放回何处。我只看到他拿着刀站在我面前,面孔苍白,好像有点抽筋,有趣的是他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窗外。 他划了我,我浑身发冷,身体脱离地球的感觉在疼痛中瞬间降;临,我全部的精神在为之振奋。后背一阵阵发麻,大脑一片空白,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下来。我开始发抖,这和我读到某首诗、唱到某首歌、听到某个故事时的感动有点类似,但要强烈和迅速得多。 白脸继续问我你去不去?他还是木看我。我说去哪里?他说去跳舞。我说好吧,你等我去洗手间把血擦掉。 我重新出现在白脸面前,当他抬头看我,我手中的刀朝他的小腹直刺了过去。我的刀刺进去之后没有拔出来。这刀是我爸给我的,是把新疆刀。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会给我这把刀,这就像我爸会答应我退学一样奇怪,要知道我爸可是知识分子。 白脸一动不动站在我面前,我们两个就这样站着看对方,他空洞的目光令我迷惑,我突然虚弱得想倒下,我彻底飞了,飞走了。大人们过来了。两把刀,两个流血的人。小虫也来了,他和白脸一样站在那儿看我。不知是谁报了警,我被关了起来。西北的警察很猛。我想白脸是当地人,我这次完了。每天早上我得和别的犯人一起到院子里对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大标语双手挂在背部蹲一会儿。牢房里有很多气势澎湃的怪异标语,都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刻上去的。我不和任何人说话,我不和别人说话是因为我害怕。当一切已被铸成事实,我实在无事可干,我不停地看我的腿,那个时候我确定了自己有一双美腿。 小虫来看我。他问我刀捅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想了想什么也没说。其实我认为那就跟捅了一个棉被的感觉一样。小虫说你后悔吗?我说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我也木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他一刀,我只是非这么干不可,我没想过我几乎杀了个人,我愿意接受惩罚。 可是这里太脏了!到处都是屎尿,外面真好,哪怕饿肚子都好。小虫说你别哭,别哭,你不会有事的,我去找过白脸了,他愿意帮你,你很快就会出来。 在回上海的火车上,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离开那里真好!我有一种“一切有趣的事情就要开始”的感觉。我长时间地看着车窗外,茫茫无尽的旷野是我的感觉,没有树叶的树枝是我的思维。而夜晚的时候,火车在夜晚里穿梭,我爱那种声音,我在我的小本子上写下了“我愿意用我的飞翔来展示我的翅膀”。 我突然开始喜欢白脸,我想我是在喜欢他,他的脸在那里闪闪发光,我被好奇之心充满。 可能是因为白脸身上有一种我绝对没有的什么在吸引着我,可能是因为他首次给了我“彻底飞走了”的感觉。我开始给他写信,不过这些信从未寄出去过。后来我有了赛宁,就再也不想白脸了。 听小虫说白脸后来因盗墓罪被判了十几年刑,最后他被减刑,现在他自己在西北开了个小店。 十年后的那个下午我在家里烧信,这些往事又被我重新找了出来,触摸着右手臂上那条快乐的小伤疤,我重新回味起我的那把刀捅进去的感觉,就像体会着无边的空虚。我反应不过来这事是我干过的。而那些信,闻起来就像青春的味道。 19岁之前,我喜欢我高中的同学苹果,我还喜欢白脸,在想他们的时候我开始写诗歌。 在这之前我看过《恶之花》,看过徐星,看过陈先发。 有时候我很喜欢我的诗歌,有时候我觉得我的诗歌什么也不是,我想我得有些故事,我想我必须得有些故事。 在那个寒冷的黄昏,小虫叫我陪他去一个女孩家,我们又慌张,又兴奋,因为那女孩怀孕了。女孩不在家,我们俩蹲在大楼外抽香烟,我拿出我的诗歌,我读给小虫听,最后我说小虫你说这算不算诗歌? 小虫给了我五块钱买下了我的诗歌,他说我全买下来了,将来我会发财。你会是个革命诗人,或者作家,或者在一场战斗中壮烈牺牲,总之你现在的诗会很有价值。
回应 2020-03-19 00: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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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家翻箱倒柜地为旗找书,我对赛宁说这是个可怜的女孩。赛宁冷冷地说你怎么可以随便说一个人可怜?你对病态的人寄予厚爱,其实这很不道德。你只是空虚,你只是想给自己找机会。我说你这是什么话?现在变得怪怪的,以前你也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我只知道她是个需要帮助的人,而我是那个必须去帮助她的人。
2022-01-04 10:3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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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为什么会把我逼到蒙娜丽莎面前,并且给我听交响乐?我想这是那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到了27岁,我才敢向他提起这个问题(以前我甚至怕提到这个女人的名字)。他说肖邦是好东西,当我号陶大哭,他就是要把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听肖邦。那时周围没有人家像我们一样拥有唱机和电视机,那时肉、布、油等物品还在实行配给制,那时周围有很多邻居还靠到菜场拣菜叶过生活,而我们是这幢楼里唯一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认为我应该感到幸运...
2020-03-19 00:11:39
父亲为什么会把我逼到蒙娜丽莎面前,并且给我听交响乐?我想这是那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到了27岁,我才敢向他提起这个问题(以前我甚至怕提到这个女人的名字)。他说肖邦是好东西,当我号陶大哭,他就是要把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听肖邦。那时周围没有人家像我们一样拥有唱机和电视机,那时肉、布、油等物品还在实行配给制,那时周围有很多邻居还靠到菜场拣菜叶过生活,而我们是这幢楼里唯一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认为我应该感到幸运。 父亲说他根本想不到我会怕那幅挂在墙上的复制品,他说你为什么不看挂在旁边的世界地图、中国地图,或者我的图纸,你为什么要看那幅画像?最后他说那么,你为什么会那么怕她? 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问多一次,我的恐惧就减少一次。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像我不明白在我那么小,几乎还不怎么会说话的时候,我的父亲为什么用这么一种方式来对付我的哭泣。 因为太害怕,其实到现在我都没仔细看过这个女人,然而有关童年的记忆,最清晰的,就只有这个女人的画像。 长大一点的时候,我开始确定:她的眼睛,就像一场正在发生的车祸;她的鼻子,是黑暗发出的一道命令,是黑暗里笔直的梯子;她的嘴角,是灾难的漩涡;这个女人几乎没有骨头,除了她的眉骨,她光秃秃的眉骨,是无所不在的嘲讽;她的衣服,是一个能把我拐走的大伞,还有她的腮,她的手指,毫无疑问像腐烂尸体的一部分。 这个女人权危险,而我曾是如此靠近这危险,似乎我什么都不怕,就怕看见她。在历史课上,在这幅画像的幻灯片面前,我曾持续惊叫,喉咙发紧,因此被老师当成坏学生罚站,接着被叫到教导处训话,并被追问是否看过黄色手抄本《少女之心》。 从那时起,我开始恨画她的那个人,我恨所有自称自己是“知识分子”的人,这种恨就是很,当我敞开我的心扉,这痉挛着的愤怒便跳动在我的血液里,我把这种感受命名为“恨”。 对于这幅画像毫无疑问的惊恐,带走了我对父母所有的亲密,并使我过早确定了这个世界是不可知的。 渐渐的,我找到了对付这种恐惧的力量,那就是月亮,月光;或者像月光一样的光线;像月光一样的眼睛。嘴唇;或者像月光一样的男人的背。 下雨的时候常会想起玲子。玲子对我说过有一首诗里写着:春天总是要下雨,那是大地和天空在做爱。对此我们都曾迷惑。那时我们常常会被一些小问题纠缠,例如病菌,例如恐高症,例如“爱情是抽第三根烟时的想象”。玲子是我高中时的同桌,她长得像一张白纸,她的苍白是一种状态,一种出神的状态。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把所有的人分为做过爱的人和没有做过爱的人,那时我是个爱吃巧克力的女孩,郁郁寡欢,成绩不好,我收集各种糖果纸,用糖果纸和放针药的盒子做太阳眼镜。 高二第一学期开学不久,玲子的头发开始变得这里短一截那里多一块的,她的脸上经常会有被指甲抓伤的痕迹。她本来是个极安静的女孩,那时她的安静变成了古怪。后来,玲子告诉我她可以确定班上有个男生在注意她,并且目光“炽热”。我记得她当时对我用了“炽热” 这个词。她说他炽热的目光没完没了地围绕着她,这让她满脑子私心杂念。她说她是决不可以为读书以外的事分心的。玲子认为他看她是因为她漂亮,玲子认为自己很漂亮,玲子认为自己的漂亮是一种问题,她为此羞耻。所以玲子开始把自己搞得很难看。她以为这样事情就可以朝好的方向发展。她认定她丑了就不会有人再看她了,没有人看她了,她就可以好好念书了。玲子说她是必须要好好念书的。 在那整整一个学期里,玲子千奇百怪地变换着她的样子。很多同学为此费解,并且不再接近她。我并不觉着原来的玲子有多漂亮,我理解她,我想她只是太紧张,我们所在的学校是重点中学,这种学校的孩子是很容易发疯的。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她是那种平面的、静止的。刀枪不入的。 有一天,玲子没来上学。那个位子从此就一直空在那里。听说她有暴力倾向,她被父母用绳子绑去了精神病医院。 大家说“珍子疯了”。我开始拼命吃巧克力。我一紧张就需要巧克力的毛病从那时起一直延续到11年后的今天,我因此有了严重的血糖问题。 我曾偷偷跑去精神病院看她,我穿着红色的滑雪衣在星期六的下午钻进医院的铁丝网。 我想其实我是可以从大门进去的。我在冬天给玲子带去她最爱吃的娃娃雪糕,香草橄榄和杏话梅。我不停地吃着巧克力,她吃着娃娃雪糕和香草橄揽。病房的其他病人都是大人。基本上都是我在说话,不管我说什么,只要一个话题结束玲子就会笑,那是真正的银铃般的笑声。 玲子是说过些什么的,玲子不断重复“在医院里吃药人吃得这么胖人吃得这么胖。” 后来听说玲子出院了,她的家长请求老师通知大家谁也不准去看望她。 一个雨天的下午,玲子的死讯传到学校。据说有一个男生在某个下午乘她父母不在时拿着一束鲜花去看她。那个时候上海是很少有人买鲜花的。当天夜里,玲子在自家的洗手间切腕自杀。据说她是站着死的。 这一骇人听闻的事件使我迅速地滑入“问题少女”的泥潭。我开始不相信所有人的话,除了吃进嘴里的东西,我觉得没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当我不相信一切,我就完了,而我在16岁时就他妈的完了。奇怪的日子到来了。我的声音由于激动而变得越来越沙哑。对着镜子或桌子随时随地玩着自己的身体,我并不是想了解,我只是想自己跟自己玩。 朝镜子里看一下自己,我就看到了我陌生的欲望。我的器官向冰冷的桌角秘密靠近,我第一次明白我的“快乐”也是我不可以控制的。 我残酷的青春由此开始。玲子那特有的银铃般的笑声从那个冬天起就一直飘荡在我身后,它逼我走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永不回头。 玲子自杀的那个学期我退了学。我被介绍到一个穴头那里,顺利地开始了我短暂的“小歌星走穴”生涯。我爱唱歌,那可以舒展我自己。我穿着可笑的台湾80年代的服装站在舞台上放作感伤,那时我喜欢把眉毛画得又宽又浓,那时我喜欢苏芮、娃娃。 我们团里有一个伴舞的男孩比我还小,我们很要好,常在一起抽“凤凰”牌香烟。他叫小虫,可他什么都大,一点都不像小虫。有一次我们去西宁演出,小虫显得特别激动,走路都踩着他特有的像在作广播体操似的舞步。小虫从小在西宁长大,他喜欢西北的黎明,他说西北的黎明饱含着光明。 在去西宁的火车上小虫跟我讲他的朋友白脸:体育老师在打我们,我们的教室是矮平房,白脸是突然从教室的房顶上跳下来的,他跳到体育老师面前给了他一记耳光。大家都笑了。 老师拿他没办法,很多人都怕他,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但他很出名。当时我没认出他是谁,我只知道他叫白脸。我爸妈都是文化大革命从上海去西北的,虽然我在西北出生,但我是外地孩子在西北,所以常被人打,有一次我被堵在铁道上,有人向我要钱,我没有钱,我知道我又得挨打了。西北的孩子和上海的孩子很不一样,他们经常打来打去,我们班有个孩子老被欺负,有一天一个最狠的学生当着大家的面把一个孩子的裤子脱了,放学的时候这个被欺负的孩子拿一个墨水瓶向欺负他的孩子砸去,就这么一下就把那孩子砸死了。扔墨水瓶?这种事我们都干过。可是谁也不知道死是这么容易,所以我真的怕西北的孩子。这天,在我就要被打的时候,突然有一帮人过来把诸我的人教训了一通。听说白脸关照过我们年级里的“老大”保护我,我才知道原来白脸是我童年的朋友,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打弹子。我去找他,我们又开始一起玩。白脸有五个姐姐,他妈死得很早,他是被宠坏的。但他对朋友极有感情,两肋插刀。他有很多女人,他搞过我们那儿“老碴子”的妹妹,搞了人家又丢掉人家。他还坚持为我找女人,带女人约我在林子里见面,可我那时多*。0阿! 我见到了白脸。他长的确实很白,出乎我的意料,他很好看,大双眼皮,眼睛很黑,目光空洞,平头,头发微卷,头发很黑,我发现他的脚非常小。他请我和小虫去舞厅跳舞。那时没有迪斯科,那时只有交谊舞厅,舞厅里什么年纪的人都有。西北的舞厅很乱,经常为了争舞伴而发生打架事件,这对我们这些上海人来说是很新鲜的事。 那天白脸身边有个女孩,长得有点古典美,看上去比我还小。白脸当着我们的面对小虫说他要求交换舞伴。我不喜欢他的这种做法。我想如果他想和我跳舞,他可以好好的过来请我。我当时认为这是上海人和西北人的区别。但是小虫很开心地答应了,我想我得给他一点“面子”。我和白脸跳舞的时候放的是《友谊地久天长》,所有的人都一本正经地跳着舞,包括白脸,这让我觉得很怪,一直想笑。 在我们第二场演出后的第二天,白脸来请我单独和他去跳舞。我说你为什么要请我去跳舞?可能是我当时的语气不太好,因为那天我心情不好,团里的大人们为分钱的事一直在吵。也可能是我这句话本身弓!起了白睑的什么误会。总之他生气了。他看着我说为什么我不可以请你去跳舞?我说我没说你不可以,我只是问你为什么?他说你去不去?我说你有病吧?哪有这样说话的!他说你去不去?白脸的口气始终是没什么感情,音量不大不小的。 我说不去! 白脸来的时候我正靠在招待所的床上着诗集《城市人》,当我说“不去!”时,这本书被我从床上甩了出去。接着我就闪电般地挨了白脸的那一刀。我没看到他从什么地方拿出的刀,我没看到他的刀朝我伸过来,我也没有看到他拿刀的手放回何处。我只看到他拿着刀站在我面前,面孔苍白,好像有点抽筋,有趣的是他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窗外。 他划了我,我浑身发冷,身体脱离地球的感觉在疼痛中瞬间降;临,我全部的精神在为之振奋。后背一阵阵发麻,大脑一片空白,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下来。我开始发抖,这和我读到某首诗、唱到某首歌、听到某个故事时的感动有点类似,但要强烈和迅速得多。 白脸继续问我你去不去?他还是木看我。我说去哪里?他说去跳舞。我说好吧,你等我去洗手间把血擦掉。 我重新出现在白脸面前,当他抬头看我,我手中的刀朝他的小腹直刺了过去。我的刀刺进去之后没有拔出来。这刀是我爸给我的,是把新疆刀。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会给我这把刀,这就像我爸会答应我退学一样奇怪,要知道我爸可是知识分子。 白脸一动不动站在我面前,我们两个就这样站着看对方,他空洞的目光令我迷惑,我突然虚弱得想倒下,我彻底飞了,飞走了。大人们过来了。两把刀,两个流血的人。小虫也来了,他和白脸一样站在那儿看我。不知是谁报了警,我被关了起来。西北的警察很猛。我想白脸是当地人,我这次完了。每天早上我得和别的犯人一起到院子里对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大标语双手挂在背部蹲一会儿。牢房里有很多气势澎湃的怪异标语,都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刻上去的。我不和任何人说话,我不和别人说话是因为我害怕。当一切已被铸成事实,我实在无事可干,我不停地看我的腿,那个时候我确定了自己有一双美腿。 小虫来看我。他问我刀捅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想了想什么也没说。其实我认为那就跟捅了一个棉被的感觉一样。小虫说你后悔吗?我说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我也木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他一刀,我只是非这么干不可,我没想过我几乎杀了个人,我愿意接受惩罚。 可是这里太脏了!到处都是屎尿,外面真好,哪怕饿肚子都好。小虫说你别哭,别哭,你不会有事的,我去找过白脸了,他愿意帮你,你很快就会出来。 在回上海的火车上,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离开那里真好!我有一种“一切有趣的事情就要开始”的感觉。我长时间地看着车窗外,茫茫无尽的旷野是我的感觉,没有树叶的树枝是我的思维。而夜晚的时候,火车在夜晚里穿梭,我爱那种声音,我在我的小本子上写下了“我愿意用我的飞翔来展示我的翅膀”。 我突然开始喜欢白脸,我想我是在喜欢他,他的脸在那里闪闪发光,我被好奇之心充满。 可能是因为白脸身上有一种我绝对没有的什么在吸引着我,可能是因为他首次给了我“彻底飞走了”的感觉。我开始给他写信,不过这些信从未寄出去过。后来我有了赛宁,就再也不想白脸了。 听小虫说白脸后来因盗墓罪被判了十几年刑,最后他被减刑,现在他自己在西北开了个小店。 十年后的那个下午我在家里烧信,这些往事又被我重新找了出来,触摸着右手臂上那条快乐的小伤疤,我重新回味起我的那把刀捅进去的感觉,就像体会着无边的空虚。我反应不过来这事是我干过的。而那些信,闻起来就像青春的味道。 19岁之前,我喜欢我高中的同学苹果,我还喜欢白脸,在想他们的时候我开始写诗歌。 在这之前我看过《恶之花》,看过徐星,看过陈先发。 有时候我很喜欢我的诗歌,有时候我觉得我的诗歌什么也不是,我想我得有些故事,我想我必须得有些故事。 在那个寒冷的黄昏,小虫叫我陪他去一个女孩家,我们又慌张,又兴奋,因为那女孩怀孕了。女孩不在家,我们俩蹲在大楼外抽香烟,我拿出我的诗歌,我读给小虫听,最后我说小虫你说这算不算诗歌? 小虫给了我五块钱买下了我的诗歌,他说我全买下来了,将来我会发财。你会是个革命诗人,或者作家,或者在一场战斗中壮烈牺牲,总之你现在的诗会很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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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有用 🍀again 😸 2011-09-23 19:10:36
糖不一定都是甜的,人生也是。
2 有用 烟烟若水⒈头发快变长 2012-04-01 15:03:21
同上海宝贝一样烂的还有这本,这是比上海宝贝更糟糕阴暗的书。满篇无病呻吟,以为滥交和性就很博人眼球,垃圾!!!!
1 有用 谢红拂 2008-07-22 04:20:31
领略一种另类生活状态~
1 有用 迷恋人间 2010-03-08 18:20:29
我确定了她真的是个天才.
1 有用 Cy 2014-11-20 17:40:43
跟卫慧一起是禁书呢当时 估计对青春期少女来说性感和古怪都是神秘的吧 现在是不记得写的啥了
0 有用 青松挂明月 2022-07-19 23:03:41
【你无法用问题解决问题然而问题是没有问题的人不愿意帮你解决问题因为他怕你把他也搞出问题】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4524500/
0 有用 迷人的风间 2022-05-13 20:04:52
为了那么一点点希望,“她”要和这个女人一起带着所有的绝望再次坠落。 棉棉的语言是诗人的语言,棉棉的思维是诗人的思维。
0 有用 電気ブランデー 2022-05-13 14:44:12
和卫慧比起来,棉棉显得要更赤裸真诚一点,毕竟是从青春生活开始写起,多一点底层的粗粝感。 有些部分的叙述有一些形式的实验,稍微还有点趣。 应该用布尔迪厄分析一下九十年代的酒精、drug和音乐,以及中国的世纪末为什么以迷狂颓废为美,好像不太能简单用贺照田的“潘晓问题”分析来解释,前者更偏向知识分子群体的自我瓦解,但更普遍的人群呢?
0 有用 赤潮▪夯 2022-04-05 19:07:14
3.5/5。
0 有用 久德甲 2022-03-23 12:18:09
那波人身上的狠劲是社会自然发育催生的 环境变化导致现在具有类似特质的人也显得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