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重上十字架

尼科斯·卡赞扎基是当代希腊伟大作家,新希腊文学缔造者之一,1883年生于克里特岛伊拉克里雍,自青少年时代起笔耕不息,为探求真理,为捍卫人类解放事业奋斗终生。他在最后的一部书稿《一生的总结》中写道:“我一生中,不断受到‘攀登’这个词的催促和鞭策。机遇使我成为克里特人,生在为解放而斗争的关键时刻。从幼年起我就意识到有比生命更宝贵、比幸福更美好的一种价值,就是自由。把自己从什么东西解放出来而获得自由呢?我逐渐理解到,首先要从土耳其的统治下解放出来,然后从异族的专制统治下形成的愚昧、险恶、妒忌、恐惧、懒惰和虚荣中解放出来,最后是从一切偶像,包括人们最尊敬、最爱慕的偶像中解放出来。”又说,“随着岁月的推移,我心目中的斗争概念超出了克里特岛和希腊,并穿过整个人类历史,在一切空间和时间展开。斗争不仅发生在克里特与土耳其之间,在善与恶、光明与黑暗、上帝与魔鬼之间都在永不休止地进行着。”他认为1913年乔治亲王在克里特登陆(象征克里特解放)和在莫斯科举行的十月革命十周年纪念庆祝盛典(卡赞扎基当时是应邀参加的惟一希腊客人)是他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两个伟大日子。

希腊遭受异族侵略和占领,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度过四百多年。灾难深重、国土分崩离析,人民反抗压迫的起义斗争此起彼伏,相继不断,直到1821年始获独立。作家的故土克里特岛地处希腊海域,位于地中海东端的咽喉要地,由于西方列强觊觎相争,土耳其苏丹仍保留其统治,直到1913年土军在巴尔干战争中溃败,克里特才回归希腊版图。

卡赞扎基生长在异族奴役下的克里特,与克里特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熟谙岛上的一草一木,幼年备尝战乱颠沛流离之苦。他的父亲和祖辈都是历次武装起义的参加者。所以他说:“我的肺腑已变成了克里特,只需作茧就能把小说写下去……”于是他写成多种巨著,其中震动世界文坛的几部小说,如《自由或死亡》、《耶稣重上十字架》、《希腊奇人佐尔巴》等都是以克里特为背景展开的画卷。

作家早年在家乡和那索斯岛上学,毕业于雅典大学法律系,曾潜心研究基督教,负笈巴黎就学于哲学家柏格森门下,研究了尼采和佛学。他先后在欧洲各国游学五年,除拉丁文和古今希腊语外,还精通五种外语。1906年发表题为《时代病》的论文和富有浪漫色彩的小说《蛇与百合花》,已显示出他的文学才华。

与此同时,他还参加了为争取克里特回归祖国、反对外国干涉和强加于希腊的君主政体、争取政治革新、反对地主和封建官僚等一系列政治斗争。

20世纪初发生现代希腊语(demotilei)与古希腊语争夺文学和学校阵地的长期激烈斗争。每次极右派得势,就把现代希腊语从学校排除出去,让学生学习诘屈聱牙的古希腊文,以便于实行他们的愚民政策。1910年卡赞扎基定居雅典,参加编辑进步杂志《努玛基》(Noumas)积极参与捍卫和推广现代希腊语的《教育协会》工作,开始进行西欧及古希腊名著的翻译。

1912年,他志愿参加反对土耳其的战争。1916年成为“政治、社会科学学会”会员。1917年—1918年9月邂逅佐尔巴,并同他合作开采一个小型的褐煤矿。1918年至1920年在社会党组织的政府中任公共福利部总务司长,率领代表团前往高加索和苏联南部,把那里的15万希腊难民带回祖国安置。

1923年作家在柏林切身体验到战后德国人民的苦难,完成了一部名为《苦行》的理论著作,接触到一个共产党人小组,从此深信惟有共产主义才能拯救人类。

卡赞扎基1928年在希腊曾因宣传苏联遭拘捕和起诉。他为此写了一篇激昂有力的辩护书,语言铿锵,至今读起来仍十分感人。他立足于本国,矢志为实现一个未来的美好世界而献身。他不停地写作,足迹遍及欧亚和非洲,出版了大量游记、诗歌、剧本和小说。

他的巨著《奥德赛》,是继古代希腊诗人荷马之后的一部现代英雄史诗,经十四年七易其稿而后完成。卡赞扎基用现代希腊文创作,采用新的韵律,吸收大量的民间语言和民间故事,赋予人物以新的形象。1938年出版后遭到国内文人的强烈非议,直到五十年代,美籍希腊学者基蒙·弗赖尔与作者合作译成英文版问世后才被公认为当代文学杰作。

1939年,卡赞扎基应英国文化协会邀请访英,1940年写了名为《英国》的书,其内容表明,在战火弥漫、乌云翻滚的日子里,作者保持了清醒的头脑,面对现实又高瞻远瞩,从未失去对人类光明前途的信心并明确指出历史赋予当代人,特别是知识分子和作家的使命。

1941年—1945年,德、意军占领希腊,卡赞扎基夫妇被软禁爱琴岛,过着极为艰苦的生活。但在此期间,他写出了名为《佛陀》的悲剧(此剧直至1978年才在雅典初次上演并受到观众极其热烈的欢迎)。创作小说《希腊奇人佐尔巴》,并着手写长篇小说《基督的最后诱惑》,写了剧本《卡博狄斯特里亚斯》(1821年希腊独立后第一任首席执政,在他宣布把土地分给穷人的当天在教堂被刺)、《康斯坦丁·巴列奥略》(败于奥斯曼帝国的最后一个拜占庭皇帝)、三部系列悲剧《普罗米修斯》;用现代希腊文翻译但丁的《神曲》、约尔根森的《圣弗朗西斯》、马基雅维里的《君王》。

1945年德军溃败,卡赞扎基为团结希腊社会党人积极工作,被推选为社会党高级会议主席,并被任命为内阁部长,受政府委派同两名教授赴克里特调查德国法西斯罪行,但因受到英国人阻挠,工作无法进行。当时英国军人以解放者自居,凌驾于希腊政府之上。卡赞扎基不甘屈辱,愤然辞退,又因派别斗争,更无法继续政治活动。1946年他离开祖国,先在英国短期逗留,发表致英国文化界人士书,然后前往法国,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顾问十一个月,因不愿领取高俸,陷于官方酬酢和会议而断然辞职,退居法国南方昂迪布岛,悉心写作,先后完成小说《兄弟相残》、《圣弗朗西斯》、《基督的最后诱惑》,悲剧《忒修斯》和《哥伦布》。

1952年,卡赞扎基身体不适,1954年确诊为白血病,面临死亡,他仍坚持工作,与美国学者弗赖尔合作,完成《奥德赛》英译本,并于1955年写完他的最后一部著作《一生的总结》(又名《向格雷科汇报》)。书中有常被人引用的一段名言:

祖先,给我下道命令吧。——做尽你所可能做到的!——祖先,这不够啊。再给下道命令吧。——做你所不能做到的!

卡赞扎基忠实地执行了有叛逆性格的祖先格雷科(16世纪西班牙画家,祖籍克里特)所下的这道命令,把自己比做耶稣背着沉重的十字架(人间的苦难),艰难地向峰顶攀登,沿途洒下斑斑血迹。为了“实现一个公平合理的世界”,为了获得人类真正的自由与和平,他攀登上一峰又一峰,履行他的作家职责,直到1957年10月26日在德国弗赖堡逝世。

希腊出版的《卡赞扎基全集》共二十六卷,其中一些代表作已有五十多种文字的译本,深受世界各国读者欢迎,有的被改编成戏剧,谱成歌剧,或拍成电影。1983年2月18日,世界上许多国家为纪念卡赞扎基一百周年诞辰举行了多种活动。就在这天,筹备多时的尼科斯·卡赞扎基博物馆的盛大落成典礼在伊拉克里雍隆重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