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詩集Ⅱ的笔记(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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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玉坐禪

  赤裸的身體

  妙玉坐禪 1魚目 甚麽聲音在動？是柳浪千頃，快綠 翻過沉睡的牀褥。風是虛無的控訴 奔走如逃荒的孤兒，且消滅在 意識的漩渦；而蒼白的記憶 烈火和黑烟合成，一種恐懼 矜持，滿足，自憐 透過淚水閃爍的兀自是記憶 記憶是暴力扯斷一串念珠滾了滿地 在這秋夜深處。我俯身去撿 只見粒粒魚目從十指間逸去 戲弄着，溜向四十八重屋角 折疊的光影不斷 扭曲，壓縮，破碎。災難在 窺伺。無妄，黑暗。甚麽聲音？ 或許是鼷鼠在屋樑上磨牙，是...

  2023-02-12 09:5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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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後記：詩爲人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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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後記：詩爲人而作 1 兩年前一個冬天的早晨，我在雨聲中醒來，屋子裹寒冷刺骨，到處泛着嚴重的潮氣。我坐在冰冷的書桌前喝茶翻書，聽見窗外車馬喧嘩夾雨聲以俱來，有時更超越了雨聲，震動我脆弱的想像神經。那是基隆路南來北往的交通流程。我聚精會神思索自己的精神去向，很快就將那噪音置之度外，援筆寫了一個冗長的句子：「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現代詩在最近這十年裹經歷了一些可觀的變化。變化的是詩的表達...

  2022-08-24 00:3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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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岸七疊》詩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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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岸七疊》詩餘 歐亞大陸到了西經一百八十度，就已經差不多完全結束了，只留下一個小小的半島。西經一百八十度相當於國際子午線，一條抽象的分割，將時間具象化，卻永遠帶着神秘難解的色彩。半島東陲濺起的浪花屬於白令海峽，附近盛產鱈魚，近年臺灣的遠洋漁船也在這一帶梭巡拖網。海峽以東即北美洲，其海岸摺疊納入高寒的雪原，東南走到北緯五十度左右，更呈犬牙交錯之狀，外海則島嶼密佈，其中最大的稱溫哥華島，形狀和面積...

  2022-08-24 00:3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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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忌的遊戲》後記：詩的自由與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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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忌的遊戲》後記：詩的自由與限制 我一向信仰詩的自由，也能體認詩的限制。自由是詩的基礎性格，惟一可以長久延續詩的生命的動力，是我們思維和想像賴以充份發揚的保障。詩的自由若是剝奪了，詩即瓦解，先草木而朽，比蜉蝣脆弱，絕無藝術可取。然而，我還是承認，詩的自由和人生其他現實經驗一樣，時時遭遇到限制，於內容的表達如此，於表達的方式和技巧亦復如此。 我的這份信仰和體認，其實並不稀奇。我相信任何人，任何會...

  2022-08-24 00:3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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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斗行》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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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斗行》後記 詩是追求，而且嚴格說來，是個人的甚至可以說是「秘密的」追求；這不僅指普通常見的無題比興之作，也指層疊經營的較為明朗的大結構。在一般的情況下，通過詩的方式，我能够表達自己——我自己的意志，心懷，和欲願——詩是展翅探看的青鳥，我麾下忠實的斥堠，詩是我藉以完成自我的工具之一。這詩若是失敗的，便停留在此，僅止於為我個人追求過程的痕迹，隱晦不顯，因此也就無菑無害；若是成功了，竟有可能成為大...

  2022-08-24 00:3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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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玉坐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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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玉坐禪 一 魚目 甚麽聲音在動？是柳浪千頃，快綠 翻過沉睡的牀褥。風是虛無的控訴 奔走如逃荒的孤兒，且消滅在 意識的漩渦；而蒼白的記憶 烈火和黑烟合成，一種恐懼 矜持，滿足，自憐 透過淚水閃爍的兀自是記憶 記憶是暴力扯斷一串念珠滾了滿地 在這秋夜深處。我俯身去撿 只見粒粒魚目從十指間逸去 戲弄着，溜向四十八重屋角 折疊的光影不斷 扭曲，壓縮，破碎。災難在 窺伺。無妄，黑暗。甚麽聲音？ 或許是鼷鼠在屋樑上磨牙，...

  2022-08-24 00:3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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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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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路難 君不見長安城北渭橋邊，枯木横槎臥古田 ——盧照鄰 一輛驢車困頓地滑下街心 我站在黄土巷口，張望着歷史 看到一羣影子扭曲在紅牆上 乾燥斑剝，其中仿佛有我： 被層層包圍在標語牌下，瘦削 不勝春寒。人們向我擠壓過來 傾斜的體溫逐漸感動了我的骨血 我回頭辨識左右，發覺那是重疊的黑影 而牆上的形象是假的，我乃了悟 我陌生，孤單，渺小，虛幻 不免在秦中自古的夕陽裏抖索 這時又有一輛驢車駛近，並且 在我身邊停駐。紅...

  2022-08-24 00: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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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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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山月 光分玉塞古今愁 ——翁綬 草從關外黄 月向海水借來亙古的朗亮 那纍纍發光的不是軍帳，不是牛羊 沉默的風岩如小雷，向關內低迴流盪 陰風穿梭女牆 斷續訴說血的睥睨 箭矢徒然錚鏦，干戈靜處 依然覆着許多白露寒霜 征人的眼神疲憊，茫然 鶴鳴于垤，閨中的歎息…… 噩耗是晚秋零雁 在有史的那些年代 大半失落於風，於雨 於權術和欺瞞。然則 春來石榴錯落紅着 訴說血的睥睨，遠方 陰風斷續在女牆外穿梭 在閨裏閨外穿梭 低飛過...

  2022-08-24 00:3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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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山高 Mount Rainier 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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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山高 Mount Rainier 1983 楚客詞章原是諷，紛紛餘子空嘲弄 ——范成大 尼 在小寒和大寒之間 一帶驚訝的夕照 松針和枯葉輕輕 撩點近水的煙 遠處，有無臨界 鳥羣細微飄過 許是宕延之雁 南飛，又浮遊北遷 沒入寒氣，自縹緲 回歸空虚 莊嚴沉靜如太初 一山盤坐，穩定了 啼猿之意，奔馬 之心——她以冷淡 克服悲傷和喜悅 以無情啟示有情 巫 山臥，衣裳褘垂垂 落在榻前。臉色不詳 太高，深埋入雲裏 然而從那裙褶推測 是帶着微笑 她剛...

  2022-08-24 00:3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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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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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流 1 急流在林木中，雲在漩渦之上 我從水邊回頭張望，透過短短的 蘆葦，你坐在小木屋的窗前： 我想這是宇宙的拂曉 星星陸續隱退 將廣闊的寂寥 交還給歲月—— 魚在上游繁殖，熊在冬眠 在去年的暴猛挫傷中沉睡 對岸一縷炊烟緩緩升起 安詳如笛 我把小帽留在石梯上 頭髮在露水裏泛白 坐等鳧雁掠過江面，聽鼓聲 微微沉沒木橋對岸 陽光如弋矰的箭 2 這是大地黄昏，時間以 複眼注視急流的重重心事—— 無數打了又解的結，解了又打 ...

  2022-08-23 14:28: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