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民间学堂——丰富多彩的创造
课程:编织梦想
小时候爱做美梦,梦得最多的有两种,一是吃肉,二是捡钱。
这样的美梦,于当今都市儿童来说,定是稀罕物,他们永远不可能在梦中体验到如此单纯而甜美的乐趣了,因为他们过早拥有了金钱与奢侈物。
除此之外,我小时的梦想还有很多,最有意思的是盼望七仙女来陪我望牛。这种纯净、天真、诗性、浪漫的梦想,可与当今都市儿童有缘?不可能的事,他们的梦想或许早被名牌服装、名车、别墅、权力等世俗的东西污染。时代在进步,梦想在变质,喜耶悲耶?
因为有梦,身居山野这个荒凉而孤独的世界,我们的童年生活一点也不单调,我们的童话世界里充满了风儿的抚慰,鸟儿的鸣叫,溪水的吟唱,林涛的呼啸,这是自然界生动而丰富的生命交响曲。
山野里也充满了神灵,山有山鬼,蛇有蛇精,树有树神,泥鳅变成了仙女,狐狸变成了老婆,萤火是飘荡的灵魂,雷鸣闪电暗藏鬼魅,天灾是上天对人类的惩罚……我们对神充满了敬畏,对山间一草一木充满了敬畏;我们不信佛,但因果轮回的观念不觉中植入了我们的心灵;我们没有受到良好教育,是传说、传奇、巫术、傩戏、花灯开启了我们的智慧之门,古老的乡村文化与传统的儒教精神培养了独特的山野人格;我们没有见识,但天才般的文化因子早已注入我们的血液。贫穷和闭塞并不能够束缚我们的想象,在万物生长的山野中长大身体、在古歌与童谣中催熟情感的野生一代,每一个都是大地的行吟诗人。
我始终嘲笑当今都市的天才教育:如果一个人生来不与山间万物为伍,不曾闻听大地的歌谣,不曾感染魔幻的传奇,何来一点天才的灵气?何以配称“万物之灵”?
山野的经历让我明白,一个人要拥有梦想并不难,只要给与他心灵的自由。给予自由也不难,就如给他的心灵送去一个飘逸的云朵,一缕轻拂的凉风,一道流泻的山泉……而你千万别小看这些东西,因为它们是野性的、自然的、流动的,便可以创造一片梦想的森林!
平凡的山野为何总牵系我一生的情感与梦想?贫瘠的山野为何催生了出如此丰富的民间文化?回望故乡,我深感奇妙。山野的人生看似平凡,实则深沉;山野的文化质朴原始,却又厚重多彩。吾乡吾土的民间传奇,近似一部雄奇的史诗,浪漫而悲沧,近乎魔幻,表达善恶与因果,它启发了我的灵性,给了我一个有梦的童年。
2013年6月6日 家书
月儿、壮儿:
我不会教你们如何做梦,也不会教你们如何创造梦想,因为梦想存在于每一个纯真的心灵中,我只想教会你们不去扼杀它,这也是获得幸福的秘诀之一。本阶段课程开头,我将向你讲述我的村庄魔幻传奇的另一面。莫言这个名字,世界知名吧?可你们更应该知道的是,是什么样的水土养育出了文学大师?是他的老家山东高密,是高密村庄里的魔幻传奇启发和造就了他。我多次说过,都市文化往往只出产苍白的豆芽菜,出产不了莫言,真正的大师一定是接地气的,升华于厚重的乡土。
而地球上的每一片乡土,只要有人的地方,一定有着魔幻传奇,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与大自然深切关联,是真实的存在,是谁创造了它们呢?是人类的头脑——这就是所谓的迷信!信之则有,不信之则无。
当今都市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大师,王林事件爆发后,大师们的真面目被各种各样的舆论进行围剿,媒体体现的激情正义不亚于当初他们疯狂吹捧时的狂热,而对于造神运动背后的时代文化背景,至今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解读,按家乡话说,捉鬼也他放鬼也是他。你们可知道气功兴盛时,我们的国家机器曾被大师动员起来,企图以气功拦截导弹?而今,神话破灭以后,为何对那些大师必欲除之而后快?
一个全民迷信的时代毫无希望可言,迷信二字根除不了,仍将成为大规模祸乱的根源,为了使你们这一代有一颗智慧的头脑,真正从迷信的沼泽中摆脱出来,我还得将你们带回创造迷信的乡土去,追寻事件的本源,从中国民间真正的大师身上寻找一个合乎情理、合乎逻辑的解释,尽管我的讲述本身也充满了迷信色彩,能不能让你们解脱出来,就要看你们本身的悟性了。请听我讲述:“大师是怎样炼成的?”
魔幻村庄
山野中人,往往被都市人视为贫穷的化身、愚昧的代表,前者不为过,而后者就显出了真正的无知与狂妄。在我的认知中,越偏远越贫穷的地方,往往是越接近神灵的地方。君可知,山野草泽之中,往往有奇才,他们的人生本领,远远超越了都市人的智慧?
吾乡吾土地处乌江流域,为巴楚文化之一脉,自古就是巫蛊盛行之地,在我们乡里,就流传着一代高人莫道全的人生传奇,老一辈人莫不耳熟能详。
莫道全巫师生于清朝晚期。据说莫大师的法力高强到可以呼风唤雨,飞沙走石,踩草过河,在他心情烦躁之时,曾经召来天上的雷公,一举击碎路旁吱呀作响的水车。他为人豪情侠义,爱打抱不平,曾利用自己的法力抗衡豪强劣绅,以及腐败的官府,为弱势群体争取公平正义,更为抗击外来土匪的入侵立下奇功。
传说有一年,盘踞在青杠坡的土匪势力半夜来袭,人们毫无准备,被三十多人的土匪队伍掠去牛羊粮食无数,莫大师家中也被洗劫一空,他暗中施以法力,使土匪在回程中遭遇“鬼打墙”,三十多人在密林中打转,怎么也走不出去,最后不得不跪地求神、抛下赃物落荒而逃,从此不敢再僭越此地。
莫大师最初从事的是赶尸这一行当。这是一种古老又神秘的职业,如今包括央视在内的文化节目都声称破译了其中的密码,即采取了所谓的障眼法,并不存在真正的神力,但我们这一代人大多对民间的传说深信不疑。
莫大师也是凡胎生养,他也有着人类致命的弱点,就是为人好卖弄。据说,一次赶场路上,他将自己脚上的草鞋往稻田里一抛,众目睽睽之下,奇迹出现了:一双草鞋变成了一对大鲤鱼,在稻田中东奔西窜,正在薅草的人们都纷纷去捉大鲤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其捉拿上坎,而转眼间,鲤鱼又变回草鞋,人们再次称奇!莫大师哈哈一笑,用大烟杆将草鞋一钩,在大家木呆呆的眼光中离去。
又据说,又一次,他路过我们后山,见两个妇女正在一棵大梨树上摘果子,就骗她们:“你们快下来,有蟒蛇上树了”。两妇女笑话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莫大师便将自己头上的白帕子取下,顺手往梨树丫上一抛,奇迹再次出现:白帕子变成一条白蟒蛇,吐着信子往树干上爬去!两妇女吓得喊爹叫娘,直求饶,蟒蛇转眼间打回原形……
莫大师利用法术哗众取宠的事多了,虽然是些恶作剧,未真正作恶,但还是招致了惩罚。
最后一次卖弄法术的情景,说来更离奇。
那是一个赶场天,莫大师与一群庄稼汉坐在三道水河边歇凉,远远的见到对岸有一个身材姣好的蓝衣女子打着花纸伞,慢悠悠地来赶场;无聊的人们就起了邪心,对莫大师说:“如果你能够把那个妹儿的衣服脱掉,就算你法术天下第一,我们请你吃大餐。”莫大师经不住怂恿,果真动起了法力:他抛出几根头发,瞬间幻化成几只牛角马蜂,直奔对岸蓝衣女子而去,蓝衣女子受惊,一路逃窜,最后竟自动脱下身上的衣服,胡乱挥舞……众人哈哈大笑,莫大师也得意洋洋地接受着众人的夸奖与崇拜。
莫大师酒醉回家,只见女儿泪眼婆娑,抬头就是一句:“爹,爹,你害别人不要紧,连自家亲生女儿也害?你眼睛瞎了吗?……”老爹大呼报应,当晚果然瞎眼了!他用法术跟世人开玩笑,上天也用他的女儿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莫大师眼瞎了,但传说并未停止。
我深信,传说来源于生活,又超越了生活,因此,关于莫大师最后的传奇,便有了些大话西游的味道:乌江岸边一个叫盐溪口的石壁洞窟里,有穿山甲成精,时常出来兴风作乱,莫大师与弟子前往捉妖,他进洞前脱下一双草鞋,吩咐徒弟说如见到草鞋动作起来,便往洞里烧火;半个时辰后,一对草鞋果然动作起来,像两个人在打架,打出很多高难度的动作,徒弟看得入迷,一时竟忘了师傅的吩咐,直到有一只草鞋被打趴在地,再也动不起来,徒弟才醒过神来,忙往洞里烧火;最后只见一只鸭子从洞里逃出来,一个穿山甲在后面紧追不舍;鸭子变成一堆牛粪,穿山甲就变成一个大大的推屎爬虫,师傅现身,已是遍体鳞伤……后来,徒弟才知道,因为自己的过错,师傅吃了败仗,那鸭子和牛粪就是师傅的化身。
师傅被徒弟背回家,吩咐家人将自己关进粮仓里,七七四十九天内不得打开仓门。到了三十天后,师娘实在不放心老公的安危,忍不住打开了粮仓,骇然见得一只黄斑虎,正在为自己舔背疗伤,而它身上的伤势已好了大半。
因为老婆的错误,莫大师终于被夺去性命。他死前吩咐弟子往他嘴里放三个木炭,在他死后第四十九天将木炭吹燃,山里有冒烟的石洞就藏着他的经书。徒弟半信半疑,又急不可耐,在不到四十九天的日子里就吹燃了师傅嘴里的石炭,果见乌江边一处石洞冒烟,徒弟在洞里寻得一个用石头做成的经书匣子,打开一看,经书已化成灰烬……
神鬼的故事比古希腊传说更抒情,它是如此神奇与浪漫,莫大师的民间形象便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了。我可不可以这样解读呢?——莫大师原先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因为通了巫术,神灵附体并“超越”了自我,成了一个高人,而他死后,关于他的评述与传说越来越玄,他便逐渐成了人们心目中的神,传说也成了神话——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有多少的高人与枭雄被传成了神,历史也便成了神话。中国历来是个乐于造神的国度,总把人变成神,以至于平添诸多荒诞之岁月。
莫大师成了神,莫家山人就把他当成神来拜,封他为灶王爷,在心中为他立了牌位。据说他死后二十年,村里人逢年过节除了拜祖先,还得拜他,不然他还会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比如过年杀猪杀不死,年夜饭夹生,草鞋变鲤鱼,等等。
当今玄幻与穿越成了都市写作的潮流,引得多少青年追捧,也成了圈养一代逃避现实与社会责任的精神庇护所,而我从来是不屑一顾的。为什么?因为玄幻与鬼怪也根植于乡土与民间,很多都市作者并未深入民间,不曾接过地气,没听过各色高人的故事,没听过老人摆鬼,就靠道听途说的那点东西胡编乱造、哗众取宠,能有多大的作为?
因此,请让我继续我的乡村玄幻之旅,它来源于真实的生活,不需要添油加醋,更不是我本人的胡编乱造——当然,是否众多的传说这会不会添油加醋、胡编乱造?鬼知道!
接下来为你讲述我们家族中的一个神人,人们叫他雕匠老汉,是我们的老祖宗。
从我们家去后山的路上必经一处山坳,那里有一个用青石板镶起来的神龛,里边摆放着一尊神,是个石像,人称“游师土地神”。每年鬼节,我们寨子里的人家都要给它烧纸,我们家族的人更是不会马虎对待,平时有个头疼脑热或者丢失猪羊的小事,常常求助于它,关于这个祖宗的故事也一代代传下来。
他是个大师级别的神像雕师,这手艺是跟一个河南的江湖老人学的。河南师傅会些法术,死前传给了他,他在不觉中拥有了神力,通了天眼,即玄学上的大小周天,看得见阴人鬼影,平时行为就有些怪诞,比如他与众人同行,有时会独自偏离大路钻草丛,人问其故,他说你不见前面有个死鬼当道?把众人搞得一惊一愣的。
雕匠大师半生与庙宇和神像打交道,法术长进很快,自言有观音菩萨附体,村民们遇到疑难杂症或者其他神神鬼鬼的事,都要问计于他,报酬往往是一只大公鸡。因此,他半生吃穿不愁,好酒好肉吃着,就是不结婚,不近女色,说自己不适于结婚,不然会被破了法力。
有一年,村里接连有年轻汉子中邪,他们都经历了同样的奇遇,在夜晚经过李山沟时,被一个陌生美女缠住,禁不住与之媾和,此后便癫狂不止,元气伤失,骨瘦如柴。家人问计于雕匠大师,他赶去马鞍山山神庙里拜祭,惊异地发现庙里一个美女形象的山鬼木雕失踪了!
这个美女山鬼当然也出自他的手笔。于是,他决定晚上去后山捉鬼。
美女山鬼来源于楚文化的传说,屈原《九歌》中有描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布善大师用他出神入化的手法,再现了这一形象,也在不觉中召来了山鬼的魂灵。这晚,月明星稀,大师守候在李山沟多时,终于见到了那个美女山鬼,活脱脱一个木雕的真身,但其血肉之躯更加鲜活动人,她万般风情地挑逗着她的主人,叫大哥你背背我吧,我走不动路了……直撩拨得雕匠大师这个人中君子也春心荡漾,背着她往家里走去,一路上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终于清醒,把心一横,将美女撂倒在地,默念咒语,点火以焚烧吓之,美女被吓回原形,变回原先的木雕。
之后,雕匠大师去观音庙里请示了菩萨,使用咒语将女妖的真身压在后山一块大石下,直到三年后,见她头上长出青草与绿藻,心生怜悯,才将她放掉,女妖也从此不敢来这方土地作乱……
这事浪漫又玄幻吧?雕师与美女的传奇,如果哪位都市玄幻作者拿去,塑造出有血有肉的形象,我真愿意阅读和追捧的。但前提是,你必须了解山野生活,初通天道自然的奇妙。
雕匠大师在放掉山鬼后,法力意外丧失,很快死去。他未婚,无子嗣,我们的族人将他埋在通往后山的路上,为他修建庙宇,拜他为游师土地神。该庙毁于文革,我小时候见着的小神龛是文革后期人们偷偷安置的,前不久我回家,这小神龛也毁于修建水池。
雕匠大师是怎样炼成的?先让你们自己去思考,而我,忠实地记录了真实的事件,我的线索也来自于——传说。
最后讲讲更玄的一种巫术——意念杀人。
说来,这是一种断子绝孙的法术,真正的邪法,道中人不愿为之,就是怕遭报应,祸及子孙。但离我们寨子不远的穿岩坝,有一个叫田布善的人学会了它。
布善大师本来是个老实巴交的榨油汉,农闲时跟傩戏师傅学跳神,无意中初通神灵,后来被迫学习,并练就了这一种邪法。起因是他遭受了流氓地痞大老花的敲诈盘剥,还受到了羞辱,为了报仇,也为民除害,他痛下决心,苦练此功。
那时的塘头街镇被流氓地痞大老花、二老花、三老花三兄弟控制,乡民中从事榨油烤酒等小作坊的人家深受其害,因为大宗交易必去塘头街,半路上都要被迫交一份“保商费”,不然就难保赶集当天不出事。布善大师自然是受害者之一,虽有小小神力在身,却没法跟这个流氓头子较量,只有息事宁人,可有一次大老花偏拿他的法术说事,嬉皮笑脸地说:“布善,听说你不是会法术么?怎么在我面前就不耍了?露两招来看看……法术不灵?那就给花大爷磕个头……”当着众人,布善大师受尽羞辱,不提。
总之,这之后他性格大变,深居简出,行动诡异,很少榨油,也很少去赶场了。他藏匿于山崖间,用了八年时间,终于练就这种法术,可以用意念控制,让飞刀去杀人。
小时我多次听见寨中老人描述布善大师报仇雪恨的一幕场景,个个说得绘声绘色,不由得你不信——
那一天,布善大师用背篼背着一罐桐油,和一把杀猪刀去赶场,在一个叫窑门口的地方,又遭遇了大老花和他的几个喽啰。大老花又阴阳怪气地对他说:“布善,多年不见,听说你又在练一种啥子功法,是不是想来报仇?”
布善大师放下背篼歇脚,抽起叶子烟,异常冷静地说:“莫忙,等我抽完了烟,送你上西天。”
大老花狂笑道:“哈哈哈,送我上西天?这样的人还没生出来!……就凭你这个干柴棒?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法术?……”
布善大师不予理会,依旧不动声色地抽着烟。一喽啰上前,踢翻了他的背篼,露出一把用红布裹着的杀猪刀。
大老花问:“这是什么玩意?”
布善大师说:“杀猪刀。”
“杀哪个?想杀我?”
“对,就杀你。”
“好,花大爷就让你三招,等你来杀,拿起刀!”
“莫忙嘛,抽完烟再说。”
布善大师依旧慢慢悠悠地吞云吐雾,大老花却等不急了,催促他拿刀比试。一连几下不见动静,大老花便伸手抢先从腰间拔出大砍刀,明晃晃的向他砍来……说时迟,那时快,最大的奇迹发生了:布善大师一声吼,只见裹着红布的杀猪刀立马飞将起来,抖落披挂,寒光闪闪,刀锋直插对方喉咙!
大老花仰面倒地,瞬间毙命,喽啰们见势不妙,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转身逃窜。布善大师又一声吼,杀猪刀又脱离大老花的尸体,直追喽啰们而去,不到三分钟时间,几个喽啰全被收拾完毕。
传说,又是传说——几个赶场的乡亲见证了这一神奇的血腥场面,吓得尿了裤子。布善大师收起刀,重新用红布裹上,很小心地装入背篼,对着大家一拱手,朝塘头街走去,很快被拥挤的人流淹没了……
这之后半年时间,大老花的两个兄弟——二老花与三老花,也先后死于非命,明白人都知道,一定与布善大师有关。
如果布善大师的复仇之旅就此结束,从此退出江湖,便可成就一个行侠仗义真豪杰的好名声,配享寺庙,成为方圆百里人们心目中的神灵,世代朝拜。但后来的布善大师,明显走火入魔,杀人成癖,成了一个恶魔:他不但杀光了土匪三兄弟,还杀害了他们的妻小,官府多次派人去捉拿他,却大败而归。
后来,他索性拉起一帮绺子,造反了,还以自己的神力蛊惑平民参与,自立为王,穿龙袍,坐龙椅,发檄文,一时间生灵涂炭,直到有一天他手刃一无辜女人,把自己送进地狱。
这女人是个月母子,即是分娩后正在坐月的女人,家乡人只记得她姓吴,住在杨家山。她因何得罪不善大师,不得而知,可大家知道的是,就是她的血,使布善大师从此丧失了法力。一个手无寸铁的月母子,用生命收拾了他的魔法,可见魔法再大,也大不过道。
失去魔法的布善大师不再是神人,手下一帮乌合之众也弃他而去,他被官府捉拿,处以大辟。
这是发生在清光绪年间的事,我们寨子里老人可为见证——这个见证,不一定是亲眼目睹。
于是,大师就这样练成了!
生活在封闭荒僻的乡村子民们,饱受豪强与官府的压迫,太需要大师仗剑江湖主持正义了,太需要寻求神灵的庇护了。如此,吾乡吾土生长出道全、雕匠两尊神,和一个功败垂成、由正转邪的布善大师,也算一方土地有灵,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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