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 中国青年出版社
副标题: 战后英国的青年亚文化
原作名: Resistance Through Rituals:Youth Subcultures in Post-War Britain
译者: 孟登迎 / 胡疆锋 / 王蕙
出版年: 2015-3-6
页数: 456
定价: 46.00元
装帧: 平装
丛书: 国外青年文化研究译丛
ISBN: 9787515330426
内容简介 · · · · · ·
这是一本国外青年文化研究的译著。此书为《通过仪式抵抗》的修订扩充版,包含一篇新序言。该序言向读者全面介绍了自从这本著作1975年在《文化研究工作论文集》(working papers in Cultural Studies,简称WPCS)合刊上初版以来所发生的变化。
伯明翰当代文化研究中心的工作,由于富有历史性地引领了一个新的文化研究领域而闻名;该中心产生的这些论文,也成为许多攻读文化研究学位的学生们必读的经典著作。此修订本包括了初版收录的所有富有独创性的论文,并增加了本书主编在该书出版30年之后所作的反思,后者进一步充实了这些论文的内容。
当青年文化已经广泛呈现在公共视野的时候,却很少有人能认识到这是社会政治变革最为显著和引人注目的表现;这些论文正好在此时发表,从而改变了这种状况。《通过仪式抵抗》通过详细考察战后英国出现的广泛的青年亚文化现象(从泰...
这是一本国外青年文化研究的译著。此书为《通过仪式抵抗》的修订扩充版,包含一篇新序言。该序言向读者全面介绍了自从这本著作1975年在《文化研究工作论文集》(working papers in Cultural Studies,简称WPCS)合刊上初版以来所发生的变化。
伯明翰当代文化研究中心的工作,由于富有历史性地引领了一个新的文化研究领域而闻名;该中心产生的这些论文,也成为许多攻读文化研究学位的学生们必读的经典著作。此修订本包括了初版收录的所有富有独创性的论文,并增加了本书主编在该书出版30年之后所作的反思,后者进一步充实了这些论文的内容。
当青年文化已经广泛呈现在公共视野的时候,却很少有人能认识到这是社会政治变革最为显著和引人注目的表现;这些论文正好在此时发表,从而改变了这种状况。《通过仪式抵抗》通过详细考察战后英国出现的广泛的青年亚文化现象(从泰迪男孩[Teddy boys]、摩登族[mods]、光头党[skinheads]到黑人拉斯特法里派[Rastafarians]),讨论了青年文化究竟是如何反映和应对文化变革的。
该书体现了这个引领当代文化研究的伯明翰中心的集体认知,有助于在新世纪对20世纪的一些重要文化著作进行重新定位。
作者简介 · · · · · ·
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Hall):在传媒和文化研究以及政治方面有重要贡献的文化理论家。他于1968年担任伯明翰大学当代文化研究中心(CCCS)主任,并在此期间写出了许多有影响力的著作。
托尼•杰斐逊(Tony Jefferson):英国基尔大学犯罪学教授,对伯明翰大学当代文化研究中心的研究工作有重要贡献。
目录 · · · · · ·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西方青年文化研究的历史和多重视野 孟登迎
编者简介
各界评价
新版序言
再谈《通过仪式抵抗》 斯图亚特•霍尔 托尼•杰斐逊
初版序言
序言 斯图亚特•霍尔 托尼•杰斐逊
第一部分 理论1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约翰•克拉克、斯图亚特•霍尔、托尼•杰斐逊、布莱恩•罗伯茨
2 关于社会控制文化、新闻媒体以及社会治安运动建构之间关系的研究笔记
伯明翰当代文化研究中心“抢劫研究小组”
第二部分 民族志
3 泰迪男孩的文化回应 托尼•杰斐逊
4 摩登族的意义 迪克•赫伯迪格
5 光头党与社群的神奇恢复 约翰•克拉克
6 无所事事 保罗•科里根
7 吸毒的文化意义 保罗•威利斯
8 穿越镜像的民族志研究 格夫瑞•皮尔森、约翰•托劳治
9 群居公社 科林•维布斯特
10 雷鬼乐、拉斯塔法里教信徒和牙买加小混混 迪克•赫伯迪格
11 一种生存策略 伊恩•钱伯斯
12 (社会)结构、文化群和个人经历 查斯•克里彻
第三部分 理论II
13 风格 约翰•克拉克
14 阶级意识和世代意识 格雷姆•默多克、罗宾•麦克奎恩
15 女孩和亚文化群体 拉•默克罗比、詹妮•嘉柏
16 关于边缘性的研究笔记 雷切尔•鲍威尔、约翰•克拉克
17 青年文化的政治 保罗•奎根、西蒙•弗里斯
第四部分 方法
18 研究亚文化群体和越轨行为的自然观察法 布莱恩•罗伯茨
19 参与式观察法的调查逻辑 史蒂夫•巴特斯
参考书目
索引
译后记
· · · · · · (收起)
原文摘录 · · · · · · ( 全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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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能够成长为真正有影响力的社会群体,能被当作“青年”来看待,一般被认为是现代西方社会才出现的新事情。美国学者约翰·吉利斯(John R.Gills)等人的研究表明,作为社会学和政治学意义的现代“青年”概念,大约是在18世纪70年代以后才出现的。换句话说,现代意义上的“青年”概念至今也不过200多年的历史,它本身就是工业化、现代化进程的产物。与此相比,18世纪晚期的两位伟大的欧洲作家——卢梭和歌德,则在他们的文学著作中生动描绘了青春期特有的情感骚动,表达了他们对于青春风暴的浪漫想象。这些表达在很大程度上凸显了成人对于青春烦恼和青春易逝的敏锐感受,以丰沛的情感表达方式体现着那个时代对于青春的理解。 霍尔将青春期锁定在14-24岁这段从青春期萌动到成年期形成的独立过渡期,并宣告“青春期是一次新生”。在他看来,青春期时个体对青春发育期当中或之后自身出现的各种生理和心理的变化的一种自然的响应。在向成人期的最终状态过渡时,青少年必将在身心方面表现出混乱、创伤、突变和恐慌等特征。他同时认为,青春期充满活力且一去不返,需要特殊的庇护,需要一点安逸和懒散,当然也需要浪漫和理想。学校应该让青年人在青春期获得最完美的发展,教育者应该从心灵深处点燃青春之火,青春期应该受到同情、欣赏和尊重。 (查看原文) —— 引自第2页 -
科恩能够较为系统地探讨青年亚文化问题,得益于他的“问题解决”(problem-solving)理论(假设):每个人的行为都是在试图解决自己在社会中遭遇的各类麻烦。在他看来,下层阶级出身的青少年所面临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地位挫败(status frustration)带来的苦恼,而这些青少年形成的亚文化就是他们解决地位挫败问题的特有方式。科恩发现,在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以物质成功、个人实现为目标的中产阶级价值观和评判标准最终将出身于下层阶级的青少年排斥到了主流社会的边缘地带。“一些孩子由于无法满足体面社会阶级地位体系的标准,他们的地位就被体面社会所否定。越轨亚文化通过向下层孩子提供他们可以适应的地位标准来应对以上这些被排斥的问题。”这些处在边缘社会的青少年与占据主导地位的中产阶级价值观存在着内在的紧张和矛盾,他们无法融入那些能够适应中产阶级竞争规则的青少年,开始以他们自身处境结成的帮伙作为文化归属群体。最终,在他们当中形成了一套与中产阶级主力价值观格格不入的价值体系,后者成为越轨亚文化群体产生的观念支柱。 越轨行为是社会人群互动的产物:越轨行为和越轨人群不是天生就有的,“越轨是由社会群体造成的”,尤其是强势人群造成的。“这些群体规定了若干规则——违反它们就构成了越轨行为,并将这些规则用于那些被称为局外人的特殊个体。” 反叛青少年到底有没有像我们所描绘的那么恐怖,成人社会是不是在”制造“恐慌和反叛者? (查看原文) —— 引自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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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书信息
通过仪式抵抗的话题 · · · · · · ( 全部 条 )



通过仪式抵抗的书评 · · · · · · ( 全部 5 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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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阶级休闲的“相对自由”:eg.在表面上看起来自由的休闲活动中,既有对工作节奏的摆脱,又有对工作节奏的复制。 1.生成风格:使用列维斯特劳斯的“拼贴”概念“:即在一套完整的意义系统中,对这些物品进行重组和再语境化,并以此来传播新的意义。首先如果要拼贴,需要保留一种可供这种亚文化拼贴参照的基本话语形式。其次亚文化风格的生成涉及要从现存的母体当中做出不同 的选择,而不是从一无所有中去创造物品的意义,而是...
2016-05-19 21:18 2人喜欢
工人阶级休闲的“相对自由”:eg.在表面上看起来自由的休闲活动中,既有对工作节奏的摆脱,又有对工作节奏的复制。 1.生成风格:使用列维斯特劳斯的“拼贴”概念“:即在一套完整的意义系统中,对这些物品进行重组和再语境化,并以此来传播新的意义。首先如果要拼贴,需要保留一种可供这种亚文化拼贴参照的基本话语形式。其次亚文化风格的生成涉及要从现存的母体当中做出不同 的选择,而不是从一无所有中去创造物品的意义,而是要把给定的物品转换和重置成一个传达崭新意义的形式,并能体现像新语境的转换和适用性。 2.选择的语义学:亚文化群体必须要能培养起一种群体的自我意识,从而主动去关心如何在一系列可用的符号物品中辨认出他们自己。 *****因此风格得以生成的对物品的选择行为,事实上就是在群体自我意识与可用物品的那些可能的意义之间寻找各种同源关系(homologies)。 3.风格和群体认同:一种风格具体展现一个群体的自我评价。一个群体身份认同的形成,既要归功于对其他群体、事件和观念等的否定性回应,也同样要归功于对一些特定倾向的肯定性回应。一种亚文化风格的一项主要功能就是要对照其他群体来界定自身群体成员资格的界限。 注意风格的形成不是一时的,风格的形成也不是主要发生在群体内部。风格不是简单的显现群体的自我认同和评价,同时通过比照群体内部和局外人,风格给群体划定了更清晰的边界。
回应 2016-05-19 21:18 -
闻夕felicity (此时正是修行时)
“青年文化”(youth culture)通常指青少年(adolescents和teenagers)将自身从父母所属的成人文化社群当中分离出来的种种方式。正是由于青年文化具有这种与成人社会相区别的特征,人们在认识青年文化现象的时候,一般都将其纳入到各类青年亚文化群体(youth subcultures)当中来进行。从这一点来说,研究和探讨青年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在研究和探讨“青年亚文化”(youth subculture)。青年亚文化这一概念更能突显青年有意识与...2020-05-12 15:44 2人喜欢
“青年文化”(youth culture)通常指青少年(adolescents和teenagers)将自身从父母所属的成人文化社群当中分离出来的种种方式。正是由于青年文化具有这种与成人社会相区别的特征,人们在认识青年文化现象的时候,一般都将其纳入到各类青年亚文化群体(youth subcultures)当中来进行。从这一点来说,研究和探讨青年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在研究和探讨“青年亚文化”(youth subculture)。青年亚文化这一概念更能突显青年有意识与占统治地位的主流社会保持区分的抵抗意识,更能体现青年的一些具体行为表现形态和文化政治诉求,被广泛用于社会学、犯罪学、伦理学、文化研究(Cultural Studies)和传媒研究等诸多领域。
“青年亚文化”作为一个复合概念,与现代意义上的“青年”概念和“亚文化”概念均有直接关联。因此,对于“青年亚文化”的讨论可以从考察“青年”和“亚文化”的形成入手。“青年”和“亚文化”作为社会学、政治学和文化学等学术领域的基本概念,虽然在形成和出现方面有不同的语义内涵和社会阶层区分意义,但却有着共通的现代性背景。从概念范畴上看,“青年”和“亚文化”都是伴随着现代社会的形成才出现的新词语,并最终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获得了相对稳定的人群区分意义和政治文化内涵。
一、“青年文化”的发现史
法国历史学家菲立普·阿利耶斯(Philippe Ariès)通过对历史文献进行语源学考察,发现18世纪以前的“人们还没有我们今天称之为青春期(adolescence)的观念”,他们对“童年”(childhood)、“青少年”(adolescent)和“青年”(youth)尚未进行明晰的区分。[1]我们今天一般主要以能否独立生活作为区分“青年”和“青少年”的标准,而在前工业社会时期,“青年”这一概念的所指本身是不清晰的,它仅指一个时限不确定的持续年龄段。它可以指10多岁,也可指20多岁的人。由于尚未出现大量的中产阶级和核心家庭,没有“青春期”这一过渡阶段的观念,就出现了不少“小大人”(young adulthood):即在做工、穿着、交往等方面被成人化了的儿童或青少年。[2]这意味着,尽管每个时代都会有年轻人,但不同时代的人们对于年轻人的看法却很可能大相径庭。
年轻人能够成长为真正有影响力的社会群体,能被当作“青年”来看待,一般被认为是现代西方社会才出现的新事情。美国学者约翰·吉利斯(John R. Gillis)等人的研究表明,作为社会学和政治学意义的现代“青年”概念,大约是在18世纪70年代以后才出现的。换句话说,现代意义上的“青年”概念至今也不过200多年的历史,它本身就是工业化、现代化进程的产物。[3]与此相比,18世纪晚期的两位伟大的欧洲作家——卢梭和歌德,则在他们的文学著作中生动描绘了青春期特有的情感骚动,表达了他们对于青春风暴的浪漫想象。这些表达在很大程度上突显了成人对于青春烦恼和青春易逝的敏锐感受,以丰沛的情感表达方式体现着那个时代对于青春的理解。
到18世纪末,经济和政治的剧烈动荡从根本上改变了西方的青年观念。工业革命引发了一场从乡村到城市的大迁徙,开辟了一个建立在物质主义、消费主义、大规模生产基础之上的新社会。青年和儿童进入陌生拥挤的城市,以前所依附的工作、邻里和家庭的传统结构被破坏,作为苦力和劳工的青年和童工形象出现在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等人的作品中。[4]而1793年法国议会通过的新《人权宣言》更是明确宣告:“任何一代人不得迫使其后代隶属于他”,这表明政治上的剧烈变革(美国独立革命和法国大革命)进一步为青年人获得激进的平等权创造了合法条件。但是,青少年随父母进城务工而大量迁移或移居大城市,或者从一开始就诞生并成长在城市的边缘阴暗地带,也滋生了大量的青少年犯罪行为。这些越轨男孩大多来自移民家庭或贫民家庭,充满着一种无法自控的情绪暴动,直接威胁到成人社会的秩序和制度,影响到人们对于未来一代的看法。
1899年,专门针对16岁以下青少年犯罪的“青少年法庭”在美国伊利诺斯州设立,由此迈开了人们将青春期看作生命中一个独立阶段的关键一步。针对更多的无法接受全日制学校教育或在学校教育中被放任的青少年,政府和一些帮教人士开始创办更多的教育和教化机构,争取让绝大多数青少年能接受义务教育。义务教育延缓了少年的成人化进程,客观上为青春发育期(puberty)设定了一个“半独立”的生命阶段。如何理解青少年生理和心理发展必经的这个特殊的过渡期,成了摆在心理学家和社会学家面前的一个重要而紧迫的学术使命。
1904年,遗传心理学家G.斯坦利·霍尔(GranvilleStanley Hall,1844-1924)积十多年心血准备、花五年时间完成的《青春期:心理状态及其与生理学、人类学、社会学、性、犯罪和教育的关系》(Adolescence:its psychology and its relations to physiology, anthropology, sociology, sex, crime, religion and education)一书出版,为人类重新认识青少年必经的这段特殊的生理和心理阶段提供了里程碑式的解释。霍尔将青春期锁定在14-24岁这段从青春期萌动到成年期形成的独立过渡期,并宣告“青春期是一次新生”。在他看来,青春期是个体对青春发育期当中或之后自身出现的各种生理的和心理的变化的一种自然的响应。在向成人期的最终状态过渡时,青少年必将在身心方面会表现出混乱、创伤、突变和恐慌等特征。他同时认为,青春期充满活力且一去不返,需要特殊的庇护,需要一点安逸和懒散,当然也需要浪漫和理想。学校应该让青年人在青春期获得最完美的发展,教育者应该从心灵深处点燃青春之火,青春期应受到同情、欣赏和尊重。[5]
G.斯坦利·霍尔对于青春期的阐发,不只在心理学界,而且在社会学领域和商业主导的大众传媒出版领域掀起了一股关注青少年问题的热潮。自20世纪20年代起,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就率先对移民中的犯罪青少年亚文化群体展开了系统的研究。据加拿大学者迈克尔·布雷克(Michael Brake)的研究,到20世纪30年代,青年和青少年问题已经成为美国社会学界最为关注的研究领域之一,1934年美国社会学协会在耶鲁大学召开的学术研讨会将讨论主题留给青年问题就明确显示了这一学术动向。社会学家E.B.路透(E.B.Reuter)于1936年和1937年分别发表了“青少年的世界”和“青少年社会学”两篇论文,提出青少年生活在一个不同于成年人的世界,并创造了一种脱离于成人社会的包罗广泛的社会秩序。而人类学家拉尔夫·林顿(Ralph Linton)随后也提到青年人有他们自身特有的文化形态。[6]需要补充的是,这类认为青春期是特殊阶段的观点在当时的美国也遭到了其他一些学者的批评。早在1928年,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在她出版的《萨摩亚人的成年》(Coming of Age in Samoa)一书当中,就通过对正值青春期的萨摩亚少女的性行为和当地家庭风俗的讨论,批评了美国社会对待青少年的这种流行的观点。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E.B.路特也强调有一种独立的青春期文化,但他对美国思想界受G.斯坦利·霍尔影响而普遍接受的如下观念——青春期是充满“风暴和压力”、充满情感混乱和骚动的第二人生阶段,具有明显的个体精神焦虑和社会失序特征——提出了异议。他认为这种流行观念对青春期出现的各种剧烈的变化进行了戏剧化、夸张化的描绘(比如通俗文学文本或连环画都想当然地、以大人的设想来展现孩子们厌学的情态),而事实并非如此。他发现有些孩子在经历青春期的时候过渡得相当自然,并没有出现多少困惑和混乱。并进而指出,生理的和社会的现象之间没有固定的时间联系,青春期的社会行为与性成熟关系也不直接,而与文化的作用有较大关系;同时,青年的行为特征与青年所属的群体也有密切关系,它取决于许多具体的因素。他甚至认为,现代恶化的都市社会没有给青年人提供可供他们与朋辈共担重大责任和相互交流的真实空间,使他们被迫处在一种寄生处境当中。由于缺乏开展社会服务活动的机会,青年们转向体育运动和其他好动的形式和扰乱性的行为。[7]E.B.路透实际上注意到了影响青春期行为的文化传统、文化群体(阶层)、教育体系和劳动法等因素,为研究独立的青春期文化提供了更多样的社会政治维度。
不难看出,关于独立的青春期文化的观念已经产生了,但这种文化究竟具有什么样的特征、这些特征因何生成,其实是一个需要落实到社会学层面来解释的具体问题。学界一般认为,美国著名社会学家塔尔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1902-1979)在1942年生造了“青年文化”(youth culture)这一概念,他试图用这一概念来进一步阐释青春期文化的问题。[8]他发现,当时的美国中产阶级青少年大都热衷与异性的社交,沉浸于消费和享乐(“玩得爽”)而不想担负社会责任;男孩尤其注重展现自己作为“酷哥”(swell guy)的健美形体和性魅力,女孩尤其关注自己能否被称为“美眉”(glamor girl)。由这些生活方式和价值观所建构的青年文化,不但涉及到青少年受教育的过程和年龄问题,更关系到从童年期的依赖性向成年期的独立性如何过渡的问题。在帕森斯看来,“青年阶段是一个有很大压力和不安全感的阶段……青年文化在这一阶段中会起到重要的积极作用,有助于减缓从性别定型的家庭童年期向婚姻、职业中的完全成年期过渡时产生的紧张感和不安全感”。[9]帕森斯用“青年文化”来概括年龄和性别角色在青春期生活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也注意到了代际关系、家庭角色、职业选择和社会责任等社会文化因素对于青年生活方式、行为和角色认同的影响。显然,这个新创的“青年文化”概念扩展了观察青年社会文化交往的范围,有助于对不同年龄段的青年参与的各种带有社会文化色彩的活动(如投票、性行为、抽烟、喝酒和驾车等)进行社会文化分析。
需要指出的是,帕森斯这里所说“青年文化”,基本上是关于美国中产阶级青年的事情,广大的工人阶级青年和出身边缘群体的青年其实并不在他的观察视野当中。因为,后者更难以成功实现所谓的年龄和性别角色的过渡,而经常会用逃学甚至犯罪来反抗学校和秩序。对于这些移民阶层(有色人种)和工人阶级青年文化的研究,主要是由芝加哥学派和伯明翰学派来完成的。
二、芝加哥学派的青年亚文化研究
作为最早对亚文化群体进行系统研究的机构,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自1920年代起,就开始对移民、犯罪青少年等亚文化群体展开了研究。经过几代人近半个世纪的努力,芝加哥学派贡献了一系列研究“越轨亚文化”和青少年犯罪问题的杰出成果。
芝加哥学派早期领军人物之一罗伯特·E·帕克(Robert E. Park,1864-1944)于1915年所写的《城市》一文,就开始注意现代城市社会当中各种亚文化群体的身份认同问题。从1921年到1931年间,帕克指导自己的博士研究生进行了15项有关城市生活和城市社会问题的研究,其对象包括非法团伙、流浪汉、职业舞女、妓女、吸毒者、青少年犯罪者以及犹太移民等等。他们要考察这些群体之间的冲突与调控关系,考察他们的交际和隔离、休假及生活方式等方面出现的新变化。帕克鼓励他的学生们深入到各类娱乐(职业)场所,以“参与式观察法”(participant observation)去考察“都市环境中的人类行为”。他们最终发现,在快速的都市化进程中,传统社会结构和道德秩序正逐渐解体,对新的都市人际关系已经失去了约束力。而对于新出现的各类职业和各类边缘群体,传统规范和社群关系无法实施必要的规约和监督;由此,导致了大量越轨亚文化行为和越轨亚文化群体的产生,尤其以移民家庭的青少年为甚。帕克以“社会解组”(social disorganization)理论来解释都市亚文化社群产生的根源,为研究亚文化提供了新的理论基础。[10]帕克和他的学生们开创了美国社会学关注边缘群体的现实调研传统,将移民越轨青少年和下层劳工(如出租车舞女)等非主流人群纳入正式的社会学研究。可以说,“青年亚文化”概念的逐渐形成和正式提出,与芝加哥学派关注边缘“越轨”青年群体的学术努力有着直接的联系。
就目前掌握的文献来看,米尔顿·戈登(Milton M. Gordon,1918-)大概是第一位自觉考察“sub-culture”一词的构成及其意义变化的社会学家。他在1947年发表的“亚文化概念及其应用”一文中,将“亚文化”概念的出现追溯到1944年在纽约出版的《社会学词典》(dictionary of sociology)所收录的“culture-sub-area”一词。他发现该词与“亚文化”非常相近,指在一个更大的文化区域当中那些有独特而完整的文化特征的亚区域(sub-division),尤其比较强调这些特征在地域和物理方面的接近性。[11]戈登还发现,另一位学者阿诺德·格林(Arnold W. Green)在1946年也使用过“highly organized subcultures”这一表述,字面意思是“高度组织化的各类亚文化群体”,用以讨论个体在现代社会所承受的种种人群区隔(population segment,如性别、年龄、阶级、职业、宗教和种族团体)以及这种区隔所导致的精神困惑问题。在戈登看来,格林在“人群区隔”意义上所使用的“亚文化”概念,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敏锐而深刻的工具,有助于我们去进一步去认识影响青少年成长的各种文化环境因素(阶级地位、种族背景、地域的和乡下或城市的住处、宗教归属等),认识这些因素之间多种多样的组合方式。[12]
到了1955年,美国社会学家艾伯特·科恩(Albert K. Cohen,1918-)在其著名的《越轨男孩:帮伙文化》(Delinquency Boys: the Culture of Gang)一书当中,专辟“亚文化概论”一章阐述他的亚文化观念,并从理论层面来深入探讨越轨青少年亚文化现象。科恩能够较为系统地探讨青年亚文化问题,得益于他的“问题解决”(problem-solving)理论(假设):每个人的行为都是在试图解决自己在社会中遭遇的各类麻烦问题。在他看来,下层阶级出身的青少年所面临的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地位挫败(status frustration)带来的苦恼,而这些青少年形成的亚文化就是他们解决地位挫败问题的特有方式。科恩发现,在1950年代的美国,以物质成功、个人实现为目标的中产阶级价值观和评判标准已经在社会的各个角落占据了主导性的地位,而这种价值观和评判标准最终将出身于下层阶级的青少年排斥到了主流社会的边缘地带。“一些孩子由于无法满足体面社会阶级地位体系的标准,他们的地位就被体面社会所否定。越轨亚文化通过向下层孩子提供他们可以适应的地位标准来应对以上这些被排斥的问题”。[13]这些处在边缘社会的青少年与占据主导地位的中产阶级价值观存在着内在的紧张和矛盾,他们无法融入那些能够适应中产阶级竞争规则的青少年,开始以他们自身处境结成的帮伙作为文化归属群体。最终,在他们当中形成了一套与中产阶级主流价值观格格不入的价值体系,后者成为越轨亚文化群体产生的观念支柱。因此,他认为青少年亚文化——尤其是青少年犯罪文化,就是越轨青少年群体对主流体面社会的反叛性回应。
霍华德·贝克尔(Howard Becker,1928-)继承芝加哥学派关注“越轨人群”的传统,进一步发展了文化符号互动理论(symbolic interactionism)。他对功能主义的越轨行为理论(即认为越轨行为是由社会系统中的结构性压力造成的)提出了质疑,并在《局外人:越轨社会学研究》(Outsiders: Studies in the Sociology of Deviance, 1963)一书中提出了“贴标签理论”(labeling theory)。这一理论认为越轨行为是社会人群互动的产物:越轨行为和越轨人群不是天生就有的,“越轨是由社会群体造成的”,尤其是由强势人群造成的。“这些群体规定了若干规则——违反它们就构成了越轨行为,并将这些规则用于那些被称为局外人的特殊个体。根据这种观点,越轨的根据不是人们行动的性质,而是一些人将那些规则和制裁方法应用于‘冒犯者’的结果。越轨者是那些被成功地贴上了越轨标签的人,而越轨行为则是被人们贴上了这种标签的行为”(着重号为原著作者所加)。[14]贝克尔这种不无极端色彩的表述,从一个侧面揭示了亚文化偏差行为的某些社会成因,尤其强调了“越轨亚文化”被命名、被标签化、被刻板定型的社会阶层根源。这种揭示不但体现出了社会学的人文情怀——社会学家对于弱势群体和越轨人群的同情,而且在方法论上对后来的青年亚文化研究(尤其涉及到主流意识形态或传媒对青年反叛群体的舆论定型时)产生了深刻影响。英国学者斯坦利·科恩(Stanley Cohen)正是受到“贴标签理论”启发,研究了英国主流传媒对于两类青年亚文化反叛群体(摩登族和摇滚派)的“妖魔化”描绘,于1972年出版了《民间恶魔(公害)与道德恐慌》(Folk Devils and Moral Panics)一书,揭示了青年亚文化群体被贴上的“民间恶魔(公害)”这一标签与成人主流社会“道德恐慌”之间的深层联系。斯坦利·科恩的独到见解促使媒体从业者和青少年文化研究者去反省:反叛青少年到底有没有像我们所描绘的那么恐怖,成人社会是不是在“制造”恐慌和反叛者?
1970年,约翰·欧文(John Irwin)结合多元主义和相对主义的美国文化语境,再次对“亚文化”概念进行了扩充和修正。他指出,这一概念已经不再仅仅指某个具体的社会团体,还可以指某种显在的生活方式、行为体系、社交空间和共享的观点。[15]这一强调对于研究青年亚文化群体的生活方式及其象征意义,对于将符号学带入青年亚文化研究提供了理论帮助。
可以看出,芝加哥学派对于越轨人群和越轨行为的研究,实际上为青年亚文化概念注入了生动而具体的社会生活内容。他们从城市迁移、偏离和“生活圈”角度来描画亚文化身份,通常以经验主义的和民族志学的方法去接近青年亚文化群体。在他们那里,亚文化身份是由一个人所处的环境所决定的,因此与那些处于弱势或从属地位的社会团体有紧密关联。可以看出,芝加哥学派对于亚文化的这种界定,为考察边缘群体的亚文化行为(尤其是青少年犯罪)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支持;但是,在探讨边缘群体与主流社会结构之间的关系时,芝加哥学派也暴露出较为明显的理论缺陷,即更多地看到了笼统的结构对于个体的强大塑造力量,而对边缘群体的主动反抗以及这种反抗的多样化表现并未作更深入的文化政治分析。
到了伯明翰学派,才明确将“阶级”维度引入到青年亚文化的研究当中,并且开始重视青年亚文化实践的“仪式抵抗”意义。这一转变,至少在理论阐释层面极大地释放了各种青年亚文化风格的丰富政治文化内涵和活力。
三、伯明翰学派的青年亚文化研究
20世纪60年代后期到80年代早期,青年亚文化研究的重心转移到了英国伯明翰大学。该校1964年成立的“当代文化研究中心”(Centre for Contemporary Cultural Studies,简称CCCS)开创了具有政治实践旨向的文化研究事业(Cultural Studies),形成了颇具影响力的伯明翰学派。[16]他们不但在理论和方法论方面有重大突破,而且极大地扩展了研究领域,在流行文化、亚文化、教育、种族、劳动就业和妇女研究等领域都开展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其中对于青年亚文化和流行文化的研究,取得的成果尤为显著。该研究综合调动了阶级、性别和种族等多重理论视角,从更深的社会政治语境当中去分析各类青年亚文化行为的符号象征(风格)意义——尤其是“仪式抵抗”蕴含的政治实践意义。
伯明翰学派除了借鉴芝加哥学派的亚文化研究立场和研究方法(比如,关注越轨亚文化群体、“贴标签理论”和“问题解决”理论等)之外,尤其继承了英国本土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所开创的从社会历史语境分析文化现象的“文化与社会”的学术传统。在伯明翰学派的主将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Hall)等人看来,要谈“亚文化”先得划定“文化”概念的范围。而依据雷蒙·威廉斯从“社会”角度对“文化”所下的定义,“文化是对一种特定生活方式的描述,这种描述不仅表达艺术或学识中的某些意义和价值,而且表达制度和日常行为中的意义和价值。”[17]霍尔对此定义作了进一步推进,认为“文化”概念有其明确的实践和物质指向,指的是“社会群体形成自己独特生活模式、并且给他们的社会和物质生活经验赋予表现形式的一个社会层面……‘文化’是以有意味的形式和形态去实现或具体展现群体生活的一种实践。”[18]不难发现,霍尔等人更强调文化所包含的那些有意味的符号化表现形式,这一点与青少年亚文化群体夸张化、仪式化的行为举止表现更为切合。
霍尔等人认为,“文化”与“阶级”有密切关系,“在现代社会,最基本的群体是社会阶级,并且在最基本、虽然也是最间接的意义上说,最主要的文化结构形态也将是‘阶级文化’”。[19]由此判断出发,霍尔等人反对笼统使用“青年文化”这一术语,认为其掩盖和压抑了许多差异(尤其是阶级差异),主张使用更具阐释力、更能体现不同阶层青年真实处境的“青年亚文化”概念。他认为新闻媒体和公众所说的那些关于青年文化的流行话语,“只从音乐、风格、休闲消费等最为常见的现象方面来界定青年”,而没有深入揭示青少年市场工业、时尚工业和公众对于“青年”的利用(盗用)甚至剥削,因而也就“缺乏或没有阐释的力量”。[20]他们认为,应该首先将“青年亚文化”置于一个它“所属的更大的阶级—文化系统”来考察,把它看作“一种亚系统——即更大的文化网状系统中某个部分之内更小、更地方化、更具差异性的结构”。[21]因此,伯明翰学派对于各类青年亚文化现象的分析,必然涉及到阶级、世代(generation)、性别、种族甚至性倾向等诸多维度。他们眼中的青年亚文化,也都必然是带有阶级色彩、代际冲突、性别差异或种族特色的青年亚文化,而绝不是公众话语仅从年龄或消费等表面特征区分出来的大一统的“青年文化”。换句话说,伯明翰学派要分析一种青年亚文化现象,必然要考察它与“父辈”文化、所属阶级或种族的文化、社会主流文化以及自身的性别(甚至性倾向)、其生活的区域和从事的工作等诸多要素之间的动态关系,考察这诸多因素之间相互产生的错综复杂的渗透关系。
伯明翰学派广泛关注和考察“二战”以后在英国兴起的那些与主流社会标准有偏离倾向、并且有自己独特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的小众青年人群,如泰迪男孩(teddy boy)、光头党(skinheads)、摩登族(mods)、嬉皮士(hippie)和朋克(punk)[22]等等,并对这些青年亚文化现象进行了深刻而饶有趣味的阐释。比如,他们从光头党的行为和服饰当中发现了对于工人阶级传统阳刚男性形象的想象性复兴,对于社区地盘的强烈捍卫,对于黑人音乐和黑人文化的挪用,对于巴基斯坦籍移民和同性恋人群的歧视和欺凌,甚至看到了这些不无“嚣张”的工人阶级青少年形象背后所隐含的深层社会政治危机:工人阶级的共同体和共同体观念正在式微,市场消费主义日益侵蚀工人阶级青少年的精神生活,工人阶级青少年文化以此类极端的符号化方式来缓解自己身份认同的困惑,等等。这些既充满同情性理解又不乏批判性审视的阐释,对我们深入理解形形色色的青年亚文化现象提供了生动的启示性参考。
到1970年代中期,伯明翰学派的一些学者开始综合运用意大利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安东尼奥·葛兰西(Antonio Gramci)的文化领导权理论、法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路易·阿尔都塞(Louis Althusser)的意识形态主体建构理论以及结构主义符号学等欧陆思想资源(如列维-斯特劳斯[Claude Lévi-Strauss]的“修补拼贴”[bricolage]理论和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的神话符号分析方法等)。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和文化抵抗思想,对伯明翰学派产生了尤为重要的方向性影响。结合符号学理论,他们逐渐将“青年亚文化”看作某些小众的青年社群展现(represent)日常生活的“有意味的形式”,看作一套构成青年小众群体特定生活方式的符号系统——“风格”(style)。风格不仅包括一个群体的衣食住行所用的各类“物”件,而且包括他们如何穿用这些“物”的方式,以及这类人共通而特定的言谈举止方式等符号要素。伯明翰学派将前面提到的阶级、代际、性别或种族等带有社会阶层冲突张力的维度最终都融合到了“风格”这一概念当中,努力从“风格”当中发掘那些处于弱势的青年亚文化群体所蕴藏的“仪式抵抗”潜能。在对这种“仪式抵抗”进行充分肯定的同时,他们还提醒要时时警惕主流强势群体和商业文化对青年亚文化风格的“收编”企图。
从这一视角和立场出发,伯明翰学派的青年亚文化研究就不再停留在对青年亚文化现象进行多重文化分析这一层面,还试图挖掘青年亚文化现象背后的“革命性”能量(能指)。工人阶级青年亚文化群体的一些生活行为(如光头、飙车等),就被伯明翰学派的一些理论家阐释成以象征性的、想象性的方式进行的“仪式抵抗”和政治反叛。在伯明翰学派看来,自二战以后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在英国出现的各种青年亚文化群体和亚文化现象,基本上都具有明确的“仪式抵抗”意识和身份认同诉求。也就是说,青年亚文化群体都试图以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去挑战和颠覆那些占支配地位的阶级所拥有的文化“领导权”。他们甚至认为,“青年亚文化”是以想象的方式、象征性的方式“解决”现实政治社会难题(由阶级、代际、种族、性别等现实不平等要素造成)的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23]虽然伯明翰学派也明白,青年亚文化群体进行的这种仪式性抵抗和符号性“抗争”,并没有也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以阶级为基础的社会秩序,但是他们在1970年代中期依然对青年亚文化群体寄寓了过高的政治热情,甚至让人感觉有“过度阐释”的嫌疑。
20世纪70年代末,伯明翰学派的代表性人物迪克·赫伯迪格(Dick Hebdige)在他的名作《亚文化:风格的意义》(Subculture: The Meaning of Style, 1979)当中,不无遗憾地承认:现有的所有亚文化风格的抵抗性,最终都会被时尚工业所收编或者商品化,都会失去战斗锋芒而变成折中的东西。正如《亚文化之后》(After subculture: critical studies in contemporary youth culture)一书的编者所概括的,伯明翰学派在此既看到了青年亚文化的成就,也看到了其具有的不可避免的局限。[24]显然,伯明翰学派由于对青年亚文化寄予了太多的情感和政治期待,在面对无法回避的现实法则时难免会感觉有些无奈。无论如何,他们对于青年亚文化所做的这些富有开创性和想象力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成人社会对于下层阶级青年日常生活方式的看法,而且会启发并激励一代又一代的青年研究者去探究青年文化独有的奥秘和魅力。
四、“后亚文化”理论及研究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新自由主义在英美的盛行,随着苏联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的解体以及中国的市场化改革,阶级政治和阶级意识在全球日渐衰落。而与此同时,全球性的消费模式却更显同质化色彩,符号消费和全球互联网文化日渐勃兴,出现了日益多样化的新的亚文化群体和亚文化“风格”。这些新的亚文化群体及其身份表现行为在当今(后现代)社会呈现出多重混杂的状态,这使得伯明翰学派曾经坚持的阶级亚文化、种族亚文化立场和阐释面临严峻挑战。
实际上,伯明翰学派提出的亚文化抵抗模式从一开始就受到了来自于该学派内外学人的批评。这些批评意见至少可归为以下几个方面。第一,这种研究忽视了女孩在青年亚文化群体中的存在和作用。提出此类批评者正是伯明翰中心自己培养的女研究生们(以安吉拉·默克罗比[Angela McRobbie]和詹妮·嘉柏[JennyGarber]为代表)。第二,这种研究本质化地假定了青年消费行为的政治抵抗性,甚至想当然地认为生活消费品一律都会被用于各种抵抗策略,从未真正考虑过青年人为了“娱乐”而扮演各种“亚文化”角色这一问题。第三,这种研究忽视了青年亚文化的流动性和变异性,没有考虑到青年对于音乐和时尚的响应会随着地域的变化而出现一些本地化的变种。第四,这种研究没有认识到媒体在亚文化和亚文化身份方面的创造作用。第五,这种亚文化研究方法最致命的缺陷,是它提出的关于“青年”的定义有很大的局限性,只把青年看作一个年龄范畴(16-21岁),认识不到风格的象征意义,认识不到可以把青年转变为意识形态范畴、精神状态而不是生活特定阶段的其他流行文化资源,因而无法解释成年人对于“年轻态”(youthfulness)的保持和纪念。[25]凭心而论,对于伯明翰学派的这些批评有些地方不无刻意曲解伯明翰学派亚文化理论和政治追求的意味,但也在很大程度上抓住了伯明翰学派亚文化研究模式的理论局限性。从这一意义上来说,青年亚文化研究已经进入了“后伯明翰时代”。如何解释在新的媒介传播和消费时代出现的各种更富流动性、虚拟表现性和混杂性的青年亚文化风格,确实是一个摆在当今青年研究者面前的新课题。
有些学者开始借鉴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的“文化资本”理论和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的“表演”理论,对新出现的各种青年亚文化现象重新进行探讨,提出了“亚文化资本”(subculture capital)、“场景”(scene)和“部族”(tribe)等一系列新的范畴。这些新范畴有助于从符号政治经济学角度和群体交往空间方面来解释各种新兴的混杂性亚文化风格。比如,萨拉·桑顿(Sarah Thornton)提出的“亚文化资本”(subculture capital)概念,就有助于揭示夜总会亚文化在商业娱乐文化时代所依赖的深层文化经济逻辑。当“颓废”和“玩酷”成为一种被时下青年所崇尚的“亚文化资本”时,会催生出一系列与“颓废”和“玩酷”相关联的文化产业链(衣食住行及其展示方式)和“场景”(夜总会、酒吧、广场、马路,尤其互联网)来。这意味着,“亚文化”成了某一群人的“消费”对象和“表演”内容,有资格“消费”亚文化的人群可能形成一种共通的品位感和群体归属感。从这些观点来看,“亚文化”几乎成了亚文化消费和被消费的代名词。这是不是也有些夸大和简单化的嫌疑?这里难道一点也不涉及经济购买力、阶级政治或阶级文化趣味的问题?
到了20世纪末和本世纪初,西方学术界确实出现了“后亚文化研究”(post-subcultures studies)[26]或“后亚文化理论”(post-subcultural theory)[27]之类的提法。“后亚文化”概念的提出,旨在阐释亚文化人群在多变繁复的新传媒时代和日益普泛的文化符号消费时代所产生的身份混杂现象,比如全球化网络时代的虚拟社群身份、消费主义弥漫下抵抗意识的消解等等。这些学者受后现代主义思想的影响,基本得出了如下的判断:芝加哥学派和伯明翰学派时期有比较明确区分的全球/本地、虚拟/真实、商业/独立、日常/边缘等二元区分层面,在当下的符号消费时代已经不复存在,即使存在也变得极其交错混杂,呈现出高度变异的文化面貌。在他们看来,伯明翰学派以前看重的那些因弱势身份归属(如无产阶级、青少年、有色人种、女性或同性恋等)而聚结在一起的亚文化群体,在身份极度混杂和变异的当下消费文化时代,已经失去了自身能够依附的现实社会基础,也就自然失去了进行“仪式抵抗”的“英雄精神”,甚至没有进行“仪式抵抗”的可能。
在这些学者看来,当下的青年亚文化社群活跃于各种亦真亦幻的“夜总会亚文化”或亚文化“场景”当中(如锐舞派对[rave party]、网上冲浪族等),已经演变成为碎片化、混杂性、短暂性和“无关政治”的“流动身份”。[28]在这些新出现的亚文化“场景”(如全球互联网平台)中“游走”的流动社群以及他们诡异多变的“再现”方式,成了“亚文化”的“能指链”,像雅克·德里达所说的“踪迹”(trace)一样时隐时现,飘忽不定。这样的“亚文化”概念当然缺乏伯明翰学派所说的那种“抵抗”型亚文化的反叛性,简直成了身份政治的“自恋”式表演。
显然,这些有关“后亚文化”的表述对身份的流动性和媒介的虚拟性给予了过度的关注,但它们却无法解释这些在虚拟化、碎片化的文化空间“游走”的青年亚文化群体与自身真实的经济政治处境之间的复杂联系。一个只顾上网冲浪、衣食无忧的“宅男”或“宅女”,一个崇尚绿色简朴消费、骑自行车上街的后现代青年,一名在建筑工地流汗流血但也有时上网聊天的青年民工,都可以用这种“后亚文化”符号消费理论来概括吗?
五、青年文化研究的未来
通过以上对青年文化研究史的追溯,我们不难发现,“青年亚文化”一般都指社会阶层结构框架里不断出现的那些带有一定“反常”色彩或挑战性的新兴社群或新潮生活方式。但是,一旦涉及到对这些青年新兴社群或生活方式进行研究的时候,不同时代、不同政治立场和不同学派的看法就有了很在的差别,当然,也会有一定的关联性和连续性。
早期芝加哥学派认为,亚文化一般是指无家可归或移居的街头帮派、犯罪的黑社会以及同性恋等非正常群体,这些人通常在外观上就与普通人有明显的区别。这种判断虽然有简单化之嫌,但发现了亚文化群体的一些外观特征,这与后来人们重视亚文化群体的符号化表现有深层关联。后期芝加哥学派开始关注主流社会、大众媒介对于越轨青年“贴标签”、越轨青年如何认知自身等深层问题,将社会阶层、成长环境、认同危机等社会因素纳入到了对于青年亚文化群体的分析当中。而到了伯明翰学派时期,则将青年亚文化研究纳入到范围更为广泛的文化研究事业当中,得以从阶级、代际、种族、性别等维度来深入探讨青年亚文化群体的符号表达。他们强调了青年作为弱势群体而面临的身份政治问题,并将青年亚文化看作是对各种大众文化形式和主流社会“收编”行为的“拒绝”或“仪式抵抗”。他们发现这些“拒绝”和“抵抗”也有区别,有些是明显展现出来的,如1970年代后期的英国朋克族;有些并不完全是对抗的,如滑板运动族,冲浪族等,而只是为了克服在社群当中日常生活刻板模式所带来的束缚。到了当今时代,伴随着各种夜总会文化的崛起,伴随着科技虚拟因素的大量渗入,亚文化群体日益多元化、短暂化,这一概念原来被赋予的“抵抗”意义、阶层区分意义,在亦真亦幻、无处不在的符号消费王国,似乎都变得更难以落实了。因此,就有学者开始新造“后亚文化”这样的概念,试图重新掌握对这种充满流动性、分裂性和混杂性的青年亚文化身份的理解。
可以看出,一方面是青年亚文化群体自身随着社会政治结构发生的重大变化,另一方面是主流成人社会在如何看待这种变化,而后者更值得关注。正如《亚文化读本》(The Subcultures Reader)的编者肯·盖德尔(Ken Gelder)所总结的那样,人们对于亚文化的描述和研究“始终在以下两种方法之间来回徘徊:一方面将亚文化社群描述为各种独特的社交形式,另一方面又把他们的身份复数化、模糊化;以前曾经认为他们的文化角色是单一的,具有一套为所有成员都认同的共同兴趣和信仰,现在则更多强调他们的异质性、多方位渗透性、可变性和短暂性”。[29]人们对待青年亚文化群体的这种复杂的态度,一直贯穿于自芝加哥学派、伯明翰学派和当今的亚文化研究当中。
青年亚文化研究方向的变化(包括“后亚文化”的提法),实际上给我们提出了许多值得重新思考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能已经超出了青年人群的范围。比如,现代社会的人们如何看待自身与他者(群体)的关系,现代“个体”与新兴的“社群”究竟会结成什么样的关系?在符号化消费日益扩散、个体与群体关系日益混杂交错的当今时代,社会学家、文化研究学者应该以何种态度、以何种方法对待自己的研究对象?对于新兴的青年亚文化的界定和研究,如何在保持相对客观分析的同时,又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研究者的政治指向——比如对弱势青年群体,对各种新兴的、健康的反主流生活方式的关注、理解和支持?如何看待随着全球化进程加深,尤其是互联网传媒深刻影响下出现的诸多新兴的全球性的青年文化现象——比如那些通过网络联动而兴起的全球青年志愿者运动、全球青年环境运动?
诸如此类的问题,必将成为未来的青年文化研究应当面对的研究对象。对于青年文化的研究既需要研究者能够进入青年亚文化社群内部去感受和体验,又要求研究者能够与其拉开一定的距离,发现该青年亚文化社群不同于其他群体的异质性和指向未来健康生活方式的创新性。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努力,成人社会和大众传媒终于可以俯下身段去倾听被他们无数次“描绘”过的“青年”发出的心声。那些行为乖张、穿着奇异、打架斗殴甚至纵火抢掠的青少年,再也不能被媒体简单描述为“民间恶魔”或“社会公害”,而应该得到真正的重视和对待。那些为数不多的、举止平和、喜好新奇、崇尚消费或者抗拒科技、寻求简朴生活的遍布于这个星球的青少年们,因其承受着身份日益碎片化、混杂性和流动性的风险,更应该受到研究者和成人社会的同情性理解和帮助。
从根本上讲,对于青年文化的研究,都必然会涉及到成人社会对于未来社会的理想期待和想象。这是一项极具挑战性的学术工作,需要更多的人来参与和推动。因为,我们不只是在对青年文化进行研究,还在塑造我们自己的未来。
回应 2020-05-12 15:44 -
剧变的一个主要功能就是出生了一个正在发展的社会所需要的各种新观念、新技术、新态度和新价值,但这个社会上层建筑的所有者由于其社会地位不可避免受缚于现状,自身无法促成这些新观念和新价值。 通过倡导和尝试一些新的社会形势,反主流文化群体其实赋予了现行秩序以更大的灵活性。在很多方面,这些“生活方式”上的革命志士一种纯粹的、风靡一时的商业成功。 事实上,一旦各种反主流文化开始对某些新口号信以为真,这些口号...
2016-05-19 20:09 1人喜欢
剧变的一个主要功能就是出生了一个正在发展的社会所需要的各种新观念、新技术、新态度和新价值,但这个社会上层建筑的所有者由于其社会地位不可避免受缚于现状,自身无法促成这些新观念和新价值。 通过倡导和尝试一些新的社会形势,反主流文化群体其实赋予了现行秩序以更大的灵活性。在很多方面,这些“生活方式”上的革命志士一种纯粹的、风靡一时的商业成功。 事实上,一旦各种反主流文化开始对某些新口号信以为真,这些口号就会转变为它们的对立面。许多反主流文化的分支都陷入另类道路和乌托邦的解决方案中。其他的则继续发展,成为一种更艰苦、更尖锐、更紧张、更漫长的政治活动,并最终需求和工人阶级政治的某种回合。 在一个正在发生变化的社会中,往往都是从年轻人在忙什么这一点来辨认社会的发展的房型和发展的最极端的趋势。 某些社会群体感到他们的世界和地位受到威胁,辨认出了一些“应负责任的敌人”,同时以一种为传统价值大声疾呼的保卫者的面目展现出来,然后很自然的,青年就成为这种社会焦虑的焦点,成为了它的转嫁对象。在这种权威的危机中,青年一直扮演着症候和替罪羊的角色。 青年的社会反应具有两面性——一边是公开宣传和模仿,一边是道德焦虑和愤怒。 越轨事件——控制文化作为最初界定者——媒体作为生产者——控制文化作为复制者——媒体作为复制者 意指的螺旋上升:对某些议题和问题公开赋意的方式,从本质上讲是逐步升级的,也就是说,通过让一个议题变成所指的方式,强化了那种让人可以感觉到的潜在威胁。 原理: 1.对特定问题的确认。 2.对“从事颠覆活动的少数分子”的确认。 3.通过贴标签把特定议题归入其他问题,进行汇聚或连接 4.“阈限”这个概念一旦被逾越,就会导致此问题对社会的“威胁”逐步升级“。 5.解释和预言成分经常涉及与某个范例的比较 6.需要一些强硬的举措。 汇聚:随着时间的进展,出现了一种倾向,把不断增加的大量问题“汇聚”起来,组成一种单一的威胁,而这种汇聚包含了一种越来越纯粹的意识形态。 阈限:随着时间的进展,出现了一种日益明显的趋势:这些事件被推向逾越哥哥阈限的极端状态。就这样,通过对某一事件赋予威胁社会控制的意味,官方采取强硬控制措施的行为就被合法化了。
回应 2016-05-19 20:09 -
老玉米 (并不思公子)
经由媒体的编码和描述,一个亚文化群体呈现出的那种客观的的流行的形象,往往可能会强调男性的成员资格、男性的“焦点关注”和男性的价值观。或者,就像在嬉皮士亚文化群体中的那种情况一样,当女性呈现为新出现的道德恐慌的构成因素之时,通常充当了一种相对无伤大雅的角色——例如,作为性放纵的形象。 性的禁忌以及道德体制和“规则”中所体现的东西,依然对女孩更为不利,而对男孩的影响则较弱。当男孩们可以花大量时间在他...2018-06-20 10:02 1人喜欢
经由媒体的编码和描述,一个亚文化群体呈现出的那种客观的的流行的形象,往往可能会强调男性的成员资格、男性的“焦点关注”和男性的价值观。或者,就像在嬉皮士亚文化群体中的那种情况一样,当女性呈现为新出现的道德恐慌的构成因素之时,通常充当了一种相对无伤大雅的角色——例如,作为性放纵的形象。 性的禁忌以及道德体制和“规则”中所体现的东西,依然对女孩更为不利,而对男孩的影响则较弱。当男孩们可以花大量时间在他们的领地上“闲逛”的时候,对于女孩来说,起行为模式却有可能被更为严格地构建于一下两种行动之间——要么待在家里、(通常于其他女孩)准备出去约会,要么外出参加交往。在性或社交方面曾经“放荡不羁”的男孩们,可以“改过自新”并定下心来过日子;而对于女孩们来说,如果在整个街坊被大家知道是个曾经被人“搞过”的“放荡女”,那么后果就非常严重,而且不可挽回。 在一般的摩托车文化群体中,女孩依然被排除在该文化的核心位置之外:她依靠的是男孩骑手提供的一个后座位置,这一位置能让她去分享那些特殊的亚文化快感——“飙摩托车”或周末去远方。很少有女孩能进入到亚文化的象征核心(symbolic core)——摩托车本身,能洞悉那种关于机械及其局限性和性能的专业技术知识。一个女孩的群体成员资格取决于她是谁的女朋友——这种资格总是暂时性的,而且很容易被该群体开除,这一切取决于她与男孩们的关系状态。在那些更为严格的摩托车文化展现形态——例如,在“地狱天使”团体——当中,团体的整个关注焦点带有极其强烈的男性气质:强悍男(hardman)的大男子主义文化。只有极少数能与男玩友同等强悍的女性可以加入此类群体——而且总的来说,只有在她成为某个头儿的女人或所谓的“妈妈”之时,才可以加入该团体。 引自 女孩和亚文化群体 女性亚文化的 特征回应 2018-06-20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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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玉米 (并不思公子)
年轻人能够成长为真正有影响力的社会群体,能被当作“青年”来看待,一般被认为是现代西方社会才出现的新事情。美国学者约翰·吉利斯(John R.Gills)等人的研究表明,作为社会学和政治学意义的现代“青年”概念,大约是在18世纪70年代以后才出现的。换句话说,现代意义上的“青年”概念至今也不过200多年的历史,它本身就是工业化、现代化进程的产物。与此相比,18世纪晚期的两位伟大的欧洲作家——卢梭和歌德,则在他们的文学...2018-06-14 11:18 1人喜欢
年轻人能够成长为真正有影响力的社会群体,能被当作“青年”来看待,一般被认为是现代西方社会才出现的新事情。美国学者约翰·吉利斯(John R.Gills)等人的研究表明,作为社会学和政治学意义的现代“青年”概念,大约是在18世纪70年代以后才出现的。换句话说,现代意义上的“青年”概念至今也不过200多年的历史,它本身就是工业化、现代化进程的产物。与此相比,18世纪晚期的两位伟大的欧洲作家——卢梭和歌德,则在他们的文学著作中生动描绘了青春期特有的情感骚动,表达了他们对于青春风暴的浪漫想象。这些表达在很大程度上凸显了成人对于青春烦恼和青春易逝的敏锐感受,以丰沛的情感表达方式体现着那个时代对于青春的理解。 霍尔将青春期锁定在14-24岁这段从青春期萌动到成年期形成的独立过渡期,并宣告“青春期是一次新生”。在他看来,青春期时个体对青春发育期当中或之后自身出现的各种生理和心理的变化的一种自然的响应。在向成人期的最终状态过渡时,青少年必将在身心方面表现出混乱、创伤、突变和恐慌等特征。他同时认为,青春期充满活力且一去不返,需要特殊的庇护,需要一点安逸和懒散,当然也需要浪漫和理想。学校应该让青年人在青春期获得最完美的发展,教育者应该从心灵深处点燃青春之火,青春期应该受到同情、欣赏和尊重。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芝加哥学派
科恩能够较为系统地探讨青年亚文化问题,得益于他的“问题解决”(problem-solving)理论(假设):每个人的行为都是在试图解决自己在社会中遭遇的各类麻烦。在他看来,下层阶级出身的青少年所面临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地位挫败(status frustration)带来的苦恼,而这些青少年形成的亚文化就是他们解决地位挫败问题的特有方式。科恩发现,在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以物质成功、个人实现为目标的中产阶级价值观和评判标准最终将出身于下层阶级的青少年排斥到了主流社会的边缘地带。“一些孩子由于无法满足体面社会阶级地位体系的标准,他们的地位就被体面社会所否定。越轨亚文化通过向下层孩子提供他们可以适应的地位标准来应对以上这些被排斥的问题。”这些处在边缘社会的青少年与占据主导地位的中产阶级价值观存在着内在的紧张和矛盾,他们无法融入那些能够适应中产阶级竞争规则的青少年,开始以他们自身处境结成的帮伙作为文化归属群体。最终,在他们当中形成了一套与中产阶级主力价值观格格不入的价值体系,后者成为越轨亚文化群体产生的观念支柱。 越轨行为是社会人群互动的产物:越轨行为和越轨人群不是天生就有的,“越轨是由社会群体造成的”,尤其是强势人群造成的。“这些群体规定了若干规则——违反它们就构成了越轨行为,并将这些规则用于那些被称为局外人的特殊个体。” 反叛青少年到底有没有像我们所描绘的那么恐怖,成人社会是不是在”制造“恐慌和反叛者?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伯明翰学派
霍尔对此定义作了进一步推进,认为”文化“概念有其明确的实践和物质指向,指的是“社会群体形成自己独特生活模式,并且给他们的社会和物质生活经验赋予表现形式的一个社会层面......‘文化’是以有意味的形式和形态去实现或具体展现群体生活的一种实践。”不难发现,霍尔等人更强调文化所包含的那些有意味的符号化表现形式,这一点与青少年亚文化群体夸张化、仪式化的行为举止表现更切合。 伯明翰学派要分析一种青年亚文化现象,必然要考察它与“父辈”文化、所属阶级或种族的文化、社会主流文化、所属阶级或种族的文化、社会主流文化以及自身的性别(甚至性倾向)、其生活的区域和从事的工作等诸多要素之间的动态关系,考察诸多因素之间相互产生的错综复杂的渗透关系。 结合符号学理论,他们逐渐将“青年亚文化”看作某些小众的青年社群展现(represent)日常生活的“有意味的形式”,看作一套构成青年小众群体特定生活方式的符号系统——“风格”(style)。风格不仅包括一个群体的衣食住行所用的各类“物”件,而且包括它们如何穿用这些“物”件的方式,以及这类人共通而特定的言谈举止方式等符号要素。伯明翰学派将前面提到的阶级、代际、性别或种族等带有社会阶层冲突张力的维度都最终融合到了“风格”这一概念当中,努力从“风格”当中挖掘那些处于弱势的青年亚文化群体所蕴藏的“仪式抵抗”潜能。 青年亚文化群体都试图以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去挑战和电镀那些占支配地位的阶级所拥有的文化“领导权”。他们甚至认为,“青年亚文化”是以想象的方式、象征性的方式“解决”现实政治难题(由阶级、代际、种族、性别等现实不平等要素造成)的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虽然伯明翰学派也明白,青年亚文化群体进行的这种仪式性抵抗和“符号性抗争”,并没有也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以阶级为基础的社会秩序,但是他们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依然对青年亚文化群体寄予了过高的政治热情,甚至让人感觉有“过度阐释”的嫌疑。 这种亚文化研究方法最致命的缺陷,是它提出的关于“青年”的定义有很大的局限性,只把青年看作一个年龄范畴(16-21岁),认识不到风格的象征意义,认识不到可以把青年转变为意识形态范畴、精神状态而不是生活特定阶段的其他流行文化资源,因而无法解释成年人对于“年轻态”(youthfulness)的保持和纪念。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后亚文化
消费亚文化伯明翰学派以前看中的那些因弱势身份归属(如无产阶级、青少年、有色人种、女性或同性恋等)而聚集在一起的亚文化群体,在身份极度混杂和变异的当下消费文化时代,已经失去了自身能够依附的现实社会基础,也就自然失去了进行“仪式抵抗”的“英雄精神”,甚至没有进行“仪式抵抗”的可能。 当下的青年亚文化社群活跃于各种亦真亦幻的“夜总会亚文化”或亚文化“场景”当中【如锐舞派对(rave party)、网上冲浪族等】,已经演变成为碎片化、混杂性、短暂性和“无关政治”的“流动身份”。在这些新出现的亚文化“场景”(如全球互联网平台)中“游走”的流动社群以及他们诡异多变的“再现”方式,成了“亚文化”的“能指链”,像雅克·德里达所说的“踪迹”一样时隐时现,飘忽不定。这样的“亚文化”概念当然缺乏伯明翰学派所说的 那种“抵抗”型亚文化的反叛性,简直成了身份政治的 “自恋”式表演。 人们对于亚文化的描述和研究“始终在以下两种方法之间来回徘徊:一方面将亚文化社群描述为各种独特的社交形式,另一方面又把他们的身份复数化、模糊化;以前曾经认为他们的文化角色是单一的,具有一套为所有成员都认同的共同兴趣和信仰,现在则更多强调他们的异质性、多方位渗透性、可变性和短暂性”。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回应 2018-06-14 11:18 -
老玉米 (并不思公子)
从基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来看,青年时已经发生剧烈改变的社会的缩影——(不是)以那些蓄意颠覆官方政治政治框架的方式,而是以那些用传统政治范畴还无法预测的方式推动着社会的变迁...... A.若干定义 “我们必须假设生活经验的原料处于一极,而所有通过各种制度正规化了的,或以最不正规的方式散布的那些极其复杂的人类规则和制度体系——可清晰表达的与难以隐喻的——则处于另外一极,后者‘调用’、传递和扭曲着这些原料”...2018-06-14 16:24 1人喜欢
从基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来看,青年时已经发生剧烈改变的社会的缩影——(不是)以那些蓄意颠覆官方政治政治框架的方式,而是以那些用传统政治范畴还无法预测的方式推动着社会的变迁...... 引自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A.若干定义
“我们必须假设生活经验的原料处于一极,而所有通过各种制度正规化了的,或以最不正规的方式散布的那些极其复杂的人类规则和制度体系——可清晰表达的与难以隐喻的——则处于另外一极,后者‘调用’、传递和扭曲着这些原料”。“文化”是一种实践,它以有意味的形式和形态让群体生活得以实现或具体化呈现。“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因此,他们是什么样的,又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 文化是一种有区别力的独特形态,通过它,生活的这种物质组织和社会组织得以表达自身。一种文化就是可以让它的成员去理解事物的“意义地图”。这些“意义地图”不仅仅浮现在人的头脑中:它们还被具体化地呈现在各种社会组织和关系模式当中,通过这些组织和关系模式,个体变成了“社会性的个体”。 但是,那些最能充分反映最强大的阶级的地位和利益的结构和意义,无论它们的内部有多么复杂,都会在所有其它结构和意义的关系中,充当一种占支配地位的社会-文化秩序。占支配地位的文化总是把自己再现为文化本身。他试图把所有其他文化都限定、包含在自己的范围之内。它的世界观——除非被挑战——必然要充当那种最自然的、无所不包的、普遍的文化。其他的各种文化结构形态,也将不会仅仅服从这种占统治地位的秩序:它们会与它进行斗争,试图修改、谈判、抵抗甚至推翻它的统治——它的领导权。因此,阶级之间为了物质和社会生活而进行的斗争,往往呈现为阶级之间为“文化权力”分配而进行的各种持续的斗争。 我们要说的是,一种亚文化,尽管在一些重要的方面——其“焦点关切”(focal concerns)、其独特的形态和行为——不同于产生它的“父辈”文化,但也会与“父辈”文化分享某些共通的东西。在现代城市中不时出现的先锋派的波西米亚式亚文化(Bohemian subculture),一方面与它的“父辈文化”(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的 城市文化)不同,同时又是它的一部分(与它共同拥有一种现代化的 观点、一套教育标准、与体力劳动者相较的特权地位等)。 亚-文化群落必须表现出足够独特的形式和结构,以便同它们的“父辈文化”清晰地区别开。它们必须在特定的行为、价值或者对人工制品和领地空间(territorial spaces)的特定利用等方面受到关注,从这些方面能让自己从更宽泛的文化当中明显区分出来。 对我们来说,各种亚文化代表着一种必然存在的、“相对独立的”但又是中介性的(intermediary)分析层面。任何一种试图把亚文化与“整个社会文化结构”联系起来的做法,都必须借用这些必要的差异来把握它的复杂统一性。 这些亚文化群体之所以重要,就在于青年人的反映采用了一种特有的有形的形式。但是在战后的阶级历史当中,这些事情与大部分青年人在大部分时间里的 所作所为相比,并不显得特别重要。在青年人各种不同的生活断面中“日常生活”与“亚文化生活”的关系,其本身就是一个重要问题。而且绝不可能归为我们在此讨论的这个相对有限的话题。正如霍华德·帕克(Howard Parker)提醒我们的:即使是青少年犯罪亚文化群体中的那些“惯犯”,也只是偶尔沉迷于非法的或越轨的犯罪行为当中。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学校和工作比风格和音乐有更为重要的建构意义。甚至在意识层面上也是如此。 引自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B.青年:社会变迁的象征
(他)与其他社会部门相“隔绝”,被迫退回他自己的年龄群体。他开始与他的同伴们一起建构一个小型的社会,一个在内部有着自身最重要的互相沟通的社会,只通过少数通道与外部的成人社会保持联系。 对于一种独特的青年文化的兴起所做的这些解释,源自一场关于“二战”之后社会变迁的整体性质的更广泛的争论。这场争论的三个关键词无疑就是“丰裕”(affluence)、“共识”(consensus)和“资产阶级化”(Embourgeoisement)。丰裕本质上是指工人阶级消费者的花费急速增长(尽管也有人进而提出了不太可信的主张,即认为工人阶级不仅有了更多的花费,而且生活得相当安逸了);“共识”指的是1945年以后执行得所有措施——国(私)营混合经济、增加收入、福利国家“安全保障网”——不仅被各个政党接受,也被大多数选民接受,这些措施根据各个阶层在国家系统内的共同利益,把所有阶级的人团结起来。它还包含了这样一个命题:所有阶级在所有主要问题上都已经形成了一种广泛的共识;因此,各种主要的政治和社会冲突,特别是那些呈现过清晰的阶级模式的冲突,已经终结了。“资产阶级化”集聚了所有这些以及其他的社会趋势(在教育、住房、重建以及向新的城镇和住宅区搬迁等方面的趋势),同时还连带出这样一种论点:工人阶级的生活和文化不再是社会中一个有显著区别特征的结构,每个人都在迅速地向中产阶级的模式、志向和价值观靠拢。这几个术语被编织成一个关于“二战”之后社会变迁的、包罗万象的社会神话或“解释”。简言之,普遍的看法是:“丰裕”与“共识”共同促进了工人阶级的 快速“资产阶级化”。 引自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根基不稳虚假共识——“披着人性面孔的资本主义”回应 2018-06-14 16:24 -
老玉米 (并不思公子)
C.阶级的重现 出现了这样一种假设,认为通过一些新的变化——财富的全面增长,相对不平等现象的减少,对社会责任管理部门的更大范围的问责,以及所有权与管理控制权的分离——权力已经被分散了。与此相关,又衍生出了这样的论点:工作领域逐渐从日益私人化的家庭生活领域当中分离出来,导致工人对待工会的态度呈现处一种纯粹的“经济工具主义”(缺乏它过去可能具有任何一种政治内容);的确,这种不断增多的富裕带来了对于产业...2018-06-17 12:43 1人喜欢
C.阶级的重现
出现了这样一种假设,认为通过一些新的变化——财富的全面增长,相对不平等现象的减少,对社会责任管理部门的更大范围的问责,以及所有权与管理控制权的分离——权力已经被分散了。与此相关,又衍生出了这样的论点:工作领域逐渐从日益私人化的家庭生活领域当中分离出来,导致工人对待工会的态度呈现处一种纯粹的“经济工具主义”(缺乏它过去可能具有任何一种政治内容);的确,这种不断增多的富裕带来了对于产业工人战斗精神的一种永久性的安抚。然而,正如韦斯特加德令人信服地指出的那样:虽然工人阶级的生活方式可能发生了改变,但是工人的眼界和诉求也拓宽了,如果不给工人提供各种自我实现的方式,这些诉求就会变成一种引发社会动荡而不是维护社会稳定的潜在因源。这就是所谓的水涨船高的期待革命,或者是安德森所说的“工具性的集体主义的政治”。 后资本主义(post-capitalism)的说法显然一直无视产生显示对抗的根源,无视对于各种制度和广大民众当中流行的那些关于当前社会秩序的诸多假设的潜在的异议:也就是说,长期以来倾向于将冲突的制度化误认为是共识,普遍不关心那些可以使得体制化日益松动、改变或坍塌的持续性压力。这些压力的存在应该成为一种持续的提醒,提醒人们注意当今社会结构的偶然性外表特征,提醒人们注意各种假设的有限范围——各种政策都是依据这些假设搞出来的,它很少正视社会结构中发生的根本性变化。 我们社会的“两大族群”可能不再是“富人”和“穷人”(或者,用过去的时髦术语,“上层阶级”和“工人阶级”)而是这两类人:一方是青少年群体,另一方是所有已经承担成人责任的人。 概括地说,我们认为,青年在应对整个阶级共有的“难题”(problematic)时,会从他们的父母那里继承一种文化取向,而且很可能用它来衡量、塑造和显示它们随后隶属的不同社会生活领域的意义。在默多克和布雷克的研究中,就某一种亚文化的具体发展而言,忽视了亚文化群体在一种持续发展的附属文化中的处境。这样,一个考察阶级社会化的完整维度在这些分析中就被忽略了,而且,那些在最初的定位阶级文化时起作用的协商因素和转换因素,也被过度轻视了。 引自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D.亚文化:一种想象性的联系
菲尔·科恩认为,工人阶级的力量本质上依靠三种结构的相互接合。首先是扩展了的亲属网络,它“提供了相互帮助和支持的功能”,“有助于文化的持续性和稳定性”。其次,这种亲属关系又依赖于生态环境——工人阶级的邻里关系。这种亲密的社会-文化空间“有助于形成和支持传统的工人阶级生活的亲密结构,团结意识,本地归属感和传统”,并因此有助于解决“那些在为生存而进行的不懈斗争中产生的日常问题”。再次,是一种当地的经济结构,既显著地体现在它的多样性上,也体现在如下的事实——“在伦敦东区居住和工作的人们,不需要出门去找工作”——当中。因此,“工作场所的状况及其问题和利益,仍然与工作之外的形势——社群的问题和利益——保持着紧密联系”。 融高密度与高层建筑于一体的建筑规划所产生的首要后果,是破坏了街道、当地酒吧、街角小店作为社区公共空间连结点的功能。相反,唯一剩下的就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私人化空间,以完全孤立的形式一个挨一个叠落在一起,与环绕在它周围的那些完全的公共空间并置在一起,而且,这种公共空间彻底缺乏那些产生于邻里社区的不拘礼节的社会调节。 亚文化的潜在功能就是:表达和解决——尽管是以神奇的方式——父辈文化中隐藏的、悬而未决的矛盾冲突。因此,由这一父辈文化所产生的各种亚文化的接替,都可以被看作是某一核心主题的多种变体——在意识形态层面上,是传统的工人阶级清教主义和新的消费享乐主义之间的矛盾;在经济层面上,是一部分流动的社会精英与一部分新的无业游民之间的矛盾。摩登组、派克族、光头党和克龙比族,他们都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一种企图:试图恢复其父辈文化中被破坏的那些带有社会凝聚力的因素,并试图把这些因素与从其他一些阶级分支中择取的、象征着某一选项的因素结合在一起。 引自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E.占支配地位的文化和从属性的文化
对大多数工人阶级来说,“丰裕”产生的真实影响是有限的,分布也是不均匀的,甚至从工资和消费的角度看也是如此。事实上,“质的飞跃”并没有发生。准确地说,“丰裕”假定了一种成熟的意识形态的完美比例,正因为需要用它来遮盖显示的不平等与许诺即将到来的乌托邦——众生平等、消费不断增长——之间的鸿沟。 在对战后形势做出这种“丰裕”解读之后,工党将其完全纳入自己在国内议会参与选举的角色当中(终结了一条漫长的历史发展轨迹),将其部分地收编到工会的国家机器当中,这种吸纳和收编对工人阶级产生了现实的政治后果,摧毁了现实的防御能力。其他的反应则是不可预知的,出乎意料的。对丰裕(金钱和消费方面)意识形态所进行的这种压倒一切的强调,很可能产生了一种始料不及的后果,即刺激了一种“相对剥夺”感的产生,并因此促成了20世纪60-70年代“为工资而战斗的精神”。工程和汽车公司的富裕工人率先转向争取工作场所方面的权力,转向争取工厂集体谈判权、工会代表组织化和“工资浮动”的斗争——这种斗志昂扬的“经济主义”,正好持续到通货膨胀和衰退期,超越了“为报酬低而反抗”的水平。这些也是对“丰裕”的反映,这恐怕是那些意识形态专家既没有也不能预见到的。 一种占支配地位的文化秩序试图在它的范围之内规范所有相互抵触的对于世界的解释。它提供了思想和行动的视野,在这一视野之内,各种矛盾被想办法克服、被挪用(被体验)、被遮蔽(隐瞒为一种可以让所有冲突方团结一致的“国家利益”),或者被控制(让这些矛盾得到缓和,以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一种占据领导权的秩序预先规定的不是具体的思想内容,而是一些界限,在这些界限之内各种思想和冲突会发生改变并得到化解。 对于一个特定阶级的持续统治而言,领导权不是一个永远通用的、“既定”的事物。它必须被赢得,被努力争取,被再生产,被保持。正如葛兰西所说的,领导权是一种“动态的均衡”(moving equilibrium),包含着“赞成或反对这种或那种倾向的力量所构成的各种关系”。它涉及各竞争阶级之间所产生的均衡状态的性质:达成妥协来维持均衡它;用权力关系来维持它;采取一些解决方案来维持它。领导权的特征和内容,只能通过对具体历史时刻出现的各种具体情境的考察来确立。“永久的阶级领导权”或“永久的收编”这类主张应该被抛弃。 英国工人阶级文化是一种特别强大的、人口稠密的、有凝聚力的、防御性的社团自治结构。那么,阶级冲突根治和呈现于这种文化中:与丰裕这种意识形态相悖,它不可能“消失”,除非产生和维持它的生产关系消失了。但是它可能呈现出半公开、半正式、半体制化或半自治的状态。 引自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F.亚文化的回应
对于工人阶级青年面临的这些难题——失业,在教育方面处于劣势,被迫接受不良教育,从事没有前途的工作,劳动过度程序化和专业化,低微的薪水并且丧失了技能——也不存在“亚文化的解决方案”。对于整个阶级来说,亚文化策略并不能匹配、满足或应答在这一时期出现的各种有结构功能的维度。因此,当战后的亚文化群体再处理它们阶级体验的困境时,经常采取的方式时:在真实的协商和象征性的、取代性的“解决方案”之间再生产出一些差距和差异。它们是以一种“想象的方式”解决了“在具体物质层面依然未能解决的难题”。
青年人对社会的独特代际体验青年人估量消费意义和消费意义的态度,调整并强化了某些在父辈文化长期存在的价值取向;例如,看重“自由时间”特有的和特许的意义,倾向于把“青年”当作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在有限制之前最后一次恣意行乐”——的阶段。这种来自阶级内部的态度重塑,与那些来自阶级之外的、重新安排和重新分配青年人休闲模式的压力结合在一起,促使青年人去强调——实际上是顶礼膜拜——休闲的意义。因此,青年人不只是在那些与父辈迥异的独特机构(如咖啡馆、迪斯科舞厅、青年俱乐部、“通宵派对”等)当中享受休闲活动:这些机构还强有力地向青年人呈现自身不同于往昔的特征,并在一定程度上将其归因为是他们绝对充满青春活力。 一个没有能力度过阶级文化学徒期的青年人,更容易被那种替代性的同辈群体经验所吸引——这种经验是由那种以非常醒目的、广为普及的商业形式提供的 青年文化所赋予的。在这种青年文化当中,整个受众作为一个巨大的、有象征意味的“同辈群体”——“我们这一代”——取代了真实的同辈群体。 引自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G.风格的来源
这种以一种醒目风格对集体认同、处境和生活轨迹所做的标示,不但把一个群体从一个松散聚集的实体统合为一个紧密结合的实体,而且把该群体与其它相似的或不同的群体明显区别开来。事实上,像所有其他的文化建构一样,这种通过对事物进行符号化的使用来巩固和表达一种内在凝聚力的做法,同时也是一种对于其他群体的隐含的对抗(此处不是一种主动的、故意的对抗)——以其他群体为背景,它的认同得以界定下来。在我们的时代,这一过程使得这些群体变得与众不同、刺人耳目,沿着这条风格化的道路,它们把“亚文化的解决方案”推向了极限。反过来,这一过程也产生了深远的负面后果,招致社会卫道士、到的捍卫者、公共界定者和整体的社会控制文化对这些群体更多地施行贴标签、刻板化定型和污名化等手段。 引自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H.反主流文化群体的兴起
越是接近20世纪70年代,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我们会发现中产阶级青年的这些运动比工人阶级同龄人的活动引发了更多的公共关注和反应。当然,我们要指出的不只是中产阶级青年越来越深地介入与“青年文化”相关的商业化的流行文化和休闲活动中,还要指出那些非常独特的“亚文化”潮流的出现:嬉皮士运动;各类“离经叛道”的吸毒活动;逃避社会现实者和同性恋亚文化群体;学生抗议运动中的“文化反叛”元素等等。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广大中产阶级中出现了普遍的文化疏离(disaffiliation)——反主流文化(Counter-Culture)现象。反过来,与这种现象相关联的事情,是某些中产阶级青年阶层的普遍激进化和政治化(和“去政治化”)。 工人阶级的亚文化群体是一些明显接合起来的集体结构——常常“类似于”帮派或可以说是“准帮派”。中产阶级的反主流文化群体则比较松散,较少以群体为中心,更为个人化。后者通常促成的不是一些紧密结合的亚文化群体,而是一种弥散的反主流文化氛围。 嬉皮士促成了一种完整的准波西米亚式的(quasi-bohemian)亚文化氛围的形成,并塑造了风格、服装、态度和音乐等标志形式。先锋团体的那些另类的制度基本上都出自这一模型。但嬉皮士文化很快就四分五裂了——变成麻醉品吸食者、瘾君子、街头人群等。嬉皮士滋养了那个时期的“逃避社会者”和吸毒亚文化群体。它渗入学生文化和退学者的文化当中。嬉皮士运动随后收到了中产阶级青年当中出现的那些政治性更强的元素——学生抗议运动、激进的社会工作、社区行动群体以及左翼派别的发展等——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所有这些政治倾向在1967——1970年——反主流文化的高峰期——出现了部分的融合。这种结构也分裂成多个方向。其中两种走向最有特色:一种是通过毒品、神秘主义以及“生活方式的革命”进入一种乌托邦式的另类文化;另外一种则是通过公社行动、抗议行动和自由放纵主义目标,进入一种更具行动主义的政治斗争。 引自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I,社会对青年的反应
从一开始,社会变迁就伴随着一种扩散的、弥散的社会焦虑感。各种社会边界正在被重新划定,道德轮廓正在被重新绘制,社会基本关系(尤其是很长时间以来给英国人生活提供等级稳定性的这些阶级关系)正在发生转变。正如有人通常评论的那样,尤其对那些对现状的持续性做过绝对承诺的人来说,那些扰乱社会惯常规范的运动标志着多事之秋的来临。当社会焦虑被广泛传播,但人们却无法找到一种有组织的公众表达或政治表达之时,“多事之秋”就会导致将社会焦虑转嫁给那些方便找到的替罪羊(spacegoat)群体。这就是“道德恐慌”的根源。它的产生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某些社会群体感到他们的世界和地位受到了威胁,辨认出了一些“应负责任的敌人”,同时以一种传统价值大声疾呼的保卫者——道德捍卫者——的面目展现出来;然后很自然地,青年就会成为社会焦虑的焦点——成了它的转嫁对象。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早期,最显眼、最容易分辨的青年群体卷入了那些出发了“道德恐慌”的引人注目的事件当中,这些事件以一种取代的形式聚焦了社会的“自我争吵”。这些与泰迪男孩以及后来的摩托车男孩、摩登族有关的事件,促成了典型的道德恐慌。每一事件都被看成是一个缩影,显现了一个更广泛或更深刻的社会问题——整个青年群体的问题。在这种权威的危机中,青年一直扮演着症候和替罪羊的角色。 引自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回应 2018-06-17 12:43 -
剧变的一个主要功能就是出生了一个正在发展的社会所需要的各种新观念、新技术、新态度和新价值,但这个社会上层建筑的所有者由于其社会地位不可避免受缚于现状,自身无法促成这些新观念和新价值。 通过倡导和尝试一些新的社会形势,反主流文化群体其实赋予了现行秩序以更大的灵活性。在很多方面,这些“生活方式”上的革命志士一种纯粹的、风靡一时的商业成功。 事实上,一旦各种反主流文化开始对某些新口号信以为真,这些口号...
2016-05-19 20:09 1人喜欢
剧变的一个主要功能就是出生了一个正在发展的社会所需要的各种新观念、新技术、新态度和新价值,但这个社会上层建筑的所有者由于其社会地位不可避免受缚于现状,自身无法促成这些新观念和新价值。 通过倡导和尝试一些新的社会形势,反主流文化群体其实赋予了现行秩序以更大的灵活性。在很多方面,这些“生活方式”上的革命志士一种纯粹的、风靡一时的商业成功。 事实上,一旦各种反主流文化开始对某些新口号信以为真,这些口号就会转变为它们的对立面。许多反主流文化的分支都陷入另类道路和乌托邦的解决方案中。其他的则继续发展,成为一种更艰苦、更尖锐、更紧张、更漫长的政治活动,并最终需求和工人阶级政治的某种回合。 在一个正在发生变化的社会中,往往都是从年轻人在忙什么这一点来辨认社会的发展的房型和发展的最极端的趋势。 某些社会群体感到他们的世界和地位受到威胁,辨认出了一些“应负责任的敌人”,同时以一种为传统价值大声疾呼的保卫者的面目展现出来,然后很自然的,青年就成为这种社会焦虑的焦点,成为了它的转嫁对象。在这种权威的危机中,青年一直扮演着症候和替罪羊的角色。 青年的社会反应具有两面性——一边是公开宣传和模仿,一边是道德焦虑和愤怒。 越轨事件——控制文化作为最初界定者——媒体作为生产者——控制文化作为复制者——媒体作为复制者 意指的螺旋上升:对某些议题和问题公开赋意的方式,从本质上讲是逐步升级的,也就是说,通过让一个议题变成所指的方式,强化了那种让人可以感觉到的潜在威胁。 原理: 1.对特定问题的确认。 2.对“从事颠覆活动的少数分子”的确认。 3.通过贴标签把特定议题归入其他问题,进行汇聚或连接 4.“阈限”这个概念一旦被逾越,就会导致此问题对社会的“威胁”逐步升级“。 5.解释和预言成分经常涉及与某个范例的比较 6.需要一些强硬的举措。 汇聚:随着时间的进展,出现了一种倾向,把不断增加的大量问题“汇聚”起来,组成一种单一的威胁,而这种汇聚包含了一种越来越纯粹的意识形态。 阈限:随着时间的进展,出现了一种日益明显的趋势:这些事件被推向逾越哥哥阈限的极端状态。就这样,通过对某一事件赋予威胁社会控制的意味,官方采取强硬控制措施的行为就被合法化了。
回应 2016-05-19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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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平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新版序言是伯明翰学派自己写作的。站在后现代的角度,回顾《通过仪式抵抗》这一论文集,其批判与展望显得更为客观。同时从社会学者的角度,普及了学界颇具争议的话题,比如后工业社会与后现代社会、阶级问题、边缘群体等。 阶级作为一种思考社会失序(disorder)的思想方法,在20世纪80年代又重新出现了。我们在此应该注意保守派关于“下层阶级”的争论;一般说来,他们都把底层看作是“一个不工作、犯罪和不合法的亚文化群体”。...2020-10-27 16:47
新版序言是伯明翰学派自己写作的。站在后现代的角度,回顾《通过仪式抵抗》这一论文集,其批判与展望显得更为客观。同时从社会学者的角度,普及了学界颇具争议的话题,比如后工业社会与后现代社会、阶级问题、边缘群体等。
阶级作为一种思考社会失序(disorder)的思想方法,在20世纪80年代又重新出现了。我们在此应该注意保守派关于“下层阶级”的争论;一般说来,他们都把底层看作是“一个不工作、犯罪和不合法的亚文化群体”。社会底层已经成为聚集在撒切尔主义(Thatcherism)周围的诸种话语的关键术语,而撒切尔主义的话语是切断旧的阶级/文化形态的首要政治力量。……尽管阶级到20世纪90年代成为了事关人生机会的“流动性的宏观结构”,但它“仍然提供了一幅关于机遇、期待和结局的整体结构图”。 引自 新版序言 “阶级”发展与转变,由范畴转为思考方法,近期成为一种结构图景。
最后,霍德金森发现他重新概括的亚文化概念——强调“相对独特性”,提供一种“身份认同”感,一定程度的“信奉”,以及它自身运行的相对“自主性”——正好体现出哥特场景的特征。 引自 再谈《通过仪式抵抗》 斯图亚特•霍尔 托尼•杰斐逊 好烦啊,这些学者总喜欢把话说得太直白。
回应 2020-10-27 16:47 -
子平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青年被定义为风暴、压力、情感压力与混乱的第二人生阶段,存在个体焦虑以及社会失序。 学界异议:被夸大了。 他甚至认为,现代都市社会没有给青年人提供可供他们与朋辈共担重大责任和相互交流的真实空间,使他们被迫处在一种寄生处境当中。由于缺乏开展社会服务活动的机会,青年们转向体育运动和其他好动的形式和扰乱性的行为。 1970年,约翰.欧文(Johnlrwin)结合多元主义和相对主义的美国文化语境,再次对“亚文化"概念进行...2020-10-24 17:48
青年被定义为风暴、压力、情感压力与混乱的第二人生阶段,存在个体焦虑以及社会失序。
学界异议:被夸大了。
他甚至认为,现代都市社会没有给青年人提供可供他们与朋辈共担重大责任和相互交流的真实空间,使他们被迫处在一种寄生处境当中。由于缺乏开展社会服务活动的机会,青年们转向体育运动和其他好动的形式和扰乱性的行为。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1970年,约翰.欧文(Johnlrwin)结合多元主义和相对主义的美国文化语境,再次对“亚文化"概念进行了扩充和修正。他指出,这一概念已经不再仅仅指某个具体的社会团体,还可以指某种显在的生活方式、行为体系、社交空间和共享的观点。这一强调对于研究青年亚文化群体的生活方式及其象征意义和将符号学带入青年亚文化研究提供了理论帮助。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芝加哥学派,符号学进入青年亚文化研究。
该研究综合调动了阶级、性别和种族等多重理论视角,从更深的社会政治语境当中去分析各类青年亚文化行为的符号象征(风格)意义一一尤其是“仪式抵抗"蕴含的政治实践意义。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60-80年代,伯明翰学派,符号象征进入社会学。主张从历史社会语境分析文化现象的“文化与社会”的学术传统。
文化是对一种特定生活方式的描述,这种描述不仅表达艺术或学识中的某些意义和价值,而且表达制度和日常行为中的意义和价值。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社会角度中“文化”的意义。文化具有实践意义,符号化的表现形式。
伯明翰学派关注的战后小众青年:泰迪男孩(teddy boy)、光头党(skinheads)、摩登族(mods)、嬉皮士(hippie)和朋克(punk)等。
比如,他们从光头党的行为和服饰当中发现了对于工人阶级传统阳刚男性形象的想象性复兴,对于社区地盘的强烈捍卫,对于黑人音乐和黑人文化的挪用,对于巴基斯坦籍移民和同性恋人群的歧视和欺凌,甚至看到了这些不无“嚣张”的工人阶级青少年形象背后所隐含的深层社会政治危机:工人阶级的共同体和共同体观念正在式微,市场消费主义日益侵蚀工人阶级青少年的精神生活,工人阶级青少年文化以此类极端的符号化方式来缓解自己身份认同的困惑,等等。这些既充满同情性理解又不乏批判性审视的阐释,对我们深入理解形形色色的青年亚文化现象提供了生动的启示性参考。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光头党的例子。
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伯明翰学派的一些学者开始综合运用意大利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安东尼奥.葛兰西(Antonio Gramci)的文化领导权理论、法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路易·阿尔都塞(Louis Althusser)的意识形态主体建构理论以及结构主义符号学等欧陆思想资源,如列维-斯特劳斯的“修补拼贴”(bricolage)理论和罗兰·巴特(Roland-Barthes)的神话符号分析方法等。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和文化抵抗思想,对伯明翰学派产生了尤为重要的方向性影响。结合符号学理论,他们逐渐将“青年亚文化”看作某些小众的青年社群展现(represent)日常生活的“有意味的形式”,看作一套构成青年小众群体特定生活方式的符号系统一一“风格”(style)。风格不仅包括一个群体的衣食住行所用的各类“物”件,而且包括他们如何穿用这些“物”件的方式,以及这类人共通而特定的言谈举止方式等符号要素。伯明翰学派将前面提到的阶级、代际、性别或种族等带有社会阶层冲突张力的维度最终都融合到了“风格”这一概念当中,努力从“风格”当中发掘那些处于弱势的青年亚文化群体所蕴藏的“仪式抵抗”潜能。在对这种“仪式抵抗”进行充分肯定的同时,他们还提醒要时时警惕主流强势群体和商业文化对青年亚文化风格的“收编"企图。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是方法论的科普环节。
虽然伯明翰学派也明白,青年亚文化群体进行的这种 仪式性抵抗和符号性“抗争”,并没有也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以阶级为基础的社会秩序,但是他们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依然对青年亚文化群体寄予了过高的政治热情,甚至让人感觉有“过度阐释”的嫌疑。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喜闻乐见的政治环节。社科涉政已经是传统艺能了。
“后亚文化”理论及研究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新自由主义在英美的盛行,随着苏联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的解体以及中国的市场化改革,阶级政治和阶级意识在全球日渐衰落。而与此同时,全球性的消费模式却更显同质化色彩,符号消费和全球互联网文化日渐勃兴,出现了日益多样化的新的亚文化群体和亚文化“风格”这些新的亚文化群体及其身份表现行为在当今(后现代)社会呈现出多重混杂的状态,这使得伯明翰学派曾经坚持的阶级亚文化、种族亚文化立场和阐释面临严峻挑战。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文化资本理论和表演理论,提出亚文化资本、场景和部族等范畴,从符号政治经济学与群体交往空间解释新兴的混杂性亚文化风格。流动性身份和普泛的文化符号,二元区分层面和亚文化群体已经消解。
当下的青年亚文化社群活跃于各种亦真亦幻的“夜总会亚文化”或亚文化“场景”当中[如锐舞派对(rave party)、网上冲浪族等],已经演变成为碎片化、混杂性、短暂性和“无关政治”的“流动身份”。……这样的“亚文化”概念当然缺乏伯明翰学派所说的那种“抵抗”型亚文化的反叛性,简直成了身份政治的“自恋”式表演。 引自 民间恶魔、身份认同还是仪式抵抗? 后亚文化的特点:碎片、多元、短暂。
回应 2020-10-24 17:48 -
兔弥儿 (was i gay?)
p83/亚一文化群落必须表现出足够独特的形式和结构,以便同它们的“父辈文化”清晰地区别开。它们必须在特定的行为、价值或者对人工制品和领地空间(territorial spaces)的特定利用等方面受到关注,从这些方面能让自己从更宽泛的文化当中明显区分出来,但是,由于它们是附属系统,也必然存在一些将它们与“父辈文化”捆绑和联结在一起的重要事物。 p93-p94/对于一种独特的青年文化的兴起所做的这些解释,源自一场关于战”之后社...2020-08-16 20:43
p83/亚一文化群落必须表现出足够独特的形式和结构,以便同它们的“父辈文化”清晰地区别开。它们必须在特定的行为、价值或者对人工制品和领地空间(territorial spaces)的特定利用等方面受到关注,从这些方面能让自己从更宽泛的文化当中明显区分出来,但是,由于它们是附属系统,也必然存在一些将它们与“父辈文化”捆绑和联结在一起的重要事物。 引自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p93-p94/对于一种独特的青年文化的兴起所做的这些解释,源自一场关于战”之后社会变迁的整体性质的更广泛的争论。这场争论的三个关键词,无疑就是“丰裕"( affluence)、“共识"( consensus)和“资产阶级化( Embourgeoisement)丰裕本质上是指工人阶级消费者的花费急速增长(尽管也有人进而提出了不太可信的主张,即认为工人阶级不仅有了更多的花费,而且生活得相当安逸了);“共识”指的是1945年以后执行的所有措施一国(私)营混合经济、增加收入、福利国家“安全保障网”一不仅被各个政党接受,也被大多数选民接受,这些措施根据各阶层在国家系统内的共同利益,把所有阶级的人团结起来。它还包含了这样一个命题:所有阶级在所有主要问题上都已经形成了一种广泛的共识;因此,各种主要的政治和社会冲突,特别是那些呈现过清晰的阶级模式的冲突,已经终结了。“资产阶级化”集聚了所有这些以及其他的社会趋势(在教育、住房、重建以及向新的城镇和住宅区搬迁等方面的趋势),同时还连带出这样一种论点:工人阶级的生活和文化不再是社会中一个有显著区别特征的结构每个人都在迅速地向中产阶级的模式、志向和价值观靠拢。这几个术语被编织成一个关于二战”之后社会变迁的包罗万象的社会神话或“解释”。简言之,普遍的看法是:“丰裕”与“共识”共同促成了工人阶级的快速“资产阶级化"(bour geoisification)。这就促生了一些新的社会人物类型、社会安排和价值。比如“富裕工人”ー一新型“中产阶级工人"( bourgeois worker)就是一种类型,这种人很顾家,以家为中心,有安全意识,有工具理性倾向,有区域性流动,利欲熏心(,,《uquhiyecedlbrtcdb;《clebrated);在茨威格的著作中,就有这样的例子(Zweig,1961)。另一种类型是新型的“青少年”他们信奉风格、音乐、休闲和消费:信奉一种无阶级差别的(classless青年文化。 这样,无论是父母还是他们的孩子,就可能把阶级视为一种必然被逐渐削弱的社会主要建构因素和动力因素。人们发现,其他一些因素正在取代阶级作为社会阶层分化依据的角色:比如地位(status),一种建基于教育、职业和消费业绩等一系列因素之上的多重分化的“权势秩序(pecking order):再比如教育,一条新的、普遍容易取得的、精英化的道路,在这条路上凭靠工作业绩就可以获得地位;还有消费,一条可供那些无法接受精英教育的人通过“分期付款”购买地位的新的“富裕”途径;最重要的,还有年龄因素。 引自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p103/的确,如果研究亚文化与阶级的关系时不是赖于一个全球性的“新的青年休闲阶级“这一概念,那么对它的解释就要更复杂,对它的探究就显得更有必要。可能最复杂的理论架构是20世纪50年代晚期和60年代早期的美国亚文化理论,如艾伯特・科(1955)、克罗沃德和奥林(1960)的著作以及唐斯( Downes)对其所做的批评和发1960。这些作者的确试图把青少年亚文化定位于个更广泛的阶级框架当中。令人的是,美国人的研究非常明确地把个体的青年阶级地位看成是单程的地位阶梯上的一个梯级,它终究会不屈不地通向中产阶级的价值和目标。亚文化问题于是被表述为一个脱节( disjunction)的题一一在(假想的)中产阶级成功目标与为了实现、此目标而采取的受限的(人阶级)手段之间产生了脱节。一种青年群体或亚文化被界定为地位受挫的结果,或者是因遭到中产阶级体制(mide- class institutions)拒绝而产生的焦虑所致,或者是因为通向成功的机会被堵塞、未能达到主流目标所致。简言之,这里有一种基于美国梦(关于成功)信仰的、深层的社会共识观念。“青年文化”是对失败者的一种集体补偿。 引自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p120/当地学校是这样一种“双重连接"的典代表(Hal,1974a:49-55)。正是这些靠近房屋、街道和商店的当地学校,“教育”了几代工人阶级的孩子,铸造和彻底改造了他们之间因友谊、同伴和婚姻结成的纽带。然而,从纵向的关系看,学校代表了各种知识,各类纪律和权威关系,认可了一些与当地文化很不相符的经验。它的编班、“踪”和升学考试等选拔机制,它的知识边界,它对于正式教育范围之外的语言和经验的排斥,所有这些因素都以某种连接的或断开的 disconnective)方式(而且,更要命的是断开的方式)把都市工人阶级的在地性与更广泛的教育和职业领域连接了起来。它依然是一个典范的、协商的或中介化的阶级机构。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再观察一下并且以一种不同的方式评估一下在这些学校当中形成的那些不同的策略、选择和“解决方案”:那些“奖学金”男孩或女孩;那些“普通的、能力平平的”的孩子;那些“麻烦制造者”;那些逃学者和缺勤者;那些在教育和情感上“失教的( deprived)的孩子;那些被教坏的孩子[如被贴上智力落后标签的(E.S.N-d)的黑人孩子]。同样,与青年人的休闲活动、同伴群体文化和联盟相比我们必须看到有一种由抵抗与妥协相“混合”的因素存在于如下一些文化存在当中:比如,非常崇尚“阳刚之气”的街角文化,几近于青少年犯罪的群体或英雄行为,少年旅( Boys Brigade)痴迷者,“帮派”,“足球终结者"( ootball end),有严格限定的亚文化,等等。 引自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p121-p122/协商、抵抗和斗争,构成了处于从属地位的文化与占支配地位的文化之间的多种关系。无论这些关系属于这个关系光谱中的任何一种区域,从结构的意义上看,它们总是非常活跃的,总是充满对抗的(即使这种对抗有时候是潜在的,或者仅仅被当成正常状态来体验即古德纳[Gouldner所谓的“正常化的抑制 normalised repression)它们产生的结果不是给定的(given),而是被制造出来的(made)从属阶级给这个“斗争的剧场”带来了一张包含着各种策略和反应的保留剧目表—即各种斗争和抵抗形式。 引自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p123-p124/我们现在可以返回“亚文化”的问题。我们认为,各类工人阶级亚文化群体是在各个从属阶级的社会和文化阶级关系这一层面上形成的。它们本身并不仅仅是一些“意识形态的”构想。它们也给青年赢得了空间:邻里关系和机构中的文化空间,用于休闲和消遣的真实时间,街上或街角的实际空间。它们旨在规划和挪用聚居地的“领土”。它们集中在一些重要的社交场合周末、迪斯科舞厅和银行公假日旅游,在“活动中心”玩乐过夜,在工作日晚上“傻站着无所事事”,周六的比赛它们聚集在一些特定的地点。它们发展出一些特殊的互換节奏,在成员之间 青年人与老人,老手与生手,时的人与四平八稳的人 建构各种关系。它们探索那些对某一群体的内心生活至关重要的“焦点关切”:那些总是“做”或“从来不做”的事情以及一系列的社会礼仪,这些礼仪巩固它们的集体认同,把它们界定为一个“群体”而不只是各个单独个体的集。它们接纳并改写了实物一商品和财物并把这些东西重组到一些独特的“风格”当中,这些“风格”表达了它们作为一个群体而存在的集体性。这些关切、活动、人际关系和实物,在一套由关系、场合和活动构成的仪式当中得到了具体体现。从语言学的角度看,世界的范围有时是由一些命名或一种暗语标示出来的;这种暗语根据那些仅对它们群体视角内部而言有意义的方面来对外在社会世界进行划分,并维持它的边界。这也有助于它们在立即要开展行动之前,就制订出一种对于当下的看法——各种计划、方案,为打发时间而要做的各种事情,各种业绩……它们也是一些具体可辨的社会形态结构,被构造成一种对于自身所属阶级现实的、处境性的体验的集体响应。 引自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p125-p126/各种工人阶级的亚文化是对青年和“父辈”阶级文化中的其他成员所共同面临的困境的一种回应。但是阶级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建构了青少年对于困境的体验。首先,在青年人性格的形成阶段,阶级将青年人定位在一种特殊的物质和文化氛围以及各种独特的关系和经验当中。这些要素提供了最基本的文化架构,青年人通过它们来理解困境这种把青年置入一种阶级身份和地位的“社会化过程”,若要展开尤其需要通过两个“非正式”的代理机构( agencies):家庭和邻里关系。家庭和邻里关系是非常特殊的结初,它们构成并框定了年人融阶级的早期经历。例如,要再生产出那些体现阶级特征的性别角色和任,不仅要通过家庭中的语言和交谈,而且要依靠日常接触和示范才行。在邻里关系中,社群的社交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是通过老人和青年人的互动结构建立起来的。(霍华德·帕克1974年对街头足球的角色做过分析,认为街头足球是青年人“学习”某种独特的阶级社交能力的途径。)这些亲近的环境也把青年人带向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因此,正是主要通过这些朋友和交情,那些遥远但不断迫近的工作领域或直接接触的权威阶层(房东、市政官员、社会保险,警察也被拉扯上了(appropriated)。通过这些构成性的网络、关系、距离、互动,在青年人当中描画和再生产出一些对于更广泛的世界及其社会类型的认识。 引自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p126/从广义上讲,阶级也构造了青年人的个人生活机会。从统计学的类别概率看,阶级决定着“成功”与“失败”的分布。阶级确定了教育和工作中的某些关键性的职业价值取向它生产出工人阶级小伙子对于未来机会的那种人所皆知的太过“现实的”期待。它教会了与权威进行联系和协商的各种方法。 引自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p129/我们已经指出,尽管一种充分发展的“代际意识无形中会抑制和模阶这个维度但是它在エ人阶级青年这一阶段特有的体验中确实有一个“合理的内核”;在青年人面对战后各种变迁的诸多机构的特性中,尤其是在代际意识领城被闲市场的变化所重塑的方式中也有这个“合理的内核”。这种代际意识也可能存在于( located in)该阶级的青年这一时期的其他世俗经验当中。在那些离开工人阶级向上和向外流动的青年人如霍加特所说的“奖学金男孩”一当中,可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代际意识”。这一时期在职业和教育方面的变化,促成并拓宽了这些受限的流动渠道。通过教育向社会上层爬升的道路,导致了对于学校和教南体制的特别关注,学校和教育体制被看作是推动进步(追求上进)的主要机制:正是这一点使得安于现状的父辈与想要离开并追求上进的孩子们之间“产生了差异”。这使得青年人给占支配地位的文化以积极评价,而亏本用卖“父辈”文化一一甚至在这里还伴随着一种独特的文化迷惘感。他的经验和自我认同将建立在流动性之上,这种流动性专门针对他这一代人,并不专门针对阶级的超强支配力量。 引自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129/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一个没有能力度过阶级文化学徒期的青年人,更容易被那种替代性的同辈群体经验所吸引一这种经验是由那种以非常醒目的、广为普及的商业形式提供的青年文化所赋予的。在这种青年文化当中,整个受众作为一个巨大的、有象征意味的“同辈群体"一“我们这一代”一取代了真实的同辈群体? 引自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p130/“代际意识”扎根于整个工人阶级青年的真实经验之中。但是,它在战后依据年龄、世代以及其他因素划分得泾渭分明的各种亚文化群体中,呈现出一种特别强烈的( Intense)形式。青年人感受到和体验到了自身的“差异”,尤其是当这种差异被纳人那些首先要“年龄”这张通行证才能进入的活动和兴趣当中时,这种感受就更加强烈了这不一定意味着“阶级感因此就被抹去了。 引自 1 亚文化群体、文化群和阶级 回应 2020-08-16 20:43 -
闻夕felicity (此时正是修行时)
“青年文化”(youth culture)通常指青少年(adolescents和teenagers)将自身从父母所属的成人文化社群当中分离出来的种种方式。正是由于青年文化具有这种与成人社会相区别的特征,人们在认识青年文化现象的时候,一般都将其纳入到各类青年亚文化群体(youth subcultures)当中来进行。从这一点来说,研究和探讨青年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在研究和探讨“青年亚文化”(youth subculture)。青年亚文化这一概念更能突显青年有意识与...2020-05-12 15:44 2人喜欢
“青年文化”(youth culture)通常指青少年(adolescents和teenagers)将自身从父母所属的成人文化社群当中分离出来的种种方式。正是由于青年文化具有这种与成人社会相区别的特征,人们在认识青年文化现象的时候,一般都将其纳入到各类青年亚文化群体(youth subcultures)当中来进行。从这一点来说,研究和探讨青年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在研究和探讨“青年亚文化”(youth subculture)。青年亚文化这一概念更能突显青年有意识与占统治地位的主流社会保持区分的抵抗意识,更能体现青年的一些具体行为表现形态和文化政治诉求,被广泛用于社会学、犯罪学、伦理学、文化研究(Cultural Studies)和传媒研究等诸多领域。
“青年亚文化”作为一个复合概念,与现代意义上的“青年”概念和“亚文化”概念均有直接关联。因此,对于“青年亚文化”的讨论可以从考察“青年”和“亚文化”的形成入手。“青年”和“亚文化”作为社会学、政治学和文化学等学术领域的基本概念,虽然在形成和出现方面有不同的语义内涵和社会阶层区分意义,但却有着共通的现代性背景。从概念范畴上看,“青年”和“亚文化”都是伴随着现代社会的形成才出现的新词语,并最终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获得了相对稳定的人群区分意义和政治文化内涵。
一、“青年文化”的发现史
法国历史学家菲立普·阿利耶斯(Philippe Ariès)通过对历史文献进行语源学考察,发现18世纪以前的“人们还没有我们今天称之为青春期(adolescence)的观念”,他们对“童年”(childhood)、“青少年”(adolescent)和“青年”(youth)尚未进行明晰的区分。[1]我们今天一般主要以能否独立生活作为区分“青年”和“青少年”的标准,而在前工业社会时期,“青年”这一概念的所指本身是不清晰的,它仅指一个时限不确定的持续年龄段。它可以指10多岁,也可指20多岁的人。由于尚未出现大量的中产阶级和核心家庭,没有“青春期”这一过渡阶段的观念,就出现了不少“小大人”(young adulthood):即在做工、穿着、交往等方面被成人化了的儿童或青少年。[2]这意味着,尽管每个时代都会有年轻人,但不同时代的人们对于年轻人的看法却很可能大相径庭。
年轻人能够成长为真正有影响力的社会群体,能被当作“青年”来看待,一般被认为是现代西方社会才出现的新事情。美国学者约翰·吉利斯(John R. Gillis)等人的研究表明,作为社会学和政治学意义的现代“青年”概念,大约是在18世纪70年代以后才出现的。换句话说,现代意义上的“青年”概念至今也不过200多年的历史,它本身就是工业化、现代化进程的产物。[3]与此相比,18世纪晚期的两位伟大的欧洲作家——卢梭和歌德,则在他们的文学著作中生动描绘了青春期特有的情感骚动,表达了他们对于青春风暴的浪漫想象。这些表达在很大程度上突显了成人对于青春烦恼和青春易逝的敏锐感受,以丰沛的情感表达方式体现着那个时代对于青春的理解。
到18世纪末,经济和政治的剧烈动荡从根本上改变了西方的青年观念。工业革命引发了一场从乡村到城市的大迁徙,开辟了一个建立在物质主义、消费主义、大规模生产基础之上的新社会。青年和儿童进入陌生拥挤的城市,以前所依附的工作、邻里和家庭的传统结构被破坏,作为苦力和劳工的青年和童工形象出现在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等人的作品中。[4]而1793年法国议会通过的新《人权宣言》更是明确宣告:“任何一代人不得迫使其后代隶属于他”,这表明政治上的剧烈变革(美国独立革命和法国大革命)进一步为青年人获得激进的平等权创造了合法条件。但是,青少年随父母进城务工而大量迁移或移居大城市,或者从一开始就诞生并成长在城市的边缘阴暗地带,也滋生了大量的青少年犯罪行为。这些越轨男孩大多来自移民家庭或贫民家庭,充满着一种无法自控的情绪暴动,直接威胁到成人社会的秩序和制度,影响到人们对于未来一代的看法。
1899年,专门针对16岁以下青少年犯罪的“青少年法庭”在美国伊利诺斯州设立,由此迈开了人们将青春期看作生命中一个独立阶段的关键一步。针对更多的无法接受全日制学校教育或在学校教育中被放任的青少年,政府和一些帮教人士开始创办更多的教育和教化机构,争取让绝大多数青少年能接受义务教育。义务教育延缓了少年的成人化进程,客观上为青春发育期(puberty)设定了一个“半独立”的生命阶段。如何理解青少年生理和心理发展必经的这个特殊的过渡期,成了摆在心理学家和社会学家面前的一个重要而紧迫的学术使命。
1904年,遗传心理学家G.斯坦利·霍尔(GranvilleStanley Hall,1844-1924)积十多年心血准备、花五年时间完成的《青春期:心理状态及其与生理学、人类学、社会学、性、犯罪和教育的关系》(Adolescence:its psychology and its relations to physiology, anthropology, sociology, sex, crime, religion and education)一书出版,为人类重新认识青少年必经的这段特殊的生理和心理阶段提供了里程碑式的解释。霍尔将青春期锁定在14-24岁这段从青春期萌动到成年期形成的独立过渡期,并宣告“青春期是一次新生”。在他看来,青春期是个体对青春发育期当中或之后自身出现的各种生理的和心理的变化的一种自然的响应。在向成人期的最终状态过渡时,青少年必将在身心方面会表现出混乱、创伤、突变和恐慌等特征。他同时认为,青春期充满活力且一去不返,需要特殊的庇护,需要一点安逸和懒散,当然也需要浪漫和理想。学校应该让青年人在青春期获得最完美的发展,教育者应该从心灵深处点燃青春之火,青春期应受到同情、欣赏和尊重。[5]
G.斯坦利·霍尔对于青春期的阐发,不只在心理学界,而且在社会学领域和商业主导的大众传媒出版领域掀起了一股关注青少年问题的热潮。自20世纪20年代起,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就率先对移民中的犯罪青少年亚文化群体展开了系统的研究。据加拿大学者迈克尔·布雷克(Michael Brake)的研究,到20世纪30年代,青年和青少年问题已经成为美国社会学界最为关注的研究领域之一,1934年美国社会学协会在耶鲁大学召开的学术研讨会将讨论主题留给青年问题就明确显示了这一学术动向。社会学家E.B.路透(E.B.Reuter)于1936年和1937年分别发表了“青少年的世界”和“青少年社会学”两篇论文,提出青少年生活在一个不同于成年人的世界,并创造了一种脱离于成人社会的包罗广泛的社会秩序。而人类学家拉尔夫·林顿(Ralph Linton)随后也提到青年人有他们自身特有的文化形态。[6]需要补充的是,这类认为青春期是特殊阶段的观点在当时的美国也遭到了其他一些学者的批评。早在1928年,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在她出版的《萨摩亚人的成年》(Coming of Age in Samoa)一书当中,就通过对正值青春期的萨摩亚少女的性行为和当地家庭风俗的讨论,批评了美国社会对待青少年的这种流行的观点。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E.B.路特也强调有一种独立的青春期文化,但他对美国思想界受G.斯坦利·霍尔影响而普遍接受的如下观念——青春期是充满“风暴和压力”、充满情感混乱和骚动的第二人生阶段,具有明显的个体精神焦虑和社会失序特征——提出了异议。他认为这种流行观念对青春期出现的各种剧烈的变化进行了戏剧化、夸张化的描绘(比如通俗文学文本或连环画都想当然地、以大人的设想来展现孩子们厌学的情态),而事实并非如此。他发现有些孩子在经历青春期的时候过渡得相当自然,并没有出现多少困惑和混乱。并进而指出,生理的和社会的现象之间没有固定的时间联系,青春期的社会行为与性成熟关系也不直接,而与文化的作用有较大关系;同时,青年的行为特征与青年所属的群体也有密切关系,它取决于许多具体的因素。他甚至认为,现代恶化的都市社会没有给青年人提供可供他们与朋辈共担重大责任和相互交流的真实空间,使他们被迫处在一种寄生处境当中。由于缺乏开展社会服务活动的机会,青年们转向体育运动和其他好动的形式和扰乱性的行为。[7]E.B.路透实际上注意到了影响青春期行为的文化传统、文化群体(阶层)、教育体系和劳动法等因素,为研究独立的青春期文化提供了更多样的社会政治维度。
不难看出,关于独立的青春期文化的观念已经产生了,但这种文化究竟具有什么样的特征、这些特征因何生成,其实是一个需要落实到社会学层面来解释的具体问题。学界一般认为,美国著名社会学家塔尔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1902-1979)在1942年生造了“青年文化”(youth culture)这一概念,他试图用这一概念来进一步阐释青春期文化的问题。[8]他发现,当时的美国中产阶级青少年大都热衷与异性的社交,沉浸于消费和享乐(“玩得爽”)而不想担负社会责任;男孩尤其注重展现自己作为“酷哥”(swell guy)的健美形体和性魅力,女孩尤其关注自己能否被称为“美眉”(glamor girl)。由这些生活方式和价值观所建构的青年文化,不但涉及到青少年受教育的过程和年龄问题,更关系到从童年期的依赖性向成年期的独立性如何过渡的问题。在帕森斯看来,“青年阶段是一个有很大压力和不安全感的阶段……青年文化在这一阶段中会起到重要的积极作用,有助于减缓从性别定型的家庭童年期向婚姻、职业中的完全成年期过渡时产生的紧张感和不安全感”。[9]帕森斯用“青年文化”来概括年龄和性别角色在青春期生活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也注意到了代际关系、家庭角色、职业选择和社会责任等社会文化因素对于青年生活方式、行为和角色认同的影响。显然,这个新创的“青年文化”概念扩展了观察青年社会文化交往的范围,有助于对不同年龄段的青年参与的各种带有社会文化色彩的活动(如投票、性行为、抽烟、喝酒和驾车等)进行社会文化分析。
需要指出的是,帕森斯这里所说“青年文化”,基本上是关于美国中产阶级青年的事情,广大的工人阶级青年和出身边缘群体的青年其实并不在他的观察视野当中。因为,后者更难以成功实现所谓的年龄和性别角色的过渡,而经常会用逃学甚至犯罪来反抗学校和秩序。对于这些移民阶层(有色人种)和工人阶级青年文化的研究,主要是由芝加哥学派和伯明翰学派来完成的。
二、芝加哥学派的青年亚文化研究
作为最早对亚文化群体进行系统研究的机构,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自1920年代起,就开始对移民、犯罪青少年等亚文化群体展开了研究。经过几代人近半个世纪的努力,芝加哥学派贡献了一系列研究“越轨亚文化”和青少年犯罪问题的杰出成果。
芝加哥学派早期领军人物之一罗伯特·E·帕克(Robert E. Park,1864-1944)于1915年所写的《城市》一文,就开始注意现代城市社会当中各种亚文化群体的身份认同问题。从1921年到1931年间,帕克指导自己的博士研究生进行了15项有关城市生活和城市社会问题的研究,其对象包括非法团伙、流浪汉、职业舞女、妓女、吸毒者、青少年犯罪者以及犹太移民等等。他们要考察这些群体之间的冲突与调控关系,考察他们的交际和隔离、休假及生活方式等方面出现的新变化。帕克鼓励他的学生们深入到各类娱乐(职业)场所,以“参与式观察法”(participant observation)去考察“都市环境中的人类行为”。他们最终发现,在快速的都市化进程中,传统社会结构和道德秩序正逐渐解体,对新的都市人际关系已经失去了约束力。而对于新出现的各类职业和各类边缘群体,传统规范和社群关系无法实施必要的规约和监督;由此,导致了大量越轨亚文化行为和越轨亚文化群体的产生,尤其以移民家庭的青少年为甚。帕克以“社会解组”(social disorganization)理论来解释都市亚文化社群产生的根源,为研究亚文化提供了新的理论基础。[10]帕克和他的学生们开创了美国社会学关注边缘群体的现实调研传统,将移民越轨青少年和下层劳工(如出租车舞女)等非主流人群纳入正式的社会学研究。可以说,“青年亚文化”概念的逐渐形成和正式提出,与芝加哥学派关注边缘“越轨”青年群体的学术努力有着直接的联系。
就目前掌握的文献来看,米尔顿·戈登(Milton M. Gordon,1918-)大概是第一位自觉考察“sub-culture”一词的构成及其意义变化的社会学家。他在1947年发表的“亚文化概念及其应用”一文中,将“亚文化”概念的出现追溯到1944年在纽约出版的《社会学词典》(dictionary of sociology)所收录的“culture-sub-area”一词。他发现该词与“亚文化”非常相近,指在一个更大的文化区域当中那些有独特而完整的文化特征的亚区域(sub-division),尤其比较强调这些特征在地域和物理方面的接近性。[11]戈登还发现,另一位学者阿诺德·格林(Arnold W. Green)在1946年也使用过“highly organized subcultures”这一表述,字面意思是“高度组织化的各类亚文化群体”,用以讨论个体在现代社会所承受的种种人群区隔(population segment,如性别、年龄、阶级、职业、宗教和种族团体)以及这种区隔所导致的精神困惑问题。在戈登看来,格林在“人群区隔”意义上所使用的“亚文化”概念,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敏锐而深刻的工具,有助于我们去进一步去认识影响青少年成长的各种文化环境因素(阶级地位、种族背景、地域的和乡下或城市的住处、宗教归属等),认识这些因素之间多种多样的组合方式。[12]
到了1955年,美国社会学家艾伯特·科恩(Albert K. Cohen,1918-)在其著名的《越轨男孩:帮伙文化》(Delinquency Boys: the Culture of Gang)一书当中,专辟“亚文化概论”一章阐述他的亚文化观念,并从理论层面来深入探讨越轨青少年亚文化现象。科恩能够较为系统地探讨青年亚文化问题,得益于他的“问题解决”(problem-solving)理论(假设):每个人的行为都是在试图解决自己在社会中遭遇的各类麻烦问题。在他看来,下层阶级出身的青少年所面临的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地位挫败(status frustration)带来的苦恼,而这些青少年形成的亚文化就是他们解决地位挫败问题的特有方式。科恩发现,在1950年代的美国,以物质成功、个人实现为目标的中产阶级价值观和评判标准已经在社会的各个角落占据了主导性的地位,而这种价值观和评判标准最终将出身于下层阶级的青少年排斥到了主流社会的边缘地带。“一些孩子由于无法满足体面社会阶级地位体系的标准,他们的地位就被体面社会所否定。越轨亚文化通过向下层孩子提供他们可以适应的地位标准来应对以上这些被排斥的问题”。[13]这些处在边缘社会的青少年与占据主导地位的中产阶级价值观存在着内在的紧张和矛盾,他们无法融入那些能够适应中产阶级竞争规则的青少年,开始以他们自身处境结成的帮伙作为文化归属群体。最终,在他们当中形成了一套与中产阶级主流价值观格格不入的价值体系,后者成为越轨亚文化群体产生的观念支柱。因此,他认为青少年亚文化——尤其是青少年犯罪文化,就是越轨青少年群体对主流体面社会的反叛性回应。
霍华德·贝克尔(Howard Becker,1928-)继承芝加哥学派关注“越轨人群”的传统,进一步发展了文化符号互动理论(symbolic interactionism)。他对功能主义的越轨行为理论(即认为越轨行为是由社会系统中的结构性压力造成的)提出了质疑,并在《局外人:越轨社会学研究》(Outsiders: Studies in the Sociology of Deviance, 1963)一书中提出了“贴标签理论”(labeling theory)。这一理论认为越轨行为是社会人群互动的产物:越轨行为和越轨人群不是天生就有的,“越轨是由社会群体造成的”,尤其是由强势人群造成的。“这些群体规定了若干规则——违反它们就构成了越轨行为,并将这些规则用于那些被称为局外人的特殊个体。根据这种观点,越轨的根据不是人们行动的性质,而是一些人将那些规则和制裁方法应用于‘冒犯者’的结果。越轨者是那些被成功地贴上了越轨标签的人,而越轨行为则是被人们贴上了这种标签的行为”(着重号为原著作者所加)。[14]贝克尔这种不无极端色彩的表述,从一个侧面揭示了亚文化偏差行为的某些社会成因,尤其强调了“越轨亚文化”被命名、被标签化、被刻板定型的社会阶层根源。这种揭示不但体现出了社会学的人文情怀——社会学家对于弱势群体和越轨人群的同情,而且在方法论上对后来的青年亚文化研究(尤其涉及到主流意识形态或传媒对青年反叛群体的舆论定型时)产生了深刻影响。英国学者斯坦利·科恩(Stanley Cohen)正是受到“贴标签理论”启发,研究了英国主流传媒对于两类青年亚文化反叛群体(摩登族和摇滚派)的“妖魔化”描绘,于1972年出版了《民间恶魔(公害)与道德恐慌》(Folk Devils and Moral Panics)一书,揭示了青年亚文化群体被贴上的“民间恶魔(公害)”这一标签与成人主流社会“道德恐慌”之间的深层联系。斯坦利·科恩的独到见解促使媒体从业者和青少年文化研究者去反省:反叛青少年到底有没有像我们所描绘的那么恐怖,成人社会是不是在“制造”恐慌和反叛者?
1970年,约翰·欧文(John Irwin)结合多元主义和相对主义的美国文化语境,再次对“亚文化”概念进行了扩充和修正。他指出,这一概念已经不再仅仅指某个具体的社会团体,还可以指某种显在的生活方式、行为体系、社交空间和共享的观点。[15]这一强调对于研究青年亚文化群体的生活方式及其象征意义,对于将符号学带入青年亚文化研究提供了理论帮助。
可以看出,芝加哥学派对于越轨人群和越轨行为的研究,实际上为青年亚文化概念注入了生动而具体的社会生活内容。他们从城市迁移、偏离和“生活圈”角度来描画亚文化身份,通常以经验主义的和民族志学的方法去接近青年亚文化群体。在他们那里,亚文化身份是由一个人所处的环境所决定的,因此与那些处于弱势或从属地位的社会团体有紧密关联。可以看出,芝加哥学派对于亚文化的这种界定,为考察边缘群体的亚文化行为(尤其是青少年犯罪)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支持;但是,在探讨边缘群体与主流社会结构之间的关系时,芝加哥学派也暴露出较为明显的理论缺陷,即更多地看到了笼统的结构对于个体的强大塑造力量,而对边缘群体的主动反抗以及这种反抗的多样化表现并未作更深入的文化政治分析。
到了伯明翰学派,才明确将“阶级”维度引入到青年亚文化的研究当中,并且开始重视青年亚文化实践的“仪式抵抗”意义。这一转变,至少在理论阐释层面极大地释放了各种青年亚文化风格的丰富政治文化内涵和活力。
三、伯明翰学派的青年亚文化研究
20世纪60年代后期到80年代早期,青年亚文化研究的重心转移到了英国伯明翰大学。该校1964年成立的“当代文化研究中心”(Centre for Contemporary Cultural Studies,简称CCCS)开创了具有政治实践旨向的文化研究事业(Cultural Studies),形成了颇具影响力的伯明翰学派。[16]他们不但在理论和方法论方面有重大突破,而且极大地扩展了研究领域,在流行文化、亚文化、教育、种族、劳动就业和妇女研究等领域都开展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其中对于青年亚文化和流行文化的研究,取得的成果尤为显著。该研究综合调动了阶级、性别和种族等多重理论视角,从更深的社会政治语境当中去分析各类青年亚文化行为的符号象征(风格)意义——尤其是“仪式抵抗”蕴含的政治实践意义。
伯明翰学派除了借鉴芝加哥学派的亚文化研究立场和研究方法(比如,关注越轨亚文化群体、“贴标签理论”和“问题解决”理论等)之外,尤其继承了英国本土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所开创的从社会历史语境分析文化现象的“文化与社会”的学术传统。在伯明翰学派的主将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Hall)等人看来,要谈“亚文化”先得划定“文化”概念的范围。而依据雷蒙·威廉斯从“社会”角度对“文化”所下的定义,“文化是对一种特定生活方式的描述,这种描述不仅表达艺术或学识中的某些意义和价值,而且表达制度和日常行为中的意义和价值。”[17]霍尔对此定义作了进一步推进,认为“文化”概念有其明确的实践和物质指向,指的是“社会群体形成自己独特生活模式、并且给他们的社会和物质生活经验赋予表现形式的一个社会层面……‘文化’是以有意味的形式和形态去实现或具体展现群体生活的一种实践。”[18]不难发现,霍尔等人更强调文化所包含的那些有意味的符号化表现形式,这一点与青少年亚文化群体夸张化、仪式化的行为举止表现更为切合。
霍尔等人认为,“文化”与“阶级”有密切关系,“在现代社会,最基本的群体是社会阶级,并且在最基本、虽然也是最间接的意义上说,最主要的文化结构形态也将是‘阶级文化’”。[19]由此判断出发,霍尔等人反对笼统使用“青年文化”这一术语,认为其掩盖和压抑了许多差异(尤其是阶级差异),主张使用更具阐释力、更能体现不同阶层青年真实处境的“青年亚文化”概念。他认为新闻媒体和公众所说的那些关于青年文化的流行话语,“只从音乐、风格、休闲消费等最为常见的现象方面来界定青年”,而没有深入揭示青少年市场工业、时尚工业和公众对于“青年”的利用(盗用)甚至剥削,因而也就“缺乏或没有阐释的力量”。[20]他们认为,应该首先将“青年亚文化”置于一个它“所属的更大的阶级—文化系统”来考察,把它看作“一种亚系统——即更大的文化网状系统中某个部分之内更小、更地方化、更具差异性的结构”。[21]因此,伯明翰学派对于各类青年亚文化现象的分析,必然涉及到阶级、世代(generation)、性别、种族甚至性倾向等诸多维度。他们眼中的青年亚文化,也都必然是带有阶级色彩、代际冲突、性别差异或种族特色的青年亚文化,而绝不是公众话语仅从年龄或消费等表面特征区分出来的大一统的“青年文化”。换句话说,伯明翰学派要分析一种青年亚文化现象,必然要考察它与“父辈”文化、所属阶级或种族的文化、社会主流文化以及自身的性别(甚至性倾向)、其生活的区域和从事的工作等诸多要素之间的动态关系,考察这诸多因素之间相互产生的错综复杂的渗透关系。
伯明翰学派广泛关注和考察“二战”以后在英国兴起的那些与主流社会标准有偏离倾向、并且有自己独特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的小众青年人群,如泰迪男孩(teddy boy)、光头党(skinheads)、摩登族(mods)、嬉皮士(hippie)和朋克(punk)[22]等等,并对这些青年亚文化现象进行了深刻而饶有趣味的阐释。比如,他们从光头党的行为和服饰当中发现了对于工人阶级传统阳刚男性形象的想象性复兴,对于社区地盘的强烈捍卫,对于黑人音乐和黑人文化的挪用,对于巴基斯坦籍移民和同性恋人群的歧视和欺凌,甚至看到了这些不无“嚣张”的工人阶级青少年形象背后所隐含的深层社会政治危机:工人阶级的共同体和共同体观念正在式微,市场消费主义日益侵蚀工人阶级青少年的精神生活,工人阶级青少年文化以此类极端的符号化方式来缓解自己身份认同的困惑,等等。这些既充满同情性理解又不乏批判性审视的阐释,对我们深入理解形形色色的青年亚文化现象提供了生动的启示性参考。
到1970年代中期,伯明翰学派的一些学者开始综合运用意大利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安东尼奥·葛兰西(Antonio Gramci)的文化领导权理论、法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路易·阿尔都塞(Louis Althusser)的意识形态主体建构理论以及结构主义符号学等欧陆思想资源(如列维-斯特劳斯[Claude Lévi-Strauss]的“修补拼贴”[bricolage]理论和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的神话符号分析方法等)。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和文化抵抗思想,对伯明翰学派产生了尤为重要的方向性影响。结合符号学理论,他们逐渐将“青年亚文化”看作某些小众的青年社群展现(represent)日常生活的“有意味的形式”,看作一套构成青年小众群体特定生活方式的符号系统——“风格”(style)。风格不仅包括一个群体的衣食住行所用的各类“物”件,而且包括他们如何穿用这些“物”的方式,以及这类人共通而特定的言谈举止方式等符号要素。伯明翰学派将前面提到的阶级、代际、性别或种族等带有社会阶层冲突张力的维度最终都融合到了“风格”这一概念当中,努力从“风格”当中发掘那些处于弱势的青年亚文化群体所蕴藏的“仪式抵抗”潜能。在对这种“仪式抵抗”进行充分肯定的同时,他们还提醒要时时警惕主流强势群体和商业文化对青年亚文化风格的“收编”企图。
从这一视角和立场出发,伯明翰学派的青年亚文化研究就不再停留在对青年亚文化现象进行多重文化分析这一层面,还试图挖掘青年亚文化现象背后的“革命性”能量(能指)。工人阶级青年亚文化群体的一些生活行为(如光头、飙车等),就被伯明翰学派的一些理论家阐释成以象征性的、想象性的方式进行的“仪式抵抗”和政治反叛。在伯明翰学派看来,自二战以后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在英国出现的各种青年亚文化群体和亚文化现象,基本上都具有明确的“仪式抵抗”意识和身份认同诉求。也就是说,青年亚文化群体都试图以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去挑战和颠覆那些占支配地位的阶级所拥有的文化“领导权”。他们甚至认为,“青年亚文化”是以想象的方式、象征性的方式“解决”现实政治社会难题(由阶级、代际、种族、性别等现实不平等要素造成)的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23]虽然伯明翰学派也明白,青年亚文化群体进行的这种仪式性抵抗和符号性“抗争”,并没有也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以阶级为基础的社会秩序,但是他们在1970年代中期依然对青年亚文化群体寄寓了过高的政治热情,甚至让人感觉有“过度阐释”的嫌疑。
20世纪70年代末,伯明翰学派的代表性人物迪克·赫伯迪格(Dick Hebdige)在他的名作《亚文化:风格的意义》(Subculture: The Meaning of Style, 1979)当中,不无遗憾地承认:现有的所有亚文化风格的抵抗性,最终都会被时尚工业所收编或者商品化,都会失去战斗锋芒而变成折中的东西。正如《亚文化之后》(After subculture: critical studies in contemporary youth culture)一书的编者所概括的,伯明翰学派在此既看到了青年亚文化的成就,也看到了其具有的不可避免的局限。[24]显然,伯明翰学派由于对青年亚文化寄予了太多的情感和政治期待,在面对无法回避的现实法则时难免会感觉有些无奈。无论如何,他们对于青年亚文化所做的这些富有开创性和想象力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成人社会对于下层阶级青年日常生活方式的看法,而且会启发并激励一代又一代的青年研究者去探究青年文化独有的奥秘和魅力。
四、“后亚文化”理论及研究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新自由主义在英美的盛行,随着苏联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的解体以及中国的市场化改革,阶级政治和阶级意识在全球日渐衰落。而与此同时,全球性的消费模式却更显同质化色彩,符号消费和全球互联网文化日渐勃兴,出现了日益多样化的新的亚文化群体和亚文化“风格”。这些新的亚文化群体及其身份表现行为在当今(后现代)社会呈现出多重混杂的状态,这使得伯明翰学派曾经坚持的阶级亚文化、种族亚文化立场和阐释面临严峻挑战。
实际上,伯明翰学派提出的亚文化抵抗模式从一开始就受到了来自于该学派内外学人的批评。这些批评意见至少可归为以下几个方面。第一,这种研究忽视了女孩在青年亚文化群体中的存在和作用。提出此类批评者正是伯明翰中心自己培养的女研究生们(以安吉拉·默克罗比[Angela McRobbie]和詹妮·嘉柏[JennyGarber]为代表)。第二,这种研究本质化地假定了青年消费行为的政治抵抗性,甚至想当然地认为生活消费品一律都会被用于各种抵抗策略,从未真正考虑过青年人为了“娱乐”而扮演各种“亚文化”角色这一问题。第三,这种研究忽视了青年亚文化的流动性和变异性,没有考虑到青年对于音乐和时尚的响应会随着地域的变化而出现一些本地化的变种。第四,这种研究没有认识到媒体在亚文化和亚文化身份方面的创造作用。第五,这种亚文化研究方法最致命的缺陷,是它提出的关于“青年”的定义有很大的局限性,只把青年看作一个年龄范畴(16-21岁),认识不到风格的象征意义,认识不到可以把青年转变为意识形态范畴、精神状态而不是生活特定阶段的其他流行文化资源,因而无法解释成年人对于“年轻态”(youthfulness)的保持和纪念。[25]凭心而论,对于伯明翰学派的这些批评有些地方不无刻意曲解伯明翰学派亚文化理论和政治追求的意味,但也在很大程度上抓住了伯明翰学派亚文化研究模式的理论局限性。从这一意义上来说,青年亚文化研究已经进入了“后伯明翰时代”。如何解释在新的媒介传播和消费时代出现的各种更富流动性、虚拟表现性和混杂性的青年亚文化风格,确实是一个摆在当今青年研究者面前的新课题。
有些学者开始借鉴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的“文化资本”理论和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的“表演”理论,对新出现的各种青年亚文化现象重新进行探讨,提出了“亚文化资本”(subculture capital)、“场景”(scene)和“部族”(tribe)等一系列新的范畴。这些新范畴有助于从符号政治经济学角度和群体交往空间方面来解释各种新兴的混杂性亚文化风格。比如,萨拉·桑顿(Sarah Thornton)提出的“亚文化资本”(subculture capital)概念,就有助于揭示夜总会亚文化在商业娱乐文化时代所依赖的深层文化经济逻辑。当“颓废”和“玩酷”成为一种被时下青年所崇尚的“亚文化资本”时,会催生出一系列与“颓废”和“玩酷”相关联的文化产业链(衣食住行及其展示方式)和“场景”(夜总会、酒吧、广场、马路,尤其互联网)来。这意味着,“亚文化”成了某一群人的“消费”对象和“表演”内容,有资格“消费”亚文化的人群可能形成一种共通的品位感和群体归属感。从这些观点来看,“亚文化”几乎成了亚文化消费和被消费的代名词。这是不是也有些夸大和简单化的嫌疑?这里难道一点也不涉及经济购买力、阶级政治或阶级文化趣味的问题?
到了20世纪末和本世纪初,西方学术界确实出现了“后亚文化研究”(post-subcultures studies)[26]或“后亚文化理论”(post-subcultural theory)[27]之类的提法。“后亚文化”概念的提出,旨在阐释亚文化人群在多变繁复的新传媒时代和日益普泛的文化符号消费时代所产生的身份混杂现象,比如全球化网络时代的虚拟社群身份、消费主义弥漫下抵抗意识的消解等等。这些学者受后现代主义思想的影响,基本得出了如下的判断:芝加哥学派和伯明翰学派时期有比较明确区分的全球/本地、虚拟/真实、商业/独立、日常/边缘等二元区分层面,在当下的符号消费时代已经不复存在,即使存在也变得极其交错混杂,呈现出高度变异的文化面貌。在他们看来,伯明翰学派以前看重的那些因弱势身份归属(如无产阶级、青少年、有色人种、女性或同性恋等)而聚结在一起的亚文化群体,在身份极度混杂和变异的当下消费文化时代,已经失去了自身能够依附的现实社会基础,也就自然失去了进行“仪式抵抗”的“英雄精神”,甚至没有进行“仪式抵抗”的可能。
在这些学者看来,当下的青年亚文化社群活跃于各种亦真亦幻的“夜总会亚文化”或亚文化“场景”当中(如锐舞派对[rave party]、网上冲浪族等),已经演变成为碎片化、混杂性、短暂性和“无关政治”的“流动身份”。[28]在这些新出现的亚文化“场景”(如全球互联网平台)中“游走”的流动社群以及他们诡异多变的“再现”方式,成了“亚文化”的“能指链”,像雅克·德里达所说的“踪迹”(trace)一样时隐时现,飘忽不定。这样的“亚文化”概念当然缺乏伯明翰学派所说的那种“抵抗”型亚文化的反叛性,简直成了身份政治的“自恋”式表演。
显然,这些有关“后亚文化”的表述对身份的流动性和媒介的虚拟性给予了过度的关注,但它们却无法解释这些在虚拟化、碎片化的文化空间“游走”的青年亚文化群体与自身真实的经济政治处境之间的复杂联系。一个只顾上网冲浪、衣食无忧的“宅男”或“宅女”,一个崇尚绿色简朴消费、骑自行车上街的后现代青年,一名在建筑工地流汗流血但也有时上网聊天的青年民工,都可以用这种“后亚文化”符号消费理论来概括吗?
五、青年文化研究的未来
通过以上对青年文化研究史的追溯,我们不难发现,“青年亚文化”一般都指社会阶层结构框架里不断出现的那些带有一定“反常”色彩或挑战性的新兴社群或新潮生活方式。但是,一旦涉及到对这些青年新兴社群或生活方式进行研究的时候,不同时代、不同政治立场和不同学派的看法就有了很在的差别,当然,也会有一定的关联性和连续性。
早期芝加哥学派认为,亚文化一般是指无家可归或移居的街头帮派、犯罪的黑社会以及同性恋等非正常群体,这些人通常在外观上就与普通人有明显的区别。这种判断虽然有简单化之嫌,但发现了亚文化群体的一些外观特征,这与后来人们重视亚文化群体的符号化表现有深层关联。后期芝加哥学派开始关注主流社会、大众媒介对于越轨青年“贴标签”、越轨青年如何认知自身等深层问题,将社会阶层、成长环境、认同危机等社会因素纳入到了对于青年亚文化群体的分析当中。而到了伯明翰学派时期,则将青年亚文化研究纳入到范围更为广泛的文化研究事业当中,得以从阶级、代际、种族、性别等维度来深入探讨青年亚文化群体的符号表达。他们强调了青年作为弱势群体而面临的身份政治问题,并将青年亚文化看作是对各种大众文化形式和主流社会“收编”行为的“拒绝”或“仪式抵抗”。他们发现这些“拒绝”和“抵抗”也有区别,有些是明显展现出来的,如1970年代后期的英国朋克族;有些并不完全是对抗的,如滑板运动族,冲浪族等,而只是为了克服在社群当中日常生活刻板模式所带来的束缚。到了当今时代,伴随着各种夜总会文化的崛起,伴随着科技虚拟因素的大量渗入,亚文化群体日益多元化、短暂化,这一概念原来被赋予的“抵抗”意义、阶层区分意义,在亦真亦幻、无处不在的符号消费王国,似乎都变得更难以落实了。因此,就有学者开始新造“后亚文化”这样的概念,试图重新掌握对这种充满流动性、分裂性和混杂性的青年亚文化身份的理解。
可以看出,一方面是青年亚文化群体自身随着社会政治结构发生的重大变化,另一方面是主流成人社会在如何看待这种变化,而后者更值得关注。正如《亚文化读本》(The Subcultures Reader)的编者肯·盖德尔(Ken Gelder)所总结的那样,人们对于亚文化的描述和研究“始终在以下两种方法之间来回徘徊:一方面将亚文化社群描述为各种独特的社交形式,另一方面又把他们的身份复数化、模糊化;以前曾经认为他们的文化角色是单一的,具有一套为所有成员都认同的共同兴趣和信仰,现在则更多强调他们的异质性、多方位渗透性、可变性和短暂性”。[29]人们对待青年亚文化群体的这种复杂的态度,一直贯穿于自芝加哥学派、伯明翰学派和当今的亚文化研究当中。
青年亚文化研究方向的变化(包括“后亚文化”的提法),实际上给我们提出了许多值得重新思考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能已经超出了青年人群的范围。比如,现代社会的人们如何看待自身与他者(群体)的关系,现代“个体”与新兴的“社群”究竟会结成什么样的关系?在符号化消费日益扩散、个体与群体关系日益混杂交错的当今时代,社会学家、文化研究学者应该以何种态度、以何种方法对待自己的研究对象?对于新兴的青年亚文化的界定和研究,如何在保持相对客观分析的同时,又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研究者的政治指向——比如对弱势青年群体,对各种新兴的、健康的反主流生活方式的关注、理解和支持?如何看待随着全球化进程加深,尤其是互联网传媒深刻影响下出现的诸多新兴的全球性的青年文化现象——比如那些通过网络联动而兴起的全球青年志愿者运动、全球青年环境运动?
诸如此类的问题,必将成为未来的青年文化研究应当面对的研究对象。对于青年文化的研究既需要研究者能够进入青年亚文化社群内部去感受和体验,又要求研究者能够与其拉开一定的距离,发现该青年亚文化社群不同于其他群体的异质性和指向未来健康生活方式的创新性。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努力,成人社会和大众传媒终于可以俯下身段去倾听被他们无数次“描绘”过的“青年”发出的心声。那些行为乖张、穿着奇异、打架斗殴甚至纵火抢掠的青少年,再也不能被媒体简单描述为“民间恶魔”或“社会公害”,而应该得到真正的重视和对待。那些为数不多的、举止平和、喜好新奇、崇尚消费或者抗拒科技、寻求简朴生活的遍布于这个星球的青少年们,因其承受着身份日益碎片化、混杂性和流动性的风险,更应该受到研究者和成人社会的同情性理解和帮助。
从根本上讲,对于青年文化的研究,都必然会涉及到成人社会对于未来社会的理想期待和想象。这是一项极具挑战性的学术工作,需要更多的人来参与和推动。因为,我们不只是在对青年文化进行研究,还在塑造我们自己的未来。
回应 2020-05-12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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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有用 老玉米 2018-06-18
了解亚文化的通俗读本,缺乏社会和物质的基础,青年对于现状的抵抗只能通过一种「仪式」和「符号」,与其理想和诉求之间构造一种想象性的联系。那个时代的亚文化最难能可贵的是留下了一批可称之为艺术和精神的遗产,是有力的,很了不起的一代人。内容全而简略,想看一本更具体更深刻的民族志。
1 有用 猪头叶君 2015-12-31
同情式地批判,通过民族志从内部了解亚文化群体如何在其结构的位置所能到达的文化资源中积极地生产意义。但是Paul Wills关于吸毒的文化意义实在已经超出我的想象能力,还是没法突破心理上的障碍对瘾君子去犯罪化和病理化的理解。
0 有用 饼店老板娘 2018-09-19
刚开始看再版序言被惊到,这完全看不懂啊???看到正文稍微松了口气,虽不能完全理解吧但还是读到了不少,最后方法论的部分大致翻过,全书还需要细读。
1 有用 jdubwnbhzj 2019-07-17
抵抗现象很有趣的差异在于:工人阶级的抵抗是工作与休闲的二元对立,是去政治化的,不彻底的。而中产阶级的抵抗是极端的,也是更加敏锐的,要么工作,要么彻底不工作,完全田园式的,完全反主流的。 从《飞越疯人院》的越狱,到《猜火车》的群居公寓。中产因为更加接近核心,更加懂得其中逻辑。正因如此,出世是他们唯一的心灵出口。 看《学做工》最大的感悟就是对于教育的神话,现在做的就是祛魅以及理性对待,引导自己走向出口... 抵抗现象很有趣的差异在于:工人阶级的抵抗是工作与休闲的二元对立,是去政治化的,不彻底的。而中产阶级的抵抗是极端的,也是更加敏锐的,要么工作,要么彻底不工作,完全田园式的,完全反主流的。 从《飞越疯人院》的越狱,到《猜火车》的群居公寓。中产因为更加接近核心,更加懂得其中逻辑。正因如此,出世是他们唯一的心灵出口。 看《学做工》最大的感悟就是对于教育的神话,现在做的就是祛魅以及理性对待,引导自己走向出口。 (展开)
0 有用 秘则为花 2020-11-30
阶级、世代、霸权
0 有用 R_with_Rama 2021-02-07
1、亚文化群体对支配文化协商、抵抗和斗争;2、亚文化想象性的解决方案并非解决之道;3、媒体与支配文化共生,将把控制文化对越轨事件的“界定”转化为公共语言,进行客观化的转换,权力在文化领域再生产出来。4、青年文化是被精明的,操控性的商业利益培育出来的。
0 有用 噢啦嘿 2021-01-06
1.从阶级分析中去理解亚文化的诞生;2.亚文化的从属性是对于其父辈文化而言的,并非从属于主导文化;3.青年文化对于阶级体验及商业化收编的回应是创造性的(如此才有权力博弈可言)
0 有用 Gringoire 2020-12-28
通往后伯明翰、甚至后亚文化的必经之路,读了它,才可能挑战它
0 有用 哈哈哎呦 2020-12-09
每一种理论在特定时空有期独特的生命力,但脱离了背景其局限也将暴露。伯明翰研究亚文化研究过分关注政治意义的抵抗,忽略其他更为广阔的面向。
0 有用 xiiLL 2020-12-03
民族志变成分析课就不吸引我辽,我果然还是适合搞新闻,只描述现象,不表达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