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後記/吳佩珍(政大台文所教授)
翻譯丸谷才一的這部小說,是一個偶然的機緣。2012年10月丸谷才一以八十七歲高齡病逝時,同年年底日本的幾本代表性文學雜誌均出版了追悼特輯,引起話題。而與友人談起時,這才發現丸谷才一這個寫於1982年與台灣海外獨立運動相關的作品,也興起要將此部小說介紹給台灣讀者的念頭。對照丸谷在作品時空所描摹的七零年代與今日的台灣,恍如隔世。
對丸谷才一的印象,始自2009年協助大江健三郎來台國際研討會的籌備工作時。當時發現大江曾將丸谷喻為日本現代文學中最精采的寫手之一,而這樣的禮讚,只有透過細細閱讀丸谷的作品,才能體會。丸谷才一身兼小說家以及評論家,除了深湛的日本古典文學、傳統戲劇素養之外,也兼備深厚的西歐文學造詣。這在戰後的日本作家當中,幾乎屈指數。日本近代文學幾位大家,如夏目漱石、森鷗外等都具備了這些條件,丸谷才一也因此被認為承襲了日本近代文學的正統。此外,丸谷才一堅持舊假名的使用以及和文調傾向強烈的文體都與此不無關係。
特別是對夏目漱石致敬的痕跡,在這部小說處處可見。主人公梨田魯莽(日文原文:「無鐵砲」)的性格,以及對規避徵兵的看法,令人聯想起夏目漱石《少爺》中那位「無鐵砲」的主人公,以及夏目本身曾為躲避徵兵而將戶籍遷移至北海道開墾地的歷史事實。規避徵兵與此作品主題「何謂國家」的環節可說是緊密相扣,也與主人公(以及作者丸谷本人)出身東北─明治維新之後長久以來為權力核心所排除的邊緣區域─設定相呼應。
在文學要素方面,此作揉合了日本近代小說中「硬派」與「軟派」的特徵,可說是丸谷對日本近代小說理想形式的追求。小說透過台灣民主國總統洪圭樹、日本畫商梨田雄吉以及超市店長林清祿三者展開的近代國家論述,乍看之下予人艱澀難懂的印象,但作者深得江戶文學的「輕妙」(軽み)精髓,以藝妓濱次、吉娃娃阿輕(狗兒的名字即是文字機關)的趣事鋪陳,巧妙地鑲鉗了此作引人入勝的要素。
這樣形式與內容的小說其實便讓翻譯成了一大挑戰。除了要掌握丸谷深厚的文學、文化素養之外,也須在不破壞原作氛圍的原則下,轉換其和文文脈。而這讓翻譯過程備加艱辛,以我一人之力,絕對無法完成。對此,特別要對兩位先輩大力的協助,致上最深謝忱:作品中難解的日本古典文學以及和文文脈問題,承蒙內田康教授詳盡地為我解惑。此外,在初稿段為我指正,同時在百忙中負起撰寫導讀重任的吳叡人教授。因為串聯台灣海外獨立運動、日本近代以及作品世界的介紹對台灣讀者勢必不可或缺。也感謝剛從忙碌的碩論解放的詩勤,為我細心校正。沒有他(她)們,這部作品的付梓之路,可能會走得更艱辛。最後要深深感謝聯經的林載爵、胡金倫以及陳逸華先生們,沒有他們,這部作品的中譯不可能誕生。另,譯文的未盡之處與誤謬,文責都在我。
譯後記/吳佩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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