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的损友》的原文摘录

  • 我們先談佛洛伊德作為一個科學家的自我定位。佛洛伊德儘管是十九世紀歐洲科學文化的產物,但在他的成長期的年代德國浪漫主義仍饒有生命力;他雖活到二十世紀卻始終是處身在十九世紀的世界中。他自己承認:他是在閱讀了歌德(Goethe)有關自然的啟發性文章後才決定習醫的;也是透過友人Wilhelm Fliess而涉入浪漫主義醫學的──那其中的許多假設都來自於謝林(Schelling)的自然哲學(naturphilosophie)。他這個涉入之深,致使Robert Holt將佛洛伊德著作中的一整個書寫體例(genre)溯源到它上面。Holt稱這體例為「種系發生理論」(phylogenetic theory),其中包括的著作有:Totem and Taboo(圖騰與禁忌)、Beyond the Pleasure Principle(超越快樂原則)、Group Psychology and the Analysis of the Ego、The Future of an Illusion(幻想之未來)、Civilization and its Discontents(文明及其不滿)和Moses and Monotheism(摩西與一神教)。 Holt的文章在1963年出刊;作者本身有如佛洛伊德,對這一類的臆測玩意兒是有矛盾心理的。但不到十年,Iago Gladston就已經不再那麼為佛洛伊德強作解人了。他認為浪漫主義傳統在佛洛伊德的思想裡的中心地位足以將他稱為「一個民族學者、生態學者和整體論的科學家」了。 然而,支撐佛洛伊德作為一個整體論科學家的科學文化在當時也開始受到實驗方法和實證主義語辭沉重的入侵。George Rosen簡賅地點到了當佛氏還是學生及青年研究者的年代裡,科學文化方面的改變──特別提到是Ernst Brucke、Emil du Bois-Reymond、Hermann H... (查看原文)
    白布写完文了吗 3赞 2024-03-22 23:40:43
    —— 引自章节:野蠻人的佛洛伊德
  • 印度不是非西方,它是印度。它是立身在小部分曾經暴露在殖民主義的全盤攻勢下,卻迄今猶處身在殖民記憶的傳人之外的。一般印度人他們沒有理由把自己看成是西方人的對手或其反命題。要他們全然地非西方,這個強加的負荷只能限制了他──每日生活中的印度人──的文化自身。同樣的,要他們成為絕對地西方之陳舊擔負──曾經一度也迄今尚然地──則局限了他及他社會對將來進行選擇的各種可能性。這種新的負擔迫使他只能強調自己文化中那些在西方世界裡已經限縮了的部分;它也淡化了那些他文化中與西方共有的部分,或者西方始終無法加以定義的部分。要將印度當作西方之對應品這個壓力,扭曲了印度對人和世界的整體觀中的傳統優先順序,也摧毀了他文化中獨有的完形(gestalt)。它,事實上使得這個人更無轉圜餘地的和西方纏在了一塊兒。 在這個側面上,印度國族主義的許多版本和吉卜齡的世界觀可說是若合符節的。它們兩方面共有了Mādhyamikā所指認的那種把不同文化間相對差異絕對化的傾向。雙方都試圖豎立大寫的東方和大寫的西方,並將他們作為兩個既自然又永恆的對極地標。二者同樣地溯其根源於──不但設法去定義「真正的」西方,也界定「真正的」東方的──後啟蒙歐洲的文化性傲慢當中。 (查看原文)
    白布写完文了吗 3赞 2024-03-23 00:01:57
    —— 引自章节:從殖民中解放的心智
  • 我在不同的標題之下檢視了知會(informed)殖民及後殖民時期關於東方和西方大部分論詰的四個對照組:普同的相對於地方的;物質的(現實的)相對於精神的(非現實的);成就的(演示的)相對於非成就的(非演示的)和清明的相對於不清明的。 我也碰觸到了橫切上四組的第五組:自我意識──定義明確的印度質地相對於流動不居的自我定義。 在一個層面上,我試圖說明──如果中心的問題是應付或對抗壓迫而不是對一個文明作學究式理解的話──這些兩極是會碰頭的。在另一個層面上,我也試圖說明:地方的、精神的、非演示的和不清明的、有時也可以變成為是普同的、真實的、勝任的和清明的另一個更佳的呈現(或不同版本)。 無論如何,不管在這兩個層面的那一個上面,我既沒有試著去顛倒這些標準的刻板印象以創造一個非理性、神祕性和世界性的新浪漫意識型態。我也未曾試圖認受一個民眾主義意象之全知的普通人。此處我的關懷是非英雄性的和經驗性的,不是英雄性的和哲學的。我的主張是:當心理和文化的存亡事屬生命攸關的時候,我們討論的這些個兩極性會被化解,它也變得某種程度的不相干了;而經驗種種不堪及對災厄即時對抗的直接性則貫穿了所有的層面。當這個發生時,在受難者的內裡對較大的整體出現了一種模糊的感知,它超越了這體系的分析性範圍,同時(或者)把它們給顛倒了過來。於是乎,受難者在壓迫下可能變得意識到地方性可以比傳統的普同主義更能成功地保護某種形式的普同主義;弱者的精神性可能比那些活在沒有願景世界中的超級物質主義更能闡聯或養活一個非壓迫性世界的種種價值;不求成就者和不清明者可能常有較高的機會企及他們自由與自主的文明目標,他們毋須拿他們的理智去作為典當的抵押。 我暗示的是:這些悖論之所以不可避免,因為理性這個宰制性的概念是任何制度性壓迫之能夠構造成功所必先加以收編的第一股意識。當這個收編發生的時候,反抗和圖存則要求對較大的整體有通達的管道;不管... (查看原文)
    白布写完文了吗 3赞 2024-03-22 23:57:03
    —— 引自章节:從殖民中解放的心智
  • Legitimate、Legitimacy、Legitimized:譯成被認受的、認受性、得到認受,都是基於不贊同將它們譯成「合法」、「合理」……等等。理由是它不是指甚麼東西合甚麼法或合甚麼理;它要說的是這些東西或存在──包括體制、機構、法權等等──是否是受到它的對象與被施為者的肯認和接受。這個創辭在中文中是較陌生的;但這種陌生性是必要的。這個譯法是為了避免與其他場域的指涉疊合(collapse),或因為熟習而產生誤會。目前,此辭在香港已漸通用(如沒有記錯,這個譯法應是二十年前由羅永生首創的,不便掠美)。 (查看原文)
    白布写完文了吗 2赞 2024-03-23 00:51:54
    —— 引自章节:關鍵譯辭討論
  • Praxis:譯為踐行。這個字和中譯的「實踐」(practice)是不一樣的;Practice可泛指做、習做、實作任何一種學識或行當。而praxis指的則是在一定的認識(包括一己意識地堅持與維護的「政治正確」)基礎上;基於一己選取與自身定位的「政勢」上,進行的言行舉止與社會實踐。在這個意義上把它譯成「踐行」;即依識、依見而行的跨步與行動。 (查看原文)
    白布写完文了吗 2赞 2024-03-23 01:04:02
    —— 引自章节:關鍵譯辭討論
  • 喬治·歐威爾對殖民主義意理的反應則可說是恰恰和吉卜齡針鋒相對;他反其道和一系列的創造性神話協力,跟它們一起再次首肯了殖民主義強迫人們捐棄的種種價值。他清晰地意識到了不列顛殖民主義已經製造了一種對「母體文化」(mother culture)的需求,也為殖民統治者組裝了一套生產線以為這個需求進行生產。這個「母體文化」不但把統治者從他的受治者中疏離了出來,也離間了他們自己的自身。然而,歐威爾是從人本論和人道社會主義的理性主義出發,是故讓他無法開出壓迫者與受壓迫者之間連續性的全般意義。儘管如此,他卻意識到受治者的被壓制也牽連到統治者自己的受壓制,也認識到不同殖民地的殖民子民對他們殖民主的控制比起統制者對他們宰制的也不遑多讓;它們同樣是真切無異的。或許他也已不由自主地挑戰了自己也覺察到了前一項的控制反而比較不容易抗拒,因為它們潛而不顯、微妙且涉及人們內裡的壓迫;相對的,後者的壓迫性則比較明顯,因為它涉及的是兩種文化之間的權力關係。 為這種互為纏綁的最動人的畫像是歐威爾的〈射殺一頭大象〉一文;文章中他生動地描繪了殖民者置身其中的種種不安和恐懼。所有我人今天能在西方文化危機中找到的各種有關主題,都包含在這篇文章裡面:透過形式化、刻板化、職份明確的關係來神聖化社會連繫;對自然的工具觀;透過文化分層和排他主義的論述、造成殖民地中殖民者的人為孤立;在被殖者面前不斷地尋求雄邁與權位;認為被殖民者是容易受騙的小孩、必須用突出的男性氣慨(machismo)來吸引他們(也造成了殖民者不得不被迫應觀眾要求,強把一定的殖民戲目捆在一塊兒上演);為一個被強加的、裝腔作勢而滑稽的帝國名份──其宏大壯觀至於失真和嗜殺的程度──必須壓抑一個人的自身。所有這些吉卜齡以他的生命經驗間接發聲,或在他的著作中試圖隱藏的東西,歐威爾轉而用他自覺自反的政治分析公開明白地講了出來。 (查看原文)
    白布写完文了吗 1赞 2024-03-20 00:21:04
    —— 引自章节:[ 1983 ] 《貼身的損友》
  • Politics:多數人見到這個字便即會譯為政治或政治學,並沒有考慮到它出現的理脈或用法。其實,我們常聽到「What is your politics?」、「What was the politics involved?」、「His politics is not consistent!」、「The political is personal.」等語句中,它指涉的都是個人的、特定位向的、廣義的「政治」;即個人及對事物的特定政治位勢與政治選取旨向──甚至擴及於一個的人立身處事,安身立命的處所與立場。我們常見不同的兩個人使用一些通用的語詞、它們可以被聽起來講的似乎是一回事,但在具體的日常踐行上卻可南轅北轍;究其所以,乃這兩個人的「Politics」不一樣;這個「Politics」在中文裡沒有現成的辭語可以採用;我只好暫時把它譯為「政勢」,乃指一個人的種種行止所由生的意向,其政治位勢與立場旨向。 (查看原文)
    白布写完文了吗 1赞 2024-03-23 01:09:22
    —— 引自章节:關鍵譯辭討論
  • Every vision requires to be grounded in public consciousness through categories that emerge from a society's memories and myths, more so if the vision seeks empowerment within a democratic order. (查看原文)
    Anjali 2011-09-14 01:58:28
    —— 引自第124页
  • India has 'always been a separate world, hard for any outsider, Eastern or Western, to penetrate.’ Such a culture becomes a projective test; it invites one not only to project on to it one's deepest fantasies, but also to reveal, through such self-projection, the interpreter rather than the interpreted. All interpretations of India are ultimately autobiographical. (查看原文)
    [已注销] 2015-01-19 05:07:07
    —— 引自第79页
  • They were helped in this by the split that had emerged in the Victorian culture between two ideals of masculinity. To draw upon Ballhatchet and others, the lower classes were expected to act out their manliness by demonstrating their sexual prowess - the upper classes were expected to affirm their masculinity through sexual distance, abstinence and self-control. (查看原文)
    に先生 2023-10-25 11:37:39
    —— 引自第10页
  • It also explains why colonialism never seems to end with formal political freedom. As a state of mind, colonialism is an indigenous process released by external forces. Its sources lie deep in the minds of the rulers and the ruled. Perhaps that which begins in the minds of men must also end in the minds of men. (查看原文)
    に先生 2023-10-25 11:39:07
    —— 引自第3页
  • 在目前這個情況下,我們不必質問如此的殖民式連結就啟蒙的種種價值而言是否不可避免;事實上,它們之與以下三個過程的連結,就必然保證了它在後殖民的體制中不但產造了,也具體化了第三世界之作為一個區域性與文化範疇的那種觀念: (1)追求對世界絕對的世俗化與客觀化,以及透過科學進行對自然(包括人性)的徹底控制。 (2)給予「歷史」優先性,使它成為一種意識的形式,也成為一種建構過往的方式。 (3)確定不同文化與社會的進化主義層壓系統,把它銘刻在由啟蒙凝鑄的權力與知識的板塊之上。 無可諱言,啟蒙主義的想像──特別是他的後裔:培根主義的科學哲學──從來就是不間斷地,且有系統地(在亞非地區)為進步理述、文化與種屬的層壓設定、進行背書。這個想像版本即令曾在歐洲扮演過某種解放的角色,但在南方世界,它的種族主義內涵及與暴力鎮壓的關連則是絕對不容人們忽視的。 (查看原文)
    白布写完文了吗 2024-03-22 12:16:28
    —— 引自章节:野蠻人的佛洛伊德
  • Re-presentation / Re-present:這又是一個關鍵性和災難性的誤譯(簡直是錯譯)的辭語。基本上所有的其他譯法(再現、表徵、象徵……)都無知於「授意品」(signifier)與「承意品」(signified)之間,經過「授意踐行」(signification practice)產生聯結的結構、原理與過程;這個錯誤要在於將前者(接近「名」的東西)和後者(接近所謂「實」的東西)疊合(collapse)在一起;也忽略了「指認」(denotation)和「衍意」(connotation)的差別;混同了「信號」(signal)和「意符」(signs)的不可融通性;把「認得」(recognition)和「理解」(understanding)變成是一樣的東西。我教了二十幾年書,可以說天天都在為補正這個缺失在奮鬥:叫學生不去做被教「認得」信號的巴夫洛夫式(Pavlovian)的實驗犬,而去做一個進行理解的、認知活動的獨立思想主體。 「替現」之所以不是「再現」或「表現」:恰恰是因為進行替現者本身是創造性認知的主體;他以他的替現活動所替現的不是任何被「直指」的那個外物、而是他認知活動的一定的成果。透過這些「替現」,藉它進行閱聽和對話的「讀者」也並不是在進行被「直指」式的在「格物」,而是在自己的認知基底上進行的交涉、思考與理解。換言之,「替現品」乃「授意踐行」中的過程與載具;是藉語辭及概念來讓人與人進行交通的思想工具;之所以是「替」現,而不是「再」現,或「表」現,恰恰因為替現偏偏不是、也不能是被替現的概念本身或實體外在,而是一個「不是它」的「其他」;以「不是它」的「其他」(如字詞、概念與範疇等)進行替換;呈現被替現的事、物、意象、概念;從而以之進行傳訊(inform)與移情(empathy)。這個過程和其中選用暫時性的、試探性載具的過程就是representation「替現... (查看原文)
    白布写完文了吗 2024-03-23 01:02:38
    —— 引自章节:關鍵譯辭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