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永恒帝国》的原文摘录

  • 韩非子的敏锐观察把我们引向另一个思想家们不愿意让人民发表自己意见的原因。毕竟,代表人民,代替他们发表意见,正是战国思想家们自我赋予的使命。通过当“人民”的代表,士人垄断了被杜维明恰当地描述为“最可普遍化的社会相关性(即人民的情感)”,因而他们把“民情”看作自己阶层至关重要的资产,不容许未受教育的大众自己代表自己而言。将平民排除在政治活动之外,并自我宣称为“民”的保护者,对于知识阶层成员来说,是基于最大利益的考虑。 (查看原文)
    吉尔斯丹斯基 2赞 2021-05-22 13:10:37
    —— 引自章节:第三节 小人及其被排队在政治之外
  • 然而,我们可以从统一对农民命运的影响这个角度进行一定的推断。在上文中,笔者提到战国时代的“民本思想”来源于两种思想的混合,一方面是对庶民福祉的真实思想意识上的责任感,另一方面则是出于理性的政治考量——不满的农民会逃亡或者从战场逃跑,进而极度削弱国家。对于逃亡而言,统一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因为秦朝统治了“天下”的绝大部分农业地区,从它的统治下逃走不再是一个可行的选择。此外,随着军事行动从过去战国时代生死相争的斗争转变为对帝国边陲的拓展,对于大规模逃兵的担心减弱了。而且,战争规模和次数的减少也极大地降低了通过军功晋升的机会,这在战国时代曾经是普通人跻身精英阶层的重要途径。从这个角度看,统一及其带来的“太平”并不一定会使农民受益,尽管秦始皇高调宣称农民“皆终其命,莫不得意”。 (查看原文)
    吉尔斯丹斯基 2赞 2021-05-22 13:17:25
    —— 引自章节:第四节 尾声:造反有理
  • 然而精英不仅仅给起义提供合法性,用阶级概念来说,精英也使起义“陷人了罗网之中”( entrapped)。通过参加起义阵营,精英谋士决定性地促成了起义者被纳人帝国政治结构。这些起义者不是革命者;他们无意摧毁帝制秩序,而仅仅是想在这一秩序中提高自身的地位而已。这种潜在的吸纳可能性被精英谋士敏锐地掌握,他们充当了粗俗的起义领袖和帝制国家的统治之间的桥梁。最终的吸纳一一不论是在执政的王朝体系中授予起义领袖官职,,还是在起义领袖的名义下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成为可能的部分原因,在于精英阶层的民本思想。这种思想创造了一种氛围,有助于精英阶层对起义农民产生同情,也有助于农民领袖同化在帝制政治结构之中。弱化了“阶级对抗”( class antagonism)之后,战国时代的民本思想决定性地造成了帝国能够在复发性的叛乱中生存下来的能力。 (查看原文)
    吉尔斯丹斯基 2赞 2021-05-22 13:22:06
    —— 引自章节:第四节 尾声:造反有理
  • 值得指出的是,尽管韩非子的解决方案是制度性的,并不基于一个贤臣,但是他与荀子在涉及到君主"无为"方面,则有着类似的观点。韩非子对"无为"的倡导相当普遍,甚至带有一种乌托邦的色彩,这对韩非子而言相当不寻常…(略)…韩非子所描述的完美状态再次印证"无为"思想在战国思想家之间的普及,而且,如荀子一样,韩非子的描述是在诱使君主采纳其设计的统治秩序。然而在《韩非子》中,乌托邦式的描写是相当少见的。对于君主的无为,韩非子采取了各种不同的论述,其中有一些论述具有复杂的哲理,比如《主道》篇中的论述: 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是以明君守始以知万物之源,治纪以知善败之端。故虚静以待令, 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有言者自为名,有事者自为形,形名参同,君乃无事焉,归之其情。 韩非子劝诫君主遵从"道"而保持宁静,这与其他战国晚期文献的类似论述如出一辙,而这些文献往往与所谓"黄老"传统联系在一起。 《老子》的巨大影响﹣﹣至少在《韩非子》的词汇方面﹣﹣在上述章节中也清晰可见。然而,韩非子很快就抛开了纯粹的哲学论述,转而从实务方面劝导君主无为 (查看原文)
    三吴六月霜 2赞 2023-09-12 19:01:28
    —— 引自章节:第二节 韩非子:无上权力的去人性化
  • 在墨子提出的三种将理想君主推上王位的办法中,模糊的"公选"( popular election )或者"天选"的思想,从未被广泛接受。但是禅让和"正义革命"则成为战国政治话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禅让的思想﹣﹣在尧禅让给舜,之后舜禅让给禹的传说中被刻画出来﹣﹣在《墨子》之后变得更加普遍。从公元前4世纪开始,尧、舜已经被确立为上古的圣王典范,在当时的文献中禅让的传说变得到处都是。尽管禅让广为人知,但是在传世文献中却没有任何一个系统地讨论过它。这一矛盾使得葛瑞汉( Angus Graham )认为这种沉默的情况反映了作者不想涉及质疑世袭统治的敏感话题,而且现存的提倡君主禅让的例子似乎仅仅是"冰山一角"。 (查看原文)
    三吴六月霜 1赞 2023-09-12 18:04:24
    —— 引自章节:第二节 取代昏庸君主
  • 慎到进一步阐述了君主制的好处。对他来说,如同对墨子和商鞅一样,君主制是唯一能摆脱乱局﹣﹣这种乱局会瓦解掉任何没有清晰权力等级体系的社会政治秩序﹣﹣的途径。只有当权力统一集中于一人之手,争执和混乱才能避免。"两则争"成为战国思想家普遍接受的政治信条,很多文献都响应了慎到的这一观点稍后我们将会发现这一意见对于战国管理思想的重要性,但首先让我们回到战国最晚的文献之一,《吕氏春秋·恃君》篇。它总结了之前有关君主是社会政治秩序中枢的观点: 凡人之性,爪牙不足以自守卫,肌肤不足以扦寒暑,筋骨不足以从利辟害,勇敢不足以却猛禁悍,然且犹裁万物,制禽兽,服狡虫,寒暑燥湿弗能害,不唯先有其备,而以群聚邪?群之可聚也,相与利之也。利之出于群也,君道立也。故君道立则利出其群,而人备可完矣。 《恃君》篇的这部分议论跟荀子的观点(将在第四章进行讨论)密切相关。如果人类不能形成"群",就不能应对自然挑战;如果不树立君主,就不能保持"群"。因此,君主对于社会合理运行,甚至对人类的生存,都是必不可少的。在《恃君》的作者看来,历史经验教训也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查看原文)
    三吴六月霜 2023-09-01 16:54:12
    —— 引自章节:第五节 社会政治秩序的中枢
  • 商周宗教和礼法制度对后来中国政治文化的演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宗长的至高无上和无可分化的祭祀权威,意味着氏族只能拥有独一无二的领导,而该领导的地位是终生的。在这些宗教实践中不难看到独一无二的、终生的、世袭的君权的基础。将礼制的权威集中于一人之手,可能预阻了在政治上非君主制的统治方式的产生(比如寡头政治、轮流坐庄)。甚至在春秋时期,尽管在几个诸侯国中出现了寡头政治,但是没有人胆敢将其制度化。在战国时期也是一样,尽管战国思想家们执着于探索新奇的方法来应对当时周朝政治体系的危机,但是没有人提出替换君主统治的方案。 (查看原文)
    三吴六月霜 2023-09-01 17:00:10
    —— 引自章节:第一节 君权的宗教基础
  • 对很多学者而言,士与政府服务之间的联系是不言自明的。这不但可以通过"士"和"仕"(经常和"事"可以互换,意思是政事)两个字之间语义的紧密联系看出来,而且也为最早关于士的职业的文献记载所支持。在春秋时期,士没有自己独立的财产来源,比如采邑,所以他们不得不为国君卿大夫服务。在《左传》的记载中,士往往要么以低级小吏的面目出现,或者更多的,以贵族家臣的身份出现。他们为贵族担当行政、礼仪和军事职责。即便早期有不以为国君或者贵族服务来谋生的士,我们也无从得知。 战国时代士的职业模式比起春秋时期,更加复杂和多样。特别是在战国后期,几个主要的大国,比如秦国,建立了一套新的选拔程序,通过新的程序依靠军功和赋税就可以换取爵位甚至官位,士阶层的社会边界变得模糊了。当时的文献记载提到士有时和大夫联系在一起,有时候和平民(庶人)联系在一起,这足以反映了士的社会地位的流动性。不可避免的,这个扩大的阶层也包含了并不想正式追求官位的人们。许多士最终被国家机器所吸收,但是也有从事各种其他活动的,比如,所谓的方士(包括医生、卜筮者、巫师等)。还有些史料显示,有的士成为工匠、商人,甚至农夫。有的士寻求国君和贵族的庇护,而成为后者的宾客,其中有专门从事刺杀的刺客,司马迁将他们正式立传记载在《史记》里。 (查看原文)
    三吴六月霜 2023-09-16 16:39:37
    —— 引自章节:第一节 士与国家:社会与经济背景
  • 春秋时代国人在军事上的重要性,与战国时期的普通人相比——我们将在第九章讨论——就显得苍白了,但是春秋时期的国人是中国历史上以平民为基础的最为活跃的群体。他们的重要性来自于他们靠近君主,这种特点在国内发生动荡时就变成重要的政治资产。当战斗在首都的街道上进行的时候,贵族并没有特别的优势,国人的干预就变成了决定性的因素。公元前841年,据记载,周朝的京师发生了国人暴动,驱逐了残暴的周厉王(公元前878﹣前841年在位)。到了春秋时期,国人的干预变成了常态:笔者在《左传》中找到至少二十五次国人影响内争结果的例子,比如继承冲突、氏族内部和跨氏族的仇斗等等。从春秋中期到晚期,在许多诸侯国内国人似乎已经变成了最为重要的政治力量。 春秋时代的政治家和思想家也认识到国人对政治斗争的影响。申叔时关于通过经济手段收买国人之心的建议,深得诸侯以及诸侯的竞争者﹣﹣权势熏天的大臣之心。权力的竞争者们经常明显地采用一些"收买人心"的手段来获得国人的支持:减税、取消旧的债务、照顾孤儿寡妇和穷人、表现节俭,等等。宋国的公子鲍在灾害的时候将自己的粮食分给饥饿的人,从而确保了公元前611年,在他发动的针对其兄宋昭公(公元前620﹣前611年在位)的政变中支持他。也是同样的做法,使得郑国的罕氏和宋国的乐氏在氏族斗争中得以幸存下来。 (查看原文)
    三吴六月霜 2023-09-16 20:04:48
    —— 引自章节:第二节 春秋时代的“国人”
  • 精英阶层对群众造反的相对容忍,解释了为什么中国历史上持续不断的起义和造反没有变成马克思所说的"历史的火车头"( locomotives of history ),也就解释了它们为什么没有变为革命,而是变为与马克思同时代的麦道时( Thomas Meadows )从太平天国运动(1851-1864年)中观察并总结出的"国家稳定的首要因素……清洗和鼓舞政治氛围的风暴"。被帝制政权吸纳之后,这些造反运动确实变成了一种特殊的(也是代价极大的)重新调适机制,一种血腥的群众"选举"﹣其决定了哪个家族将统治下一个王朝,也纠正了一些错误,但是并不改变帝制政权的基础。总之,战国思想家们的这一显著的﹣即便不是有意识的﹣﹣成功,为时常发生的造反被同化在帝制政权之中,奠定了意识形态基础,并成为促成帝国长寿的又一个重要因素。 (查看原文)
    三吴六月霜 2023-09-16 20:08:08
    —— 引自章节:第四节 尾声:造反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