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私法

本教科书以我多年授课形成的讲义为基础，又经过两年左右的加工与打磨最终定稿成书。在体系上，它因循当前中国国际私法教材的惯常做法，分“总论”“法律适用”“程序”三编；在内容上，它试图同时沿着纵向的历史轴线与横向的比较坐标阐释国际私法的理念、方法与规则；在文风上，它尽可能以明快流畅的行文描述这门伟大的法学学科。此外，需要提及，借助大数据的东风，凡因篇幅所限而无法在教材正文中展现的重要英文材料、中外案例以及参考文献、专业术语中西文对照表和课堂教学PPT等，本书以二维码的形式呈现，读者可用手机扫描后详阅。

细言之，本书第一编“总论”，旨在讨论国际私法的基础原理、基本概念、学科体系及其发展历程，从而助读者初窥国际私法之堂奥。在这一编中，以下两点尤须提及：

第一，法科生在初学国际私法时，往往会产生一些疑问，例如，一国法院适用外国法，这是否有损本国主权？再如，法官通常仅了解其本国法，因此，要求其适用外国法既不方便，又容易出错，其司法成本也远高于适用本国法。既然如此，为何当代各国均对外国法的适用持开放态度？进而言之，如果法官有权适用外国法，是否即可达到国际私法所追求的目标呢？而国际私法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因极具迷惑性而被称为“冲突法之谜”（conflicts enigma）。只要这些疑问得不到令人信服的回答，学生就不得不带着困惑学习，遑论燃起学习的热情。因此，破解“冲突法之谜”，诠释国际私法的存在理由，遂成为本编开篇重点对待的问题。

第二，第一编对国际私法的发展历史着墨甚多，关于这一部分的重要性，有必要在此作出说明，因为怀特海（Whitehead）曾教导：“在任何理解之前，先有表达，在任何表达之前，先有对重要性的感受。” Alfred North Whitehead, Modes of Thought, New York: MacMillan Company, 1938, p21作为调整国际民事关系的法律部门，国际私法的发展史，从本质上说，是人类从封闭走向开放、从蒙昧迈进文明的波澜壮阔的发展史。也是基于这一原因，从古代直至当代，国际私法所牵动的“法理学肌肉”（jurisprudential muscles）是其他任何法律学科所无法比拟的。那些人类法律史上彪炳千秋的大师，如巴托鲁斯、斯托里、萨维尼、戴西等，“都曾流连其间，并为揭开它的神秘面纱而孜孜不倦”。 ［美］弗里德里希•K荣格：《法律选择与涉外司法》，霍政欣、徐妮娜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页。如果说，法学巨匠们提出的种种理论好似一颗颗泛着神秘色泽的珍珠，那么，唯有用深邃的历史之轴，方能将它们串成一条完整的项链，如此，国际私法之美方能完整绽放。而以更宏阔的视角来看，从人类文明史与思想史的维度讲述国际私法的历史，对于法科生从更深层次上洞烛法律与认知世界亦特具深意，岂不闻伯尔曼（Berman）曾曰：“法律并非机械的发展；她有其历史，她在诉说动人的故事。” Harold Joseph Berman, Law and Revolution: The Formation of Western Legal Traditi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3, p9

第二编“法律适用”是本书的核心部分，因为经典国际私法体系就是以法律适用规范为基石而构建的。与许多追求大而全的国际私法教材不同，本书无意对民事关系所有领域的法律适用作出面面俱到的描述，而是选取了民事能力、物权、合同、侵权、不当得利与无因管理、婚姻家庭及继承等最为重要和最具代表性的民事领域，分辟七章予以讨论。这种体例安排或许在一定程度上有失全面性，但实为契合本科教学安排与法科学习特点的理性选择。不仅如此，在我看来，“深刻的片面”，无论如何，要远胜于“平庸的全面”。

值得强调的是，本编及其他各编的论述，尤其是在分析中国的立法与实践时，在确保阐释全面、客观的前提下，特别注重以批判思维剖析问题，进而提出独立见解，因为我一向认为，对于法科生而言，伯尔曼的另一句名言——“法律必须被信仰，否则形同虚设”应当被这样改写更为恰当：“实证法必须被质疑，否则无从进步。”

本书第三编“程序”旨在阐释国际民事诉讼与国际商事仲裁。作为解决国际民事纠纷的两种主要方式，国际民事诉讼与国际商事仲裁向来是国际私法上的重要议题；同时，进入21世纪以来，不论是在外国，还是在中国，该领域均产生了诸多显著变化，因此，本编对基本理论的阐述特别注重结合国内外的最新立法与实践，尤其关注中国的理论、立法与司法实践的最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