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0ecb650100ek0w.html
查理·卓别林以夏尔洛的形象,完成了某种全球化的状况,在描写一部内陆的藏族电影中,片中的青年要展示自己的表演才华,他的方式是模仿卓别林。现在喜剧的小人物,虽然惟恐自己的形象是直接拷贝夏尔洛的,但是总有一点会发觉一丝他的影子,周星星的无辜眼神或者小沈阳的锃亮整齐的发型,对我而言都是一个边缘的人和一套秩序的夏尔洛式法则。在电影史上,有另外一个天才能够对夏尔洛进行一场深刻的剖析,这种剖析彻底划清了夏尔洛的喜剧和大扔奶油蛋糕式的纯粹自我作贱划清了界限。这位天才是安德烈·巴赞,喜爱卓别林可以千千万万,在笑之后对卓别林的制造喜剧进行一场严肃至极的分析,少之甚至,正因为如此巴赞让我折服。
《巴赞论卓别林》这本书中,著名电影导演特吕弗书写了一篇份量很重的“序”,这些文字不仅是友情的产物,而是在学理上瞬间点透了巴赞这本讨论卓别林文集的大核心,序中称“巴赞分析说,夏尔洛并不反社会,而是游离于社会之外,并且他渴望融于社会。”(6)所以特吕弗说,“夏尔洛是一个‘边缘人’,而且在他的同类人之中,他是边缘人中的最边缘者。”(7)讨论夏尔洛的喜剧,这种“游离者”的定位乃是所有讨论的根本所在。关于“游离者”,巴赞观察出了更加清晰的思路,“由此可以发现,当世界对他的阻力过大时,他从不倔强地硬碰硬。他在这种情况下会试图回避困难,而不是解决它。”(10)一个游离者的自我放逐,自觉的寻找边缘的存在方式,让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世界的小丑,这是所有戏弄和反思世界的前提,对这个世界能够斗胆发言,在于发言者成为被豁免的小丑。在旧时代的朝堂,这种人是弄臣,在这个人人以主人自居的正常社会,引发主人高兴的策略,就是做大众的弄成。
巴赞在这本书中进一步在更加具体的领域讨论了夏尔洛和世界相处的模式。这种模式在根本上也是一种卓别林喜剧魅力的根源,这一讨论也是巴赞的天才是的观察和思考能力的体现。比如,巴赞讨论了“夏尔洛与物品”——“一切物品的实用功能都是以人世的秩序为参照的,这个秩序本身就是实用、功利的,且包含着对未来的预见。”或者说,一个自认为理性和有规则的世界,人和物的关系(对于处理自己和外部世界关系而言,很多时候另一个人也不过是实用、功利的物)就是一个充满秩序的体系,正是这个体系才让我们对未来有预期,比如,一个美女认识富翁,那么我们的基本预期可能就是她是否嫁入豪门?而巴赞所谓的“夏尔洛”方式则是反这套实用与功利的秩序的,他写到“但反过来看,尽管这些物品在其通常为我们所用的地方拒绝了夏尔洛,但它们同样,甚至更加得心应手地为他服务,因为他将它们一物多用,而且每次都能解决燃眉之急”(11)这种“反”并不显得“革命”,而只是让人觉得这家伙的“愚蠢”,但是这种“愚蠢”却解决了问题,一个灯罩让夏尔洛摇身一变成为落地灯,逃避了警察的追踪。这样“喜剧”的深度就产生了,临时性将一个物从原来的体系中颠覆出新意,这是非常精彩的“喜剧”根源,它创造了一个“小丑”并且因为他的“愚蠢”所以逃避了原本必然的惩罚。所以,夏尔洛和世界的关系建立在一种危机四伏且得过且过的“苟且”智慧上,这不正是一种游离者渴望融入世界的方式?在一种临时性的关联上,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如果我们更进一步提问,“苟且”的生存喜剧背后的“意味”是什么呢?巴赞回答到,“夏尔洛的行为是由一连串瞬间构成的,他的努力足以应对每一个单独的瞬间。但倦意袭来时,夏尔洛便在随后的瞬间中照搬了适用于某一特定时刻的解决方法。”(18)也许,巴赞的表述稍微有些抽象,也就是夏尔洛把暂时苟且的办法,作为一套思维惯性,他不断重复这种“苟且”逻辑,使得上述“苟且”在不断发生的危机面前变成了一种最终的惩罚,“苟且”的不断重复造成了夏尔洛在天罗地网的社会正常游戏规则面前的必败的命运。或者,或一个讲故事的层面来说明这个道理,如果说这个社会游戏规则是一套叙事情节,大家都按照情节顺序,按牌理出牌,但是夏尔洛却经常利用暂停和脱序的方法解决问题,但是由此他也会被甩出情节。一个被甩出情节的人,成为游离体,但是这种游离状态对叙事规则产生了解构的象征意味。
在中国大陆,1990年代之后,喜剧成为娱乐市场最佳的宣泄点,喜剧表演者一代接一代,从葛优到小沈阳,这些喜剧表演者的更替依据着一个强大不变的参考坐标,就是苦情故事横贯在这个时代之轴上,在一个大群体不断用悲苦人生作为自己可以同情和自慰的顽强动力的同时,一种关于自我的贬斥和放逐正是构成喜剧表演者的更生,这种更生带有强烈的不断深化的自我贬低的欲望,如果葛优时代借助王朔的痞子形象就可以寻求到宣泄的豁免,那么到了小沈阳,这种形象几乎将这种豁免权的获得推到极度状况,以至于我不知道下一个被豁免的小丑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外观和灵魂。这一点巴赞无从回答,我想卓别林也无从回答。因为小丑的自我放逐不再以某种潜在对抗性存在,不在以某种解构者存在,那么,小丑只能是所有正常者最正常的欲望的夸张表达。在日常时刻,我们的欲望无处安身?只有等待小丑出场,才能给予宣泄一种集体而公开的仪式感。
杜庆春:被豁免的小丑
|
> 我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