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姻緣》台灣/中國愛情故事(序二)
‧李昂 2009/01/26
起心動念,要寫《七世姻緣之台灣/中國情人》已是數年前,由於一向緩慢的寫作速度,待完成,正逢兩岸多年來首次白熱化交流,真是始料未及。
【前言】
起心動念,要寫《七世姻緣之台灣/中國情人》已是數年前,由於一向緩慢的寫作速度,待完成,正逢兩岸多年來首次白熱化交流,真是始料未及。
3
我「作小朋友」的時候,家中閱讀到的童話故事,事實上是「白雪公主」、「睡美人」等等這類西方童話。
從街坊鄰居中,我又很自然的有機會聽聞各式民間故事,「七世姻緣」便是其一。
有趣的是,我們的社會長年來使用「白馬王子」、「灰姑娘」作某種意象,但像「七世姻緣」反而少有人知曉。除了「牛郎織女」因為「七夕」中式情人節,還被提及及商業炒作外,談愛情、浪漫,似乎都在西方的領域。
看來我們果真不是個追求浪漫愛的民族。
而很多年過去,當我經歷一些奇妙的因緣後,加上了生命的體悟,我終於才會說:
啊!誰又能說我們的故事不是「七世姻緣」後的另一世!
(而你的故事、你們的故事,也沒有理由不會是「七世姻緣」後的另一世!)
我不再說:我們的故事一如「灰姑娘」的序篇,而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
我深切的體會出,這文化的差異果真存在並何其巨大。要來訴說這「七世姻緣」後另一世的故事,也許還不只是另一世,而是很多很多世後的故事,當然有其特殊的意涵。
相傳的「七世姻緣」,第一世「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兩人情愛的阻礙,便不只是一般的困難,而升高至國家的霸權、權力的範圍與疆域的鞏固。孟姜女哭倒的,更是一座多少女人的血淚城池。
另者,在故事進展的近兩千年長遠的時間裡,這一世又一世的故事,在緣轉情遷中,如面臨巨大的地域區隔,也都只是從北方塞外邊疆到南方的遠洋商港,簡單的講,在「大陸」的範圍。
至於得跨越海域,那古早古早的時候難以踰越、廣袤無際的大海,基本上十分困難。已然流傳的「七世姻緣」中,便不可能有這樣隔海的故事發生。
然於今跨海往來如此容易/不易,海峽兩岸重新相對/不對,果真可以隔著海域展演多少可能?!
這些緣由,使得來書寫這「七世姻緣」後的另一世/源起的一世,有著新的著眼點與意義。
如果說,一直以來,在人類的文明史中,男作家們最大的終極夢想,是寫像「奧德塞」這樣的英雄冒險犯難史詩故事,即便「尤里西斯」最後只成為反英雄,也是另種冒險犯難!
那麼,女作家呢?
所以,就來說說屬於我(我們)的「七世姻緣」後的另一世/源起的一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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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寫作經驗,一開始我就知道寫這小說會引來一些困擾。可是稍經衡量,還是加以完成。
像我這樣的作家,不寫出真正想寫的,的確有困難!
可以預估的是,對有些讀者,小說裡的主角是個女作者,會是揣測的重點,更容易被認為是「作家本人」:
——也就是我自己的故事。
事實上,以一個「女作者」為主來完成長篇小說,是我這幾年來想書寫的重點。首先完成的是前不久出版以飲食為主軸的《鴛鴦春膳》,接下來是這部《七世姻緣之台灣/中國情人》,另外至少還有一部《愛與療傷》。
以一個「女作者」為主來寫這幾個長篇當然別有用心,也因此願意在此先作說明:這「女作者」別有所託,在各個長篇有各自的用意,當然是個虛構的小說人物。至於有沒有作者自己的影子,我說沒有也不會有人採信,不如就當成是閱讀小說的另一種樂趣吧!
至於相對於小說中的台灣女主角,「中國情人」的書寫,則真是經過一段極長時間的醞釀。
首先,由於兩岸資本主義化發展的時間不同,在過去一長段時間,基本上是台灣男人娶中國女人,很少台灣女人嫁給中國男人。「大陸新娘」代表的是經濟落差的不平等,這樣的台灣男人/中國女人關係,當然不是我要放入「七世姻緣」後的另一世的。
就算為最簡單的「政治正確」,要寫的「中國」情人,得是個男人。
另外,還要來說小說涉及台灣外的另個重要地點:中國。
一直要到最近,海峽兩岸開放往來二十年,「台灣人在中國大陸」開始有所累積,在幾個台灣人匯聚的地區,也已然成為一種現象。發生在中國大陸的這台灣人新區塊,對中國作家也許不夠熟悉,但之於我來說,卻成為介入中國的一個切面,方足夠成為寫作的題材。
我當然考慮到這切入的方式會引起爭議,但一定另有作家,寫出「台灣人在中國大陸」的其他面相。我只是一個小說作家,不是記者,「平衡報導」並非必要。小說裡的展現,的確是我多年來經歷的中國。
另一方面,寄託於三百多年前我的先祖們來自的福建泉州,也是另一種接續與中國的淵源,方有助於找到切入點與關聯。如此小說中的男主角,必得來自泉漳地區,故事也才得以發展開來。
著手寫《七世姻緣之台灣/中國情人》,真正是體認我對中國的不熟悉,寫作的過程相當辛苦,一次又一次的中國行,為著的就是尋覓那能令我有所感的事物。
也得到許多兩岸朋友的幫助,在此要特別致謝。
《七世姻緣之台灣/中國情人》當然是個虛構的小說,將多年前所寫、收入《漂流之旅》中的小段落重置入這部小說,與這部小說的虛實/作者之間相關。也是「中國情人」的原型,特別在這裡提出。
而從其時起心動念要寫這故事至完成,算算也大概七年!
不能說不是巧合。
這部小說與小說裡的人物、情節,來自虛構與拼貼,本要當作一種象徵/隱喻。作者處心積慮明明白白的以小說來述說那——
佛曰:不可說。
不可說的「不可說」究竟是什麼,也許更值得/不值得來一說。所以,小心陷入表相,不要以為作者的用意只在那些淺顯的人名、事件的象徵與隱喻。
一個女作家的終極夢想,如果不是「奧德塞」也非「尤里西斯」……
會可以是什麼呢?
來一探究竟吧!
而像我這樣的女作家,步入中年,泅泳在全球化的地球村中,無心於奧德塞與尤里西斯,寫《七世姻緣之台灣/中國情人》這樣的小說,忍不住想大聲召告天下:
啊!也可以愛情,也可以浪漫!
李昂於二○○八年台北
(本文選自李昂新書《七世姻緣之台灣/中國情人》序,聯經出版)
七世姻緣:台灣/中國愛情故事(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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