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 浦睿文化•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品方: 浦睿文化
副标题: 人们看不到的鸟类爱情与生活
原作名: The Seabird's Cry
译者: 木草草
出版年: 2020-7
页数: 440
定价: 68.00元
装帧: 平装
ISBN: 9787540496319
内容简介 · · · · · ·
◎ 杰出的自然主义非虚构作品
◎《泰晤士报》《华盛顿邮报》年度好书
◎ 荣获英国自然与旅行写作至高奖——温赖特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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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是海上与风中的⼤师,是唯⼀⼀类在陆地、海洋与天空都能⾃在⽣活的⽣物,⼀直为⼈类所着迷。
它们在地球上极为艰难的环境中成长,并已存活了⼀亿年,但如今似乎正在被我们摧毁。它们的数量正直线下滑,在过去的六⼗年⾥少了三分之⼆。许多海鸟在海湾与栖息地哭泣,许多海鸟将成为回忆。
《海鸟的哭泣》将带领我们游历信天翁、海鹦、鲣鸟等⼗种海鸟的栖息地,从赫布⾥底群岛到奥克尼群岛,再到设得兰群岛,并配以栩栩如⽣的海鸟⼿绘插图。
亚当·尼科尔森将历史、传说、诗歌、民俗学和现代科学相结合,⽣动揭⽰海鸟动⼈的⽣活细节和惊⼈的⽣存智慧:它们⾝体的运作⽅式、令⼈⽬眩的⽅向辨识技能、能够运⽤嗅觉捕鱼或寻觅归途的能⼒以及懂得赖以为⽣的风...
◎ 杰出的自然主义非虚构作品
◎《泰晤士报》《华盛顿邮报》年度好书
◎ 荣获英国自然与旅行写作至高奖——温赖特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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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是海上与风中的⼤师,是唯⼀⼀类在陆地、海洋与天空都能⾃在⽣活的⽣物,⼀直为⼈类所着迷。
它们在地球上极为艰难的环境中成长,并已存活了⼀亿年,但如今似乎正在被我们摧毁。它们的数量正直线下滑,在过去的六⼗年⾥少了三分之⼆。许多海鸟在海湾与栖息地哭泣,许多海鸟将成为回忆。
《海鸟的哭泣》将带领我们游历信天翁、海鹦、鲣鸟等⼗种海鸟的栖息地,从赫布⾥底群岛到奥克尼群岛,再到设得兰群岛,并配以栩栩如⽣的海鸟⼿绘插图。
亚当·尼科尔森将历史、传说、诗歌、民俗学和现代科学相结合,⽣动揭⽰海鸟动⼈的⽣活细节和惊⼈的⽣存智慧:它们⾝体的运作⽅式、令⼈⽬眩的⽅向辨识技能、能够运⽤嗅觉捕鱼或寻觅归途的能⼒以及懂得赖以为⽣的风运作的规律等,并以讲故事的口吻和⽂学性的笔触描述海鸟世界的爱、失去与残忍,让我们忍不住觉得,海鸟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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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鸟的悲惨现在,也许就是人类的未来
以全新的目光看待周遭世界,唤醒对自然的敬畏之心。如果没有了海鸟,人类也将无法存续;唯有真正理解海鸟的世界,我们才知道如何去挽救。借海鸟的视角,帮助我们重新思索人类在天地间的定位。
◎《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亚当·尼科尔森写给海鸟的挽歌
结合历史、传说、诗歌、民俗学和现代科学的知识,以讲故事的口吻和⽂学性的表达,⽣动描述海鸟动⼈的⽣活细节和惊⼈的⽣存智慧,带你探寻⼗位海洋旅⾏家的秘密⽣活,揭⽰海鸟濒临灭绝的真相,引发⼈们对⾃⾝⾏为的思考。
◎ 透过海鸟的眼睛,看到世界最好与最坏的模样
海鸟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和人类一样,每种海鸟都有专属的性格,也有共通的欲望和诉求:它们是⾼效的捕猎者、稳重的投资者、凶猛的弑亲者……⽣与竞争、爱与失去、美与残酷,关于海鸟世界的种种真相,刷新你我的世界观。
◎ 许多你不知道的海鸟“超能力”,充满许多迷人的细节,让你的思绪插上翅膀自由飞翔
剪水鹱能够通过嗅觉找到回家的路?每只海鹦的脑海里都有一幅北大西洋的概念地图海鸦能潜到水下超过180米深的地方?三趾鸥体内的压力荷尔蒙可以衡量海洋中的鱼类资源是否丰富……
◎ 搭配大量的纪实图表和手绘插图,直观展示海鸟的多样形态
栩栩如生的手绘插图,细腻描摹海鸟的形态;丰富的纪实照片和图表,深刻记录海鸟的生存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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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寂静的春天》之后最重要的书。美丽,迷人。
——戴夫•希利(地理学家)
《海鸟的哭泣》是一部伟大的书,一下子就跻身于现代鸟类书籍中最伟大的作品之列。
——蒂姆•迪伊(英国作家)
我为之深深着迷——我的思绪随着书中精妙优美的文字不断转向、升华。这本无与伦比的作品轻而易举地将神话与科学同时囊括其中,而且还对鸟类的脆弱性与不可思议之处时刻保持警觉。这样的书能够让你的思绪插上翅膀自由飞翔。
——罗伯特•麦克法兰(著名自然写作作家)
这本书不仅仅是关于海鸟的,而是关于有翼生物的生活之歌,它们共享我们的星球,却仿佛居住在另一个世界。
——卡尔•萨菲娜(《蓝色海洋》和《超越语言》的作者
《海鸟的哭泣》优美的文笔以及人类对海鸟本身的好奇和同情,都令人着迷不已。这是一种持续而有力的呼声,要求我们对海鸟独特的生存环境有更多的理解和同情。
——《华尔街日报》
奇妙而抒情,《海鸟的哭泣》深入自然史的艺术和科学领域,就像书里所研究的海鸟一样优雅。——《波士顿环球报》
没有谁能像尼科尔森这样以如此的深情与洞察力,对海鸟的习性、栖息地研究得如此深入……他将带领我们踏上奇特而变幻的旅程,让我们领略到有关海鸟的历史、文学与生物学的魅力。
——《BBC野外生活》
一部非同寻常的书,必将成为经典。
——《金融时报》
这本书和军舰鸟一样无可挑剔,翱翔于自己的天空,极致地专注,出奇地华丽。
——《华盛顿时报》
作者简介 · · · · · ·
【作者】亚当•尼科尔森(Adam Nicolson)
英国著名作家,曾获英国皇家文学学会颁发的翁达杰文学奖、毛姆文学奖、海涅曼文学奖以及英国地形奖等多项大奖。著有多部有关历史、自然和乡村的作品,包括《海边的房间》(Sea Room)、《上帝的大臣》(God’s Secretaries)、《乡绅》(The Gentry)以及广受好评的《至高的死亡》(The Mighty Dead)。如今,他在英国萨塞克斯的一个农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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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者】凯特•博克瑟(Kate Boxer)
画家,擅长画版画,目前在英国萨塞克斯与伦敦生活与工作。www.kateboxer.co.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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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木草草
自由译者,喜欢鲣鸟。
目录 · · · · · ·
原文摘录 · · · · · · ( 全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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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类的生活方式与它们的大脑尺寸似乎存在某种联系。伦敦玛丽王后大学的鸟类认知专家内森·埃默里与合作研究者一起确立了有关鸟类大脑尺寸与生活方式之间的经验法则。有意思的是,鸟儿对配偶越是忠诚,就越有可能拥有相对较大的脑部。埃默里研究了480种不同的鸟类,结果表明,如果它们和单个伴侣相处为期一年,它们的大脑与身体的比例刚好低于平均水平。如果它们保持忠的时间超过一年,但无法持续更长时间,那它们的大脑与体重比例刚好超过平均水平。如果它们是长时间的伴侣一比如海或者暴风鹱一一那它们的大脑就会大大超过平均水平,会比平均尺寸大出15%。滥交的鸟儿位于平均水平。那些有众多妻子的雄性鸟儿则有着不小的差距。大脑尺寸最小的是那些特别交的雌鸟。极其不忠诚的雌鸟的大脑比平均尺寸要小上20%,甚至更多。 鸟类不像哺乳动物那样生活在复杂且多层次的群体之中。鸟类的栖息地单纯是聚集起来的配偶,外面则是一圈旁观着的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鸟儿。鸟类栖息地里没有管辖,因此,它们用不着像乳动物那样,需要用来从事精妙的社会与政治生活的巨大脑部。那么,为什么鸟类的大脑相对于它们的身体而言会如此之大呢?基于脑部大的鸟儿有着长久存在的配偶关系这一证据,埃默里推测,鸟儿需要足够聪明才能理解伴侣。如果它们能够与另一只鸟和谐相处了解它的小癖好,并且能预测它的行为,相对于无法建立如此深刻且错综复杂的伙伴关系的其他所有鸟儿,它们会更有优势。 看着欧鸬鹚轻轻地相互啃啄脖颈,为彼此筑起上佳的鸟巢,看着它们在到来与离开时呼喊与啼叫,彼此亲密摩擦,你见证的,是之后进化出来的海鸟将之提升为生活与生存原则的一种鸟类之间紧密联系的证据。爱情对海鸟来说很重要,因为难以找到食物的严酷环境会让它们更加难以养育出健康的后代。长期的一夫一妻制在这种情况下会成为一种优势,鸟儿双方都能照料锥鸟,使其健康成长,为维鸟提供了一种不忠与交难以企及的双重支援体系。 (查看原文) —— 引自章节:6 鸬鹚与欧鸬鹚 -
诗人兼歌剧剧本作者梅拉尼·查林杰曾经描述过她的祖母是如何“为那些不断减少的童年去处哀悼。”珍贵的东西消失并减少,这与从河流中央吐出并猛然跌落到下方瀑布中的深色水流,对我们来说有相同的魅力。那是所有能量流入并消失的地方。“‘失去’的概念对人们的想象力来说十分有吸引力,”查林杰写道,“如同炮弹碎片一般嵌在了我们的脑海中。”她让一个非凡的盎格鲁-撒克逊语中的词语重见天日:“dustsceawung”,意思是“一个人目睹废墟后体验到的魅力,一种有关尘埃的白日梦,对已然失去的事物产生的沉思:见证尘埃,品味尘埃,为尘埃欢呼。这种脑海中的白日梦串联起了过去与现在。” 巨大的鸟类栖息地里,所有事物都是串联着过去与现在的脑海中的一场白日梦。存续与灭绝在其中环绕着彼此的轨道飞行,如同双子星,一颗明亮,一颗黯淡。数学运算中如果出现一个小小的变化,稍微朝利于捕食者的那一边倾斜一点点,刀嘴海雀的生命周期就会从父亲发出奇妙的狮子玩偶般的咆哮与雏鸟的唧唧叫,变成空无与荒寂。灭绝是一种永远存在的可能性,即便当满是脂肪的臃肿的它们生活在你周围闪耀时也是如此。考虑到一个物种存在的历史与时间长度,这同时也是种必然。唯一幸存下来的刀嘴海雀成为化石的那个时刻,毫无疑问早晚会到来。我们很可能不会在这里见证那一刻。 (查看原文) —— 引自章节:9 大海雀和表亲刀嘴海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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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的哭泣的书评 · · · · · · ( 全部 20 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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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全宇宙的一个剖面图,是生命本身的队列。 作家阿瑟·库斯勒认为,我们与现实的关系在三个同等的层面展开:一种由感官告知,一种经由思考的大脑,还有一种依靠心灵——理解“海洋感”的能力,是感官或思考的大脑都无法理解的一个领域,“就像人们无法用肌肤感觉到磁铁的吸力一样”。 海鸟身上也有迷人的双重性质:个性化却又非常集体化,单个的鸟儿很微弱,但在庞大的栖息地乃至栖息地构成的网络中,又有横跨大洋的体系存... (1回应)
2021-01-06 16:03:21 10人喜欢
这里是全宇宙的一个剖面图,是生命本身的队列。
作家阿瑟·库斯勒认为,我们与现实的关系在三个同等的层面展开:一种由感官告知,一种经由思考的大脑,还有一种依靠心灵——理解“海洋感”的能力,是感官或思考的大脑都无法理解的一个领域,“就像人们无法用肌肤感觉到磁铁的吸力一样”。
海鸟身上也有迷人的双重性质:个性化却又非常集体化,单个的鸟儿很微弱,但在庞大的栖息地乃至栖息地构成的网络中,又有横跨大洋的体系存在,是用生命累积而成的坚定主张。这就是为什么它们成了我们富于想象力的储备库之一。海鸟是来自冬季海洋的夏日大使,到我们的平凡世界拜访。来自彼世的造物在片刻间短暂飘浮在我们的世上,用它们所有的脆弱性提醒我们生存的美丽与神秘。
信天翁自己就是长弓,它们绷紧身子,把微风当作弓弦。这与它们的核心之美很接近:它们是什么与它们在哪里彼此包裹,生命体与环境之间没有了界限,彼此相拥,使鸟儿成为海洋与风中的杂技演员。它们流动、飘浮、居高临下,呈现出自然世界的一种模样,而它们所需的不过是一双眼睛,以及对观察准备就绪。
以往也许只有诗人想象过世界上的海鸟会乘着涟漪与洋流,以适应海洋这馈赠与威胁交错相伴的地方,不过现在,科学家也会如此看待海鸟。
自人类摆脱蒙昧以来,海鸟一直都是神话与传说里的灵魂;它们在海洋与天空的宫殿里也已生活了一亿年,但现在看起来我们正在摧毁它们。
对其他生物的主体性致以感谢,这在20世纪以前是只有诗人与空想家会做的事情,如今却成了所有现代科学理解自然的核心。这是一种有待传播到人类事业其他领域的认识。如果不将自然的主张考虑在内,我们几乎永远都会从人类的利益角度来计量。
我们在智力上没有垄断权。我们不会知道如何俯冲潜入水中捕鲱鱼,或是通过嗅觉找到大西洋中脊。我们无法悬停在悬崖边的上升气流中,或是在整个冬季独自横跨大西洋,找到回家的路。我们不会知道如何用不属于我们的形态生存。
詹姆斯·费希尔写道,“狂风暴雨之于暴风鹱,就如同信风之于征服新大陆的人类一样重要。坏天气是暴风鹱的通行证,是它们去往海中央的交通工具。”
不是叫喊声,而是羽毛间的空气在窸窣作响,仿佛头顶之上有着某种折起来的听觉上的毛毯,这声音比寂静多一点点,像是飞蛾与猫头鹰,带有气声,如同远处山谷里正从烟囱冒出来的蒸汽,或者是以某种方式从层层叠叠的床垫间吹过的空气,声音的每个边缘都变得柔软且带有羽毛,暴风鹱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创作着属于它们的风之乐曲。
鸟类在人类心灵的支系中开辟版图至少已经有60,000年。我们一直与它们有着双重关系:我们利用它们也爱它们,我们滋养它们也消灭它们,我们研究它们又售卖它们,我们心怀敬畏看着它们,又用它们来制作玩具、帽子和晚餐。 这种双重性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有了发展,并且作为基础层面深深植根于我们文化观念的深处,其根本模式是掠夺与崇敬。海鸟从来都不只是行走或飞翔的食物储藏室,而是,像研究石器时代的考古学家马库斯·布里顿与尼克·奥弗顿所说的那样,它们是“生活的参与者”、生命同伴、生存的戏剧与挣扎中的合作演员。人们不断捕捉鸟,又从它们身上看到某种神奇的东西。它们是食物,也是诗歌,象征着我们是什么或者可能成为什么,也是穷人的生计。海鸟在全世界的两个半球中一直都是伟大想象力的蓄水池中的住民,是来自地平线之外的密使,偶尔来到平凡世界拜访我们,但也时刻准备好了要离开。
性欲是此刻岛屿之上每立方英尺的天空里都是鸟儿的原因,这儿满是生命的跃动、迫切的需求。 这种场面和耶稣喂饱5,000人有点类似:以少养多,在乱石与咸海之地养育众生,生命破土而出,犹如沙漠里受到雨水召唤的花朵。鸟儿如种子般在夜空里散发微光,它们的到来,如同海洋分娩出了新的生命。
如果我们是临时的殖民者,那么海鸟就属于我们掠夺与享受的那部分世界。哺乳类物种的平均寿命不超过50万年。我们转瞬即逝,而这些鸟类中的大部分则比它们脚下的岩石还要古老。
鸟类的生活与体形是对海洋做出的回应。进化的故事深深依赖于洋流,而洋流也有着自己的历史。
在过去274万年间,大西洋一直是片让动物来了又走的地方,从最深层面而言缺乏稳定性,是一个随时准备好要从相对有益转变为极其不宜居的系统。生命在这里没有时间发展出像安稳的太平洋上那样数量繁多又各不相同的种类。就连大西洋的昆虫都得来来去去,它们在气候允许其存活时随风而来,等状况变糟时便乘风而去。 结果就是,现在的北大西洋相对而言几乎没有本地的变种。物种已经进化到足以应对这里的变化性,并且拥有跨越纬度的广袤生存范围。
繁殖季节到来后,海鹦暗淡阴郁的冬季外形——两种性别都是如此——在体内剧增的荷尔蒙海浪冲刷下,转变为适合繁殖的可供展示的外形。它们的喙和腿脚都变成了各种各样浓重又鲜活的橙色,在远处也能被看见,它们在全身黑白灰的羽毛衬托之下分外显眼。
一项研究发现,挪威海鹦中的年度通奸率正好为零,而大部分年份里伴侣的死亡率则少于10%。
雌性三趾鸥被迫去回应无力满足的需求,将自己逼迫到无法活过冬天。雄性三趾鸥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情况,它们依然无忧无虑地向未来前进。对于这种性别差异,科学家们无法给出解释,只是说“与雄性鸟类相比,雌性更乐意对雏鸟的食物需求做出回应”。雌性与雄性之间的这种差异在其他物种身上也会出现,但为什么应当如此,还没有得到解释。这项实验揭露的一个事实就是,三趾鸥已经明白,在那片海洋中的那座岛屿上,为了平衡自身的生存需求与将基因传给后代的规划,它们的最佳选择就是产两个蛋并养育两只雏鸟。
讽刺的是,创造出我们如今可以用来追踪鸟类的仪器——高科技、工业化、高耗能、依赖卫星信号——的文明,就是让海洋上的生活变得艰难并对鸟儿变得不利的变化源头。
20世纪有关鸟类最伟大的发现之一就是,在演化进程之中,行为也许比四肢的形状持续得更久,共同拥有的习性也许比相似的身形更能指向一个共同的祖先。
海鸟的世界是一个有着神秘、美丽与惊奇的天地;在必要的家长职责之外,这个天地中没有关怀。残酷与暴力有时是如此普遍。
自然界揭露了那些真实的、未经修饰的、赤裸裸存在的潜在原则——在这种情况下,就是父母与孩子最深刻的竞争——希腊人只允许这些在神话中出现,而在我们的文化中,几乎根本就不允许有这样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海鸟的残酷就是它们的美。
它们不是同胞,它们不是走卒:它们是其他的民族,在生命与时间织成的网中,与我们困在一起,是我们在壮美又艰辛的地球之上同为囚徒的伙伴。(惠特曼)
捕鱼归来的那些鸟儿总是会坚定不移地沿着直线飞回岛屿,它们的航向因此能为即将出发的鸟儿提供精确的方位。这就是怀莫斯科尔奇说的“罗盘鸟群”,能传递“可靠的社交信息”。
信息圈是一种能让海鸦辨别鱼儿朝哪里移动的方式。通过这种方式,整个种群无意间充当了单个的有机体,为其组成部分提供营养,为全体成员分发福利。
它们(海鸦)大约每20分钟就会爆发一场争斗。这与其说是像样的争斗,通常更多是象征意义上的举动,是脑海中的争斗,一波如手指般指指戳戳的喙在空中以及周遭其他的喙之间推搡戳弄。它们很少有身体接触,而是发出一团噪声,一阵刺耳的高音调咆哮与尖叫在栖息地间翻滚轰鸣,个体的意志在搅动、颤抖中爆发,巨大到能淹没城市的愤怒逐渐加强,犹如体育场里的吟诵一般,在一大群鸟儿之中此消彼长。
鸟被抓住的时候,周身整个充满想象力、热情,包含着生命且进化而来的光环便消失了。它们在人的手里是被削弱了的生物,失去了力量与陌生的气质,比任何其他事物都更深地陷入恐惧,在网罩与钳子的世界里困惑又绝望。
人类与海鸟之间的时间差距——这种陌生感可以追溯到3亿年前我们有着共同祖先的那个时刻。
鸟儿对配偶越是忠诚,就越有可能拥有相对较大的脑部。
爱情对海鸟来说很重要,因为难以找到食物的严酷环境会让它们更加难以养育出健康的后代。
你要变得足够聪明,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伴侣,而只有优秀的伴侣的后代才会活下来。不断变化的海洋有着艰苦的生活环境,最终教化出的,是能够奉行长时间的一夫一妻制的鸟类基因。
体内的时钟能让它们知道时间,并将太阳的位置与这样的时间联系起来,计算太阳在正午的位置,然后在脑袋里确立南方的位置。马修斯在鸽子身上做的实验还表明,鸟类能够估算正午时太阳的高度。在北半球,正午时的太阳位置越高,你所在的位置就越是往南,因此,估算太阳在地平线之上的高度能让鸟儿计算出自己的纬度。这就是马修斯“真正的双坐标导航的证据”:经度来自太阳的位置加上对时间的概念,纬度来自太阳高度。
每个栖息地都发展出一组习性、一套捕鱼模式、一种专属于该栖息地的行事方法,并且在代际间承袭。由此创造出的实际上是文化的一种内容,一种理解的模式,也是专属于这群鲣鸟且与它们自身地理位置有关联的生活方式。
这就是栖息地的本质,其延续性就在于它的循环性;如果没有死亡,就不会有生命。
这个非凡的盎格鲁-撒克逊语中的词语重见天日:“dustsceawung”,意思是“一个人目睹废墟后体验到的魅力,一种有关尘埃的白日梦,对已然失去的事物产生的沉思:见证尘埃,品味尘埃,为尘埃欢呼。这种脑海中的白日梦串联起了过去与现在”。 巨大的鸟类栖息地里,所有事物都是串联着过去与现在的脑海中的一场白日梦。存续与灭绝在其中环绕着彼此的轨道飞行,如同双子星,一颗明亮,一颗黯淡。
这就是栖息地的本质,其延续性就在于它的循环性;如果没有死亡,就不会有生命。
这种充满活力的翱翔是一种持久又美丽的有节奏的交替,这是海洋旅行者生活中的缓慢律动,乘风而上,借重力落下,在船的尾迹中沿着曲折的路线戗风前行,或者与船并肩前进,它们的眼睛与各种人类或入迷的观察者保持齐平。每隔十几秒钟,你就会看到有只鸟从海浪间的波谷中向下飞去,然后出现在一道绵延海浪的边缘,接着突然被风吹起,回到把海浪掀得粉碎的狂风之中,它们借助风中突然涌动的能量不断攀升,再次回到原本计划好的飞行轨道之中。物理、几何、杂技,漫不经心、流动性、娴熟,还有冷静——就是这些构成了大天使般的聪慧生物。
人类“周遭世界”——我们接触并感知世界的方式——并非世上唯一的“周遭世界”。
信天翁就是来去的风,离开了风,难以想象它们会怎样生存;天气体系则是它们生命里打着节拍的主宰。它们没有地图或海图,而是活在风图之中。
也许,体重更大的鸟儿更擅长在疾风中飞行,能够比那些被风来回甩的体重较轻的鸟儿更高效地驾驭这些风的能量。也许,是这些更为强劲的风带选择让体重更大的鸟儿活了下来。
西方正典中现存最古老的实体文本,是从埃及一处墓穴中发现的《伊利亚特》,其年代要晚于康克鲁斯瓦格的矛隼巢穴,而旧石器时代的伟大洞穴壁画也没有雪鹱胃里的油脂古老。远在人类来到欧洲与美洲以前,企鹅就已经像现在这样生活了。正是这样的时间差异让我们看清自身的本来面目:世间的流浪汉,如同莎士比亚笔下半人半兽的卡利班,凝视着在我们上方飘浮着的生物。
全球变暖对海洋系统造成的问题犹如是其内部运作体系受到了感染。这让洋流产生了剧烈的变化,还改变了海里的鱼儿种类,以及它们与繁殖地之间的距离,当这些因素与破坏生态平衡的捕鱼方式及各种各样的污染结合到一起后,就会不断对鸟类造成伤害。
我们正处在物种不断消失的其中一个时代。
海鸟常被称作海洋的“晴雨表”,是海底深处不可见的进程的可见标准,但这几乎算不上是一个术语。亨利·怀莫斯科尔奇在西泽的同事克里斯托夫·巴玻写到过,比起“晴雨表”来,它们更像是“哨兵”,不仅是灾难的记录者,还是一直守望着灭绝大门的动物。
1回应 2021-01-06 16:03:21 -
影随茵动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鸟类的生活方式与它们的大脑尺寸似乎存在某种联系。伦敦玛丽王后大学的鸟类认知专家内森·埃默里与合作研究者一起确立了有关鸟类大脑尺寸与生活方式之间的经验法则。有意思的是,鸟儿对配偶越是忠诚,就越有可能拥有相对较大的脑部。埃默里研究了480种不同的鸟类,结果表明,如果它们和单个伴侣相处为期一年,它们的大脑与身体的比例刚好低于平均水平。如果它们保持忠的时间超过一年,但无法持续更长时间,那它们的大脑与体...2020-10-20 18:34:48 3人喜欢
鸟类的生活方式与它们的大脑尺寸似乎存在某种联系。伦敦玛丽王后大学的鸟类认知专家内森·埃默里与合作研究者一起确立了有关鸟类大脑尺寸与生活方式之间的经验法则。有意思的是,鸟儿对配偶越是忠诚,就越有可能拥有相对较大的脑部。埃默里研究了480种不同的鸟类,结果表明,如果它们和单个伴侣相处为期一年,它们的大脑与身体的比例刚好低于平均水平。如果它们保持忠的时间超过一年,但无法持续更长时间,那它们的大脑与体重比例刚好超过平均水平。如果它们是长时间的伴侣一比如海或者暴风鹱一一那它们的大脑就会大大超过平均水平,会比平均尺寸大出15%。滥交的鸟儿位于平均水平。那些有众多妻子的雄性鸟儿则有着不小的差距。大脑尺寸最小的是那些特别交的雌鸟。极其不忠诚的雌鸟的大脑比平均尺寸要小上20%,甚至更多。 鸟类不像哺乳动物那样生活在复杂且多层次的群体之中。鸟类的栖息地单纯是聚集起来的配偶,外面则是一圈旁观着的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鸟儿。鸟类栖息地里没有管辖,因此,它们用不着像乳动物那样,需要用来从事精妙的社会与政治生活的巨大脑部。那么,为什么鸟类的大脑相对于它们的身体而言会如此之大呢?基于脑部大的鸟儿有着长久存在的配偶关系这一证据,埃默里推测,鸟儿需要足够聪明才能理解伴侣。如果它们能够与另一只鸟和谐相处了解它的小癖好,并且能预测它的行为,相对于无法建立如此深刻且错综复杂的伙伴关系的其他所有鸟儿,它们会更有优势。 看着欧鸬鹚轻轻地相互啃啄脖颈,为彼此筑起上佳的鸟巢,看着它们在到来与离开时呼喊与啼叫,彼此亲密摩擦,你见证的,是之后进化出来的海鸟将之提升为生活与生存原则的一种鸟类之间紧密联系的证据。爱情对海鸟来说很重要,因为难以找到食物的严酷环境会让它们更加难以养育出健康的后代。长期的一夫一妻制在这种情况下会成为一种优势,鸟儿双方都能照料锥鸟,使其健康成长,为维鸟提供了一种不忠与交难以企及的双重支援体系。 引自 6 鸬鹚与欧鸬鹚 回应 2020-10-20 18:34:48 -
Jackdaw (耕耘一片诗田 把诅咒变为葡萄园)
诗人兼歌剧剧本作者梅拉尼·查林杰曾经描述过她的祖母是如何“为那些不断减少的童年去处哀悼。”珍贵的东西消失并减少,这与从河流中央吐出并猛然跌落到下方瀑布中的深色水流,对我们来说有相同的魅力。那是所有能量流入并消失的地方。“‘失去’的概念对人们的想象力来说十分有吸引力,”查林杰写道,“如同炮弹碎片一般嵌在了我们的脑海中。”她让一个非凡的盎格鲁-撒克逊语中的词语重见天日:“dustsceawung”,意思是“一个...2020-12-17 23:35:10 3人喜欢
诗人兼歌剧剧本作者梅拉尼·查林杰曾经描述过她的祖母是如何“为那些不断减少的童年去处哀悼。”珍贵的东西消失并减少,这与从河流中央吐出并猛然跌落到下方瀑布中的深色水流,对我们来说有相同的魅力。那是所有能量流入并消失的地方。“‘失去’的概念对人们的想象力来说十分有吸引力,”查林杰写道,“如同炮弹碎片一般嵌在了我们的脑海中。”她让一个非凡的盎格鲁-撒克逊语中的词语重见天日:“dustsceawung”,意思是“一个人目睹废墟后体验到的魅力,一种有关尘埃的白日梦,对已然失去的事物产生的沉思:见证尘埃,品味尘埃,为尘埃欢呼。这种脑海中的白日梦串联起了过去与现在。” 巨大的鸟类栖息地里,所有事物都是串联着过去与现在的脑海中的一场白日梦。存续与灭绝在其中环绕着彼此的轨道飞行,如同双子星,一颗明亮,一颗黯淡。数学运算中如果出现一个小小的变化,稍微朝利于捕食者的那一边倾斜一点点,刀嘴海雀的生命周期就会从父亲发出奇妙的狮子玩偶般的咆哮与雏鸟的唧唧叫,变成空无与荒寂。灭绝是一种永远存在的可能性,即便当满是脂肪的臃肿的它们生活在你周围闪耀时也是如此。考虑到一个物种存在的历史与时间长度,这同时也是种必然。唯一幸存下来的刀嘴海雀成为化石的那个时刻,毫无疑问早晚会到来。我们很可能不会在这里见证那一刻。 引自 9 大海雀和表亲刀嘴海雀 回应 2020-12-17 23:35:10 -
chuchu (不留念黑夜,也别在光明中彷徨。)
N:海鸟的哭泣 the seabird's cry——人们看不到的鸟类爱情与生活 @[英]亚当·尼克尔森 |引言 艾米丽·斯克拉格(鸟类科学家),GPS追踪海鸦、刀嘴海雀;黑背鸥; 希恩特群岛,赫布里底群岛,苏格兰,明奇海峡, 大西洋海岸线许多地区都像采石场,严酷又难对付,可鸟儿们却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样飘浮在这些地方上空。它们是引力统治下的这一方土地上不受其约束的生物。 可能性和开放性是美好事物的必要部分——即风险的慷慨之处... (1回应)2021-08-10 10:23:06 1人喜欢
N:海鸟的哭泣 the seabird's cry——人们看不到的鸟类爱情与生活
@[英]亚当·尼克尔森
|引言
艾米丽·斯克拉格(鸟类科学家),GPS追踪海鸦、刀嘴海雀;黑背鸥;
希恩特群岛,赫布里底群岛,苏格兰,明奇海峡,
大西洋海岸线许多地区都像采石场,严酷又难对付,可鸟儿们却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样飘浮在这些地方上空。它们是引力统治下的这一方土地上不受其约束的生物。
可能性和开放性是美好事物的必要部分——即风险的慷慨之处。
什么最先到来,海鸟的呼喊,还是它呼喊时/在黎明的寒冷中想象出来的灵魂?
美与完美,死亡,分解与生命,苦难与胜利:这儿全都有。
这里是全宇宙的一个剖面图,是生命本身的队列:上有1000英尺之上的老鹰,遥远又令人着迷,接着是在悬崖上各自挣扎与煎熬的各种生物,那儿充满氨气的臭味,破碎的贝壳与褐藻的茎杆一片混乱,一直到他们下方住着龙虾的岩礁和海豹栖息地。更远处是延伸开去的公海,海洋为这样的生命提供营养,并被鸟覆盖,海面仿佛由鸟铺就而成。
十种鸟群的生活、习性与命运。这十种鸟根据它们的生活习性与体形、它们各不相同的适应形态,以及它们征服与成功的方式瓜分了海洋。
欧鸬鹚和鸬鹚大部分生活在沿海地区,很少冒险进入海洋深处或遥远的海域,它们美丽,略带陌生,是有着幽暗灵魂又无比能干的食腐鸟和潜鸟。
海鹦、海鸦、刀嘴海雀以及如今灭绝了的大海雀——都沾亲带故——是深驱直入的潜鸟,它们会跟在快速游动且富有营养的猎物后头,靠着翅膀驱动,又深又猛地俯冲下去,潜入水中;它们主要占据栖息地的中部地带,位于海面之上、海拔最高的地区之下,填补了南半球被企鹅占据的生态位。(几乎没有企鹅进入赤道以北地区,也没有海雀生活在赤道以南(赤道水域鲨鱼的捕食))。
三趾鸥放弃海岸线的生活——除非不得已下蛋的时候——飞向了海洋,它们会在海洋表面采撷食物;它的巢穴在细小岩脊的保护下,远离各种捕食者。
鲣鸟是北大西洋上凶残的霸主,是异常强大的俯冲型潜鸟,而且是那片海域里唯一顶着现代化压力,在数量和活动范围上都在扩张的鸟类;以惊人的数量聚成一片无比凶猛的庞大地带,其他任何鸟类和生物想要进入都会面临被摧毁的风险。
暴风鹱、剪水鹱与信天翁——都是彼此关联的鹱形目成员,风暴鸟会社——是故事里的英雄,它们极好地适应了海上生活,能够飞越长得惊人的距离,长寿、华丽,在风中游刃有余,在混乱的暴风雨和海浪中随遇而安,因为进化以及自身拥有学习与适应能力,显得毫不费力。
最年长的信天翁寿命可达八九十岁,它们缓慢长大,在生蛋以前要等上好多年,它们往往只养育一只雏鸟,花很长时间在窝里孵蛋,再花很长时间在巢内喂养;它们通常多年保持忠诚,每个当父母的都相互依靠来养育下一代。只有秃鹫与它们有着明显相同的生命历程,在广袤且凶险的不毛世界里寻找难得一见的猎物踪迹,不是在海中,而是在沙漠里。这些是决定去往边缘的生物,它们的生活已经跨过庸常,踏入的环境如此艰难,以至于只能一点一滴地慢慢驾驭并最终成才。
我们与现实的关系在三个同等的层面展开:一种由感官告知,一种经由思考的大脑,还有一种依靠心灵——理解“海洋感”的能力,是感官或思考的大脑都无法理解的一个领域。我想象它们在大西洋海岸线上的悬崖和裂隙周围像串珠一样排成行,从爱尔兰西南部的斯凯利格群岛,设得兰群岛的外围岛屿,法罗群岛巨大的海鸟悬崖,到冰岛和挪威,北极圈边缘,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鸟儿,像是大洋海岸会呼吸的肌肤。它们给原本只有荒芜岩石的地带换上了绚丽吵闹的夏日面貌。
海鸟也很脆弱,它们稀疏地分布在海洋世界的各个地方,看起来像是世界的受害者,几乎像难民一样无望地依靠生活能给予的事物,臣服于天气与饥馑,每次转身都有失败紧随其后。但海鸟身上也有迷人的双重性质:个性化却又非常集体化,单个鸟儿很微弱,但在庞大的栖息地乃至栖息地构成的网络中,又有横跨大洋的体系存在,是用生命累积而成的坚定主张。这就是为什么它们成了我们富于想象力的储备仓库之一。海鸟是来自冬季海洋的夏日大使,到我们的平凡世界拜访。来自彼世的造物在片刻间短暂飘浮在我们的世上,用它们所以的脆弱性提醒我们生存的美丽与魅力。
海水,黑暗,咸味,清澈,涌动,全然自由,提取自世界寒冷坚硬的嘴,汲取自坚如岩石的胸脯,无休无止,流动并提取。那种流畅与坚硬、叫人麻木的寒冷、广阔无垠的范围、嘲弄着人的不可接近、自由、模棱两可、差异性,这些是海鸟世界的要素。我爱海鸟,一部分是因为我总是会在自己最喜爱的地方遇到它们——刮着大风的严酷岛屿以及高纬度的海角,北方与南方,暴风雨和晴天的海上。我爱海鸟,是因为它们在那些地方总是看起来无拘无束,它们对严酷无动于衷,享受各种环境,乐于在生活给予的最苛刻的时候展现自身的美。
整个20世纪,人们通过修复死去的鸟儿身上的脚环以及出色的侦察工作,证实了它们迁徙与分布的模式。信息时代——很大程度上由手机以及我们对能装在口袋里的电子产品的渴望驱使——改变一切并创造全新的观察方式。卫星记录仪、卫星心脏监护器、深度计、湿度计,还有加速计,这些现在全都小到能够附在活生生的鸟儿身上,为我们提供一种曾经梦寐以求的方式来贴近海鸟的生活。人们曾一季又一季的追逐不同鸟儿的生活故事,追踪它们的旅程,从一个极点到另一个极点,从大洋的一边到另一边。如今人们能够想象出海鸟的全部生活。新技术也开始揭示鸟儿行为中的特性、鸟与鸟之间的差异、每只鸟的选择与遗传特征、不同鸟类家庭的情况,以及鸟类在栖息地中的习性。如今我没有清晰的证据表明,海鸟对海洋与大气的变化与危机格外敏感,它们的身体已经成为所有海洋发展变化的晴雨表。三趾鸥体内的压力荷尔蒙水平可以衡量海洋中鱼类资源的丰富程度:鱼少了,压力就大。新西兰的鲣鸟为雏鸟外出觅食,捕鱼既出于对卡路里的需求,也能为雏鸟提供均衡膳食的特定营养成分。海鸦可潜水至600英尺深的地方。剪水鹱可以嗅到回家的路,飞越充满浓郁气味的海域,在气味的指引下返回渔场。漂泊信天翁一生中会飞行500万英里。三趾鸥如果有至亲在养育雏鸟时遇到困难,就会去别的地方繁殖。每只海鹦的脑海中都有一幅北大西洋的概念地图。
黑格尔:“密涅瓦(智慧女神雅典娜)的猫头鹰总在黄昏起飞”,表示反思,沉思的理性。如果把“认识”和“思想”比喻为鸟儿在旭日东升或艳阳当空的蓝天中翱翔,“反思”当然只能在黄昏降临时悄然起飞。
全球海洋上的海鸟数量在过去60年间减少了2/3,对它们造成威胁的有气候变化、海洋变暖、更多的酸化海域、海况变化、污染、工业化捕鱼的影响、栖息地的丧失,以及我们散播在世界各地的老鼠和猫的捕猎,这些全都像世界末日即将唱响的歌谣一般,在海鸟群落间掀起波澜。自人类摆脱蒙昧以来,海鸟一直都是神话与传说中的灵魂;它们在海洋与天空的宫殿里生活了一亿年,但现在看起来我们正在摧毁它们。
8世纪的诗歌《漂泊者》、《航海者》,这些没有生活在岸边而是海上的鸟儿,被盎格鲁-撒克逊人称为“孤身飞行者”,居住在奇异又暧昧的半虚半实的世界里:一半是实体,一半是鬼魂;一半属于我们的世界,一半来自另一个国度。
“生物的性状,就是用生命的力量反抗死亡的限制。”
电视广播充斥着“人类世”的讨论,这是一个人类作为单一主导因素的地址年代。所有的信天翁和暴风鹱都吃过塑料,这已经是白纸黑字的事实。“人类世”会让一个地质时代走到终点,到那时,我们迎来“生态纪”——托马斯·贝里的又一个构想。在“生态纪”,各种生命将在地球家园共存,这个时代将由同理心驱动,通过理解力激活。从某种立场来说,这本书就是关于“生态纪”的宣言,这个时代的核心信念,就是所有的生物都有权利生存,并且我们应当认识到,其他生物有着我们从来不曾有过且可能永远无法拥有的理解方式。
|暴风鹱
3英寸6英尺的羽毛和骨骼支撑25盎司重的身躯,出色的飞行能力,利用风,驭风之客、风中舞者、风之精灵。进食海峡间(查利-吉布斯断裂带)的浮游生物、鱿鱼、鱼类,利用视力(深色眼睛)和嗅觉(管鼻鸟类)猎食。在消化道保存油脂等营养物质反刍育雏,可做防御用。幼鸟肥胖。
旧时北极捕鲸船上的船员认为暴风鹱是格兰陵船长的灵魂。
稳定种群位于奥克尼群岛间的艾因哈罗无人岛。编号1568的雄鸟,15天飞行3900英里。它们一起待了一会儿之后,它的伴侣便踏上了它的(未知)旅程,而1568则停在了鸟蛋上。它如同大多数从觅食之旅归来后的暴风鹱那样,把脑袋塞到翅膀下面,坐在酸模和海石竹上面睡着了。暴风鹱生命的头几年里都在海上探索,扩充自己的见识,构建了一个它有望找到食物的地点数据库。大西洋中脊在它脑海中成了根深蒂固的幸福来源,它的大西洋之旅是记忆引发的行为。你一旦听过这个故事,就无法再以相同的方式看待夏日悬崖上的暴风鹱了,它们在空中悠闲又华丽,对风有务必寻常的熟悉感,这些都只是它们海洋生活里的冰山一角。它们是风中的艺术家,机敏又完美的不是它们的存在本身,而是这种灵巧性,这种与世界相契合的身体,仿佛见证了生命从迟钝滑入天空可能给予的所以天赋与机遇之中。同时它们避免风速无常的亚热带无风带,高纬度的狂风是暴风鹱的生命线。
圣基尔达群岛的原住民吃鸟类,每年(8月)宰杀捕食12000多只暴风鹱,以及年幼的鲣鸟、海鹦和大量鸟蛋。油脂、羽毛。油脂可制药,催吐剂,治疗风湿病,涂抹伤口,缓解肿胀,治疗牙痛和烫伤。
鸟类在人类心灵的支系中开辟版图有60000年,我们一直与它们有着双重关系:我们利用它们也爱它们,我们滋养它们也消灭它们,我们研究它们又售卖它们,我们心怀敬畏看着它们,又用它们来制作玩具、帽子和晚餐。
*墨丘利,罗马神话为众神传递信息的使者,脚穿长着翅膀的鞋子。
人们吃鸟,敬畏鸟,也成为鸟:赫布里底群岛口传文化中,人们与自然年的循环必不可少的紧密关系,暴风鹱自身与一年中的日光、温暖和勃发的生育力相适应的时间表。海鸟和它们的鸟蛋对于从古至今世纪各地海岸线上的传统社会来说不仅仅是娱乐或奇迹的来源,它们还提供了蛋白质,提供了脂肪和羽毛,提供了衣服与保暖材料,提供了灯里的燃料。海鸟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海鸟填充了人们的枕头和床垫,充满了人们的屋子,支持着人们的饮食,滋养着人们的花园。这种物质还被转化成更多的东西。对圣基尔达群岛的男性来说——法罗群岛、爱尔兰的拉斯林岛和布拉斯基特群岛、冰岛格里姆塞岛和韦斯特曼纳群岛上的男人那样——他们对尊严与男子气概的观念,有一部分依赖于自己在野外采集这种猎物时惊人又勇敢的能力。他们都是海鸟之人,不仅仅将海鸟看作食物和燃料,还将海鸟看作自身的一部分。男人们在悬崖上争抢海鸟,女人们在沸腾的锅子或敞开的墓穴前唱起海鸟之歌。他们的生活充满了海鸟的气味。这气味是家,是他们自己。
北极圈的暴风鹱与女神塞德娜神话,包含了关于暴风鹱的一切:他的引诱与诱惑、他统治着的广袤海洋、他徐诺的财富、他生活中真实的绝望、他的油腻和肥硕、它的美丽羽毛、他的凶残与愤怒、他的力量、他与各种风暴和海洋的亲密、他黑暗又敏锐的双眼,还有最重要的他的神秘,他栖息在我们所知道的世界之外的生活。现代科学终于了解到的关于这种鸟的一切都以某种方式预先嵌入了这则神话中,暴风鹱就待在属于它们的世界里,是北方海洋世界里的核心灵魂。
|海鹦
海鹦身高7英寸,重1磅左右,雌鸟的鸟蛋占据自身体重20%。捕食富含类胡萝卜素的鱼类,喙和腿脚在繁殖期变橙色,嘴角有橙色的玫瑰形装饰物,眼睛下沿有一圈亮橙色;类胡萝卜素是一种抗氧化剂,调节新陈代谢,增强免疫系统。易被橙色吸引,橙色代表健康的繁殖能力;冰岛人利用这一特点捕猎,涂成橙色的石头,橙色的旗帜,亮橙色的衣服。水面上交配,在地洞繁殖,四五岁甚至七岁才开始繁殖。长寿,可超过50年,伴侣间亲密且相对忠诚,每年一蛋,孵育6周,哺育6周。捕捉玉筋鱼、西鲱、毛鳞鱼,约450条,每日下潜次数约600~1150次,深度50英尺,最深到2200英尺,在水里持续时间两分多钟;每日在水下的时间7小时+,渔场与栖息地往返时间90min。每只海鹦冬季迁徙的路线各不相同,独自行动
但是这儿没有海鹦。而没了海鹦,这块地方就算不上苏醒。整个早晨,冰雹如同针尖雨一般阵阵落下。岛屿之上,云雀在尽情歌唱,沙锥鸟在湿地里跳跃,这是来自芦苇丛中的生命跃动与撞击。欧鸬鹚也许正光彩照人,仿佛是 用刚洗过的玻璃制成的;交配后的刀嘴海雀则会并排坐着,与自己多年的配偶轻轻摩挲彼此的喙;然而没有海鹦,就算不上春天。
一天傍晚,生命之河从大西洋涌入。它们不知道从双面地方回来了,成千上万的鸟儿飞来,犹如生命的喷头旋转到了这个方向,它们朝着岛屿盘旋打转,如同庆祝生命彩纸碎屑在翻飞。它们在冬春之交的傍晚到来。性欲是此刻岛屿之上每立方英尺的天空里都是鸟儿的原因,这儿满是生命的跃动、迫切的需求。
6600万年前,在恐龙灭绝前,鸟类就已扩张到了所有的空缺生态位。鸟类的生活于体现是对海洋做出的回应。进化的故事深深依赖于洋流,而洋流也有着自己的历史。墨西哥湾流的海水以每小时3立方英里的速度向北流动,60英里宽,深度达到4000英尺,犹如一条从热带伸出的舔舐着高纬度地区的舌头。墨西哥湾流是一把雪枪,朝寒冷地区喷射着水分。这些盐分较低的冰冻海水将北极变成白色,并在274万年前将欧洲与北美洲的历史引向最为重要的事件:一场气候危机,冰河时期土壤来临,而我们依然生活在其中。
北大西洋缺乏稳定性,因此相对而言几乎没有本地变种。这里的物种进化到足以应对变化并拥有跨纬度的广袤生存范围。太平洋是由当地陆地品种镶嵌而成的马赛克;大西洋则专属于海洋旅行者的王国,远途旅行在此地鸟类的生活方式里已经根深蒂固。
对于任何鸟类和动物,要让发出的信号有效,就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只有当发出的信号代价昂贵——从体力上而言——或者该信号很难维持,发出这种信号的动物才可以被证明具有最好的品质。
等你下一次夏日夜晚坐在海鹦之间是,可以看看它们的优雅与焦虑,那是你可以记住的三叠成——它们不是小丑,而是美人,是冰河时期的幸存者,是大西洋上的吉卜赛学者。它们的大脑永远在岛屿和大海之间、在地洞与飞行之间、在父母与孩子之间摇摆,它们是不太平的大西洋来来回回的游牧大师。
|鸥鸟
1963年11月,冰岛南面海域新生的叙尔特塞岛露出海域,由火山岩堆积。鸥鸟来此觅食。1970年,鸟儿才来此安家筑巢。新生岛屿的表面充满矿物质,沙滩上半部有些海滩芥的种子和其他耐盐植物。鸥鸟的排泄物带来肥料,土地吸收营养后,死寂的世界复活了。绿植随风而来。
世界上有34种欧鸟,寿命在15至20年。体形与颜色各不相同,它们生活习性、求偶时的炫耀行为,彼此之间的关系极其相似。一批产三至四个鸟蛋,在充满威胁且不设防的环境筑巢,因此过着惊险的生活,在遇到问题是抛掷资源,在对其有利的时期兴旺繁盛,在世界与其为敌时衰退。它们是赌徒,是机会主义分子,它们蹦蹦跳跳、戳戳探探地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银鸥利用面包钓取巴黎杜乐丽花园的金鱼。
北极鸥巧妙捕食小海雀,斯匹茨卑尔根岛的玛格达莱纳峡湾。
世界各地的鸥鸟都拥有白色的脑袋、胸脯、肚皮、尾巴,这种“积极伪装”与捕食行为有密切关系。
动物的智力不仅包含会制作工具、将面包当成鱼饵,或者卷起树叶将蚂蚁从洞里取出来。从捕猎策略到身体结构,从空中技巧到羽毛形态——智力、能力、令人钦佩的品质——命名鸟儿的这种完美品质,从别出心裁的捕猎形式到巧妙地适应后的交配行为,从身处变化中的世界具有的复原力与响应能力,到高效的内分泌系统,全包含在内。这一整只海鸟就是智力媒介,它的记忆,眼睛,颜色,攻击性,它的恐怖以及它的美丽。
银鸥会吃掉同类的雏鸟。并非意味着食物短缺,也并非为了抑制种群数量变化;可能是因为身处稠密的繁殖地,雏鸟是一种更容易获得也更划算或更优选的食物来源。既然鸟什么都吃,那为什么不能吃邻居的小孩呢?
弗氏鸥,“弃婴收留所”。
鸥鸟进化出保护自身免受外界捕食者伤害的策略——鸟巢紧密地集合在一起,全部在同一时期下蛋。也变成了后期同类相残的自我毁灭的天然习性。
看上去邋里邋遢的翻石鹬的背上有着类似于法式风味冷盘的颜色。
20世纪20年代银鸥、小黑背鸥进入人类生活,在建筑上筑巢,吃垃圾。如今,2/3的银鸥住在城市里,成为了我们的共生动物,与我们共享餐桌,和螨虫与老鼠一样,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城市鸥鸟比野外种群更大更重——又胖又大是有代价的。垃圾饮食造就了垃圾鸟儿。它们不再是野生动物,而是对于我们是谁、我们如何生活的投影。它们是人类世的鸥鸟。
鸥鸟撞击飞机,每年给美国民航造成4000万美元的损失,对建筑的损失尚未计算。控制鸟类的各种做法,对成鸟,对幼鸟。
鸥鸟与人类的和谐关系:充当渔民寻找鲱鱼浅滩的向导,赫布里底群岛的人把海鸥当做宠物。
|鸬鹚与欧鸬鹚
弥尔顿在《失乐园》中将鸬鹚描写为夺走生命的邪恶角色。阿里斯托芬、普鲁塔克、乔叟、伊拉斯谟、莎士比亚——每个人都将邪恶的角色分配给了这种鸟儿,它的贪婪都与权力和特权——权势之人觉得自己理应消耗他人所有之物的设想——联系在一起。在整个欧亚文化中,鸬鹚已经成为贪婪之鸟,敌人,黑暗的家伙,放高利贷的人——“夏洛克”是其希伯来语名字的粗略音译——水老鸦、黑鱼郎、鱼鹰,或者是——在中国被称为——鸬贼与乌鬼。人们认为它是黑暗有邪恶的鸟儿,是来自另一些更幽深、更凶猛、更危险的世界的海中的乌鸦。
欧鸬鹚和海雀、暴风鹱、海燕都不一样,它们会产下许多鸟蛋,通常有3个——不过,我在一个鸟巢里见过6个——看起了特别朴素的白色鸟蛋,而不是海鸦或蛎鹬产下的那种布满花纹的美丽鸟蛋,没有孵卵斑,从配偶那里接班,将鸟蛋放在脚趾之间的脚蹼皮肤上,挪进鸟窝里。这种方式从进化的角度看算不上好,但你很难不把欧鸬鹚看做漫画家希思·罗宾逊画风的鸟儿,它们的外形具有异国情调,而且像是没有经过改良。像是一辆老式汽车,有点尽是华丽外表与低下的效能,过分花哨又感情外露。相比之下,线条流畅、具有现代感又自给自足的海鸦,优雅得像iPhone一样。
在中国,人们把鸬鹚当做亲密伙伴,与之共同生活了好几个世纪。年幼的鸬鹚“印刻”的对象是它们的主人和饲养者。中国渔民最晚在公元7世纪就已掌握这种驯养方式。在西方,科学界到20世纪30年代才通过康德拉·劳伦兹对鹅做的实验搞明白。中国渔民不需要拴住一只训练有素的鸬鹚;它们会从捕鱼之旅中归来,并且吐出捕获的鱼儿,之后获得的奖赏是饱食一顿鱼。它们的脖子上套着一圈细细的大麻纤维与稻草搓成绳套,与背脊上带着的背带连在一起,这是为了防止它们把鱼全部吞下。不过训练有素的鸟儿不需要这根绳套,它们无需指令就会把鱼带回来。渔民像是在养育参加比赛的西班牙猎犬一样养育它们,他们关注鸟儿羽毛的差别,有着不规则花纹甚至全白的羽毛。鸬鹚像狗一样温顺听话,认识自己的主人和主人的船,总会回到舷缘上属于它们的同一个位置。它们听得懂主人的命令,还知道自己曾经捕到过鱼并有可能再次发现鱼的地方。
欧鸬鹚在一定范围内致力于过一夫一妻制的生活,它们在结婚时足够忠诚,但婚姻很少会持续很长时间。鸟类的生活方式似乎与它们的大脑尺寸存在某种联系。鸟儿对配偶越是忠诚,就越有可能拥有相对较大的脑部。
鸟类不像2哺乳动物那样生活在复杂且多层次的群体之中。鸟类的栖息地单纯是聚集起来的配偶,外圈是旁观的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鸟儿。鸟类的栖息地里没有管辖,因此用不着像哺乳动物那样需要用来从事精妙的社会与政治生活的巨大脑部。
看着欧鸬鹚轻轻地相互啃啄脖颈,为彼此筑起上佳的鸟巢,看着它们在到来与离开时呼唤与啼叫,彼此亲密摩擦,你见证的,是之后进化出来的海鸟将之提升为生活于生存原则的一种鸟类之间紧密联系的证据。爱情对于海鸟来说很重要,因为难以找到食物的严酷环境会让它们更加难以养育出健康的后代。长期的一夫一妻制在这种情况下会成为一种优势,鸟儿双方都能照料雏鸟,使其健康成长,为雏鸟提供不忠与滥交难以企及的双重支援体系。中国捕鱼的鸬鹚表现出来的异常温顺听话的行为有点像狗,这有可能是鸟儿理解并关照伴侣的需求——不管这伴侣是鸬鹚还是人类——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的延伸。
鸬鹚特别的羽毛,浮力不高,疏水性较好,羽毛内部密度较大,可防水。可下潜至50至60英尺。上岸后如同堕落世界里的黑暗天使一样张开翅膀晾晒羽毛以恢复其保温性能。雏鸟出生时赤裸裸,长得奇怪,在一两周以后才会长出类似棕色的羽毛,在鸟巢待八周左右才离开去往栖息地附近的海上。
陆生鸟类的繁殖方式的快速受益的冒险式赌博,它们与周遭的环境处在一种损耗的关系里,繁殖的鸟儿犹如西线战场上的指挥官,用充足的新兵填满战场,并且希望甚至期待一两只能活下来。大部分海鸟则采取另一种方式:小心翼翼,低风险,低回报,它们在战场上蜿蜒的战壕内缓慢且持久地喂养单个密探认为只有强壮、聪明且准备充分的雏鸟才会有计划在海洋裹挟的敌意中活下来。
|剪水鹱
航线了一整晚,刚开始值班时天还很黑,我手里端着一杯茶,巨大的西风带从大西洋上吹来。太阳慢慢升起后,阳光率先将水面点亮,染上红晕,接着轮到一股股波浪,与我同路的伙伴也露出了身影:大西洋鹱,数量不是很多,但也有十来只,它们在海平面之上的低空中快速飞行,在起伏的波浪中起起落落,朝我闪烁着它们黑色的背脊与翅膀上的光泽,尔后又躲开,海浪在鸟儿身下反射出黎明的红晕,也映红了它们白色的下腹部。一抹黑,一抹红,一抹黑,又一抹红: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事物。剪水鹱以我梦寐以求的画面在我身旁俯冲、掠过:它们是如此不费力气、流畅、完美,在自己的世界里悠游自在。它们在转向时用翼尖触碰海水的方式就是其名字的来源。那些主翼羽毛浸到水里,先是一个翅膀,接着是另一个,在身后留下一道剪裁精良的尾迹;它们不需要安全幅度,如转弯的摩托车手,膝盖吻上柏油碎石路面,对速度十分有把握。鸟儿偶尔会扑扇翅膀,攀升并离开,但我的目光总是会回到它那剪开水面的动作上,鸟儿掠过的身影如书法般优美,每一个动作都如前一个那样不假思索,这些鸟儿把自己当作乐器,不断演奏。
剪水鹱生来就是要去占据这片广袤之地,远方写在了它们的基因里,其生命核心不在繁殖地所在的岛屿或者漆黑发霉的洞穴,而是在那之外的宇宙中,在海洋的吐纳之间,在广袤又狭窄的这片天空中——一两码高,两万英里宽——朝气蓬勃地生活。
剪水鹱是暴风鹱、信天翁与海燕的亲戚,是“鹱形目”超级大家庭中的成员,它们的喙上方有两根管形鼻孔,称为“procellariiformes”(19世纪德国术语)。鹱形目的鸟类是风中的君王,是最杰出的旅行者,是为了适应海洋而进化得最为彻底的鸟类。它们的猎物稀疏又分散,它们需要在固定的位置繁殖,因此进化出快速飞行以及从远处追踪猎物的能力。
剪水鹱一方面利用信风去往遥远的地方,但同时也能决定自己的目的地。人们难以相信,竟然还有其他生物具有如此宏观的决策能力。很少有人类会像这样生活,但剪水鹱的体内蕴含着这种出色且公正的选择力量。这些选择并非随机,并非毫无规律地从海洋某处突然转去另一处。猛鹱既稳定又灵活,既敏锐又具有创造才能,既坚决又足智多谋,是一种奥德修斯式的生活榜样:它们面对现状能屈能伸。太阳也许在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旅程中充当了罗盘,对于本土沿海的情况了解与记忆充当一部分地图。
鹱形目鸟类寿命都很长,有40~60年时间致力于选址筑巢与交配。它们全身具有强烈的气味,身躯、全身羽毛、鸟蛋以及鸟巢都弥漫这这股味道。阿拉斯加州海鸟科学家朱莉·哈格林解释,凤头海鸟橘子味,杂色林鵙ju鹟羽毛浸满自我保护的有毒油脂有刺鼻气味,生活在新西兰不会飞的鸮面鹦鹉散发香甜柔和的芬芳,麝雉/亚马逊臭鸟身上具有恶臭,这些可以归为嗅觉示意,跟各种琴鸟或凤头鹦鹉有色彩艳丽的羽毛是一回事。
鸟儿可以闻到二甲硫醚DMS的气体味道,海洋表面的浮游植物会释放这种气体,进而传递有磷虾及以磷虾为食的鱼儿的信号。剪水鹱考嗅觉来跨越海洋,也能够闻到大海是如何运作的,能够闻到鱼在哪里,能够闻到海洋中的生命所在。它们可以闻出食物链的各个环节与各个层面,闻出它们以及其他海洋生命赖以生存的浮游生物是否存在。它们不仅仅是海洋的晴雨表,也是海上的研究者与航海家。对我们来说也许是毫无特征的东西——荒芜且千篇一律的海洋——在它们眼中则充满差异与变化,是有着裂缝与褶皱的风景,一片一片的十分密集,在其他地方又很稀薄,也是一片起伏的嗅觉草原,充满着被渴望与渴望着的生物,斑驳又不可信任,星星点点散布着生命,缕缕条纹带着欢愉与危险,缀有大理石纹彩与斑点,其间的富饶往往难以察觉又常常流动迁移,却充满了孕育着生命与可能性的各种场所。
危险与苦恼的小注脚,海上漂流的塑料片也会产生二甲硫醚的味道使得鸟儿误食。由于人类而散落在大海各处的塑料对于鸟儿以及其他海上寻找食物的海洋生物来说,已经成了它们的感官陷阱。
|鲣鸟
橙嘴蓝脚鲣鸟nazca booby栖息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与靠近南美洲海岸的小岛,是鲣鸟在热带地区的亲戚。在橙嘴蓝脚鲣鸟身上,北方鲣鸟冷冽的北极色被南方的迷人色彩取代:橙色的眼睛带有斑点,喙是成熟芒果的颜色,白色翅膀有巧克力棕色的翼尖和厚厚一道翅膀后源。booby是笨蛋的意思,这些鸟儿不怕人类,早期的水手认为它们很笨,它们和北方表亲一样擅长俯冲下潜,在辽阔的热带海域中捕猎沙丁鱼群和飞鱼群。
在加拉帕戈斯群岛干燥的沙漠里,成千上万只亲鸟的巢穴在栖息地里彼此紧密挨着。它们产两个蛋,间隔三天到一周。若两个蛋顺利孵化,年长的雏鸟会杀死它的亲弟亲妹,一般会将其推出巢穴,任其死于口渴或饥饿。每一只橙嘴蓝脚鲣鸟的生命,都始于一场兄弟姐妹之间的凶残搏斗。三趾鸥、有些老鹰、鱼鹰和鹈鹕都有类似行为。
“非家长成年访客”探访其他巢穴并将鹅卵石、树枝、羽毛作为礼物赠送给没有亲鸟照顾的雏鸟,随后发展为啃咬刺戳雏鸟的身体甚至是交配。大多数21天大小的雏鸟都至少受过一次攻击,60天大时“非成客”的造访减少,90天时就能抵抗来猥亵的鸟儿了。入侵造成的雏鸟伤口会吸引加州嘲鸫啄食致死,1/4的橙嘴蓝脚鲣鸟雏鸟会以这种方式死去。“具有永久性行为障碍的不寻常种群”。皮质酮是所有鸟类都有的应激激素,鸟类只要面临压力,水平都会确实地增加。每只橙嘴蓝脚鲣鸟血管中皮质酮都处在很高的水平,这驱使它们过上了一种充满恐惧与暴力的生活,自然界中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例子就是我们自己的生活。
鲣鸟的行为里有相互击剑与指向天空。没有凶猛与亲密,任何鲣鸟都无法活下来。鲣鸟社群生活的职能,就是让这些凶猛的鸟儿去爱。
密集巢穴中央位置的鸟巢被年长且更有经验的家长占据。如果年轻的鲣鸟刚好为自己在中央找到一个位置,它捍卫并邀请雌性加入这个鸟巢,它们的雏鸟并不会比栖息地外围雏鸟长得更健康。让雏鸟能健康成长的并非处在中央的位置,而是优秀的父母。
不同栖息地的鲣鸟有明确的捕食渔场的领地划分。对不列颠群岛海岸附近的鲣鸟进行卫星追踪,不同的鲣鸟群有各自捕鱼的海域,不同栖息地的鸟群之间几乎没有重叠。
鲣鸟自有一套生活于决策的文化。它们对邻里事务的八卦,是这种文化的根源与途径。栖息地是一个信息中心,这不是一个战场,而是一所生活于生存的大学。川流不息的幼鸟在初次尝试确立一处鸟巢的选址并找到一个结合的伴侣之前,会在好几年间,日复一日地在栖息地上一圈圈盘旋,这全都是在学习。你好好看看眼前的鸟儿,就好会看见它们正专注地凝视着下方的情形。它们正在观察成功繁殖的鸟儿是如何管理生活的:它们观察成对的年长鸟儿的习性与它们的雏鸟,观察到来的鸟儿与离开的鸟儿的体形与举止,观察雏鸟的状态与健康情况,观察栖息地中央的优越生活,观察栖息地边缘的绝望生活。这种对信息的渴望解释了鲣鸟生活中暴力行为为何如此激烈。除非能够接近信息的源头,否则它们就无法茁壮成长。鸟儿挥舞着喙的争斗,是想要进入栖息地信息核心的鸟儿之间的激烈竞争,它们那敏锐的眼神以及有着锯齿纹路的喙,都是你能想象到的、海鸟以向长辈学习为生的最有力的证明。
构成海鸟生活核心且彼此密切相关的三种元素:生性凶猛、在栖息地共同生活、信息交换,全都依赖于第四种元素,它们并非始终知道能在哪里找到鱼,也不太可能总是在希望有鱼的地方找到鱼。
不同的鲣鸟已经发展出迥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海洋本身就是数千万不同生态位的集合,鲣鸟的生活会涌入其中的每一个层面。海洋没有造就鲣鸟,海洋造就了成千上万不相同的鲣鸟。不同的鸟儿做着不同的选择,进行着各不相同的斗争,并取得了各不相同的胜利。
|大海雀和刀嘴海雀
人类登上一个岛后,鸟类的灭绝就势必会到来……幸存下来的是例外。欧洲人需要为此事承担责任,波利尼西亚人乘独木舟横跨太平洋是人类集体事件中的伟大故事之一,但他们的行为也带来了灭绝。太平洋上,超过2000种鸟被人类毁灭,占据现存所有鸟类总数1/5,其中大多数在公元1300年以前死去。我们是大灾难,对于很多与我们共同生活的事物来说,是毁灭者,而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会猎杀它们,紧跟我们而来的,还有世界末日时的另外三位骑士:栖息地破坏,本土动物无法抵御的疾病,其他捕猎者——蜗牛、老鼠、猫,后者以捕食的方式进入那些对它们一无所知的动物的生活。
如果你想要飞行,所有的演化逻辑则会朝着另一个方向推进:你需要更宽的翅膀、更轻的骨头、总体而言更低的体重以及新陈代谢更快的肌肉。你要是试着在水下拍手,就会明白,适合一种媒介的东西,对另一种并没有什么好处。大部分海鸟作了妥协。……假如生活足够安全——比如生活在没有捕猎者的离岸小岛,或者是被众多相似的鸟儿围绕,因此能分散捕猎者的注意——那么,不会飞行是个显而易见的选择。无须飞行的身体能够长得更大、游得更深、潜得更久。它们可以用脂肪而非空气来隔温,减少浮力,并且让潜水变得更加容易。它们实际上可以像海豹那样生活。这就是大海雀在2000万年以前与刀嘴海雀分道扬镳后作出的选择,它们开始踏上迅速变大、变胖的光辉凯旋的道路,这并非进化过程中的一条悲伤又愚蠢的死胡同,而是一种美丽与适应性的杰作,和矛隼一样英勇,它们以一种帝王般的风度,跨越北海。
企鹅能够潜到水下1850英尺深的地方,并且能够一口气在水下待20分钟,我们就应该这样来想象大海雀,它们在富饶的海洋锋深处、在拉布拉多寒流与墨西哥湾暖流的交汇处尽情捕食,它们是黑暗又寒冷的海中牧场里的君王。直到人类这种超级捕食者带着跨越海洋的技术到来,而贪婪的欧洲市场又接踵而至,不会飞行这种古老的基因选择才成为不利因素。最终,在1844年左右,又一种鸟加入了14万种惨遭灭绝的鸟类行列。
|信天翁
尽管信天翁有着各种全球性的英勇事迹,但它们的生活和我们的相似,支配性与依赖性微妙地交织在了一起。它们需要彼此又排斥彼此,会对不同的需求与形势作出不同的反应。它们会遗传到不同的个性,会学习父母,并且用一生的时间去理解。它们的生活在家园与远方之间,在伴侣关系与个人生活之间,在创造性、漫长又顽强的飞行与在地球上最狂暴的空旷海洋上搜寻之间来回摆动。信天翁的“歌之版图”环绕着整个世界,而人们能对它们的“周遭世界”作出唯一理性反应,就是敬畏。
1回应 2021-08-10 10: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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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的哭泣》 * 鲣鸟 我们幻想着一种普适性的爱,却忘记了不适应、拒绝考虑、反对宽恕与反对理解才是海鸟世界的基本原则。 要是你朝鲣鸟淡淡的冰蓝色的空洞眼睛看去,你会看见我们的世界以外的某种东西。它们遵循自己的原则行事,而且不应该被当作我们世界中的装饰性或具有魅力的元素。它们生活在一个极度艰难的环境里。它们的信条于我们而言既陌生又异常熟悉,是我们自身习性的另一个版本,由一种我们永远难以完全理解的语言...
2022-06-24 18:15:32
《海鸟的哭泣》
* 鲣鸟
我们幻想着一种普适性的爱,却忘记了不适应、拒绝考虑、反对宽恕与反对理解才是海鸟世界的基本原则。
要是你朝鲣鸟淡淡的冰蓝色的空洞眼睛看去,你会看见我们的世界以外的某种东西。它们遵循自己的原则行事,而且不应该被当作我们世界中的装饰性或具有魅力的元素。它们生活在一个极度艰难的环境里。它们的信条于我们而言既陌生又异常熟悉,是我们自身习性的另一个版本,由一种我们永远难以完全理解的语言翻译得来。它们与我们共同存在、共同主宰、共同掠夺,而且和我们一样,象征着才能与顽强、优雅与恐怖、持久性与攻击性,而且,它们之所以让我们着迷,是因为它们让我们看到了我们自身最好与最坏的模样。
……
空气因为鸟儿而搏动着,回荡着一种鸟类生命的震动,鸟儿盘旋着,许多都只有两三岁或者四岁,羽毛里还斑驳散落着黑色,如同摇晃的玻璃雪球中的暴风雪般聚集在空中,不同的是,它们会不断翻腾变向,像是梦中的造物般无休无止。这番景象如同屏保画面一般,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连贯性,看起来就好像它们并非不同的个体,而是一种循环,是一片由长着羽毛的东西构成的天地。
……
你 所看到的是一片充满愤怒与绝望的天地。能量如鞭子一般掠过。焦虑、紧张与警惕无处不在。你要是从鲣鸟间走过,它们便会劈打你的小腿;你要是盯着它们看,它们便会以一种远远不止于恐惧与憎恨的眼神瞪回来,像一排照相机一样冷酷无情,用机械式的双眼凝视着你。
……
这就本能而言是一种残酷与极具毁灭性的景象。玛吉则会以一种哲学性的眼光来看待。“我们往往会试图为它们做些什么,”她说,“但危险在于,我们会创造出一种连锁反应,使得雏鸟无家可归,还会带来更多伤害。我们往往不得不任由它们待在那里。”
……
并非所有的海鸟栖息地都是如此无情,一定有某种达尔文原理在起作用:杀死离你最近的东西,这些东西离你如此之近,会耗尽你周遭的氧气,从你的海中偷走鱼儿。摧毁那些装备、受到的训练和存在方式与你如此相近的东西,因为它们必定是你最强大的敌人。与其合作——即便只是对其宽容——都会成为一种自我伤害的形式。给予它们任何东西都是在否定你自己。
……
在交配时,雄性鲣鸟总是会啃咬雌性的颈背,而且常常在其返回鸟巢时攻击它。凶猛是如此靠近鲣鸟的本质,都已经侵入它们的爱与感情里最亲密的时刻。
……
没有了凶猛与亲密,任何鲣鸟都无法活下来。鲣鸟社群生活的职能,就是要让这些凶猛的鸟儿去爱。
……
栖息地中有鸟儿在,还有它们显而易见的力量、美以及成功的繁殖,这些都会成为所有鸟儿决定是否加入的判断标准。
……
构成海鸟生活核心且彼此密切相关的三种元素——生性凶猛、在栖息地共同生活,以及信息交换——全都依赖于第四种元素:它们并非始终知道能在哪里找到鱼,也不可能总是在希望有鱼的地方找到鱼。
……
空间被打开
其核心处
落出不断下跌的优雅
……
海洋并没有造就“鲣鸟”,海洋造就了成千上万各不相同的鲣鸟。鲣鸟目前正在北大西洋上兴旺繁衍,不同的鸟儿做着各不相同的选择,进行着各不相同的斗争,并取得了各不相同的胜利。我们需要了解的并非鲣鸟的“周遭世界”,而是世间全部鲣鸟的所有“周遭世界”。
* 大海雀和表亲刀嘴海雀
这是没有孩子的人在派对上看着家长努力对付倔强孩子的方式:略带掠夺性,又略带着点漠不关心。……葬礼上的执事,华丽,黑暗,脱离于日常,如同命运的化身。
……
这就是栖息地的本质,其延续性就在于它的循环性;如果没有死亡,就不会有生命。……灭绝是事物存在方式的其中一种面貌。
……
“dustsceawung”,意思是”一个人目睹废墟后体验到的魅力,一种有关尘埃的白日梦,对已然失去的事物产生的沉思:见证尘埃,品味尘埃,为尘埃欢呼。这种脑海中的白日梦串联起了过去与现在。”
……
没有鸟儿曾在如此彻底的灭绝之后经历过这样的生活。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痴迷于不存在的事物。他们对于美的概念核心是挽歌,而非庆祝。再没有什么比围绕着事物终结产生的情绪更加宝贵的了,而维多利亚时代的美感在不断衰退减少的事物中找到了庇护。……“让失去具有实感,人们并不是想要安慰,而是将死亡——湮灭——作为灵感来感受。”
……
丁尼生在1849年完成了《悼念集》,这些诗作可以被视为对灭绝作为存在之核心的不经意的评论。对丁尼生来说,时间已经变成“疯子散播着尘土”,促成无意义的发生。
经历过爱与失去
胜过从来没有爱过
……
对于欧洲各地的收藏家来说,大海雀蛋成了一种供奉失落的神龛,脆弱、完美、庞大,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其虽具有诞生之美,却再也无法诞生。
……
这就是大海雀在2000万年以前与刀嘴海雀分道扬镳后做出的选择,它们开始踏上迅速变大、变胖的光辉凯旋的道路,这并非进化过程中的一条悲伤又愚蠢的死胡同,而是一种美丽与适应性的杰作,和矛隼一样英勇,它们以一种帝王般的风度,跨越北海。
* 信天翁
漂泊信天翁,这种鸟儿的翼展有11英尺或者更长,雄鸟刚破壳时,全身长满斑驳的花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每过十年,就会变得更白,直到在死去时变得纯净而神秘,有如大天使一般洁白,就像梅尔维尔看到的那只一样,它可能已经70或80岁,已经是四五十个子女的父亲,并且在南大洋上飞越了数百万英里。
……
它们毫不费力地在我们身旁游弋,滑行穿过波涛汹涌汹涌的海面,仿佛所有的方向都具有同等的可能性,它们在一片潜藏着可能性的海洋上充满生气,无懈可击的冰冷外表从容自如,透露着警惕。
……
当风向与它们相逆时,它们还可以借其赶路,乘着风飞到海面上方50或60英尺高的地方,接着让重力带着自己朝需要去往的方向向下滑翔。这种充满活力的翱翔是一种持久又美丽的有节奏的交替,这是海洋旅行者生活中的缓慢律动,乘风而上,借重力落下……物理,几何,杂技,漫不经心,流动性,娴熟,还有冷静——就是这些构成了大天使般的聪慧生物。
……
它们看起来除了在呼啸的风中玩耍,让船上的我们发出赞赏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目的。它们从容、精确,尤其是在空中改变速度并保持静止的能力,使它们显得独树一帜。用爪子搔脑袋并不会让它们在旋转时遇到阻碍,人们还看到,其中一只在低下头梳理肚子上的羽毛的时候,依然能在队伍中保持原来的位置。
……
全然的灵性,全然的肉身,全然的美,全然的怜悯,如此双重想象在波德莱尔的代表作《信天翁》中拥有最令人不安的表达。
……
信天翁时凭借着风来生活的。在离家觅食的时候,它们一直会顺着风飞行,回家的时候会顶着风飞行。要是它们碰巧遇到风平浪静的时刻,卫星数据显示,它们会端坐漂浮数日,在几乎同一位置停滞不前,等待再次刮起大风,这样就能够继续凌空翱翔了。只有南大洋才有足够强烈,足够狂野与多风的天气让巨大的信天翁得以演化。没有风,它们就会死去。
……
吉布森太太的鼻子也许也有能力察觉到气压的变化。它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清楚自己的所在位置与周遭横跨海洋的天气系统的关系。它调动整个管状鼻子里的灵敏嗅觉就会感觉到低气压的到来,它会察觉到趋近气团中央时气压在下降,接着便可以相应地选择自己的路线。
……
风就是信天翁的家。
……
它们飞得越快——每小时可达90英里——就越平静,风越是猛烈地让它们在海上转向,它们就飞得越时轻松。
信天翁的肩膀内部已经进化出一种非常灵巧的肌腱,这让它们在展开又长又重的翅膀时无需任何肌肉的力量。翅膀不过是悬在身体两侧,和鸟儿自身悬在风中差不多是一回事,距离对它们来说几乎不值一提,一只信天翁在其选定的风中飞上1000英里美,跟夏日里人们坐在躺椅上看一下午板球消费的力气差不多。
* 海鸟的哭泣
充满鸟类生命的一个轻盈又快活的气泡包裹着屋子四周的空气。它们不请自来,随心所欲。它们并非海鸟,而我们听到的几乎都算不上呼喊,更像是轻轻的淙淙歌声细细流淌到了海浪之上的空气里,不过,这是某种全新的东西,或者说,至少是某种失而复得的东西。这些属于未来的跳着舞的小小使徒,从一道铁丝栅栏跳到另一道铁丝栅栏,从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跳到另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服从于地心引力?不在此地,也不在此刻。
回应 2022-06-24 18:15:32 -
《海鸟的哭泣》 * 海鹦 你在春季栖息地里看到的美丽又完美的生物,就是聚集到一起的这些精心准备妥当的鸟儿。你在它们身上看不到冬季大西洋上严峻又充满挑战的迹象。它们来到这里,看起来焕然一新——在许多方面来说确实如此——身高大约7英寸,重1磅左右,是一个个充满精确性的小小包裹,它们用身体优雅地展示自己有多健康,并且有多适合当伴侣。 …… 它们是那种稳健又目光长远的投资者,对大起大落没有兴趣。……这些海鸟中...
2022-06-24 18:14:46
《海鸟的哭泣》
* 海鹦
你在春季栖息地里看到的美丽又完美的生物,就是聚集到一起的这些精心准备妥当的鸟儿。你在它们身上看不到冬季大西洋上严峻又充满挑战的迹象。它们来到这里,看起来焕然一新——在许多方面来说确实如此——身高大约7英寸,重1磅左右,是一个个充满精确性的小小包裹,它们用身体优雅地展示自己有多健康,并且有多适合当伴侣。
……
它们是那种稳健又目光长远的投资者,对大起大落没有兴趣。……这些海鸟中没有拜伦式热爱胡闹敢于冒险的家伙。它们的职责是活得长久,确保自己有足够好的状态来生养雏鸟,并且找到合适的地方来养育雏鸟。
……
历史学家大卫·克兰曾提及他在20世纪80年代利比亚沙漠中的一次人为事件中,见到年轻的卡扎菲上校。他堪称一个将“江湖骗术与真本事奇妙地杂糅在一起,魅力超凡却又经过精心设计,具有吸引力又潜藏着残暴”的人物。那是一个海鹦的世界,是个闹剧国王的舞台
……
表面的平静是僵化的压力,而融洽则是将敌意绷紧之后呈现出来的镇定。
* 三趾鸥
当时我感觉,从前从来没有如此跳跃又美丽的东西出现在我面前过,它全身如拂晓般灰暗,黑色眼睛,黑色翼尖,停留在我上方的身子像是停留在了电线上,它漂移、舞动,整个身体犹如歌手稳稳地保持着的音调一般,它没有摇曳或像褴褛的布片般抖动,也没有像燕鸥那样被风吹得四处飘扬,而是灵活又充满生气,带着试探,还很精巧,仿佛是女神一时间显现在了我的上方。
……
人们很容易将三趾鸥栖息地的活力与喧闹视为混乱,视为一种在无秩序中抓住生存可能性的挣扎,可是,在挪威一处三趾鸥栖息地进行的令人不安的实验揭露——就好像这还用得着揭露似的——三趾鸥知道它们在做什么。
……
如果鸟儿体内缺乏营养的情况加剧,它们的应激激素皮质酮水平就会上升,这在年长的幼鸟体内会充当信号,示意残酷的行为在当下会有帮助,不仅会帮到它自己,还会帮到父母。
……
那种时候的空荡荡与静悄悄令人印象深刻:那些空空的夏天里,悬崖不会因为三趾鸥的鸟粪而变成白色,而是呈现出褐色,重新变得毫无生气,有一种好似所有海鸟都死去以后的生活迹象。
* 鸥鸟
鸥鸟不一样,它们站在海鸟世界的边缘,是沿海生物,它们以生态交错区为生,身处不同生态系统的边缘。……它们过着惊险的生活,会在遇到问题时抛掷资源,在对其有利的时期兴旺繁殖,在世界与它们为敌时衰退。它们是赌徒,是机会主义分子,它们蹦蹦跳跳,戳戳探探地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
这整只海鸟就是智力的媒介,它的记忆,它的眼睛,它的颜色,它的攻击性,它的恐惧以及它的美丽。
20世纪有关鸟类最伟大的发现之一就是,在演化进程之中,行为也许比四肢的形状持续得更久,共同拥有的习性也许比相似的身形更能指向一个共同的祖先。
……
海鸟的世界是一个有着神秘、美丽与惊奇的天地;在必要的家长职责之外,这个天地中没有关怀。残暴与暴力有时是如此普遍,让鸥鸟的存在看起来像是地狱的一个版本,善意在其中没有扮演任何角色。
……
自然界中的美并不甜美也不娇嫩,尽管这些特征可能经常是其中的一部分;它也不必然是在你面前上演的权力的游戏,或者暴力与统治的恐惧。可以说,自然界揭露了那些真实的、未经修饰的、赤裸裸存在的潜在原则——在这种情况下,就是父母与孩子最深刻的竞争——希腊人只允许这些在神话中出现,而在我们的文化中,几乎根本就不允许有这样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海鸟的残酷就是它们的美。
……
垃圾饮食造就了垃圾鸟儿。
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认识:黑斯廷斯滨海区的鸥鸟大部分以炸鱼和薯条以及人类垃圾桶里的垃圾为食,它们已经被我们所给予的食物改变了。它们不再是野生动物,而是对于我们是谁、我们如何生活的投影。它们是人类世的鸥鸟。这些滨海区鸟儿给你留下的印象,那种本能的内心感受——觉得它们不知怎么地堕落了,变得贫瘠了——得到了科学的证实。我们创造出了一群我最糟糕一面的鸥鸟。
* 海鸦
过去20年里,人们通过远程追踪器以及对海鸦习性的长期调查了解到,它们的捕猎方式显示出一种兼具灵活性与响应能力、记忆力与观察力,令人印象深刻且足智多谋的综合特质。
……
我们屈尊看待它们的不完整性,看待它们成为远不及我们的生命的悲惨命运。而我们的错误就在于此,在于动物并不应当由人来丈量。它们身处的世界比我们的更古老、更完整,它们的动作灵巧又敏捷,拥有我们已然失去或从未获得的延伸的感官,凭借我们永远不会听见的声音生活。它们不是同胞,它们不是走卒:它们是其他的民族,在生命与时间织成的网中,与我们捆绑在一起,是我们在壮美又艰辛的地球之上同为囚徒的伙伴。
……
观察一对海鸦,就广义上而言,就是在观看一对善良又可靠的公民。
……
这些坠饰实际上是将鸟儿的力量转换成了可穿戴的物品。这些首饰蕴含着鸟儿的力量,和我们奉为永恒的黄金和钻石的首饰不一样。我们热爱这些饰品对变化的抗拒,而他们则相反。他们出于对海鸟生活的痴迷而制作这些物品,试图捕捉海鸟的美丽、智慧、变化与意义,其形式为长长的不对称主翼羽毛、三个脚趾的海鸟的脚,或者是长长的分叉的尾巴——比如那些在纽芬兰繁衍的北极燕鸥的尾巴。
……
尤皮克人如果要成为好猎手,需要有能力在海豹面前伪装成海鸟。在尤皮克人的设想中,好猎手会成为真正的海鸟,在许多故事中,他会消失在大片浮冰背后,从浮冰另一边毫不犹豫地飞出来的,就只有鸟而已。这种高难度的要求不在于征服。猎人并不依靠控制来战胜海报,而是凭借如此彻底地沉浸在鸟的身份里,直到其自身的存在都消解并融入其中,直到他们的“周遭世界”与浮冰四散的大海成为一体。
* 鸬鹚与欧鸬鹚
这一切让人印象深刻。没有什么整洁或甜美,而是极具魅力,特别诱人,甚至如魔鬼一般,带有异质性,非常吸引人。
……
它们最为典型的站姿——在下潜捕鱼后站在近岸的岩石上,如同堕落世界里的黑暗天使一样张开翅膀晾干羽毛。
……
它们与周遭环境处在一种损耗的关系里,繁殖的鸟儿犹如西线战场上的指挥官,用充足的新兵填满战场,并且希望甚至期待有一两只能活下来。大部分的海鸟则采取另一种方式:小心翼翼,低风险,低回报,它们在战场上蜿蜒的战壕内缓慢而持久地喂养单个密探,认为只有强壮、聪明且准备充分的雏鸟才有机会在海洋裹挟的敌意中活下来。
……
如今的鸬鹚至少有200万只,并且有可能还在增加。渔民及鱼类养殖户往往很讨厌鸬鹚,会开枪射击、毒杀或者淹死它们,来拯救人类出于自身的乐趣而养育并捕捞的鱼群。出于这样的原因,这些长久以来一直被视为邪恶化身且互为表亲的鸟儿,如今在我们之中占据了更加矛盾的位置,它们象征着一个人类塑造的世界,在人类急于改变自身的环境时,即是受益者,也是受害者。就在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人类即在成就它们,也在消灭它们。它们没有可以撤退并躲藏的深海资源,而且,身在这个世纪的欧鸬鹚和鸬鹚的命运,有可能与我们的紧紧连在了一起,与我们的决定,与我们的欲望、我们想从它们那里得到的东西,以及我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的东西紧紧连在了一起。
* 剪水鹱
风对于海上生活而言并非反复无常的元素,而是一种铁的纪律。
……
它们并没有被囚禁在风的牢笼里,而是可以选择在不同年份里去往不同的地方。……它们既不是器械也不是机器人,而是有能力做出决策的不同个体。
……
剪水鹱和其他航海家使用的并不是磁力地图:它们是靠嗅觉来跨越海洋。但更重要的是,它们能够闻到大海是如何运作的,能够闻到鱼在哪里,能够闻到海洋中的生命所在。……对我们来说也许毫无特征的东西——荒芜且千篇一律的海洋——在它们眼里则充满了差异与变化,是有着裂缝和褶皱的风景,一片一片的十分密集,在其他地方又很稀薄,也是一片起伏的嗅觉草原,充满着被渴望和渴望着的生物,斑驳又不可信任,星星点点散布着生命,缕缕条纹带着欢愉和危险,缀有大理石纹彩与斑点,其间的富饶往往难以察觉又常常流动迁移,却充满了 孕育着生命与可能性的各种场所。
回应 2022-06-24 18:14:46 -
《海鸟的哭泣》 * 引言 上百只海鸦齐齐下落,场面壮观,它们划破空气,朝下方的大海俯冲。我们从上面看去,仿佛一只翅膀泛起了涟漪,是一次满是羽毛的喷发,是生命本身的一季黝黑又宏伟的搏动。 你为什么爱鸟类?我问艾米丽。因为它们会飞,她说。这种释放性的行为正是它们不可思议的地方,它们并非只进行一次,而是每个新生命在每一年的每一天都反反复复做着这样的事情。 …… 它们是引力统治下的这一方土地上不受其约束的生物...
2022-06-24 18:13:46
《海鸟的哭泣》
* 引言
上百只海鸦齐齐下落,场面壮观,它们划破空气,朝下方的大海俯冲。我们从上面看去,仿佛一只翅膀泛起了涟漪,是一次满是羽毛的喷发,是生命本身的一季黝黑又宏伟的搏动。
你为什么爱鸟类?我问艾米丽。因为它们会飞,她说。这种释放性的行为正是它们不可思议的地方,它们并非只进行一次,而是每个新生命在每一年的每一天都反反复复做着这样的事情。
……
它们是引力统治下的这一方土地上不受其约束的生物。……薇依想要探讨这样的观点:可能性和开放性是美好事物的必要部分——即风险的慷慨之处。……臣服于地心引力,是至深的罪过。
……
黑色的岩石,长满草的斜坡,不受风雨侵袭的海湾,小小的白色房子,遍地是石头的海岸。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规模的景象:高大,偏僻、凶猛、美丽、严酷、艰苦,尽管如此,又十分耀眼,铺天盖地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几乎令人不知所措。地上长满了青苔;夏日的早晨,岩石闪耀着橙黄色的光芒;我们周遭的天空和海洋之中,有30万只鸟。在这样一个搏动、聒耳、形态各异的多重世界里,万事万物都生机勃勃,无拘无束。
……
美与完美,死亡,分解与生命,苦难与胜利:这儿都有。
……
我将视其为一种现实,其中充满深度和强度,不存在妥协,如此这般的世界,我们一般看不见。
……
它们就是牢牢吸引着我的鸟类,会年复一年地将我吸引过去。我一部分是因为惊讶于它们不加矫饰的生活及其残酷与美丽,惊讶于它们未经修饰的存在本质;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妒嫉,因为我渴望变成它们那样。
……
我们的思维方式塑造了我们感知的世界。……他认识到,每一种生物体都有被他称为“Umwelt”的东西。这个词在德语里的意思是“周遭世界”,但更多的是,根据灵长类动物学家弗兰斯·德瓦尔的描述,魏克斯库尔脑海中画面里有一个动物“以自我为中心的主观世界,这个世界所表现出的只是所有可能找到的世界的一小部分”。每个物种都生活在各自独特的感官世界里,我们也许只看见了一部分,或者根本无法看见,因此,我们不能用单数来泛指动物“认知”或动物“智能”,而要用复数的“各种认知”与“各种智能”。我们无法从其他任何角度来理解对每种动物而言“有意义的世界”,除非是通过它们自身的角度。
……
置身于自身的“周遭世界”是地球生命的指导原则。
* 暴风鹱
暴风鹱在飞行表演过程中突然一阵怯场,没有人知道这种慌张是怎么回事,但我们至少能明白一点:这些生灵并非装有羽毛的机器,而是有着各种癖好与不足的不同个体,没有发育完全也好,已经开始衰老也好,尽管不算完美,但起码就动物来说已经足够完美了。
……
它们的翅膀表现出的那种跨越界限的自由感觉,比其他任何北方鸟类都要强烈。
……
“它们会在起风时踏上旅程。”詹姆斯·费希尔写道,“狂风暴雨之于暴风鹱,就如信风之于征服新大陆的人类一样重要。坏天气就是暴风鹱的通行证,是它们去往海中央的交通工具。”
……
如此巨大、鼓胀、挺立的胸肌赋予了这种鸟类让人如此熟悉的轮廓,也许,还赋予了它们这熟悉的名字。
……
风力增加时,暴风鹱的生活也变得更有活力。……大约在风速25英里每小时或风力5~6级时,它们飞行时就不再耗费什么能量了。这是种非常神奇的光景。暴风鹱在那样的风里几乎从来不拍打翅膀,而是从周围的风中吸收能量。
……
狂风中的暴风鹱很安定,它们在四周所有的流体元素中享受着确定性与控制感,在身体与世界相连接的地方感到无拘无束。你在那种日子里看暴风鹱时,等到风速突破轻风与狂风的界限,就会看到它们本来的模样:驭风之客、风中舞者、风之精灵,充满着进化得来的能力,它们与风为伍,以风为家,乘风而去,凭借风的能量,成就了置身大海之上披着羽毛来去自由的壮丽景象。
……
当风渐渐狂野时,它们不会浑身颤抖,而是释放出一种敏捷与灵巧的状态。它们成了风中的艺术家,机敏又完美的不是它们存在本身,而是这种灵巧性,这种与世界相契合的身体,你仿佛见证了生命体从迟钝滑入了天空可能给予的所有天赋与机遇之中。……除了风以外,没有什么可以主宰暴风鹱生活在何处;它们沉溺于风,少了风就无法生活,它们需要风给生活带来生气。
……
它们在废弃建筑里筑巢,早晨,我还躺在破墙内的睡袋里,它们会从我头顶不超过2英尺的地方飞过。它们不知道任何人类在场,并且会发出我所听过的海鸟叫声里最动听的声音:不是叫喊声,而是羽毛间的空气在窸窣作响,仿佛头顶之上有着某种折起来的听觉上的毛毯,这声音比寂静多一点点,像是飞蛾与猫头鹰,带有气声,如同远处山谷里正从烟囱冒出来的蒸汽,或者是以某种方式从层层叠叠的床垫间吹过的空气,声音的每个边缘都变得柔软且带有羽毛,暴风鹱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创造着属于它们的风之乐曲。
……
鸟类在人类心灵的支系中开辟版图至少已经有60000年了。我们一直与它们有着双重关系:我们利用它们也爱它们,我们滋养它们也消灭它们;我们研究它们又售卖它们,我们心怀敬畏看着它们,又用它们来制作玩具、帽子和晚餐。
……
它们是“生活的参与者”、生命同伴、生存戏剧与挣扎中的合作演员。人们不断捕捉鸟,又从它们身上看到某种神奇的东西。它们是食物,也是诗歌,象征着我们是什么或可能成为什么,也是穷人的生计。
回应 2022-06-24 18: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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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的哭泣》 * 鲣鸟 我们幻想着一种普适性的爱,却忘记了不适应、拒绝考虑、反对宽恕与反对理解才是海鸟世界的基本原则。 要是你朝鲣鸟淡淡的冰蓝色的空洞眼睛看去,你会看见我们的世界以外的某种东西。它们遵循自己的原则行事,而且不应该被当作我们世界中的装饰性或具有魅力的元素。它们生活在一个极度艰难的环境里。它们的信条于我们而言既陌生又异常熟悉,是我们自身习性的另一个版本,由一种我们永远难以完全理解的语言...
2022-06-24 18:15:32
《海鸟的哭泣》
* 鲣鸟
我们幻想着一种普适性的爱,却忘记了不适应、拒绝考虑、反对宽恕与反对理解才是海鸟世界的基本原则。
要是你朝鲣鸟淡淡的冰蓝色的空洞眼睛看去,你会看见我们的世界以外的某种东西。它们遵循自己的原则行事,而且不应该被当作我们世界中的装饰性或具有魅力的元素。它们生活在一个极度艰难的环境里。它们的信条于我们而言既陌生又异常熟悉,是我们自身习性的另一个版本,由一种我们永远难以完全理解的语言翻译得来。它们与我们共同存在、共同主宰、共同掠夺,而且和我们一样,象征着才能与顽强、优雅与恐怖、持久性与攻击性,而且,它们之所以让我们着迷,是因为它们让我们看到了我们自身最好与最坏的模样。
……
空气因为鸟儿而搏动着,回荡着一种鸟类生命的震动,鸟儿盘旋着,许多都只有两三岁或者四岁,羽毛里还斑驳散落着黑色,如同摇晃的玻璃雪球中的暴风雪般聚集在空中,不同的是,它们会不断翻腾变向,像是梦中的造物般无休无止。这番景象如同屏保画面一般,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连贯性,看起来就好像它们并非不同的个体,而是一种循环,是一片由长着羽毛的东西构成的天地。
……
你 所看到的是一片充满愤怒与绝望的天地。能量如鞭子一般掠过。焦虑、紧张与警惕无处不在。你要是从鲣鸟间走过,它们便会劈打你的小腿;你要是盯着它们看,它们便会以一种远远不止于恐惧与憎恨的眼神瞪回来,像一排照相机一样冷酷无情,用机械式的双眼凝视着你。
……
这就本能而言是一种残酷与极具毁灭性的景象。玛吉则会以一种哲学性的眼光来看待。“我们往往会试图为它们做些什么,”她说,“但危险在于,我们会创造出一种连锁反应,使得雏鸟无家可归,还会带来更多伤害。我们往往不得不任由它们待在那里。”
……
并非所有的海鸟栖息地都是如此无情,一定有某种达尔文原理在起作用:杀死离你最近的东西,这些东西离你如此之近,会耗尽你周遭的氧气,从你的海中偷走鱼儿。摧毁那些装备、受到的训练和存在方式与你如此相近的东西,因为它们必定是你最强大的敌人。与其合作——即便只是对其宽容——都会成为一种自我伤害的形式。给予它们任何东西都是在否定你自己。
……
在交配时,雄性鲣鸟总是会啃咬雌性的颈背,而且常常在其返回鸟巢时攻击它。凶猛是如此靠近鲣鸟的本质,都已经侵入它们的爱与感情里最亲密的时刻。
……
没有了凶猛与亲密,任何鲣鸟都无法活下来。鲣鸟社群生活的职能,就是要让这些凶猛的鸟儿去爱。
……
栖息地中有鸟儿在,还有它们显而易见的力量、美以及成功的繁殖,这些都会成为所有鸟儿决定是否加入的判断标准。
……
构成海鸟生活核心且彼此密切相关的三种元素——生性凶猛、在栖息地共同生活,以及信息交换——全都依赖于第四种元素:它们并非始终知道能在哪里找到鱼,也不可能总是在希望有鱼的地方找到鱼。
……
空间被打开
其核心处
落出不断下跌的优雅
……
海洋并没有造就“鲣鸟”,海洋造就了成千上万各不相同的鲣鸟。鲣鸟目前正在北大西洋上兴旺繁衍,不同的鸟儿做着各不相同的选择,进行着各不相同的斗争,并取得了各不相同的胜利。我们需要了解的并非鲣鸟的“周遭世界”,而是世间全部鲣鸟的所有“周遭世界”。
* 大海雀和表亲刀嘴海雀
这是没有孩子的人在派对上看着家长努力对付倔强孩子的方式:略带掠夺性,又略带着点漠不关心。……葬礼上的执事,华丽,黑暗,脱离于日常,如同命运的化身。
……
这就是栖息地的本质,其延续性就在于它的循环性;如果没有死亡,就不会有生命。……灭绝是事物存在方式的其中一种面貌。
……
“dustsceawung”,意思是”一个人目睹废墟后体验到的魅力,一种有关尘埃的白日梦,对已然失去的事物产生的沉思:见证尘埃,品味尘埃,为尘埃欢呼。这种脑海中的白日梦串联起了过去与现在。”
……
没有鸟儿曾在如此彻底的灭绝之后经历过这样的生活。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痴迷于不存在的事物。他们对于美的概念核心是挽歌,而非庆祝。再没有什么比围绕着事物终结产生的情绪更加宝贵的了,而维多利亚时代的美感在不断衰退减少的事物中找到了庇护。……“让失去具有实感,人们并不是想要安慰,而是将死亡——湮灭——作为灵感来感受。”
……
丁尼生在1849年完成了《悼念集》,这些诗作可以被视为对灭绝作为存在之核心的不经意的评论。对丁尼生来说,时间已经变成“疯子散播着尘土”,促成无意义的发生。
经历过爱与失去
胜过从来没有爱过
……
对于欧洲各地的收藏家来说,大海雀蛋成了一种供奉失落的神龛,脆弱、完美、庞大,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其虽具有诞生之美,却再也无法诞生。
……
这就是大海雀在2000万年以前与刀嘴海雀分道扬镳后做出的选择,它们开始踏上迅速变大、变胖的光辉凯旋的道路,这并非进化过程中的一条悲伤又愚蠢的死胡同,而是一种美丽与适应性的杰作,和矛隼一样英勇,它们以一种帝王般的风度,跨越北海。
* 信天翁
漂泊信天翁,这种鸟儿的翼展有11英尺或者更长,雄鸟刚破壳时,全身长满斑驳的花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每过十年,就会变得更白,直到在死去时变得纯净而神秘,有如大天使一般洁白,就像梅尔维尔看到的那只一样,它可能已经70或80岁,已经是四五十个子女的父亲,并且在南大洋上飞越了数百万英里。
……
它们毫不费力地在我们身旁游弋,滑行穿过波涛汹涌汹涌的海面,仿佛所有的方向都具有同等的可能性,它们在一片潜藏着可能性的海洋上充满生气,无懈可击的冰冷外表从容自如,透露着警惕。
……
当风向与它们相逆时,它们还可以借其赶路,乘着风飞到海面上方50或60英尺高的地方,接着让重力带着自己朝需要去往的方向向下滑翔。这种充满活力的翱翔是一种持久又美丽的有节奏的交替,这是海洋旅行者生活中的缓慢律动,乘风而上,借重力落下……物理,几何,杂技,漫不经心,流动性,娴熟,还有冷静——就是这些构成了大天使般的聪慧生物。
……
它们看起来除了在呼啸的风中玩耍,让船上的我们发出赞赏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目的。它们从容、精确,尤其是在空中改变速度并保持静止的能力,使它们显得独树一帜。用爪子搔脑袋并不会让它们在旋转时遇到阻碍,人们还看到,其中一只在低下头梳理肚子上的羽毛的时候,依然能在队伍中保持原来的位置。
……
全然的灵性,全然的肉身,全然的美,全然的怜悯,如此双重想象在波德莱尔的代表作《信天翁》中拥有最令人不安的表达。
……
信天翁时凭借着风来生活的。在离家觅食的时候,它们一直会顺着风飞行,回家的时候会顶着风飞行。要是它们碰巧遇到风平浪静的时刻,卫星数据显示,它们会端坐漂浮数日,在几乎同一位置停滞不前,等待再次刮起大风,这样就能够继续凌空翱翔了。只有南大洋才有足够强烈,足够狂野与多风的天气让巨大的信天翁得以演化。没有风,它们就会死去。
……
吉布森太太的鼻子也许也有能力察觉到气压的变化。它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清楚自己的所在位置与周遭横跨海洋的天气系统的关系。它调动整个管状鼻子里的灵敏嗅觉就会感觉到低气压的到来,它会察觉到趋近气团中央时气压在下降,接着便可以相应地选择自己的路线。
……
风就是信天翁的家。
……
它们飞得越快——每小时可达90英里——就越平静,风越是猛烈地让它们在海上转向,它们就飞得越时轻松。
信天翁的肩膀内部已经进化出一种非常灵巧的肌腱,这让它们在展开又长又重的翅膀时无需任何肌肉的力量。翅膀不过是悬在身体两侧,和鸟儿自身悬在风中差不多是一回事,距离对它们来说几乎不值一提,一只信天翁在其选定的风中飞上1000英里美,跟夏日里人们坐在躺椅上看一下午板球消费的力气差不多。
* 海鸟的哭泣
充满鸟类生命的一个轻盈又快活的气泡包裹着屋子四周的空气。它们不请自来,随心所欲。它们并非海鸟,而我们听到的几乎都算不上呼喊,更像是轻轻的淙淙歌声细细流淌到了海浪之上的空气里,不过,这是某种全新的东西,或者说,至少是某种失而复得的东西。这些属于未来的跳着舞的小小使徒,从一道铁丝栅栏跳到另一道铁丝栅栏,从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跳到另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服从于地心引力?不在此地,也不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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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的哭泣》 * 海鹦 你在春季栖息地里看到的美丽又完美的生物,就是聚集到一起的这些精心准备妥当的鸟儿。你在它们身上看不到冬季大西洋上严峻又充满挑战的迹象。它们来到这里,看起来焕然一新——在许多方面来说确实如此——身高大约7英寸,重1磅左右,是一个个充满精确性的小小包裹,它们用身体优雅地展示自己有多健康,并且有多适合当伴侣。 …… 它们是那种稳健又目光长远的投资者,对大起大落没有兴趣。……这些海鸟中...
2022-06-24 18:14:46
《海鸟的哭泣》
* 海鹦
你在春季栖息地里看到的美丽又完美的生物,就是聚集到一起的这些精心准备妥当的鸟儿。你在它们身上看不到冬季大西洋上严峻又充满挑战的迹象。它们来到这里,看起来焕然一新——在许多方面来说确实如此——身高大约7英寸,重1磅左右,是一个个充满精确性的小小包裹,它们用身体优雅地展示自己有多健康,并且有多适合当伴侣。
……
它们是那种稳健又目光长远的投资者,对大起大落没有兴趣。……这些海鸟中没有拜伦式热爱胡闹敢于冒险的家伙。它们的职责是活得长久,确保自己有足够好的状态来生养雏鸟,并且找到合适的地方来养育雏鸟。
……
历史学家大卫·克兰曾提及他在20世纪80年代利比亚沙漠中的一次人为事件中,见到年轻的卡扎菲上校。他堪称一个将“江湖骗术与真本事奇妙地杂糅在一起,魅力超凡却又经过精心设计,具有吸引力又潜藏着残暴”的人物。那是一个海鹦的世界,是个闹剧国王的舞台
……
表面的平静是僵化的压力,而融洽则是将敌意绷紧之后呈现出来的镇定。
* 三趾鸥
当时我感觉,从前从来没有如此跳跃又美丽的东西出现在我面前过,它全身如拂晓般灰暗,黑色眼睛,黑色翼尖,停留在我上方的身子像是停留在了电线上,它漂移、舞动,整个身体犹如歌手稳稳地保持着的音调一般,它没有摇曳或像褴褛的布片般抖动,也没有像燕鸥那样被风吹得四处飘扬,而是灵活又充满生气,带着试探,还很精巧,仿佛是女神一时间显现在了我的上方。
……
人们很容易将三趾鸥栖息地的活力与喧闹视为混乱,视为一种在无秩序中抓住生存可能性的挣扎,可是,在挪威一处三趾鸥栖息地进行的令人不安的实验揭露——就好像这还用得着揭露似的——三趾鸥知道它们在做什么。
……
如果鸟儿体内缺乏营养的情况加剧,它们的应激激素皮质酮水平就会上升,这在年长的幼鸟体内会充当信号,示意残酷的行为在当下会有帮助,不仅会帮到它自己,还会帮到父母。
……
那种时候的空荡荡与静悄悄令人印象深刻:那些空空的夏天里,悬崖不会因为三趾鸥的鸟粪而变成白色,而是呈现出褐色,重新变得毫无生气,有一种好似所有海鸟都死去以后的生活迹象。
* 鸥鸟
鸥鸟不一样,它们站在海鸟世界的边缘,是沿海生物,它们以生态交错区为生,身处不同生态系统的边缘。……它们过着惊险的生活,会在遇到问题时抛掷资源,在对其有利的时期兴旺繁殖,在世界与它们为敌时衰退。它们是赌徒,是机会主义分子,它们蹦蹦跳跳,戳戳探探地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
这整只海鸟就是智力的媒介,它的记忆,它的眼睛,它的颜色,它的攻击性,它的恐惧以及它的美丽。
20世纪有关鸟类最伟大的发现之一就是,在演化进程之中,行为也许比四肢的形状持续得更久,共同拥有的习性也许比相似的身形更能指向一个共同的祖先。
……
海鸟的世界是一个有着神秘、美丽与惊奇的天地;在必要的家长职责之外,这个天地中没有关怀。残暴与暴力有时是如此普遍,让鸥鸟的存在看起来像是地狱的一个版本,善意在其中没有扮演任何角色。
……
自然界中的美并不甜美也不娇嫩,尽管这些特征可能经常是其中的一部分;它也不必然是在你面前上演的权力的游戏,或者暴力与统治的恐惧。可以说,自然界揭露了那些真实的、未经修饰的、赤裸裸存在的潜在原则——在这种情况下,就是父母与孩子最深刻的竞争——希腊人只允许这些在神话中出现,而在我们的文化中,几乎根本就不允许有这样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海鸟的残酷就是它们的美。
……
垃圾饮食造就了垃圾鸟儿。
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认识:黑斯廷斯滨海区的鸥鸟大部分以炸鱼和薯条以及人类垃圾桶里的垃圾为食,它们已经被我们所给予的食物改变了。它们不再是野生动物,而是对于我们是谁、我们如何生活的投影。它们是人类世的鸥鸟。这些滨海区鸟儿给你留下的印象,那种本能的内心感受——觉得它们不知怎么地堕落了,变得贫瘠了——得到了科学的证实。我们创造出了一群我最糟糕一面的鸥鸟。
* 海鸦
过去20年里,人们通过远程追踪器以及对海鸦习性的长期调查了解到,它们的捕猎方式显示出一种兼具灵活性与响应能力、记忆力与观察力,令人印象深刻且足智多谋的综合特质。
……
我们屈尊看待它们的不完整性,看待它们成为远不及我们的生命的悲惨命运。而我们的错误就在于此,在于动物并不应当由人来丈量。它们身处的世界比我们的更古老、更完整,它们的动作灵巧又敏捷,拥有我们已然失去或从未获得的延伸的感官,凭借我们永远不会听见的声音生活。它们不是同胞,它们不是走卒:它们是其他的民族,在生命与时间织成的网中,与我们捆绑在一起,是我们在壮美又艰辛的地球之上同为囚徒的伙伴。
……
观察一对海鸦,就广义上而言,就是在观看一对善良又可靠的公民。
……
这些坠饰实际上是将鸟儿的力量转换成了可穿戴的物品。这些首饰蕴含着鸟儿的力量,和我们奉为永恒的黄金和钻石的首饰不一样。我们热爱这些饰品对变化的抗拒,而他们则相反。他们出于对海鸟生活的痴迷而制作这些物品,试图捕捉海鸟的美丽、智慧、变化与意义,其形式为长长的不对称主翼羽毛、三个脚趾的海鸟的脚,或者是长长的分叉的尾巴——比如那些在纽芬兰繁衍的北极燕鸥的尾巴。
……
尤皮克人如果要成为好猎手,需要有能力在海豹面前伪装成海鸟。在尤皮克人的设想中,好猎手会成为真正的海鸟,在许多故事中,他会消失在大片浮冰背后,从浮冰另一边毫不犹豫地飞出来的,就只有鸟而已。这种高难度的要求不在于征服。猎人并不依靠控制来战胜海报,而是凭借如此彻底地沉浸在鸟的身份里,直到其自身的存在都消解并融入其中,直到他们的“周遭世界”与浮冰四散的大海成为一体。
* 鸬鹚与欧鸬鹚
这一切让人印象深刻。没有什么整洁或甜美,而是极具魅力,特别诱人,甚至如魔鬼一般,带有异质性,非常吸引人。
……
它们最为典型的站姿——在下潜捕鱼后站在近岸的岩石上,如同堕落世界里的黑暗天使一样张开翅膀晾干羽毛。
……
它们与周遭环境处在一种损耗的关系里,繁殖的鸟儿犹如西线战场上的指挥官,用充足的新兵填满战场,并且希望甚至期待有一两只能活下来。大部分的海鸟则采取另一种方式:小心翼翼,低风险,低回报,它们在战场上蜿蜒的战壕内缓慢而持久地喂养单个密探,认为只有强壮、聪明且准备充分的雏鸟才有机会在海洋裹挟的敌意中活下来。
……
如今的鸬鹚至少有200万只,并且有可能还在增加。渔民及鱼类养殖户往往很讨厌鸬鹚,会开枪射击、毒杀或者淹死它们,来拯救人类出于自身的乐趣而养育并捕捞的鱼群。出于这样的原因,这些长久以来一直被视为邪恶化身且互为表亲的鸟儿,如今在我们之中占据了更加矛盾的位置,它们象征着一个人类塑造的世界,在人类急于改变自身的环境时,即是受益者,也是受害者。就在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人类即在成就它们,也在消灭它们。它们没有可以撤退并躲藏的深海资源,而且,身在这个世纪的欧鸬鹚和鸬鹚的命运,有可能与我们的紧紧连在了一起,与我们的决定,与我们的欲望、我们想从它们那里得到的东西,以及我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的东西紧紧连在了一起。
* 剪水鹱
风对于海上生活而言并非反复无常的元素,而是一种铁的纪律。
……
它们并没有被囚禁在风的牢笼里,而是可以选择在不同年份里去往不同的地方。……它们既不是器械也不是机器人,而是有能力做出决策的不同个体。
……
剪水鹱和其他航海家使用的并不是磁力地图:它们是靠嗅觉来跨越海洋。但更重要的是,它们能够闻到大海是如何运作的,能够闻到鱼在哪里,能够闻到海洋中的生命所在。……对我们来说也许毫无特征的东西——荒芜且千篇一律的海洋——在它们眼里则充满了差异与变化,是有着裂缝和褶皱的风景,一片一片的十分密集,在其他地方又很稀薄,也是一片起伏的嗅觉草原,充满着被渴望和渴望着的生物,斑驳又不可信任,星星点点散布着生命,缕缕条纹带着欢愉和危险,缀有大理石纹彩与斑点,其间的富饶往往难以察觉又常常流动迁移,却充满了 孕育着生命与可能性的各种场所。
回应 2022-06-24 18:14:46 -
《海鸟的哭泣》 * 引言 上百只海鸦齐齐下落,场面壮观,它们划破空气,朝下方的大海俯冲。我们从上面看去,仿佛一只翅膀泛起了涟漪,是一次满是羽毛的喷发,是生命本身的一季黝黑又宏伟的搏动。 你为什么爱鸟类?我问艾米丽。因为它们会飞,她说。这种释放性的行为正是它们不可思议的地方,它们并非只进行一次,而是每个新生命在每一年的每一天都反反复复做着这样的事情。 …… 它们是引力统治下的这一方土地上不受其约束的生物...
2022-06-24 18:13:46
《海鸟的哭泣》
* 引言
上百只海鸦齐齐下落,场面壮观,它们划破空气,朝下方的大海俯冲。我们从上面看去,仿佛一只翅膀泛起了涟漪,是一次满是羽毛的喷发,是生命本身的一季黝黑又宏伟的搏动。
你为什么爱鸟类?我问艾米丽。因为它们会飞,她说。这种释放性的行为正是它们不可思议的地方,它们并非只进行一次,而是每个新生命在每一年的每一天都反反复复做着这样的事情。
……
它们是引力统治下的这一方土地上不受其约束的生物。……薇依想要探讨这样的观点:可能性和开放性是美好事物的必要部分——即风险的慷慨之处。……臣服于地心引力,是至深的罪过。
……
黑色的岩石,长满草的斜坡,不受风雨侵袭的海湾,小小的白色房子,遍地是石头的海岸。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规模的景象:高大,偏僻、凶猛、美丽、严酷、艰苦,尽管如此,又十分耀眼,铺天盖地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几乎令人不知所措。地上长满了青苔;夏日的早晨,岩石闪耀着橙黄色的光芒;我们周遭的天空和海洋之中,有30万只鸟。在这样一个搏动、聒耳、形态各异的多重世界里,万事万物都生机勃勃,无拘无束。
……
美与完美,死亡,分解与生命,苦难与胜利:这儿都有。
……
我将视其为一种现实,其中充满深度和强度,不存在妥协,如此这般的世界,我们一般看不见。
……
它们就是牢牢吸引着我的鸟类,会年复一年地将我吸引过去。我一部分是因为惊讶于它们不加矫饰的生活及其残酷与美丽,惊讶于它们未经修饰的存在本质;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妒嫉,因为我渴望变成它们那样。
……
我们的思维方式塑造了我们感知的世界。……他认识到,每一种生物体都有被他称为“Umwelt”的东西。这个词在德语里的意思是“周遭世界”,但更多的是,根据灵长类动物学家弗兰斯·德瓦尔的描述,魏克斯库尔脑海中画面里有一个动物“以自我为中心的主观世界,这个世界所表现出的只是所有可能找到的世界的一小部分”。每个物种都生活在各自独特的感官世界里,我们也许只看见了一部分,或者根本无法看见,因此,我们不能用单数来泛指动物“认知”或动物“智能”,而要用复数的“各种认知”与“各种智能”。我们无法从其他任何角度来理解对每种动物而言“有意义的世界”,除非是通过它们自身的角度。
……
置身于自身的“周遭世界”是地球生命的指导原则。
* 暴风鹱
暴风鹱在飞行表演过程中突然一阵怯场,没有人知道这种慌张是怎么回事,但我们至少能明白一点:这些生灵并非装有羽毛的机器,而是有着各种癖好与不足的不同个体,没有发育完全也好,已经开始衰老也好,尽管不算完美,但起码就动物来说已经足够完美了。
……
它们的翅膀表现出的那种跨越界限的自由感觉,比其他任何北方鸟类都要强烈。
……
“它们会在起风时踏上旅程。”詹姆斯·费希尔写道,“狂风暴雨之于暴风鹱,就如信风之于征服新大陆的人类一样重要。坏天气就是暴风鹱的通行证,是它们去往海中央的交通工具。”
……
如此巨大、鼓胀、挺立的胸肌赋予了这种鸟类让人如此熟悉的轮廓,也许,还赋予了它们这熟悉的名字。
……
风力增加时,暴风鹱的生活也变得更有活力。……大约在风速25英里每小时或风力5~6级时,它们飞行时就不再耗费什么能量了。这是种非常神奇的光景。暴风鹱在那样的风里几乎从来不拍打翅膀,而是从周围的风中吸收能量。
……
狂风中的暴风鹱很安定,它们在四周所有的流体元素中享受着确定性与控制感,在身体与世界相连接的地方感到无拘无束。你在那种日子里看暴风鹱时,等到风速突破轻风与狂风的界限,就会看到它们本来的模样:驭风之客、风中舞者、风之精灵,充满着进化得来的能力,它们与风为伍,以风为家,乘风而去,凭借风的能量,成就了置身大海之上披着羽毛来去自由的壮丽景象。
……
当风渐渐狂野时,它们不会浑身颤抖,而是释放出一种敏捷与灵巧的状态。它们成了风中的艺术家,机敏又完美的不是它们存在本身,而是这种灵巧性,这种与世界相契合的身体,你仿佛见证了生命体从迟钝滑入了天空可能给予的所有天赋与机遇之中。……除了风以外,没有什么可以主宰暴风鹱生活在何处;它们沉溺于风,少了风就无法生活,它们需要风给生活带来生气。
……
它们在废弃建筑里筑巢,早晨,我还躺在破墙内的睡袋里,它们会从我头顶不超过2英尺的地方飞过。它们不知道任何人类在场,并且会发出我所听过的海鸟叫声里最动听的声音:不是叫喊声,而是羽毛间的空气在窸窣作响,仿佛头顶之上有着某种折起来的听觉上的毛毯,这声音比寂静多一点点,像是飞蛾与猫头鹰,带有气声,如同远处山谷里正从烟囱冒出来的蒸汽,或者是以某种方式从层层叠叠的床垫间吹过的空气,声音的每个边缘都变得柔软且带有羽毛,暴风鹱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创造着属于它们的风之乐曲。
……
鸟类在人类心灵的支系中开辟版图至少已经有60000年了。我们一直与它们有着双重关系:我们利用它们也爱它们,我们滋养它们也消灭它们;我们研究它们又售卖它们,我们心怀敬畏看着它们,又用它们来制作玩具、帽子和晚餐。
……
它们是“生活的参与者”、生命同伴、生存戏剧与挣扎中的合作演员。人们不断捕捉鸟,又从它们身上看到某种神奇的东西。它们是食物,也是诗歌,象征着我们是什么或可能成为什么,也是穷人的生计。
回应 2022-06-24 18: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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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第1页 | 来自花椰菜 | 3 回应 | 2021-07-10 10:08:54 |
翻译的有些名词用的也太粗糙了吧 | 来自太史溪桥 | 1 回应 | 2020-12-03 07:38: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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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有用 太史溪桥 2020-12-07 11:04:54
唉,每种鸟都充满传奇色彩,但是大环境不可逆,所有的伤害都是大面积的,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去亲眼看看他们~~
4 有用 乙左左 2020-12-27 11:21:32
诗歌和海鸟有相似之处,轻盈、哀伤。虽然是科普读物,却充满文学气息,无论是每章开篇的描写或是引用的诗歌都是亮点,各种海鸟的生活习性介绍很有趣,暴风鹱会对捕食者喷射油脂,鸟类下丘脑的松果体表面细胞能感光,繁殖季节的红嘴鸥脑袋会变成黑色,海鸦通过观察年长的鸟类学习如何捕猎,也有暴力的部分,鲣鸟经常兄弟相残,银鸥则会吞食雏鸟,但这些也不过是自然法则的体现,至于人类的残忍就更应该避免,猎杀鸟类、设置陷阱、生... 诗歌和海鸟有相似之处,轻盈、哀伤。虽然是科普读物,却充满文学气息,无论是每章开篇的描写或是引用的诗歌都是亮点,各种海鸟的生活习性介绍很有趣,暴风鹱会对捕食者喷射油脂,鸟类下丘脑的松果体表面细胞能感光,繁殖季节的红嘴鸥脑袋会变成黑色,海鸦通过观察年长的鸟类学习如何捕猎,也有暴力的部分,鲣鸟经常兄弟相残,银鸥则会吞食雏鸟,但这些也不过是自然法则的体现,至于人类的残忍就更应该避免,猎杀鸟类、设置陷阱、生产让它们误食的塑料,对自然敬畏才是我们应该做的。“橙嘴蓝脸鲣鸟体内皮质醇含量很高,这驱使它们过上了一种充满恐惧和暴力的生活,自然界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例子就是我们自己的生活。” (展开)
6 有用 mumudancing 2020-11-14 16:21:23
以诗一般的语言写就的生命颂歌。文学与科学在这本书里没有界限,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悲悯。同时它又是广博的、壮丽的、伤感的、细腻的,作者贡献了他一生对海鸟的热爱,中文译者也同样倾注了非凡努力。让我读到热泪盈眶的这本书,不仅关于海鸟,更关于人类社会在另一平行物种身上的映射。我们如何活着,如何死去,如何爱,如何争斗,在形态各异的海鸟身上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今年读过的非虚构TOP5,推荐。
4 有用 番茄盖饭 2020-08-10 04:39:08
一本有趣的鸟类专辑,也是精彩旅行游记。未必要执着于探究它们具有何等的勇气与毅力才能存活至今,我们急切需要思考的是其何以在近世消失得那么快。
15 有用 桑宁 2020-08-16 11:00:03
“在过去60年里,全球的海鸟数量已经下跌超过2/3。所有的海鸟种类中,有1/3如今正面临灭绝的威胁,其中一半则已经被确认或认为在减少......”可惜自私的人类听不见海鸟的哭泣。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亲眼见到暴风鹱、角嘴海鹦、信天翁.......,而不是只能在书里或者网络上看到它们的影像。
0 有用 索妮soni 2022-06-26 06:23:32
观察自然中的其它生物,正是对人的一种反观。疫情结束一定要去北欧看puffin。
1 有用 小叶子 2022-06-24 17:57:36
我觉得太美了,太美了,一种高贵与残酷的并存,如果只有高贵则缺少了动人,如果只有残酷则过于锋利。因为你会看见海鸟不加掩饰的优美本质,也知道弱肉强食的真实世界。这种美更有力量,伴随着越来越稀缺的必经之路。优美的东西最后都是死亡,无论人类还是动物。
0 有用 danyboy 2022-06-21 16:49:51
优美的非虚构散文。
1 有用 Ikiiiii 2022-06-19 17:44:30
非常好的一本书,读了整整一个月,时常会觉得自己化身为一只海鸟,迎风起飞,潜水捕食,生活在大陆与海洋的交界处,远离人类。读完作者描写的这十种海鸟,让我很震惊的是它们中的大多数过着一种在我看来非常辛苦、原始但又别具智慧的生活。作者在书中引用了贝斯顿的一段话是我非常赞同的:“我们需要另一种更加明智的动物观。我们屈尊看待它们的不完整性,看待它们成为远不及我们的生命的悲惨命运。而我们的错误就在于此,在于动物... 非常好的一本书,读了整整一个月,时常会觉得自己化身为一只海鸟,迎风起飞,潜水捕食,生活在大陆与海洋的交界处,远离人类。读完作者描写的这十种海鸟,让我很震惊的是它们中的大多数过着一种在我看来非常辛苦、原始但又别具智慧的生活。作者在书中引用了贝斯顿的一段话是我非常赞同的:“我们需要另一种更加明智的动物观。我们屈尊看待它们的不完整性,看待它们成为远不及我们的生命的悲惨命运。而我们的错误就在于此,在于动物并不应当由人来丈量。它们身处的世界比我们的更古老、更完整,它们的动作灵巧又敏捷,拥有我们已然失去或从未获得的延伸的感官,凭借我们永远不会听见的声音生活。它们不是同胞,它们不是走卒:它们是其他的民族,在生命与时间织成的网中,与我们困在一起,是我们在壮美又艰辛的地球之上同为囚徒的伙伴。” (展开)
0 有用 ways and means 2022-06-13 21:10:54
人类只考虑自己都已经一门心思冲着灭绝一路狂奔了……谁知道呢,也许海鸟们比我们活得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