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骏马》的原文摘录
-
“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事就是蠢事发生以前的蠢决定，所以糟糕的不是蠢事本身，而是事先做出的蠢决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查看原文)
-
在这个清冷冷地燃烧着的黑色天幕下，他慢慢变成死寂的世界中心，只有在他的手下，还活着一个巨大的迅速转动而震颤的世界。 (查看原文)
-
她用那种多半从学校课本上学来的英语说着话。他用心地判断着她的每一句措辞去体会他所渴望听到的意思，同时在心里默默地重复这些用语，然后再重新加以探究。 (查看原文)
-
此刻，在他双腿之间夹着的马肋骨呈拱形，里面那颗暗黑色的心脏根据他的意志而跳动；马周身的热血和肚肠则是按照他的意志而沸腾盘绕缠结蠕动的。那强健的大腿股骨、膝关节和小腿胫骨，还有那在关节处一张一弛的浅黄色铁索般的筋络不也是受他意志的驱使吗？除了他，还有谁能把这匹马全身披挂配鞍，勒紧口鼻使之四蹄运转如风，在黎明的道路上奔腾，激起阵阵尘雾？还有那转动的马头、流着涎水的马牙及燃烧着热火球般的大眼……也都注入了他的意志。 (查看原文)
-
生存中对我们有约束力的各种名堂已经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有所改变。习俗和权威已经被意志薄弱所代替，但是我对这些东西的态度却没有变，一点也没变。 (查看原文)
-
在这片柔光里，她显得很陌生，像舞台剧里的人物。她用一只手在毯子上划过，好像要拂去什么东西，然后抬起头看着他，脸色苍白而严峻。在毛毯下透出的弱光里，她的眼睛消失在眼窝的暗影中，但晶亮的瞳仁依然闪烁着。他能够看见她喉头的蠕动。他在她的脸上和身上看到了一种过去所没看到过的东西——它的名字便是忧伤。 (查看原文)
-
一切都因为偷来的时间和肉体而变得更甜美，一切都因为背叛而变得更甜美。 (查看原文)
-
他们两人彼此都紧盯住对方的眼睛，以判断死神是否来临。他们过去看到过死神，他们知道死神降临时眼睛如何失色，而人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 (查看原文)
-
“我这一辈子，一直感觉到，麻烦总是近在咫尺。不是我自寻烦恼，但烦恼总是不寻自来。” (查看原文)
-
她挥了一下手臂说：“与其说我不相信命运，倒不如说我并不认可命运的安排。如果命运就是法律，那么命运也受法律的制约吗？在许多时候，我们不能逃避责任。承担责任是我们的天性。有时候，我想我们大家如同在冲压机旁工作的造币工人一样，将待加工的金属片一个个地从托盘中拿出来，我们大家那样小心翼翼地在案边埋头工作，就连混乱的制造也不愿假他人之手。” (查看原文)
-
他躺在草地上，心中隐隐作痛，如同肉体在受火刑的煎熬。他联想到人世间的苦痛如同一种无形的寄生虫一样，在人类灵魂深处竭力寻找一片温暖之地，以便在那里产卵。他觉得他了解人们何以容易受到这种寄生虫的光顾，可是令他不解的是，这种寄生虫并无头脑，因此无从知道人类灵魂的极限，而他所担心的则是人类灵魂可能根本没有什么极限可言。 (查看原文)
-
他感到自孩提时代以来从未感受过的一种难言的孤寂。尽管他仍然痴恋着这个世界，然而，这个世界使他感到完全陌生。他陷入遐想，觉得在这个大千世界华丽的外表下，掩盖着一个秘密。他认为，这个世界心脏的跳动和运作要付出可怕的代价。这个世界的美丽与丑恶、幸福与痛苦正以相同的程度各自向相反的方向发展。如果这一逆差加剧加大而急转直下，那么，到最后哪怕只是要目睹一朵鲜花也要付出血腥的代价了。
(查看原文)
-
在西班牙人的心里，有一股追求自由的强烈渴望。但是，他们只追求个人的自由。他们极其热爱各种形式上的真理和荣誉，但并非其内在的实质。他们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信念，只有流血见红，才是检验事物的唯一方式。对待处女、公牛以及真正的男子汉，一概如此。最终怎样，由上帝来裁决。 (查看原文)
-
那天夜里，他梦见高原上群马奔腾。春雨过后，绿草如菌，山花似锦。放眼望去，花儿蓝黄相间，色彩十分绚丽。月桂和栗树枝繁叶茂，在阳光下闪烁着光亮。他梦见自己在马群中，脚下神速，能与马儿一起飞驰。他与雄马快活地追逐着年轻的雌马，而小马驹跟随着母亲个个扬蹄奔驰，马蹄踏着吐艳的山花，扬起团团的花粉尘雾，在阳光照射下，宛如金粉闪亮。他们沿着群山奔驰，马蹄声碎，宛如急流奔泻而下。马儿的鬃毛与尾巴在疾风中摆动，宛如漂浮在滚滚激流中的泡沫。马蹄的嘚嘚声在山谷中形成的共鸣宛如悠扬悦耳的音乐组曲。雄马、雌马，还有小马驹毫无畏惧地在高原上这组乐曲声中奔驰着。这个自由空间与大自然回声的结合就是世界本身，那是语言难以表述而只能用音乐来赞美的。 (查看原文)
-
终于在黄昏时分，他们在一片山连山的巅峰上看到了下面那片——那位墨西哥土屋的男主人告诉他们的——牧场。肥美的草地静静地躺在浓重的紫色迷雾之中；向西看去，在彤云的映照下，深红色的狭长地带上，纤柔的水鸟正赶在日落前飞向北方，就像群鱼在燃烧的大海中游弋一样；在平原的前沿，他们看到牧童正赶着牛群，穿过金色的尘雾从他们脚下悠然地走过。 (查看原文)
-
夜里的湿气使得沼泽路上不起尘土。他俩并肩地骑马出去散步。没有备马鞍，只是按辔徐行。静夜里时或有阵阵狗吠的声音和灵缇在围栏里呼应的叫声。约翰·格雷迪把阿拉伯黑马牵出，关上栏门，转过身来把双手做成杯形让姑娘伸进脚，把她送到黑马无鞍的背上。然后他解开那匹雄马，踩着木栏翻身跨上马背，随后掉转马头，两人并肩走上了沼泽路。此时，一弯月牙已经升到西天，泊在云河里，同时有几只狗在狂吠不止。
有的时候，他们会在外面一直走到天亮，然后他收了马，回到房子里去吃早饭。一小时以后，他会在马厩里跟安东尼奥会合，两人一起路过总管的房子到畜栏里去，那儿，雌马们正在等着呢。
有时他们在夜里从牧场骑马出去大约两个小时，到平顶山上，点上一堆火，坐下来看着远处牧场大门口摇曳的煤气灯光。那灯光好似浮在一潭黑水之上，有的时候又似乎在挪动，好像那儿的世界在转向另一个中心。他们看到成百的流星陨落。在这段时间里，她给他讲述她父亲那个家族以及墨西哥的故事。回去的路上，他们牵马走入湖中，马儿便趁机在齐胸深的水里痛饮一番。这时，湖面上映出的星星也随之来回跳动不已。如果山里下起了雨，空气不流通，夜里便比较温暖。有一夜，约翰·格雷迪离开她，独自骑马沿湖穿过了芦苇和柳丛。他从马背上滑下来，脱去靴子和衣服，走进湖水。湖面上的那轮明月立即被他搅得粉碎，水中的宿鸭在黑暗中嘎嘎地飞走。这水显得又黑又暖。他向湖中心走去，在湖水中伸开双臂。湖水黑黑的，如丝般的爽滑。待他目光越过静止的水面向岩上看去时，她正傍着马立在那里。他远远地注视着她脱掉衣裙，从脚边的一堆衣服中冉冉而出，那么苍白，那么苍白，有如刚刚脱茧的幼蛹。他看着她迈步走入水中。
她走到一半，停下来回头望，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冷，因为这水、这夜都不冷。别跟她说话，也别叫她。约翰·格雷迪心里对自己说。她走到他身边时，他向她伸出手，她立即握住了。她立在夜半的黑水中，显得格外的白皙、明亮，好似... (查看原文)
-
“这里是故意弄得不太像个礼拜堂的。牧师会过来说一些话。这些事阿方莎知道。但是当然这张桌子在这里已经多年了。而小礼拜堂还是个小礼拜堂。让牧师到这里来，把它变得不再是个小礼拜堂。就我个人来说，我怀疑这样做好不好。神圣的东西就是神圣的。牧师的力量比人们所知的来得有限。当然啰，这地方已有好多年没有做过弥撒了。”
……
“我就是在这个小礼拜堂里领受我的首次圣体的。我想那大概就是这里做的最后一次弥撒。当时大约是在1911年。”
他又回身对着球杆架子。“我不愿意让牧师再来这里主持什么仪式，那会破坏这小礼拜堂的圣洁。我干吗要那样做呢？我希望能感觉到上帝在这里，在我的家里。” (查看原文)
-
夜里，他没有开灯，坐在屋里的小床上，双手抱着枕头，把脸贴在上面，闻着阿莱詹德拉留下的香气，在心中竭力重温她那娇美的身姿和甜蜜的声音。他轻声说着她所说的话：“告诉我做什么，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也是以前他对她说过的话。她俯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垂着泪，他紧紧地拥抱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相拥着一直到天亮，她才悄然离去。 (查看原文)
-
“我知道你试过。但世间有些事情就是没道理的。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当时跟你共渡大河的那个人。我过去什么样，今天还是什么样。我只知道，应该坚持下去。我从来没向你许诺过什么，从没说过你不会挂在这里。我也从来没要你做过保证，我也从不相信签字画押那套把戏，你觉得什么时候离开合适，那就请自便好了。我不在乎你怎么做，反正我不会离你而去的。这就是我要说的话。”
“我决不离开你！”罗林斯说。
“那就好。” (查看原文)
-
约翰·格雷迪猛吸一口烟，逐个儿地端详着这些人的脸。他们当中年龄较大的一位瞧着他身上廉价的新衣衫，点着头说：“他准是去探望他的女友！”
大家都热切地瞧着他。约翰·格雷迪点头说这位先生猜对了。
“啊！原来如此！”他们喊道，“那可太好了！”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乃至许久许久以后，约翰·格雷迪的眼前仍经常浮现出这些人亲切的笑脸。他经常缅怀那种来自这些善良心灵的友好情意。他想到正是这种友好情意有力量保护人们的安全和利益，赋予人们荣誉并增强人们的意志。人们历尽艰辛而感到智穷力竭之时，这种友好情意便具有治愈创伤、给人们带来安全感的强大力量。 (查看原文)
